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和宿敌相爱了完本——by宁世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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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养?”这个词让谌巍挑眉。
“祭祀用的人牲,养出来的更好,”车山雪道,“当然,不讲究的话,只要是人就可以。”
第69章 卜见血,以人牲
鸿京,京郊。
百年多的太平让这个位于浀水之阳的都城成了人间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城郊亦是庄园一座座,不比鸿京城中逊色半分。
可惜那样的景象如今看不到了。
城郊庄子大多是属于京中世家的,虽然以他们跟随新朝而起的浅薄家底,称为世家好像不是太合适。不过这些世家的手段比历朝历代无数世家更加出色,扒起皮来各个是一把好手。在他们手里的,就算是普通的庄子,也比平民百姓家中奢华许多,叫许多来到京郊的叛军士兵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之后,自然该劫掠一番了。
反正是民脂民膏,动手无需犹豫。
一开始被抢夺的只是世家庄园,然后富商之家也被牵连,到了初九,平民百姓也不能幸免于难。打砸都算小事,放火杀人并不稀奇,被糟蹋女子更是多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好像没有一个叛军士兵能意识到自己曾经也是个满口道义的侠客。
门中长老说的道统之争,普通弟子是难以理解的,他们只是被轻而易举得来的钱财女人迷花了眼。
出身中小宗门的武人们,讨生活可不容易。
武人能挣的钱都叫大宗门给挣了,就像是青城剑门有无数从魔域得来的灵药,断刀门福地洞天,山中数条灵矿,武夷楼的机关虽然没有白泽局的抢手,但那也是几百年的老字号。至于蛮人的天山派,作为神宗,能得到所有蛮人部落的供养。
中小宗门能得到的资源全靠他们附近的城镇,但城镇是大衍的城镇,朝廷不会允许他们吞下太多。
到了大国师主政,他们的生活更艰难。
车山雪原本是打算把这些中小宗门一点一点磨掉的。
要是没有魔灾,不会打仗,普通老百姓学着打架没什么用。等再过些年,无论大小宗门,能招到的弟子数量肯定锐减。那时候,大宗门能靠着底蕴支撑,小宗门就直接消亡了。
多出来的人可以当机关师当商人当农民,人族岌岌可危到这个地步,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不事生产的浪荡子。
这便是中小宗门和车山雪之间的道统之争。
而对于普通弟子来说,把城池占据下来后,他们日子好过了很多。
乡亲们的害怕在一开始让他们感到纠结,但很快,他们就从畏惧中得到了想不到的好处。
这让他们忍不住想要继续,想要更多……
从丹州城第一只叛军起事到现在不过半个月,这群人已是完全变了模样。
“还不够,”虞操行说,“我出此下策,本来就因为不指望这些废物能够在十天里被操练成能以血气汇聚成军势的士兵,然而他们看上去就连土匪也当不好。”
“大人无需担忧,剩下的十万人到达后,京郊会更加混乱。”麻雀军统领庄立道。
这个统领几千刺客的男人站在虞操行的影子里,他牵着两匹马,同虞操行一起漫步在京郊王家村。
王家村是这些天被叛军光顾过的村落之一,叛军掠夺一番后就离去,倒是没做太多惨绝人寰的事。他们绝对没想到,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伙刺客光明正大地杀进了王家村,将满村老少屠戮一空。
“这种事我本是想让叛军做的,”虞操行摇摇头,“没想到最后辛苦了你。”
“卑职并不辛苦。”庄立低头道。
在他们旁边,几十个麻雀刺客一户一户搜索的村民尸身,将尸体拖到村前空地上,堆成小小一座尸山。
有祝师对着尸山施展呪术,让尸体褪去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然后另外一伙祝师将每一根骨头分离,或插入土中,或架在地上。
