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请早起完本——by周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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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又抬头望了一下天花板,才点头。霍湘震看着楼辕跟行云一番讨价还价,只觉自家小猫是越发坏了,然而似乎猫儿的可爱也是全在坏上?
云骢楼经过年间的改建,一楼的大堂里也开出了几个单间,门口挂着丝帘,内里摆设几盆兰草,其实也是方便了楼辕——既不用上楼去,也不用坐在大堂里被人围观。
且说三人在一楼的雅间里落了座,小二给三人斟上了热茶,便放下丝帘退下了。楼辕看着墙上的字画出神,眉间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霍湘震猜得到是和八哥送来的字条有关,却并不多说,只是看着楼辕的侧脸出神。
吴积白想说些什么,只是看这两个一个盯着墙壁发呆,一个看着盯着墙壁那位发呆,决定还是别自讨没趣,索性闭目养神。
此时霍湘震眼里,根本没有吴积白的存在,全都是楼辕。匆匆的两年过去,楼辕似乎渐渐成熟起来了。他轮廓的棱角越发分明,眼睛也越发深邃而明亮。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了,虽然一直坐着轮椅,但是也确实长个子了。
只是体虚畏寒并没有改变太多。这个季节里,夜间依然带着寒凉,楼辕依然喜欢贴着霍湘震的身子睡。楼辕怕冷,刚好霍湘震的身子总是很温暖。
两年了啊……霍湘震有些感慨地想,这两年的日子有些像以前他们一起过的十六年,岁月静好,虽然忙碌却并不乏味。若以后漫长的生命每一天都如此,他很愿意。
只是想来他的小猫是不愿意的。霍湘震想,楼辕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两年没见了,小梦山有没有想念他家公子?他的小妹子楼玉婧还记不记得会给她讲故事的五哥哥?他的小院里花开了么?有人修枝剪叶吗?大哥楼轩有没有被陆六孤欺负?二哥楼宇昂是不是还总被父亲训斥?三姐楼玉晴的第二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那孩子还不认得他。还有四哥楼宇宁,八哥的传书里,他还没有向陆家的红杏提亲……
两年了,楼辕一定很想念赵宋新京的家人们吧。
霍湘震这样想着,云骢楼的伙计上菜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先是切脍一盘,鱼肉片薄如蝉翼,在盘子里层层叠叠摆出,恰似一朵昙花盛开在黑釉瓷盘里。那鱼脍轻薄如雾,撒着嫩葱花朵朵,配着酱油等蘸料。楼辕回过神来,看着鱼脍,便微微一笑:
“果然是白青骢……切脍,也是在炫耀好手艺吧?”
楼辕说着,便对霍湘震露齿一笑:“师兄,别愣着,吃。”说着,拿起了桌上筷子。吴积白颇为郁闷,一扬眉:“你们俩秀恩爱的时候,是不是会自动忽略布景板?”
“布景板”是什么,楼辕和霍湘震自然不知道,只是他俩的确是想事情太久把吴积白给忘了。看两人如出一辙的无辜懵逼脸,吴积白顿觉心累得很,拈起筷子比划比划:“得了,吃饭,吃饭。”
一道河豚鱼脍,入口清凉鲜嫩,味道自是妙不可言。生切鱼脍,便是最大限度地留下了河豚的鲜美。楼辕初尝一片尚且蘸些酱汁,第二片就是连酱汁都不加,直接原味入口。鲜美无比的滋味,霍湘震觉得楼辕若是有猫身原型,此时小猫胡子必然是一翘一翘的。
跟着就是一道红烧河豚。河豚的毒主要就是在内脏、眼睛、血液、皮和鳃里,红烧自然是再安全不过的吃法。上桌便是浓香扑鼻,真不负人道“食得一口河豚肉,从此不闻天下鱼”。
白青骢大抵最喜欢楼辕这个老饕,因为楼辕不仅爱吃,而且会吃。吴积白也最喜欢跟着楼辕出来蹭饭,因为只要楼辕到了云骢楼,这一桌菜一定是白青骢亲自下厨,味道自然是不同凡响。
这么一桌美味,足够让楼辕眉开眼笑,暂时忘了那张八哥带来字条。只是老天爷似乎有意不想让楼辕好好享受这顿河豚宴,煞风景的人处处都在——
“楼大人可在此处?”
