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和宿敌相爱了完本——by宁世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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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酒杯的手指无力松开,本该在下一刻传来的瓷杯碎裂声却没有响起。
车山雪心不在焉地侧头去看,恰巧避开了谌巍伸来的手。
他一愣,抬起头,发现谌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并接起那杯摔落的酒饮下。
下一刻,带着酒味的唇印上了车山雪的嘴,停顿了几个呼吸后,不容抗拒地撬开车山雪的牙关。
谌巍将他永远喝不惯的酒水全部灌进车山雪口中,感到对方吞咽下去,才松开被他留下一道红印的嘴唇,又擦了擦自己的嘴。
“冷静一些了吗?”谌巍道。
车山雪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
为避免真惹恼了这口是心非的混账,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做的谌巍坐回去,十分正经地道:“事关人族存亡,青城剑门不会坐视不理,我同意合作,但是青城剑门只是一个宗门,不可能拦下千千万万中小宗门,至少凭借武力不行。”
车山雪现在看起来特别像想往谌巍脸上揍一拳。
实际上,翻涌的灵力下,他的长发正在飞舞。
“你想怎么做?”车山雪问。
谌巍如果回答不好,关于揍这个行为,车山雪可就不会光是想了。
然而谌巍真的想不出什么主意,他原本就不是擅长出主意的人。
“将虞操行的目的宣之于众?”
车山雪开始用指尖画符咒,同时斜眼瞥谌巍这个不靠谱的。
“中小宗门,世家,加上虞操行,三者是基于利益的同盟,只要利益还在,没有更大的利益诱惑他们,这个盟约不会散的。至于民间……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他们已经不在意自己在百姓眼中是什么模样。”
“那就给他们更大的利益。”谌巍说。
“按照中小宗门的想法,回到大大小小宗门林立割据一方是个宗门弟子都能草菅人命的美好时代?”车山雪认真道,“老子好不容易经营得有点起色,再回去受苦?你怎么不把我脑袋割下来送给他们?”
“……”谌巍。
车山雪散掉了符咒,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在暖阁里绕圈。
三圈之后,他脚步停下,面上已不见刚才的怒意。
“也不是不行。”他突然道。
“……?”谌巍。
“如果魔域被消除,肯定有无数宗门要迁去六山之外,干脆把那些地分给他们好了,大衍只要车炎打下的这块就行。”
说完他又思忖片刻,道:“这样的话必须让他们相信虞操行不能消除魔域,我这边才可以。如此派使者恐怕谈不好,我必须亲自出马才行。”
车山雪捡起放在椅背上的羽氅转身往暖阁外走。
快走到一半,他觉得有点不对,回头发现谌巍竟还坐在位置上没动。
车山雪沉默了片刻,没好气地开口。
“你傻了?”他道,“走啊。”
第71章 为何他,总受伤
当夜,淳安城东北角里发生了一阵骚乱。
被拘禁已久的千刃派门人打晕了看守,逃出了院落。趁着天黑爬过城墙,大部分人都成功逃脱,遁入了城外的荒地中。
千刃派庄主孙大勇带着几个人断后,其他弟子们向着城外四面八方跑去,其散乱的程度足以媲美上百只着急冲出栅栏的母鸡,让没有那么人手能分配到追捕上的桃府供奉院十分犯难。
那些祝师们干脆站在城墙上,一群人呼唤来一只巨人般的火精,无数比人还大上一圈的火球从高空向着地面砸下,如同群星坠落的景象甚至惊动了方圆几百里。
难得早睡了一些,却被人从梦中吵醒的车山雪一脸愠怒,他来到城墙上的时候比其他人稍晚,等前面的让开才走到城墙边。
从头顶坠落的火星照亮了漆黑的大地,其上闪烁的人影看不清晰。但车山雪一眼就找到了孙大勇的位置,并向着身侧伸出手。
“弓。”
宫柔很快借来一张长弓,从后面送到车山雪身边。
车山雪接过,随手拨动两下弓弦,缓慢地抬起左手。
他低声呢喃的呪咒,右手指尖上闪烁着符文,当他右手搭在弓弦上时,头顶那巨大的火人被平地生风猛地一卷,倾盆泻下,化为火龙缠绕在车山雪的右手臂上,龙头搭在弓把上。
车山雪拉弓。
手往后,弓弦拉开,火龙被拉直,就像是一只箭矢。
熊熊燃烧的巨人消失,因为呪雪失去了燃烧物的荒野迅速被吞入黑暗中。尚且没死的千仞派弟子们将轻功提到极致,就算是留在最后的孙大勇也身花长虹,快要跑出车山雪的视线。
再不松开弓弦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城墙上的车山雪突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箭头所指的方向。
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他迅速地松弦。
纯粹由火焰组成的长矢射出,其速度之快,城墙上的祝师和士兵们用眼睛也追不上。他们只见到大国师松弦,然后远处的黑暗中,嘭地炸开了一朵巨大的彤红火云。
这回的动静足以惊起方圆千里的人了。
“明天早上去收尸吧。”车山雪还弓的时候说。
守城的校尉慌慌张张点头,他以为他会受到责备,不想据称十分严厉的大国师根本没提他今夜的渎职,轻轻就将他放过了。
祝师们跟着大国师一起离开城墙,校尉松了一口气,在接下来的半个夜晚招呼守城的兄弟们瞪大眼睛。别说,他们还真抓到几个想偷偷出城的人,也算将功补过。
将一个探子扭送下城墙时,一个老兵指着外面的荒野询问:“大人,不用现在就去收尸吗?”