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了几座成形的白骨塔。
打开灵觉才能看到的怨气自白骨塔顶滚滚冒出,仿佛大火烧了三千里后升起的黑烟。一旁的阵师却毫不顾忌,用暗红的血在白骨上绘下咒文。
咒文每长一寸,汹涌的怨气便减少一些,等阵师将咒文绘满整座白骨塔,那些徘徊不能离去的鬼魂就被束缚在了白骨塔内,不能超生。
这些追随虞操行的祝师们做得很熟练,他们之前已经在别的地方重复过无数次。
王家村是京郊第五个遭祸的村子,这些村子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建造在了灵脉所过之处。
这个数量不值得惊讶,虞氏圣女之所以选择把都城建造在这里,自然是因为这里是三条灵脉汇聚的福地。她留下的护城大阵金汤,也是依托这三条灵脉才能有那样的威力。
这样倒是省了虞操行的麻烦。
作为男子,他和车山雪一样没有占术的才能。过去他在虞谦身上留了一手备用,却没想到虞谦竟然有胆子偷进他的书房,触碰到禁制直接身亡。
若没有占术相助,想算出灵脉所在几乎不可能。但虞操行知道鸿京这里就有三条灵脉相交而过,那就有别的方法确定灵脉所在了。
“在车山雪回来之前,至少要在七个点上修建白骨塔。”虞操行道,“所以,就算知道你很辛苦,我也只能让你继续辛苦了。剩下的两个点今夜一起动手吧。”
“遵命。”
庄统领大声应道。
确认了王家村新的几座白骨塔没出差错,虞操行带着庄立离开。他们骑马返回鸿京城,路上遭遇一波叛军拦道。
这波叛军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庄立勒马停下时,还能看到几个留在后面的叛军将一个妇人推攘到树后。虞操行的打扮落在他们眼中,完全是金光闪闪大肥羊的模样,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叛军围上来,看着虞操行衣服料子的眼睛都是通红的。
可惜他们这回遇上的硬茬子,上一刻领头的那人才厉声大喝,下一刻,在兄弟的注视下,领头的就身首分离。
其他人甚至没看出他的头是如何被割下来。
这帮一起劫道的叛军不是同一个宗门的弟子,互相之间没有多少情谊可言,见到马上两人不好对付,他们干脆一哄而散,连刚才抓住的妇人也丢在一边。
那妇人性情刚烈,居然趁着机会把自己的包袱抢了回来。抢回来后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对着正要抖动缰绳离去的虞操行庄立跪下磕头。
抬起头时妇人轻轻捋了一把头发,露出虽然沾了灰尘却依然明丽的面容。
马上两人根本没在意她,在她抬头时已经驱马离开。
回城的路上庄立没有说话,一直到两人来到北城门下,他才突然开口。
“杀人这种事,大人交给麻雀就好。”
等待城门打开,虞操行瞥他一眼,道:“你是对我不满了。”
庄立没说话,但虞操行晓得他想说什么。
“如果只要白骨塔,我直接交给麻雀们杀人便是了,可是白骨塔建起后,至少需要十万罪人血祭。整个大衍牢狱中关的人都没有十万,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我们只能自己造出十万罪人来,为了斩断阴地脉,这也是无奈之举。”
蛊惑的呪术掺夹在声音中放出,虞操行把手放在庄立的肩膀上,脸凑近他。
“当年虞氏先祖挖阳地脉时,也用近十万奴隶做了人牲。海岛那次你也在场,应该见识到了阴地脉的力量是如何暴虐,如果不用人牲祭祀,阴地脉一挖出来,就是我们的死期,那个时候,谁来斩断它?”
虞操行说完,见庄立依然沉默,眼神一沉。
在他的计划里,麻雀军一直到下个步骤都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让麻雀军的统领和他离心。
“加入麻雀时,你如何发誓你不记得了?”虞操行声音更缓,蛊惑的呪术轻易将他的声线改成另一番夺人心魄的模样,“我等罪人之后,必须承担大地以及千万生灵在这数百年中所遭遇的一切祸事。斩断阴地脉是最好的平衡阴阳之法,只要能消除六山之外的魔域,眼下这点小小的牺牲根本不算什么。或许你更认同我那表弟的行事,要寻找那虚无缥缈的阳地脉复生之法?”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声音严厉起来。
“魔域已蔓延到何处?”
