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和宿敌相爱了完本——by宁世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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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情人?”车山雪更茫然地问,“没听说我有情人啊?”
“……”谌巍。
这人果然是傻了吧。
刚才谌巍一时口快,现在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把车山雪赔给李乐成,恐怕三千字也说不清。他也不想说,于是沉默下来,转身去看周围满山的竹林飒飒。
“看来也不是情人了,”车山雪摇了摇头,“想来也是,母后给我批命时,说过我无后的。”
这件事谌巍从未听车山雪说过。
车山雪的母后,是大兴小兴岭的圣女。
世人总有性别偏见,比方说习武的总是男子更高一筹,又比方祝呪男子比不过女子。谌巍没见过那位长太后,却听说过她以女子之身随车炎征战的事迹。
该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竟然还会批命。
“卜本来就是供奉院的传承之术,”车山雪道,“虽然我没这个天赋。”
你要是会,哪里会被虞操行坑死,谌巍心想。
“她还交代过,要好好交朋友,不要总惹朋友生气,”车山雪接着说,“以前没想过,现在一看,我的朋友不多,需要她这样叮嘱的没几个,她是不是在我的命中看到了你?”
谌巍一愣。
命中看到,这个说法暧昧了一点。
但谌巍的思绪有如蜻蜓,在这个念头上沾水而飞,没留下半点痕迹,就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郁闷问:“我是你朋友?”
“我也觉得不算啦,毕竟听到你名字就不爽,”车山雪挥挥手,不用他睁开眼睛,谌巍也能想象那一双深褐眼眸里调侃似的笑意,“但在长辈眼里,我父皇母后,或是你家那个吉祥物长老,都这样觉得吧。”
针锋相对一百年,是仇是恨说不清。
车山雪道:“所以呢,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你放我自己回去怎样?”
隐隐有点被打动的谌巍:“……”
他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车山雪在和他坦白心迹。
但谌巍没有再多说,而是转身沿着枯草间的小道,要返回阳青峰去。
车山雪裹着毛披风走在他身后,就像是百年前那个裹得毛茸茸的小团子拖着长剑走在那青衣剑童身后一样。
大国师将那些被他丢在周围的的厉鬼们召回来,给了点灵力让他们当瓜子啃。手上忙个不停,还叨叨絮絮地和谌巍说话。
不是废话,是问的断刀门天山派和武夷楼的情况,免得下次听人报上名号又认不出。
经过?1 庖淮危任∫丫苌羁倘鲜冻瞪窖┦歉鱿胁幌吕吹男宰樱肫湓偃盟庋低迪律剑共蝗绺纱嗟闳盟哟ツ切┗憔墼谏浇畔碌穆榉橙宋铩?悸堑秸獾悖任《杂诔瞪窖┑奈侍獠荒懿挥ι辈皇被挂蚨铣瞪窖┎恢郎夏睦锾降拇砦螅础?br /> 两个人都严肃又认真,反倒是一句话没吵。
他们从泥泞的小路踩上青石台阶,感觉到脸上落下一点冰凉的车山雪仰起头。
风中的气息改变了,在祝师的灵觉里,水精的笑声跳跃着。
“下雪了啊。”车山雪道。
领路的谌巍停下脚步,站在石阶上往苍茫的远方眺望。
冬日的傍晚如此短暂,好像从白昼到黑夜只需要瞬息转换,他们刚刚离去的青城镇点燃无数的灯火,站在远处看,只能看到一派祥和景象。
要过年了。
本该沉浸在纷飞战火里的元惠十七年年末,暂且维持住了大衍盛世的最后一点太平。
第35章 虽喜净,不惧污
对不愁温饱的人来说,雪花总是愉悦的。
车山雪同样对大衍的未来忧心忡忡,但他这种心宽似海的性格,从不会将忧郁表现在面上。他走在谌巍身后,颇有闲心地拿雪花玩出各种花样,用祝术凝成的千奇百怪的冰雕,留在了路旁。
谌巍每次回头,都觉得万分伤眼。
他加快步伐,很快带着车山雪遭遇了第一波巡逻的弟子。
在外人面前,车山雪对自己大国师的形象还是挺注意的,无奈停下了小动作。友好地对让开道路的青城弟子们点点头。
等走出很远,车山雪还是能感觉到那群弟子的目光。
“我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车山雪对谌巍说。
“无非是再加两条奇怪的流言而已。”谌巍向来对不在意这种小事情。
“话说供奉观不是往这边走吧?”车山雪又问。
“反正你不肯乖乖休息,”谌巍道,“去什么供奉观。”
这人气还没消呢,车山雪感叹地摇摇头,只觉得青城剑圣鼎鼎大名,怎么像女子一样锱铢必较。
大国师没发觉自己对剑圣大人的评价一日变了三变,心思很快转到了记路这件事上。他默默计算着脚下行了多远,对照年轻时的记忆,很快猜测出谌巍要带他去往何方。
“君子堂?”他有点诧异,“接近年关,又没有提人上来接任副掌门,你恐怕很忙吧,让我上去打扰真的没问题吗?”
