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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完本——by周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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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三小姐显然是听不见楼辕心里那几句神吐槽的:“哼,他不挂怀我挂怀!楼辕你可给我听清楚!要是三天之内我还没看到你四哥拿到我那只荷包的话……哼哼,你就等着祭酒伯伯罚你抄三千遍《武经总要》吧!”
狐假虎威!!这才叫狐假虎威!!楼辕正要开口,突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人声:
“梦山,小五回来了么?”
——呀,是四哥!这种又冷又平又干又淡的语调绝对是他!
梦山回答得脆生生:“公子回来了,就在房里呢。”
温三小姐一掩吃惊而张大的嘴:“天啊!梦山这个傻小子!”当下情急,一跺脚顺着开着的窗子就跳了出去,三下五除二顺着木棉树爬了上去,藏身在树上。其动作行云流水,连作为猫妖的楼辕也得说自愧不如。
楼辕正默默给这身手点赞,同时门就开了。他的四哥,楼宇宁,进了来。一看楼辕在屋子中间,又不像是刚才在弹琴也不像是打算要读书,一时不解:
“小五怎么坐在那里?”
楼辕沉默一瞬间,立刻偷换概念回答:“啊哈,四哥你这话问得,我不坐着还站着么?”说着往他四哥那边挪了挪轮椅,岔开了话题,“怎么了,四哥有事找我?”
这兄弟姐妹里面,他四哥就是最闷的。话少,脸冷,反应淡。你追着他讲十个笑话,他从头到尾什么反应都没有。然后等你讲完了,他看看你不说话了,才木着脸给你说一句:“嗯。第一个挺好笑的。”然后一个点头,好像是在增强他的话的可信度,然后要么转身要么低头继续处理他的工作……但是这个人却是心极好,心思更是少见的细腻。楼辕腿上盖着的毯子就是他给准备的,他是全家上下唯一一个想到了楼辕总是坐着会腿寒的人。
楼宇宁听见了楼辕问他,点点头,开了金口:“事情可成?”
楼辕点头回答:“嗯,很顺利。”
楼宇宁:“嗯。”
楼辕:“……”没话了,但是不走,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楼辕看看他,知道他性子闷,索性也不说话,看着天花板放空发呆。就这么半晌,不知道他四哥这是怎么个天人交战了,才闷闷开口:
“陆六孤,有没有和你说红杏的事?”
楼辕:“……”天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四哥!你用不用这么闷!你要问红杏姐近况你丫的出门直走左转直走右转直走直走再左转那不就是陆家吗!!拐弯抹角问什么陆二哥!
当然这话楼辕也就是在心里吐槽一下,还是不会乱说的,乖乖回答:“没有。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事。”
“哦。”楼宇宁转身就要走,楼辕的八哥却突然说话了:
“楼辕!要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办好了没有!”
——刚才温三小姐的话!
楼辕顿觉后背一凉,对着那死鸟就是一记眼刀:“八哥闭嘴!!”
楼宇宁却停了脚步:“你叫我四哥,叫它八哥?”
楼辕还处在后背凉状态,半天没反应过来,看见他四哥嘴角带笑,才明白这个冰山是在跟他开玩笑。楼辕这个震惊啊,什么日子啊冰山会说笑话了……没等他说什么,就看见楼宇宁往外走了。想起来温三小姐就在外面树上,楼辕赶紧叫住:
“四哥你等下!”
楼宇宁回头,明显一脸不解。楼辕驱动轮椅到了书桌边,从书桌上拿起来一只空荷包。石青色缎子,绣着“鸳鸯戏水”,正是温三小姐所托。楼辕把这荷包递向楼宇宁:“拿着。”
楼宇宁没接,看了看,微微蹙眉:“这是……钱袋?绣的是什么?鸭子?”而后饶是疑惑地看楼辕,“你什么时候对女工有兴致了?这是女儿家的事,你不要玩。”
楼辕这是个哭笑不得啊,楼家是有什么遗传的教训人基因吗?于是赶忙解释:
“四哥!这个不是我做的!而且这上面怎么看也是绣的鸳鸯啊!”
