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请早起完本——by周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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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楼辕低低声音,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依然只是勉强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第六十章:一朝风雨
楼辕送走了霍湘震,却不必送别吴积白,因为吴积白此时还在脂红阁里,尚未启程。
不同于楼辕的男儿脾性,女子面临离别的时候,自然是别有一般风情。寇白门听吴积白说要回去赵宋新京,初是讶异,继而便是柳眉微蹙:
“吴公子这便要走……妾身无以为送别之礼,不如为公子弹奏一曲,权作送别如何?”说着说着,泪水便不住潇潇而下。
脂红阁的顶楼阁子里,寇白门一个娇俏美妇,此时点点泪痕是专为吴积白而落。吴积白见如此美人为他梨花带雨,自是笑眯眯拱手作揖:
“别哭了别哭了,我这又不是一去不回,我还会回来呢。”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没底。他隐约猜到了楼辕支开他和霍湘震的原因,却并不敢断定。而且纵使确定了……他也不能干预。
所以不如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寇白门听了他这句话,也勉强笑了起来,一方香帕沾沾眼角泪痕,便起身抱起了箜篌:
“吴公子,妾身便为你唱一曲……”琮琮铮铮的乐声奏起,跟着的却是一曲苏东坡的《江城子》——
“天涯流落思无,既相逢,却匆匆。摧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寄我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这一阙词在苏轼词中也是哀婉之曲,由她这凄然别情唱出来,更是婉转难言。吴积白亦微微叹息了一声,待最后一曲终了,吴积白看向了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那句话。
他想说,我为你赎身,你与我同走可好?
但他却是终究没有说出口,日后亦不会说出口。
这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吴积白想,一个没有攻略的大型单机游戏,有霍湘震和他两个玩家,或者只是他一个玩家,主线剧情就是援救霍湘震。和一个游戏人物有那么深的感情,意义何在?
寇白门并不知道吴积白心里一瞬间的想法,只是放下了箜篌,抬手拭泪。吴积白心里一揪,起身用自己的袖子蘸去了寇白门眼角的泪珠。寇白门此时便是按不住心里情动,抱住吴积白的胳膊便嘤嘤垂泣:
“妾身生在这花柳之地,二十年来逢场作戏不知凡几。只是此次想到吴公子要离去,竟觉是心痛不已,仿佛下次再见便是遥遥无期了……”
吴积白心下被这美人垂泪扰的混乱,想对她海誓山盟,却又想起了曹山荼。不是想起曹山荼或许会知道他在这里说什么做什么,而是突然想,如果曹山荼知道了他对别人有过一刻的心动,会不会难过?
他还没有想完,便听寇白门半带啜泣道:
“吴公子……妾身自知残花败柳之身,不配高门,便不奢求什么……只求公子,莫要忘我!”说着,将那方沾了胭脂红泪的香帕塞进吴积白手心,仍是含泪道:
“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说罢,便是泪流不尽,“妾身一生从未违抗过鸨母何事,唯有此次,妾身但为公子一人守身,公子不归,妾身便是至死也不改易此心!”