让你下山才是真打扰,谌巍瞥了他一眼,对守候在君子堂的剑仆道:“给大国师搬给座位。”
青衣剑仆应声而下,很快搬来了高椅软垫。同时点燃了君子堂中的暖炉,还替车山雪倒上热茶。
林苑老早在君子堂里等候了,还有之前去搬救兵的闵吉,甚至连李乐成和宫柔也在。
车山雪走进君子堂,就被这一大三小给按在了座位上,诊脉的诊脉,端茶的端茶,听训的听训。
诊脉的是面如黑锅的林苑,他诊完就回他药青峰开药方,端茶的是闵吉,告了车山雪一状的他现在安静无比,而听训的,则是李乐成和宫柔。
谌巍没管这边五个人,他径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案上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帖子,提笔在上面写下指示。
反倒是车山雪有点懵。
表示自己是来听训的李乐成和宫柔行动自然,但车山雪根本不晓得这两个小的做了什么,何来训斥?
“师父,”宫柔低着头,呐呐道,“今天的邸报,是我吩咐祝师们传下去的。”
“小四是听了我的主意,”李乐成其后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污蔑了师父的清白。”
“先等等,”车山雪轻轻拍了拍这两个垂在他胸前的脑袋,问,“上次我就问过了,你们是谁来着?”
李乐成:“……”
宫柔:“……”
车山雪唯一的女徒弟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将眼泪鼻涕全部抹在自家三师兄的袖子上,“不是说师父想起了一些事吗?怎么还是不记得我们啊。”
她嚎完,又去抱车山雪的腿。
“师父我是你冰雪聪明的四徒弟啊,以前你明明最宠我了!”
君子堂的另一边,谌巍冷着脸敲了敲笔,嫌吵。
李乐成连忙把四师妹提起来,顺便捂住了她的嘴。
车山雪则摸着下巴沉思,半晌后对宫柔道:“我想我最宠的弟子一定不是你吧?”
宫柔没办法继续发动哭嚎攻势,只能拼命眨眼,挤出两点泪花,可惜车山雪看不见。
“您想起了什么吗?”李乐成问。
“什么也没想起来,”车山雪道,“但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问你们课业完成了没有?”
咚——
宫柔被这句话吓得趴在地上,而李乐成从不离身的书箱里取出了厚厚一叠纸张,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
车山雪接过这一摞课业,随意翻动几下,放在一边,同时说出了让宫柔更感绝望的话。
“现在,好好和我讲一讲邸报的事情吧。”
***
李乐成和宫柔不久前着急下山,就是为了邸报。
自从大国师和皇帝之间矛盾激化,户部拨给供奉院的白银越来越少,风雨部的收入一跃超过了各地供奉观的香火钱,占据了供奉院的大头。
不要看每张邸报只卖几个铜板,涓涓细流汇聚,也能成就汪洋大海。风雨部的汪洋大海一部分归于风雨部的官吏,一部分归于大供奉院,剩下一部分归于地方供奉观,属于地方祝师非常注重的外财。
拥有这般地位的邸报,不要说停了一天没来,就算是晚了几个时辰到,对于祝师们都是大事,自然想向青城山上的大国师请教。
“我有个问题,”车山雪打断李乐成的讲述,疑惑道,“我没有靠谱一点的徒弟了吗?”