楼宇宁皱眉又看,摇头:“分明是绿头鸭子。”
楼辕都要笑出来了,温三小姐你可听见了这不是我说的……是四哥自己看见的!于是又补充:“这个是温三姐姐给你的。”
楼宇宁面无表情慢慢回答:“她给我这个做什么?无功不受禄,还她。”
楼辕也不清楚楼宇宁这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毕竟他们楼家人装糊涂的功夫也是不弱的,于是又替温三小姐说几句:“四哥,你前段时日不是还收了红杏姐给你的荷包么?绣了兰草的那个!”
楼宇宁的回答一向是简练:“不一样。”说完便向外走去,“我走了,东西你还她,叫她以后也不用送了。”
“哦。”楼辕心说估计他是知道温三小姐在外面树上的了。毕竟他四哥武功也不弱,想来也是听得到多了个人的内息的。
等到楼宇宁走出去很远,树上的温三小姐才“唰”地倒挂下来,眼圈红红的:
“我就真的不如红杏么?”
这三个,好像也是一起长大的。楼辕想了想,安慰:“各有千秋么,红杏姐和温姐你不一样,你……”
没等他说完,温三小姐已经摇头:“算了,荷包还我。”
楼辕将荷包扔过去,温三小姐一口咬了住,而后向上一翻身,从树上直接上了房顶,离开了这小院。楼家的暗卫认识她,于是也没有人现身阻拦。
大概她是回家哭去了吧?楼辕想,女人还真是脆弱。
第十六章:闲愁最苦
待是午睡醒来,楼辕抻了个懒腰,自己爬上了轮椅。准备出门,看看院子里,霍湘震好像是还没回来。奇怪了,他上哪儿去了?午饭时就没看到他,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不对……我管他作甚……
楼辕摇头,把霍湘震从脑子里甩出去,慢悠悠驱动轮椅从后门出了楼府,抄小巷去了靳家胡同。他不是很愿意从大路走,觉得自己会挡路,而且也不喜欢别人的目光。
要去的靳家胡同,巷子口有家老铺子,点心蜜饯最是好吃,全是楼辕的心爱。他最喜欢的糯米糖瓜,是葵瓜沥水成干之后,填入蜜糖窖制,而后切成段,用糯米皮包作糍粑制成。还有什么姜糖花生、花椒豆腐、果脯、肉干、奶酪、糖不甩……南北小吃都是不少。又有信誉,从不曾缺斤短两,见是日渐生意兴隆。
等到了那铺子门前,就见得了店小二赶忙是招呼他:“楼小公子!有日子没见了!”
楼辕笑眯眯地:“出了趟远门,刚回来。”他家的铺子足够宽,能让他轮椅进出自如。楼辕特意挑了个没人的时候来,于是进去那铺子也不会碍着谁的事。进了门,便问候老板:
“靳掌柜,生意兴隆?”
那掌柜见了楼辕,也是笑脸相迎:“承小公子吉言!”他也和这京城多数人一样,待见这楼家小公子。倒不是同情他,只是喜欢这楼公子待人和气,谦和有礼,不见其盛气凌人的模样,自然是让人喜欢,“楼小公子要来些什么?”
楼辕脸上挂着给外人看的那种小白兔似的笑:“还有花生么?就我家八哥吃的那种。”
掌柜便招呼小二去包花生:“有的,还是半斤?”
楼辕点头:“嗯,还有三两姜糖花生,半斤糯米糖瓜。”说着从腰间的钱袋里拿出了碎银子。他自己知道该是多少钱。
楼辕那只叫八哥的鹦鹉,也是京城里的趣谈。那还是楼辕归家不过半年的时候,周家倒卖来的一批鹦鹉滞了销。正愁着恐怕要蚀了本钱,就有了楼辕在汴京最热闹的七竹茶楼,以七十两银子高价买了那只玄凤鹦鹉。那时候楼辕还是问楼轩借来的七十两银子,他自己可没那么多钱。
那时候楼辕本来就是以病娇外表吸引了无数官家小姐“母性泛滥”,这么一出手之后,就引得三司使爱女也趁机买了一只牡丹鹦鹉,借机去找楼辕“交流心得”。有了这么个开头,后面就挡不住了。官家小姐们闲着也是闲着,开始了人手一只鹦哥儿。本来这官家小姐也没多少,只是没到七天,楼辕那只玄凤就能吱喳地背出来《庄子·秋水》的全篇,一下就激得京里文人雅士们也开始养鹦鹉了。更厉害的还是周夫人,当机立断又雇来专门训练鹦鹉的技师,给周家赚了个盆满钵满。
等楼辕拿齐东西转过来要回楼府,一下看到了门口的来者。居然是霍湘震。他似乎也没料到会遇见楼辕,愣了一下:
“暮……楼辕?”