吴积白握住丝帕,看着她。寇白门面上铅华被泪水所洗,渐渐露出清秀面孔,让他忽然想起了曹山荼。三途镜系统刚刚完工那天,他曾经兴冲冲地跟他说了什么……
——三途镜系统模拟世界的时候,我也往里面加入了几个人物呢。有的人物就是按照我的参数做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创建了另一个自己一样,很好玩。
寇白门的脸,莫名就和曹山荼相似了起来。吴积白的脑海里,一时间就全是曹山荼。
曹山荼是个很温和的人,一个很温柔的爱人。虽然一样是男子,但是他没有霍湘震或吴积白这样明显的性格,他的性格也只有一个“温和”罢了。他不像楼辕那样有很强的存在感很强的脾性,他是不说话的时候甚至会被人忽略的一个人。
两个人之间确定关系也是因为吴积白的一次酒醉。曹山荼那么温和一个人,就连被酒后失神的吴积白侵犯的时候,都那么顺从。第二天醒过来,吴积白没说要负责,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穿上衣服就要走。要不是那时候吴积白抓住了他,很可能两人会那样错过。
可就算没有错过,吴积白却也没有全心都放在曹山荼身上。而两个人相处间的一切事情,也几乎都是吴积白一个人决定,曹山荼似乎只是乖乖点头。
吴积白知道曹山荼的过去,也知道曹山荼性格的成因。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曹山荼在他刻意的纵容下,慢慢女王起来,或者只是做出了女王的样子去适应他。
曹山荼知道他爱玩,知道他花心喜欢偷腥,知道他男女通吃美人不拒,却从未干涉过他。曹山荼总是那样乖乖的,偶尔傲娇起来,却也只是三两句话。在他和寇白门嬉笑的时候,曹山荼虽然嘴上抗议过几句,最后却也还是纵容着他。
乖得几乎没性格的人,因为心里怯懦得怕失去一切。即使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有法律颁布可以同性合法成婚,曹山荼却也始终没有主动提出过要去和他登记。
那样小心翼翼,又那样卑微的爱。
就好像这句,只求公子,莫要忘我。
吴积白的心里突然就很疼,因为曹山荼也因为这个和曹山荼无限相似的寇白门。于是握着丝帕的手用力了起来,恨不能将丝帕揉进手里,便是对寇白门道:
“我这趟去新京,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想说,你等我回来,便为你赎身。只是话到嘴边,一番纠结。寇白门久经人情世故,自然看得出吴积白在想什么,只戚戚然一笑:
“吴公子不必说了,和公子曾有得这么一段情缘,已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气。想妾身也是久在风月场里,早就不信了坊间所谓的情情爱爱,只是公子对妾身始终是不同常人的,只有公子眼里,妾身没看到对我等贱民的嫌恶……”
——“这么多年来,谁都对我不远不近的,知道我继父那些事情的又都很嫌弃我……只有乌鸡你还有藿香两个肯让我叫你们外号啊、还有愿意相信我什么的。而且也只有乌鸡你总是对我好啊……”
吴积白想起了曹山荼的话。
曹山荼继父是个扒手。曹山荼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做了个拖油瓶。继父是个贼,脾气又很暴躁,所以导致了曹山荼一贯小心翼翼、而且软弱的性格。学生时代,同班有人丢了钱,都说是曹山荼干的,还是藿香和他帮着解了围。
或许是曹山荼和藿香不来电吧,反正最后兜兜转转的,是他和曹山荼在一起了。就算是在一起,他也没有很认真的对曹山荼一心一意过,这次替曹山荼参与三途镜系统,也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和一个MB打得火热被曹山荼发现了,想要补偿而已。
吴积白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天下第一的大混蛋。
他对得起谁?
“和我一起走吧。”吴积白拉着寇白门的手说,“我去为你赎身,你和我一起走。”
寇白门怔愣许久,两行清泪留下的同时,嘴角却是含笑,跟着就是语无伦次的混乱混合着喜悦:“吴公子……我,吴公子你……我……你、你愿意为我赎身?!”
吴积白颔首:“是。”
他不知道这句话,或者说这件事,到底是为谁做的。是曹山荼,还是寇白门?还是因为寇白门和曹山荼的相似,引起了他的歉疚心?想要补偿他和她?
吴积白,你简直就是个渣男!吴积白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句。明知曹山荼脆弱敏感,却还是理所当然地利用他的不言不语而为所欲为;明知寇白门心思纤弱,却还是想说这不过是逢场作戏地玩玩……
他这样的,不是渣男,还是什么?
就算曹山荼不说,难道他就不能体谅曹山荼的心思?就算寇白门说不要他认真,难道他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逢场作戏?!
楼辕那样的性子,为什么会对霍湘震那么死心塌地?除了雏鸟情结之外,是不是就是因为霍湘震的可靠?
