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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完本——by周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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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玄者,幽昧不可测知之意。凡远而无所至极者,其色必玄。“玄”又有变化之意,无穷的变数,正如流落于人世的妖魔鬼神们。
玄命,无穷变化的生命。楼辕思考了许久,觉得“玄命”二字就是他们这些异类的生命。他们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但孰优孰劣,不可测知。
原本霍湘震以为,楼辕创立了玄命司之后,自然就是玄命司的长官。却没想到楼辕在招揽来云骢楼的掌柜白青骢、账房行云,还有隐藏在剑南路里的许多仙神之后,竟然把这个玄命司交给了他。开始的一年里两个人一同处理玄命司,楼辕帮着他。从去年中秋开始,楼辕便借着一次生病卧床的机会,将玄命司的事务全都交给了他。
楼辕的说法是,他又当节度使又当节度副使,实在忙不过来了。妖魔相对于人类,数量少得多,于是玄命司也更清闲一些,所以交给霍湘震这个妖龙掌握,既能让他放心,也能替他分忧。
而且更重要的是,妖魔的法则是力强者胜,神仙又自恃身份不愿服从,必须要一个武力能胜过他们的,来镇住剑南路的非人。
烛九阴整天不食人间烟火,而且常年满脸挂一副“不使人间造孽钱”的高冷模样给人看,两年前初冬的时候见楼辕经营这玄命司,就已经打着回山修行的旗号回了九嶷山了。于是楼辕放眼整个剑南路,他最信得过的好像也就只剩下霍湘震了。
吴积白他当然信得过,不过吴积白可不能当这个玄命司的长官。吴积白水灵灵的一个人类,让玄命司成员的妖魔们看见了,不得当个水萝卜天天啃?
俗话叫说曹操、曹操到,楼辕这刚提起来玄命司,玄命司就来人找霍湘震了:
“霍大人!霍大人在吗?”
来的是个散仙,大家给几分薄面唤他一句柳仙人。霍湘震见他到了节度院门前,只好暂停了和楼辕的“恩恩爱爱”,摆出一副圣贤的模样,往门口去问那柳仙人:
“柳仙人这么着急,有什么要事?”
那柳仙人虽然是叫仙人,实际上也没什么仙人模样,倒似是个混迹天桥卖假药的江湖术士。花白胡须一大把,灰白直裰道袍上画着柳枝子,却有一片片的污渍。
但是柳仙人还是十分满意自己这个造型的,至少没见他换过。此时给霍湘震打了个拱,笑道:
“大人,四霖巷那个青草仙姑又要投井,我们几个拉不住了,行云又不肯让白青骢去,那就只好麻烦大人跑一趟了。”
霍湘震还没答话,就听背后楼辕凉丝丝来了一句:
“又——是那个青草仙姑啊?想见我师兄何必次次跳井呢,直接进玄命司来多好?不仅能天天看见,还能端茶倒水侍奉左右呢。”这个“又”字是狠狠拉了一个长音,满满的怨气。
霍湘震直被话里的醋味酸得牙根疼,嘬着牙花子回头看楼辕:
“我说暮皓,你这又是吃哪门子飞醋呢?白青骢不能去,你不是应该找行云算账吗?”
楼辕端着姜茶慢慢喝了一口,又开始左右开弓批文牍。低着头的同时还凉丝丝依旧:
“算账我可算不过行云,他本来就是账房!行了,你快去吧,回头人家万一左等右等看不见你,真跳了就糟了。”
霍湘震却满不在乎一抱白鹿剑:“跳就跳,又淹不死她!没听说过草鱼有让水淹死的!”
所谓的青草仙姑,不是青草,更不是仙姑,而是一条草鱼精。一百年前锦官城周边,有个水神和妖兽相柳的后裔打了一架,刚好相柳后裔的一滴血掉在了这条草鱼的脑门上,于是草鱼就借着这一滴血的妖气修行,自谓青草仙姑。
当年楼辕和霍湘震一起创建玄命司的时候,吸纳的成员都是剑南路里的佼佼者,算上楼辕也不过十几个成员。“青草仙姑”这种一百来年修为的小精,连妖都算不上,自然是不够入玄命司的。
而玄命司又是走着“亲民”路线的,妖魔们婚丧嫁娶都要跟玄命司登记备案,何况是“妖命”大事?