而后突然醒悟一样自觉后退了一丈,站在了当街,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言外之意大概是瘸子不应该深居简出吗?
但是楼辕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白了他一眼,当他不存在一样出门回府。他往外来,霍湘震要保持那一丈距离,自然还会后退。结果这么一退,突然就听见身边大喊来一声:
“嘿!躲开!”
一少年突然策马跑过,这本就是京城纨绔常做的事,却是直接冲着霍湘震撞了上去!楼辕脸色顿时煞白,脱口喊了一声:
“师父小心!——”
奔马过去,霍湘震却是已经站在了路的对面,浅笑着看楼辕。他及时躲了过去,也听见了那一声“师父”。毕竟是唤了十六年,想来也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的。他也看到了楼辕此时煞白的面色,于是也就知道了,楼辕还是担心着他的。于是也就,轻轻唤了一声:
“暮皓?”
楼辕不语,只是阴沉着脸转过轮椅奔着楼府回去。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那一瞬间的担心再明显不过,那一声“师父”更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听到他那声暮皓才会不悦吧?因为现在才发现,虞暮皓也罢,楼辕也罢,在某些方面根本就没有区别……
霍湘震是原地犹豫了片刻。他出门来就是为了给楼辕买点心讨好的,谁知道迷了路。这京城胡同套胡同、小巷连小巷,转的他头都晕了。略一权衡,还是跟上楼辕——要不然他连回楼府的路都找不到。
默然走了半晌,霍湘震闻到空气里的水汽味道更重了。前面的楼辕忽然停了下来,于是他也驻足。想了想,决定问:“楼辕,你怎么了?”
楼辕默然了片刻,才说:“你过来。”
霍湘震一时不解,没有动:“你不是说让我保持和你一丈远吗?”
“那你就在那死耗着吧。”楼辕没再多说,又前行。霍湘震在原地琢磨楼辕话里的意思,也就没动。楼辕移了两三步远,心里就叹了一口气。这妖龙总是不该精明的时候精明,不该犯傻的时候犯傻。他是真的不打算过来,还是真的没明白我的话?到底是在玩些什么把戏?
这“许久”之后,霍湘震可算是明白了楼辕的意思,快步追了上去,跟到楼辕身后:
“楼辕,你是说我可以不用再离你一丈远了吗?”
傻子啊!楼辕心里概叹一声,仍是冷言冷语:“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样想罢了。”除了薄凉,还有那么一丝懒散,一丝爱搭不理。霍湘震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为什么就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这就叫老鼠进药房——自讨苦吃!霍湘震你丫的就是个贱皮子,天底下难道就没有谁比这个虞暮皓好么?就没有谁能比他对你好了么?人家摆明是不理你,你又为什么非往上凑合?对了对了,还有那个楼轩……人家那兄友弟恭的,怎么看都是你多余。还是趁早有多远滚多远算了……
霍湘震越想越沮丧,最后慢慢停下了脚步。楼辕行出去几步远,发觉霍湘震停下了,于是也停了下来。这时候,终于是降下了雪来。
楼辕抬头看了看天空,他有些冷,于是微微抱了抱肩,搓了搓胳膊。却依然没有先走,也没有回头,更没有说话。霍湘震看着楼辕不动,赶忙又跑了过去,推轮椅:
“你发什么呆呢!冷还不走!”