隔着大堂,就听见卡文急吼吼找行云问话的声音了。楼辕一块红烧河豚刚刚入口,被卡文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赶忙几口咽下去,还一脸不情不愿地自言自语起来:“有事倒是早说啊,正赶在吃饭的时候来是几个意思……”
霍湘震抬手捏捏楼辕后颈,就好像给宠物顺毛一样。吴积白摇着头被晃瞎狗眼,只好替楼辕多吃一块红烧河豚作为安慰。
这时候,卡文也找到楼辕了,一掀纱帘,满脸的着急上火让楼辕也是一愣。然而他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急急忙忙吼出来,却是一言不发进了雅间里面,放下纱帘,还左右看看确定只有霍湘震和吴积白与楼辕同席。
他的谨慎反而让楼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放下了筷子:
“卡捕头,出什么事了?”
有的人越是事到危急反而越是能镇定下来,卡文亦是如此。此时他压低声音道:
“大人,节度副使官印失窃了。”
“什——”楼辕先是一怔,继而立刻蹙眉沉静了下来,低低自言自语道,“他们的动作竟有这么快么?……”
霍湘震并不知道楼辕所谓的“他们”到底是谁,只是感觉真正让楼辕脸色阴沉下去的绝非只是官印失窃一事,然而正是如此,反而让他更想不通。
官印就是一地官府的尊严,虽然节度副使的事务多是由甘草梳理,但最后节度副使的职责依然是落在楼辕头上的。官印失窃,首当其冲就是楼辕的责任。
云骢楼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端得楼辕还能冷静如常,在初时脸色一阵铁青之后,仿佛不过瞬息功夫便恢复了过来,淡淡道:
“走,去副使司。”
一路往副使司去,霍湘震和吴积白自然也是跟着的。霍湘震显得更着急一些,低声问楼辕:“要不要调动玄命司找?”
楼辕微微摇头:“玄命司专门处理神魔之事,官印还不知是不是人偷的,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霍湘震知他说得有理,只是不愿再看楼辕眼睛里沉沉的郁结,想着用什么办法帮他分忧。楼辕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忽然就伸手回握住霍湘震的手:
“师兄,不必为我担心。”
霍湘震眼波微动,低声道:“暮皓,这些时日我时常在想,若你双腿无恙,必定……”
卡文在前面引路,听见霍湘震的话,微微侧耳。却听吴积白懒懒一句:
“小楼的腿又不是没救的,换一副髌骨照样活蹦乱跳……”
“吴大夫!”楼辕猛然出声喝住吴积白,吴积白这才发觉自己顺口说了些绝对不能说的话。
第五十七章:听者有意
楼辕平素都是斯斯文文的模样,突然这么厉声呵了吴积白一句,莫说是吴积白本人,就连卡文和霍湘震都被他吓了一跳。当下,不由得是都停了下来,一阵沉默。
卡文回头看楼辕,却见他额角满是冷汗,而旁边霍湘震却若有所思般看着他竟一言不发。真正被楼辕吼了一声的吴积白,此时却是微微蹙眉,抿紧了唇,真的说错话了一般。
难言的沉默,无限的尴尬。楼辕只沉着脸,再度驱动轮椅,往近在咫尺的副使司大门去,头也不回就冷冰冰抛下了几句话:
“我这样很好,你老实些别给我整那些幺蛾子。这几天有些事让我烦心,但是和你想的那些都无关,你别给我添堵就是。”
一个人名都没带出来,但是都听明白了楼辕是在对谁说话。霍湘震竟也微微垂首,咬紧了下唇,就好像楼辕苦思时候的神情一般。
卡文不是很理解楼辕对霍湘震说得是什么,因为楼辕话里有几句北边的方言。“幺蛾子”这词是北方常用的,大概就是馊主意、无事生非的意思。这是告诉霍湘震别听了吴积白那么一句话就要干什么傻事
而吴积白则是微微敛眉,看着楼辕独自转进了副使司的身影。继而微微叹了口气:
“我最近的确是话多了些。”
霍湘震却是另有意味得慢慢道:
“也未必。”眼里眸光流动,有些奇异的光彩,看着副使司门前,低声道,“你这话却说得实在晚了些。”
楼辕不愿意到军营去,因为他是坐着轮椅的,天性骄傲的他受不了军士们若有若无的轻视目光。霍湘震一直想,如果楼辕能站起来,就一定不会如此。
楼辕身子虚弱,手脚冰凉,却不能运内劲抗寒。霍湘震一直想,如果楼辕腿不是现在这样,经脉便可运转流畅,自然就有内力。
楼辕把他亲手创立的玄命司交给了他,霍湘震一直想,如果楼辕的经脉还能运转如初,凭他的天资,此时也不会比他差多少。
还有今天让楼辕烦心的那些,是不是赵宋新京或者南诏大理他牵挂的人的什么事情?如果楼辕双腿无碍,自然就能用御剑术,关山万里,不也就是一日之间的事情?