说起这青草仙姑的事情,还是今年隆冬腊月时候。
且说这位青草仙姑是“下嫁”了个凡人,然而婆媳不睦,便闹着要投井自尽。这一个鱼精要跳井,人类哪儿拉得住?就找了玄命司求救。那段时间刚好是云骢楼歇业,修整厅堂,有行云一个貔貅给管账就够了,白青骢得了闲,便亲自跑了一趟去劝架。路上遇到了霍湘震,藿香听说要出“妖命”,也跟着去了。
所以说这是不去还好,一去更糟。青草仙姑正坐井沿上哭天抹泪,就见得两个容光照人的美男子翩翩然进了她家这个小破柴门……
于是为了见美男,青草仙姑开始将跳井作为人生重要调剂!隔三差五一跳井,为的就是吸引一下白青骢或者霍湘震的目光。
行云作为貔貅,对自家的财物是只吃不吐,对自家的人更是护食护得死死的,坚决不让白青骢再去青草仙姑那里——青草仙姑长得好看也就算了,然而这脸跟大饼一样,嘴一咧下巴都要掉下来,看一次伤一次眼睛!万一把白青骢眼睛看坏了算谁的!
第五十五章:山雨欲来
剑南路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霍湘震怎么也想象不到,云骢楼里的冷脸账房行云,竟然会是一只貔貅。
当年姜子牙助武王伐纣时,一次行军途中偶遇一只貔貅,但当时却无人认识,姜子牙觉得它长相威猛56 非凡,就想方设法将它收服并当做自己的坐骑。带着它打仗屡战屡胜。周武王见貔貅如此骁勇神奇,就给他封了一个官,官号为“云”。
当然,行云并不是当年那只貔貅,他才三百多岁。据说白青骢这个吉量也才四百岁,比行云还大了一百年。可惜修为深浅不能全凭年纪决定,貔貅是比吉量可凶多了,所以两人之间,总是行云冷着脸却张牙舞爪地护着白青骢。
《山海经》中记载,“有文马,缟身朱鬣,目若黄金,名曰吉量,乘之寿千岁”,这便是白青骢的族群。楼辕曾经盯着白青骢的眼睛看了半天,没看出金光来,最后还是以行云吃醋了把白青骢给拉走告终的。
根据行云的说法,白青骢的眼睛本来的确是金色的,不过现在是化成了人形,就变成黑色了,平时看不出来的。要想看见金色眼睛的白青骢,只有两种情形,一个是白青骢暴怒的时候,不过白青骢一向老好人,就算有人拆了云骢楼他应该都不至于发火;另一个只有——行云咳嗽了两声,就不说了。
楼辕本来还没明白行云说一半不说了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霍湘震一脸了解,他也就明白了,从此彻底看透了行云跟霍湘震真是一样的妖,只不过一个闷骚一个明骚!
且说回当下,霍湘震跟柳仙人又去了四霖巷青草仙姑家,楼辕便继续左右开弓处理着剑南路的军机民政。他倒是神了,这么一心二用竟然还从没出过岔子。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依然不是很喜欢风笑晨这个将军。虽然不喜欢,却也没给他找过茬。楼辕很听陆放翁的话,陆放翁告诉他要留着风笑晨,那他就留着。
而且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他也真发现了非得留下风笑晨不可的理由。
因为这人的确有本事。
楼辕身体羸弱,又一直坐轮椅,就算是上个校场都要拄着拐杖,所以练兵的事宜他从来不参与。但不参与不代表不关心,楼辕经常观察风笑晨带兵。
所有的兵,居然没有一个说风笑晨不是的。根据楼辕的观察,风笑晨这个人不但是会钻营上级,而且十分会笼络下属。锦官城里五千精兵,基本都是本地人家的子弟,风笑晨不仅全都叫得出名字,而且全都知道他们家里的大概情形。
而且风笑晨带兵的时候,赏罚也很是严明,也让楼辕对他改观不少。
月余之前,有个农民到田里浇粪肥,意外沾脏了近卫营一个士兵的衣服。士兵一怒之下打伤农民,又打碎了老农的农具解气。老农也不知道打人士兵的名字,只是气不过就告了官,告到了副使司里。
当时甘草接手这个案子,也不知如何是好,求教楼辕。楼辕脑筋灵活,便教甘草说农民诬告,并将农民用枷锁锁在集市上,让段更这个副使司专用暗探在人群里躲着观察。前面打人的士兵路过,拍手称快,就这么被抓出来了。
因为士兵是节度近卫营中的,也就算是节度院的事情了。楼辕故意把这个士兵交给了风笑晨,就是看他怎么处置。
他本以为风笑晨这么一个“小人”,必然是息事宁人为先,应付他两句也就算了,却没想到风笑晨的处置居然还算不错——
“没有农民种地,咱们军粮要从哪来?我早说过就算有膀子力气也不能当兵痞子,你是听到哪只耳朵里去了?再说这农夫又不是有意往你身上泼,你跟人家置什么气?无事滋衅,念在没出大事,罚你五军杖,你服不服?”