然而吴积白下定决心的时候,寇白门却微微推开了他的手,纤纤玉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
“吴公子的心,妾身知道了。只是此去新京,至少也是半个月的路程,若有妾身作为行李之累,想来不仅为公子平添烦恼,更是拖累了公子行程。既是节度使大人托公子传信,必是要事,妾身又怎能为此绊脚之物?”
说着,梨花带雨却是芙蓉含笑:“妾身就在脂红阁等公子回来。”
吴积白微微一愣,继而蹙眉道:“要不然,我先给你赎身,你暂且到节度使官邸住下。这里毕竟是……”
“贱身不入公门。”寇白门轻声打断道,“妾身这般的女子,又怎可玷染节度使的官门呢?”
好一个情深义重,又识得大体的女子,只是她亦终究抵不过天命作弄。
是夜,月明风清。吴积白已经离开锦官城去往新京,寇白门在脂红阁等他归来,而楼辕却在节度副使的官邸里,默默看着月色,回想起了八哥足上那张被他销毁的纸条上,寥寥的几个字——
“四月初十,李唐发兵剑南路。”
今天是四月初八。
——四·剑南卷·完——
五·涅盘卷
第一章:风萧萧兮雪飘零
四月十四日。
草色半枯,落日如血。平阔无边的戈壁滩上稀薄有草,却有一泊如海一般辽阔的湖泊,横亘眼前。落日就在这片沙中之海上,染红了整个天际。辽阔的苍穹之下,叫卖声声,是西夏国边民的摊子。
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这个时候,正是该收摊的收摊、该回家的回家的时候。妻子一定已经做了热腾腾的奶茶等着丈夫回去喝。
小摊前,忽然就有个身影挡住了落日残照。西夏边民的摊主抬头,直接一个白衣的中原男子,站在了他的摊子前,看着他摊子上的货品。
中原人都是有钱的。西夏摊主不愿错过这笔好生意,笑起来用不甚熟练的汉话问到:
“客官……想要,要,点什、么啊?”
男子落在他摊子上货品的目光移到了他脸上,摊主这才看清,这个中原男子是剑眉星目,两眼仿佛寒夜里空中的天狼星,又好像是秋猎时,大漠上的雄鹰。明亮,有神,坚毅。而他的皮肤似乎全然没有被塞外这烈日强风所扰,依然带着中原男子特有的干净漂亮。雪白的衣裳,没有沾上半点尘土;腰间的宝剑,隔着剑鞘都有一股凛冽的肃穆。
这是不是中原的神仙?摊主想。
却见这个男子拿起了他摊子上一块胡杨木雕刻的挂坠。这其实就是为了卖给来这里的汉人的,用他们西夏的胡杨木,雕琢成汉人喜欢的模样。摊主其实并不清楚这个木头刻成的形状代表什么,更不知道上面两行汉字是什么意思。
于是只是比划了一下这东西的价钱,那中原男子?8 布斓馗读饲滞蝗挥梦飨幕拔柿怂痪洌性吹牡涫艄谀睦铩?br /> 原来这人会说西夏话的?摊主惊喜,热情地给他指点了方向,跟着又多叮嘱了一句:
“今夜的天气一定会很冷,贵客千万小心,要早点到那地方,不然可要小心被大雪埋了。”
那中原男子很是惊讶:“这个季节,还会下雪?”
摊主颔首,他便抱拳道谢,离开了。摊主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那白影,竟然已经离开这摊子两三丈远了。
这是中原神仙的法术么?摊主很惊奇地想。
这个中原神仙,自然就是霍湘震。
人类有人类赶路的办法,妖魔有妖魔赶路的办法。吴积白去赵宋新京是走水路到淮扬、再转上大运河水路到新京外宛平渡头,再有一日路程进京,基本上除了坐船就是坐船,预计用时最少就是半个月。
而他这个妖,就可以用一些妖类的法子。出锦官城,御剑到汉阳,汉阳有专门传送非人类的驿站,用那里的空间法术阵型,瞬息之间就能到赵宋洛阳。从洛阳出嘉峪关,就可以转到居延海来。用时最多是十天,囫囵算来,他差不多是七天就到了。
此时手上拿着一方胡杨木雕刻的小小挂件,霍湘震忍不住想楼辕会不会喜欢这个小礼物。这是一方木雕的印玺,上端一只麒麟印钮,下面半指长的印身,上面边款是两句诗:莫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印章底部是空白,日后,自然可以刻成楼辕的私印。
此时,典属国驿站就在眼前,霍湘震便是有些急不可待急急忙忙赶上了前去。典属国所住的驿站门前自然有人当值,霍湘震与门前的西夏士兵说明了是送信给赵宋典属国的,便在门前等待。
不过片刻,陆六孤便急急忙忙出来:“霍兄!”