楼辕淡淡反问他:“你又在发什么呆?”但是他没有反对霍湘震推着他。
霍湘震怎么能开口说那些话,于是就闷声回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楼辕居然是点了点头:“的确与我无关。停下。”
霍湘震一愣,继而皱眉:“你又闹什么脾气!”以前也是这样,拌了嘴,暮皓就会离他远远地,直到消气了才会回来;若是两个在一起散步,暮皓就会一个人停下,让霍湘震自己走。
楼辕摇头,依然是淡淡的:“不是。该右拐了。回楼府不是直走,是那条巷子走到头。”
原来还是我多心。霍湘震想,推着楼辕拐了个弯。雪下的大了起来,楼辕的脸冻得红红的,于是霍湘震停了下来,脱下了外衫给楼辕盖上。早就换了衣服,这身衣裳是雪白的厚绸子。
楼辕却扯下了这件衣裳:“不要。”回手给霍湘震,“你穿着你的,我用不着。”
“你这孩子!……”霍湘震只得又接过衣裳,在他披回衣服的功夫,楼辕却又自己驱动轮椅往前走了很多。霍湘震看雪中那个孤傲的身影,莫名有些难过,低声叹息:“你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么……”
小时候?……呵,是啊,小时候,那时候全世界都只有一个妖龙,那个妖龙就是他的一切啊。因为想让他多理会自己,于是故意去捣乱,乖乖去按照他的要求做好一切。直到长大了,才明白,很多事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于是发泄心里的火气吧,或者是想刺激霍湘震,楼辕的话还是那么恶毒刻薄:“小时候又怎么样?小孩子会长大的。小时候我身边只有你,现在不是了吧?楼轩楼宇昂楼玉晴楼宇宁楼玉清楼玉婧,你认识谁?陆五音陆六孤陆七曜陆八维陆九渊陆红杏陆红蔷,你又认识谁?你觉得我变了,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你已经不是我的全部了。”然后浅浅呼吸了一口薄凉的空气,“把你当成全部的是虞暮皓,然而虞暮皓已经死了。”
霍湘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那么生气,生气地对他咆哮了起来:“我的确对不起你,可是你还要我怎么样?我找了你整整四年!除了盯着天雷无妄就是不停占卜你的去向到处找你!我向你赔罪过无数次了你还要怎么样?那几天你行动不得我一直在照顾你,可你连表情都没有给过我一个,你看都没看过我一眼!虞暮皓,你不喜欢我又何必这么糟践我!”
楼辕还是在看着自己前方,没有回头,没有表情,没有语气:“你这么觉得吗?你觉得我在糟践你,那你可以走。我不太明白你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反正我觉得不是指对你逆来顺受。嗯,你找了我四年,但是你在这四年里做了什么?我姓楼你不知道么?我一共认识几个人?我离开九嶷山和渝州能去哪里?你想不到么?你从京城到九嶷山要多久?你追上一个半夜离开的瘸子要多久?你在做什么?我在受罪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遇到过什么?!”
他的语气越来越重,到最后两句近乎凄厉。霍湘震呆愣很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在问他:“你……遇到了什么?”
楼辕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回了楼府,留下霍湘震一个人在原地怔愣。
第十七章:休去倚危栏
与霍湘震说过那些话,楼辕自己却也是心中混乱,走着神回了楼府。也没管雪打在身上是不是凉的,也没听见身后丫鬟跟他说了一句“吴大夫在等公子你回来”,也没注意他大哥给他喊了一声“明日进宫面圣”。他只是在想,刚才那话怎么就说出口了?为什么就说出去了?是不是……伤了他的心了?
慢慢转回自己的小院,楼辕才想起丫鬟那句“吴大夫在等你”,才醒悟过来,原来吴积白吴大夫来了。
而霍湘震,在那么片刻怔愣之后,虽是又跟了上去,却保持了一丈更远的距离——想来是心里不舒坦。
就那么看着楼辕进了小院的正房,霍湘震想了想,没进去,自己站在了门前廊下,看梦山给楼辕关上了门。一瞥看到了楼辕房间里有人,那人正趴在桌上打盹。霍湘震莫名觉得那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正是他隔着门在思索,就听见室内那人说话了:“小楼辕回来了?怎么,外面下雪了?”
然后是楼辕回答的声音:“是啊,吴大夫等很久了么?”
吴大夫?……难道是所谓的神医叫什么吴积白的?霍湘震想。他听说过这个人,据说不论怎样的奇疾,他都可以在一觉醒来之后找到治疗的办法,而且,一般的小病他还根本不会去看。以楼家的权势,请到吴积白来照料楼辕,到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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