当时楼辕就坐在门外听着,刻意没露面,就是想知道风笑晨会怎么处理。此时就听那士兵声音有点发闷:“服了。”
风笑晨又接着说:“打了人,要赔人家药钱;打坏了人家的东西,要赔人家东西的钱,这钱从你的军饷里扣,你服不服?”
那士兵楼辕看过一眼,才十六七的模样,可能以前没犯过错也没挨过罚,此时听着声音里有点哭腔:“服了。”
风笑晨继续道:“很好。你今天犯错是我带兵不力,我也有失职,所以扣你的军饷从我这月的饷银里面补发。下去领罚吧。”
那士兵这时才慌了神,没想到风笑晨还要替他出这个饷银:“将军,犯错的是我……”
“我知道是你,水林巷老李家的二虎子么!行了,”风笑晨说着,故意曲解了士兵的话,可能是挥了挥手,“下去领罚吧。”
楼辕听着那士兵似乎沉默了一会儿,跟着闷响一声,可能是给风笑晨磕了个头,便出去了,擦着眼泪也没看见门边的楼辕。此时楼辕从头听到了尾,跟着就慢慢挪动轮椅,进了风笑晨府上的门,慢悠悠开了口:
“风将军倒是爱兵如子。”
风笑晨那时候被楼辕的神出鬼没给吓得愣了一下,跟着才满脸带笑站了起来:“哎呀楼大人怎么来了,下官有失远迎……”
楼辕那时候笑意微微,只一个拱手行礼:“风将军不必多礼,本官来的早,正巧在门前听见了风将军的话。”
风笑晨笑着说了个俏皮话:“大人有所不知,说下官爱兵如子可真是抬举了,下官宠儿子可比对手下这群兵宠多了!这若是我儿子犯事,军杖我都替他担了!”
风笑晨家中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阁,儿子也才十六七,也没急着娶妻。锦官城里人人皆知风笑晨最是宠爱这一双儿女的,他夫人过世得早,只留了这一儿一女,他自然倍加珍惜。儿子倒也争气,起码也不算是败家子。女儿嫁的是城里的中等人家,男方待她也极好。
说起来风笑晨的女儿,多数人记得的是她有个枇杷木的螺钿首饰匣子。他的那个枇杷木首饰匣,盒子上有风笑晨亲笔题的几句话: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今有美娇娘,为之伐也。美娇娘一笑,恰似吾妻少年时,喜欢。美娇娘者,吾与妻之爱女。今伐木为匣,做出阁之礼,愿永结伉俪,胜吾与妻。”
这段词楼辕也见到过,一波三折,煞是有趣。后来才知道,原来风笑晨家女儿,就叫风姣娘,“美娇娘”三字指代是她,自然贴切。
那时候说起来的是风笑晨的儿子,楼辕也没有多在这上面纠缠——他现在还是别人的儿子呢,而且霍湘震又不会生孩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戏当爹的,所以根本不想知道怎么养儿子,只想知道怎么带士兵。
他很好奇风笑晨为何要替那个士兵出被罚的饷银,而且以他的性子看来,就算是替人出了饷银,也不应该说。但是楼辕为妖的高傲性子,就是让他不愿意开口问风笑晨。
于是这事情就搁下了半个月,直到发了军营里饷银的时候,他看到这个“水林巷老李家的二虎子”,把饷银全都送回了家。
跟段更一打听,楼辕才知道原来这“水林巷李家”是出奇的穷,当年就是为了军队有口饭吃才把二儿子送进军营的。风笑晨显然是知道,所以才替他出了罚饷。
以楼辕的脑子,自然也就想明白了,风笑晨替人出罚饷,是笼络人心,也是让这个小兵狠狠记住这一回;明白告诉,是因为风笑晨一贯的作风本来就和楼家不一样。楼家是做了不说,他是做了便说出去。楼家向来家风严谨,施恩不望报;而风笑晨善待士兵,本来就是一种笼络。
楼家这种方式,做出去十分,也只有一二分能被人瞧见,就如楼宇宁那个闷葫芦。这样的闷声施恩,遇到狼心狗肺的人,就是吃哑巴亏。而风笑晨这样,就是做十分给人看十分,人情债卖的足足够够的,更不怕遇见升米恩、斗米仇的人。
这才真叫老奸巨猾!