只是短短相处,车山雪也能感受到面前两个年轻人身上透着一股未经大事的不靠谱气息。可是他据说当大国师当了十几年,总不可能一个好用的徒弟也没调.教出来,以至于找不到他就群龙无首了?
宫柔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闻言回道:“大师兄章鹤雅半年前出关去魔域了。”
李乐成:“二师兄虞谦……失踪月余。”
宫柔:“三师兄李乐成,就是师父你面前这位,只晓得看书。”
李乐成这个名字引起了车山雪的注意,他侧过脸仔细听了听谌巍那边的声音,没听到谌巍因为这个名字出现什么异动。
真是奇怪了,能让谌巍随口说出,他这个三徒弟值得注意吗?
车山雪将这短暂的分神放下,听李乐成道:“这个是四师妹,五师弟拿着您的帖子去了武夷楼进修机关之道,暂时没传消息过来。”
宫柔接口道:“六师弟被您派去做什么事了,现在也没消息。”
说完,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又一起转头瞧了瞧端完茶便装自己不存在的闵吉。
“还有不知道会不会被您收入门下的小七,”李乐成道,“您的亲传弟子就是这些了。”
“只是亲传?”车山雪问。
“至于不记名的,鸿京里没有哪个祝师不曾受过师父指点,哪怕是目前在大供奉院猴子当大王的杜岩,只要师父开坛作法也必定会到。”李乐成解释说。
“如果能找到大师兄,他们也不至于来问我们了。”宫柔也解释道,“在我和三师兄下山前,祝师们就商议出了几个结果,他们觉得今天邸报上的文章根本没有人会信,不如放出去,让百姓们瞧瞧皇帝是什么嘴脸。”
平民祝师们这些天被勋贵世家打压,积攒了一肚子怨气,想发泄出去无可厚非。
李乐成和宫柔也是如此,到底是经验太少,虑事不周。
他们是作为车山雪的弟子同意祝师们商议结果的,旁人不知道车山雪昏迷又失忆,自然将地方祝师们集体的行动认为是大国师的指派。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们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风雨部同样是供奉院的机构,它发行的邸报,到底是代表圣上说话,还是代表大国师说话?
车山雪道:“蠢人只看得到邸报上的文章,聪明一点的人却会考虑文章的立场。邸报上的文章如果是皇帝要求的,那是皇帝蠢,如果是我要求的,人们会觉得是我在卖可怜博同情,是我想引导百姓们评议圣上。”
宫柔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上山遇到闵吉,听到他转述,直觉自己做错了什么,闻言忙问:“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到底我那侄儿是君,而我是臣子,”车山雪道,“很多人听了我的死讯,大抵会同情我,然后又听说我没死,反将了皇帝世家等人一军,必然觉得朝廷斗争乱糟糟,没一个为百姓着想,再见到我卖可怜,他们的想法就反过来了,说不定认为君要臣死臣就去死,我假死逃脱便罢了,竟妄图非议圣上,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宫柔花了点时间才理清思路,愕然问:“怎么会?”
“世人如此,”车山雪无奈地敲了她一头栗,“幕后之人可比你们两个透彻多啦。”
李乐成比宫柔想得更深一些。
“可是,这又如何呢?”他问,“名声是重要,实际上不碍吃又不碍穿,费这么大功夫只为败坏您清誉?”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车山雪说。
君子堂那一头,谌巍突然搁下笔。
他抬头问:“如果传出消息,说皇帝身边的王公公实际上是你的人……”
车山雪问:“那是谁?”