他总觉得这是空想,只是吴积白却似乎给了他一条明路?
“乌鸡,”霍湘震低声叫了吴积白一声,“你说暮皓的髌骨若是能换上一对完整的……他的腿是能恢复的是吗?”
吴积白这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或者把时间线倒带一点把自己那句废话剪切掉。然而上次曹山荼说了,三途镜系统不能随便开后台,不然可能引起系统崩溃,于是也只好叹了口气,拍拍霍湘震的肩膀:
“别想了啊,这不是你随随便便挖两块骨头给小楼塞进腿里就能行的。再说了楼家那么大的权势,你替小楼着什么急?你没看小楼自己都不着急么?有的事哥们儿不能跟你说,你心里有数就得。”
霍湘震觉得吴积白似乎话里有话,却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也只好摆摆手,示意他暂且作罢——现在解决官印丢失的问题比较重要。
卡文早就已经跟着楼辕进了副使司,霍湘震和吴积白这才移步进去。进门,就见楼辕在堂上条案后,面前就是空空如也的官印盒子。楼辕旁边,甘草和卡文也在,甘草紧紧蹙着眉,面色灰败,十分焦虑的模样。
装官印的盒子,是嵌在公堂条案上的,只盒盖上有一把小锁。锁的钥匙,原本只有楼辕手上的一把,后来楼辕为了甘草处置公务方便,便也复制了一把给了甘草。楼辕在节度院里处理公务的时候,若有必须楼辕亲自批断的公文,就是甘草将官印带到节度院里给楼辕。
此时盒盖大敞着,里面是空无一物,就连包裹官印的丝帛都不见了。楼辕看了一眼那把黄铜小锁,就挂在锁鼻上。桌案上,原本摆放整齐的文牍此时散乱一桌。楼辕看了一眼桌上的朱笔墨砚,并不言语。
楼辕不说话,甘草却已然是满心自责,突然便给楼轩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大人,是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
楼辕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就是平而冷的语调:
“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了要责罚你么?起来,跟我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甘草垂着头,目光不敢与楼辕接触,依然是跪在楼辕面前:“大人放心将官印交托给下官,自然是因为信任。如今官印失窃,锁有不是被砸开的,自然是有人盗用了下官身上的这把钥匙……”
“起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楼辕的语气煞是森寒,无形中便是一股气势。甘草一愣,楼辕又道:
“你难道还想等我弯腰扶你一把么?”
甘草便咬着下唇,慢慢站起了身。楼辕这个咬唇的习惯似乎是传染出去了,不仅霍湘震,连甘草都沾染了上。
待甘草站直了,楼辕才慢慢道:“事情的经过,详细说来。”
甘草颔首,慢慢讲起了之前片刻的事情。他这人向来的有些迂腐,今日原本已经离开府衙了,忽然又接到了驿丞送来的一份公文。楼辕的性子是能放到明天再解决的事情不放到今天,而甘草却是今天能解决的事情不放到明天。所以便回了一趟副使司。
来这一趟,便发现了官印丢失。卡文巡逻正到副使司门前,甘草便让他去找楼辕来了。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楼辕听罢,微微蹙眉,脸上却并无什么喜怒神色,只淡淡道:
“今日副使司里巡逻的衙役呢?问过他们了么?”