“……已经越过天山西面的山脚。”庄立答道。
“以这个速度,再过几年,魔域恐怕推进到大衍腹地了。若我们不尽快行动,人族最后一片净土也要消弭殆尽。庄统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我们后退的余地了。”
庄立深吸一口气,在马上对虞操行简略行了一礼。
“多谢大人点拨,是我心志不坚。”
“无需多言,”虞操行抬手制止他,“时候不早,你先去准备今夜行动的人手吧。”
庄立大声应是,告辞向着麻雀的据点跑去。
他不知道在他背后,他所认定的救世之人看着他远去,微眯的双眸里闪烁着一抹杀意。
这个人留不得了,虞操行想。
换个更听话的上来吧。
***
“……我与虞操行的分歧,正在此处。”
桃府淳安,供奉院的后花园,车山雪对谌巍道:“生而艰难,死却轻易,和复生阳地脉相比,再斩一条阴地脉,使得阴阳平衡,这样容易得多,你也这么想过吧。”
谌巍没有否认,道:“你既然选择艰难的道路,肯定有你的理由。”
他给车山雪倒酒,车山雪毫不客气地再次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示意谌巍满上。
一连喝了三杯,双颊泛红的车山雪才继续说话。
“斩阴地脉,才是自寻死路。”
第70章 吃顿饭,要三章
大地下原本各有阴阳地脉九条。
阳者斩一,还剩八条。而阴地脉还是九条。
若以数字来算,八和九的相差并不大,可落在实际,却完全相反。
这七百年里阴地脉渐渐势大,而阳地脉被压制得厉害。使得阳地脉浮于地表,阴地脉沉于深处的规律改变,阴者反而上浮,化为魔域,阳者则下沉,不再以生气生机造化生灵。
“这个变化是逐渐的,并且越来越快。魔域最初出现的一百年里,范围只是一小片沼泽扩大成一山之地,现在七百年过去,反倒将过去畅行东西南北的人族逼到了六山这小小一隅。”
车山雪手指沾上酒液,在桌上画出一块边缘凹凸不平的图案。
谌巍一眼看去觉得甚是陌生,他想不起来这个图案是出自哪里,反正不是大衍边域的地图。
“这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车山雪道,从压袍脚的小囊里抽出一根银签,同样沾上酒水在图案上抹画。
他在图案东边的角落画了一个圈,道:“这是大衍。”
蛮人占据的地盘直接被车山雪忽略不计了,和大衍人族相比,关外蛮人的那点地盘的确算不上什么。
和过去整片大陆相比更算不上什么了。
车山雪继续用酒代墨,在图案上划下了十七条偶有交叉的细线。
“这是虞家留下的典籍所记载的简略阴阳地脉图,但在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车山雪放下银签,用指头抹去变为魔域的大片土地,“魔域之中阴阳失衡,七百年中地形地貌都有很大改变。据说最深处,有一条阴地脉已经完全暴露于地表,这正是今年来魔域扩张速度愈来愈快的原因。”
谌巍的思路从来都像他的剑一样直,但这不代表车山雪提醒道这个地步他都想不到。
“要斩断阴地脉,首先要把它挖出来。”
“可是在挖出来之前,”车山雪接到,“因为阴地脉暴露地表,天地之间阴气呪力大盛,在斩断之前,这最后一点阴阳平衡的土地就已经转化为魔域了。”
说完,他伸手将桌上的大衍也抹去。
“结果便是这样。”
酒壶里还剩最后一点酒。
脸上烧红的车山雪将细细壶嘴对着自己的杯子,抖了抖,见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才把这壶被他一个人喝完的酒壶放在一边。
和面容相比,车山雪眼神中没有半点醉意。一壶酒下去反而放他的思路更加清晰了,甚至能注意到很多平时注意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刻他眼前的谌巍。
青城剑圣双眉皱得紧紧,非常紧。哪怕是昨天见到他熬夜,谌巍的眉头皱得都没有这么紧。两道剑眉下的漆黑眼眸中,怒火闪烁着,伴随着惊骇和恍然大悟,让这个男人的眼睛看起来亮得惊人。
漂亮得像星子。
是在恍然大悟什么呢?他又想起了什么?