王公公是什么人,鸿京来的李乐成和宫柔更为了解,两只小的七嘴八舌给车山雪介绍一通。听完车山雪摸了摸下巴,懒得为自己辩白,感叹道:“看来我要坐实大奸臣名头不动摇啦。”
哪怕是谌巍这个最了解车山雪的人,听完王公公的坦白后,也会疑惑当初车山昌身死,数位皇子相争而亡等等里,车山雪是不是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若是世人知道,不晓得会把车山雪说成什么样子。
但再怎样污蔑名声,也不是幕后人的最终目的。
之后几天,事情果然如车山雪预料的那样发展。
祝师们不再传邸报了,但靠邸报吃饭的书铺老板和印坊却突然能从其他地方拿到的文章。他们才不管上面写了什么,只要能卖出去就行。很快,王公公投奔大国师一事传遍了九府六山,先帝是怎么死的被编排出了七八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有一个大国师客串。好像只是眨眼间,人们顿都不觉得皇帝要杀大国师有什么不对了,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大年二十九,平府一个小门派遣弟子攻下了丹州城。
他们打出了旗号,说奸臣大国师虽已远离朝中,却还留了心腹,企图变祖宗之法,祸乱朝纲。为还天下一个太平,他们必须起兵——
清君侧。
第36章 清君侧,清哪个
“哐当——”
一个绘着三皇五帝的瓷洗笔被砸在金砖上。
跪在下方的户部尚书袁开文抽了一口气,滑到他面前的碎瓷片有着鲜艳的釉彩,是七百年前一个鼎盛王朝留下的珍贵遗产。哪怕现在的大衍拥有再多手艺精妙的匠人也无法复制这样明丽的颜色,因为没有那种特殊的黏土——在三百年前,出产那种黏土的永溪就被魔域吞没了。
哪怕知道这不关自己的事,户部尚书内心还是生出百万白银打了水漂的痛苦。
大衍朝的第三代皇帝,车弘永正在上面大发雷霆。
不仅仅是珍贵的瓷洗笔遭了秧,一同运气不好的还有价值千金的石砚和紫铜香炉。整间御书房的人皆大气不敢出,唯能听到车弘急促的粗喘。
啪!
车弘永把一封密报丢到长桌上,丹州城的简略地图从薄薄一叠白纸里滑出,后面还跟着当日丹州城守军的抵抗如何被轻易攻破的简报。
“清君侧!”车弘永大吼一声,“看看他们说的什么!”
他在几位尚书面前来回渡步,拿起一叠奏章,打在兵部尚书的头顶上。
“当初你们是怎么和我说的啊?”他说一句就打一下,奏章和兵部尚书的乌纱冠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国师借着改良派在朝中阴魂不散,必须将改良派从根子上拔出来,才能让朝廷运转恢复过往……你们提出建议的时候,肯定料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吧!清君侧?呵呵,他们明明是要清君!”
“圣上息怒啊,”发冠歪掉的兵部尚书连连磕头,“此事和臣等无关。”
车弘永冷笑:“你是想说你女儿并没有嫁给那个长腿派的掌门?”
实际上是长臂门,但兵部尚书不敢纠正,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是他先毁了我女儿的清白,再上门求娶,就算我再不满意,也只能把女儿嫁给他了,哪里晓得他是个如此祸胆包天的贼子呢!圣上,这件事真是冤枉我等啦。”
他话音落,其他大臣们一同磕头呼喊。
“冤枉啊圣上!”
真是冤枉才见了鬼。
大衍的勋贵世家,在过去,其实也只是无数小门派而已。
他们的先祖跟随车炎起兵,从没几个晓得的门派一跃变成了公侯,变成了世家。但武功心法才是传承的根本,这些世家占据着最肥沃的耕田,只为了广收门徒,期待其中出几个如太.祖或青城剑圣那样的不世之材。
从车炎晚年,到车山昌继位,最后是车山雪出来收拾烂摊子,无论是改吏治,平良田,还是对工匠之道推陈出新,实际上都是为了甩掉这群扒在大衍朝廷上面吸血的世家门派,才能应对缓缓推进的魔域。
但车炎晚年一身伤病,力有不逮,继承人车山昌手段过于激烈,终被反噬。他死后,世家门派饰无忌惮地鼓动皇子相争,却没想到惊动了供奉院中的车山雪。
这些世家自称贵族,依然和遍布大衍九府的各种小门派同气连枝,往上追溯几代都是姻亲。尚书们不知道长臂门会起兵?鬼才相信!
最让车弘永愤怒的不止这一点。
他这一番算计明明都奔着车山雪去的,却让无干的人拿来做起兵借口,看到那封密报时,才因为事情顺利而觉得熏熏然的车弘永走过回廊,仿佛感到一路上的太监侍女,妃子禁军,都在偷偷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