甘草回道:“在卡捕头找大人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今日府衙里巡逻的衙役,他们也没有见到什么异常。”
楼辕点点头,伸手将官印盒子上那把黄铜小锁取了下来,慢慢对甘草说:
“你倒也无需自责,此事和你的钥匙并无关系。”
甘草一愣,就见楼辕把那黄铜小锁扣上,左右看了看,从官印盒子旁边,拈起了一根针。
“这?这是?”甘草一愣,就见楼辕把针捅进锁里,指头上略动几下,锁头便“咔哒”一下打开了。
甘草一怔,楼辕便将锁的底部展示给他看:
“看到了?这里有些很细微的划痕。这人是用这根针把锁撬开了,因为是公堂窃印,心下紧张,所以对的不准,有了这许多划痕,拿到官印之后,一时慌急,把这根针掉在了桌上。”
跟着又淡淡道:“这是内贼。他知道副使司里巡逻的时间和路线,在公堂门口无人的时候潜入,撬锁取印。而且是初犯,所以慌乱间碰倒了这摞文牍,还碰到了砚台,大概已经沾脏了衣服。看到了?这里有一道墨痕,是沾到人之后滴下来的。”
甘草听着楼辕这番分析,不由是怔愣。两年来他跟楼辕学到了许多断案之道,但事到临头,终究不抵楼辕仔细。
而霍湘震却是在想,如果楼辕的双腿不是残疾,凭他这样的才干,又岂会只是屈居剑南路里?
听了楼辕这一番分析,卡文便是明白了:
“大人,可是要彻查府内所有人,看谁衣服上染了墨迹?”
楼辕却是摆了摆手:
“不。”
这又是为何?既然已经知道贼人身上染了墨,为何不循此线索追查下去,早日找回官印?
楼辕只淡淡道:
“甘判官,你来看一下桌上的文牍,比起你走的时候有无变化。”
虽然不解楼辕这是何意,但甘草还是快步上前,点视一番,摇了摇头:
“还是那些公文,虽然被碰到了,但是放置的顺序也并无变化。”
楼辕的眼睛看着大门外面的天空,微微点点头:“知道了。”说着,摆摆手,“各自散了吧。”
卡文和甘草都是一愣,霍湘震觉得楼辕这必然是有了办法,便不言语;吴积白不知楼辕这是什么主意,只作壁上观,等看好戏。
楼辕已经驱动轮椅,慢慢往副使司门外行去:
“不必急着找,最迟三日自然会回来的。若真想知道是谁干的,不妨托段更打听打听近日间谁家遇到了什么难事。”
说话间,已经出了副使司大门,霍湘震和吴积白自然是跟着,只剩下甘草和卡文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出了大门,霍湘震低头看着楼辕:“还回云骢楼吗?”
楼辕微微摇头:“算了,回家吧。”说着,笑着扭头看霍湘震,“你给我煮碗面条行么?”
霍湘震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吴积白只好啧啧两声:
“哎呀,看来我又是个电灯泡啊。”
楼辕当然不懂吴积白口中时常蹦出来的新鲜词,但他很少问,今天却问出来了:
“这‘电灯泡’是什么意思?”
吴积白看了他一眼,继续才到:
“电灯泡呢,是我老家那边一种照亮的器具。你说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的,谁不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你侬我侬?我往这里一站,那不就好像个灯一样把人家周围照的锃亮,影响小两口亲热么?”
第五十八章:疑惑满腹
是夜,微凉。
楼辕此时虽然已经是以节度使职兼节度副使事,但依然还是住在节度副使官邸里,霍湘震也依然是和他同居一室。
时近中夜,霍湘震已经先躺在了床上,等楼辕吹熄了灯火准备就寝的时候,霍湘震便起身抱起了楼辕,让楼辕躺在自己焐热了的地方。两年来除了盛夏时节,几乎夜夜都是如此。
今夜里,楼辕却在躺下的时候抓住了霍湘震的衣襟,突然开口问他:
“师兄,两年来每天这样对我,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不耐烦?”
霍湘震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却老实回答:“没有。”说着,一手撑着身子防止自己压到楼辕身上,一手握住了楼辕的手腕——纤细里带些冰凉。
于是霍湘震便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楼辕略略沉默了片刻,便轻笑一声,反而伸手抱住了霍湘震,胸口相贴,感受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楼辕的侧脸蹭蹭霍湘震,就好像小猫儿向亲近之人撒娇一般,开口却是轻轻的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