失忆的自己第一次见到谌巍时,谌巍那明显神魂不稳的迹象……
武人以身躯为炉鼎锻炼神魂,和祝师凭借天赋灵觉直接接触魂灵相比,这种锻炼之法隔了一层,不那么直观,却也安全许多。
谌巍就算是因为破死关而走火入魔,那也是气血上的问题,断没有造成神魂不稳的可能。可要说哪个祝师用祝呪冲撞了谌巍的魂灵……以谌巍大宗师的境界,凭借剑气就能胜过大半祝呪之术,怎么可能让自己神魂受伤。
夺舍就更不可能了。
虽然谌巍当时的症状很像夺舍。
就算化成灰,车山雪也能把谌巍认出来,换了魂灵也瞒不过他的耳目。所以他确定眼前的谌巍就是谌巍,绝非他人冒充。
绝非他人冒充的谌巍却知道很多他不该知道的事,加上和老三有关,还剩下几个可能?
车山雪想起他补完了一半姑且能用的时光秘术,感觉咽喉间未散的酒味都变苦涩了。
如果……他真的死在了落雁湖,而谌巍仍需再闭关一年。
不知道人族因何受这七百年罪孽的百姓们,会不会被虞操行驱使着挖出阴地脉?
那个时候……
呪雪呪风从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刮过,而太阳不再升起,人间也不再分出昼与夜。大部分人如果没有在呪风呪雪中死去,也会失去神智,变得与野兽无异,母食子,夫食妻,无人能幸免,无人能苟活,世上无人间,只剩下地狱。
曾经目睹的无数惨状自谌巍脑中飞掠翻过,他的手放在湘夫人上,控制住不让长剑呼应他的心情而愤怒剑吟。
那样的末途,竟是人为?
前世的虞操行后来的沉寂,是不是去挖阴地脉了?
而结果就像车山雪的推测,挖阴地脉根本没有为人族挽回生机,反而是丢掉他们手上最后一根稻草……
等等,谌巍的思路突然一顿。
这说不通啊。
车山雪能推测出的事情,虞操行推测不出吗?
车山雪的推测显然并非近年才做出,他和虞操行尚未分道扬镳之前,听闻虞操行要斩阴地脉,不会把自己的推测说给虞操行听吗?
谌巍将他疑惑说出,车山雪闻言一愣。
“我自是说了,还搬出其他理由,虞氏族人过去有不少都致力赎罪,却都放过了斩断一条阴地脉的想法不做,肯定是其中有不妥之处,但他依然坚持……”
他越说到后面,语速越慢,到了最后,干脆剩下半句话不说。
在车山雪的印象中,虞操行平日看似不显山露水,实则本性偏激,总是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故而当初他极力的劝阻被无视后,车山雪有些无奈,却不是太惊讶。
可现在想想,这可是关乎人族乃至无数生灵的存亡之事,再固执的人也会反复推敲吧,虞操固执己见,心中不曾悄悄打鼓吗?
“你说你之所以知道阴阳地脉灵脉宝珠之事,是因为看了虞氏先祖的手稿,”谌巍沉声说出他想到的一个可能,“既然这些手稿被虞操行掌握在手中,按照他的性格,怎么会把所有的都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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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杯酒端在?4 掷铮还瞪窖┮丫耆阉橇恕?br /> 飞上脸颊的两朵红云用更快的速度掉了下来,只留下苍白的底色。
就算走上不一样的道路,就算虞操行肆无忌惮的行事让他们成为一见面就必须杀死对方的敌人。但车山雪还是很珍惜他所剩不多的亲人,特别是这个他苦修六十年里唯一愿意来见他的亲人。
“若按照你的猜测,”车山雪慢慢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骇人,“那他从一开始……”
如果真是这样,从一开始,虞操行就隐瞒着车山雪。
这不是没有先例的事,世人都道虞操行不能习武也无法行祝呪,年轻时的车山雪也是这样认为。如果不是后来需要车山雪帮忙破译手稿,虞操行恐怕永远不打算暴露自己。
车山雪头疼欲裂,内心情绪翻涌,就连眼底的烛龙之种也甩动尾巴,想在这个时候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