“陆兄!”霍湘震见了是他,便急忙将双鲤信札拿出来交给他,“这是暮皓让我带来给你的,信既然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就是转身要走——人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七日不见,二十一秋便过去了。
陆六孤见他要走,赶紧叫了他一声:“嗳,霍兄你且等等!”说着,解释道,“听人说今夜恐怕还有夜雪,居延海地处荒僻,搞不好还是会冻死人的,霍兄还是在驿站留宿一夜,明日再赶路也是一样。”
想想霍湘震一个妖魔应该也不怕被冻死,便又加了一句:“而且万一是小辕让我给他捎什么东西去剑南路,你也顺便带过去了,总好过再折腾一趟。”
这话自然有理,霍湘震颔首,暂留了下来,随着陆六孤进了驿站。
坐堂上,霍湘震也微微松了口气。接连赶路,他也是累的。尤其用御剑之术,虽然赶路极快,但消耗的灵力也是相当。
又有人端上热茶,霍湘震接过之后,也就喝了。虽然已经是四月天气,但没想到这居延海周边竟然还是寒冷未退。所谓马后桃花马前雪,还真不是胡说。
这功夫里,陆六孤已经剖鱼阅书,然而面色极为凝重。霍湘震见他面色便是心道不好,急忙问了一句:
“怎么?陆兄?书信上是很糟糕的事情?”
陆六孤轻叹了口气:“是啊,极为糟糕。”说着,放下书函,抬头对外面喊了一句:
“来人!”
“在!”自然有人上来。
陆六孤看了一眼霍湘震,而后才慢慢道:“将此人拿下,暂且押入西夏天牢,半月之后,随行押解回京!”
“是!”
“什么?!”霍湘震自然不明白陆六孤这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刚想起身,却已经有两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他只得作罢,沉下脸来问陆六孤,“陆兄,你这是做什么?暮皓他还在等我回去,我没时间在这里和你们耗着!”
“霍兄,”陆六孤叹了口气,摊手,“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说着摇摇头,“这是小辕的意思。”说罢,将信函塞给了霍湘震,“你还是自己看吧。”
上面竟然只是寥寥数语——
“陆二哥:烦劳陆二哥务必将师兄留于身旁,不论何种情形,决不可令师兄再入剑南路!事出无奈,烦请见谅。楼辕暮皓手书亲笔。”
陆六孤再度摊手:“我可没什么办法把霍兄这妖龙留在此地,只好出此下策。霍兄可千万记着,依我赵宋律例,越狱乃是死罪,而且还会株连到小辕。所以霍兄——对不起了!来人,押下去!好生对待。”
这一次霍湘震毫无挣扎,便被带了下去,因为脑海里只剩了震惊。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被送进囚室中,听到了身后牢门被关上,他才反应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囚室的环境,就又有人打开囚室大门,抱了一套被褥进来:
“霍公子,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陆大人吩咐我们送来行李。”说罢,又离开了。
没人收走霍湘震身上的东西,连白鹿剑都是好好的挂在他腰上……
不,不行,这时候逃走陆六孤就有理由牵连暮皓了。霍湘震颇为愤恨,只觉陆六孤这一招实在是够绝的。
可是他的暮皓,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遇到了这个情形,那么吴积白那边呢?
吴积白那边,又是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