楼辕处理完两边的事务时,日头都已经偏西了。他盖下今日最后一个印,便将节度使大印放在了案头。
抻了个懒腰,就闻到一股茶香。抬眼,霍湘震端来了一盏新点好的茉莉茶,笑吟吟看着他:
“累了?喝口茶歇歇。”
楼辕一边接过茶,一边还眯起眼睛带着笑意看他:“你都当上玄命司的司长了,怎么还来给我端茶倒水?”
霍湘震的眉头拧了起来:“我说,咱能不能换个叫法?司长也太难听了。反正现在这玄命司还只在你剑南路里,改改名字也没什么吧?”
说着,又戳了戳楼辕的脸颊:“还有,按你这个说法,你都当上节度使了,怎么还每天晚上和我睡一起?”
霍湘震这个无赖,无赖得怎么这么可爱?楼辕笑意微微,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八哥从窗子里飞了进来,脚上绑着一支竹筒。
楼辕便先取出了竹筒里的字条,放在掌心打开看了。只是看过,眉头便凝了。
第五十六章:官印失窃
霍湘震见他脸色不对,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暮皓,字条上写了什么?很糟糕的消息?”
楼辕却只微微一笑,将纸条收进了手心,又仿佛随意一般,手垂到了桌下:“没什么。只是玉清和竹夜清小夫妻吵嘴了而已。”
说着,手上却暗运内力,将纸条催成了齑粉。
霍湘震倒是知道楼玉清已经和竹夜清结为了连理的事情,两人此时就住在南诏的大理城中。
霍湘震不知道楼辕给竹夜清出的什么主意,只知道是赵宋如今的圣上赵元桢亲自下旨赐婚的,说是和亲,还封了楼玉清一个公主。两人的婚事是在赵宋新京办了一次,又在南诏的大理城又办了一次的。
两次,楼辕都不在场。想这一点,倒是颇为遗憾。
此时楼辕说是楼玉清和竹夜清小夫妻吵架,霍湘震自然看得出他这话是真是假。只是想来楼辕若是瞒着他,那必是因为此时本就不能让他知道,于是霍湘震虽是有些不满,却也不逼问了,只当是信了,点点头:
“那咱们回府吧,乌鸡今天难得不在脂红阁鬼混,咱们回府吃饭去怎样?还是去云骢楼?”
楼辕略想了想,便笑:“云骢楼吧,今天行云不让白青骢去哪个什么青草仙姑家,就凭这个我也得让白青骢给做一顿河豚!”
春天,正是河豚的季节。楼辕一只小馋猫,怎么也不会放过如此美味的。人道“拼死吃河豚”,河豚虽然美味却有剧毒,只是有白青骢这个吉量神兽下厨,被毒死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云骢楼里,仍然是一样的热闹。吴积白今天破天荒地没在脂红阁“坚持到最后一刻”,便是和霍湘震、楼辕一并进了云骢楼的大门。
一进门,向来面无表情的行云少见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很明显这个行为带着一股做贼心虚的意思。楼辕揶揄地看着他笑了笑,行云便挂不住了,低头看他,依然面无表情,开口却带着股讨价还价的意思:
“一人一次。”
楼辕一挑眉:“你说的啊!成交!下次白青骢去!”
“从下次开始。”行云木着脸说,楼辕只好摇摇头:
“真是,难怪云骢楼生意这么好,跟貔貅讨价还价,谁能赢啊?”说着,又笑道,“那这次让我家师兄去了,是不是该让白老板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一道河豚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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