“啧啧,那样的大火,不晓得烧死了几个。”另一个老兵搓搓手,“打赌吗?我出三个铜板。”
“闭嘴,”校尉呵斥,“大国师说了早上收尸就早上收尸!现在认真值班,别让我又抓到你们去打叶子戏!”
油滑的老兵们把回答拖得长长,格外不情不愿。可实际上,如果他们这个时候打开城门出去,会发现荒野上根本没有一具尸体。
陡然绽放的大火在地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哪怕明火熄灭,依然向着四周散发开一阵又一阵热浪。谌巍沿着肩膀将焦黑的袖摆扯下,对着一边好整以暇的人说:“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那个乔装打扮成千刃派一个普通弟子的混账瞥了一眼,眼角微弯,谌巍身上的狼狈显然让这人心情愉悦。
谌巍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也上扬不少,不由对古时烽火戏诸侯的君王多了几分理解。
孙大勇站在一边,不敢打扰他们,脸上全是冷汗。
这一幕恐怕让不少人摸不清头脑,如果要说清,那得从车山雪和谌巍离开后花园暖阁说起。
李乐成偷偷安排的约会午餐一度偏离了他的预计,最后竟然殊途同归,简直匪夷所思。而车山雪直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家三徒弟的小小算计,当时他先将上午积攒的事务处理完,接着叫人送来祝呪的材料,打开供奉观的一间静室,当着谌巍的面炼制傀偶。
谌巍还是第一次见到车山雪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好奇围观了一会儿,发现静室里出现的诡异景象他完全无法用常识解释,十分糟心,干脆闭上眼不再看,盘腿打坐。
他这一打坐,就打坐到了傍晚。
内息运转十二个大周天,没有一处地方不流畅,自从初一那天谌巍顿悟后,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走入一个新境界。
这种感受他许多年不曾有了。
好几年前,谌巍坐稳了天下第一的位置,自那时起,他无论再如何打坐或磨砺剑招,都无法取得半点进步。一般武人遭遇这种情况,很快就能明白过来这是瓶颈,但谌巍已经是最高的境界,往上追溯千年,达到和他相仿境界的人寥寥无几。
他往前看,前人不可语,往后看,看不到足以让他产生紧迫感的后辈。无论是心法还是剑招,似乎已经达到了最完美的地步,不需要再改进,也不需要变化,他可以应付一切问题。
这当然是错觉,谌巍到底不过是一介凡人。
前世他闭关三年,除了内息的些微精进,没有取得半点成果。而这一世,在剑道上,他已经走上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因为车山雪……
思考着车山雪和剑之间关系的谌巍睁开眼。
他旋即以为自己眼花了。
两个车山雪站在他面前,谌巍抬起头时,一个车山雪正在给另一个整理衣领。
听到谌巍倒抽一口气,那两个车山雪齐齐侧过头,用一模一样的眼睛看向他。
这两个车山雪穿着一模一样的黑绡大衫,带着一模一样看似平凡,仔细看才能看出细致雕工的木冠,无论是长发扎起的角度,腰带束起造成的皱褶,还是登云靴上一闪而过的暗纹,全部,全部都一模一样。
甚至他们看向谌巍时,眉梢挑起的弧度,也没有分毫差别。
谌巍:“……”
青城剑圣悄悄按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他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车山雪漫不尽心地收回目光,后退一步——两个车山雪各后退一步——齐声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傀偶啊。”
谌巍无言片刻,问:“祝呪的傀偶,不该是用稻草和碎布……”
“转命人偶?那玩意儿太阴损了,我不做那个。”车山雪说。
他又给与他一模一样的傀偶调整了一下衣袖,在他调整之前,谌巍看不出那衣袖与车山雪自己的衣袖有什么区别,调整之后更是如此。
想起当年车山雪用半个时辰来削苹果兔子的事迹,谌巍一阵头疼,连忙问:“好了吗?”
“等等,”车山雪摸着下巴道,“他这根头发……”
连一根头发的位置也要计较吗?谌巍连忙拉住车山雪的手,没想到另一个车山雪诧异看着他,道:“你拉傀偶干甚?”
这个是傀偶?
谌巍转过头,眯着眼睛打量。
过了几个呼吸,他松开手,目光却没移开。
谌巍皱着眉道:“不要开玩笑。”
真正的车山雪揉了揉他被谌巍握红的手腕,看向对面那个自己,道:“连你都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分辨出,看来这个傀偶足够以假乱真了。”
他顿了顿,又道:“桃府这边我走不开,只能用傀偶去鸿京了。千刃派的孙山主晾在那儿好些天了,正好请他帮个忙。”
谌巍听了半天,没发现里面有他或青城剑门什么事,便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车山雪——两个车山雪齐齐——瞥他一眼。
“等会儿我会将一道分神附在傀偶上,就算虞操行打开了鸿京的金汤大阵,也不能隔开我和傀偶之间的联系。傀偶非常方便,就是有点娇贵。”他道,“怕水怕火,重量又轻,并非真正的我,所以不能用祝呪,如果稍稍受伤一点,傀偶之术直接被破不说,我这边还会受到反噬。”
“哦,”谌巍面无表情应道。
之前车山雪走到一半回头喊他,谌巍还觉得这混账的态度和过去比似乎有点变化,结果是扯着他当保镖?
白欢喜一场,谌巍心情糟糕。
而此刻,这糟糕的心情因为车山雪眼中的笑意一散而空。
谌巍无奈地摸了摸被垫高到不正常程度的鼻子。
算了,早就知道这货是个混账了,他又在伤心什么?
“从淳安去鸿京有三条路,”谌巍对孙大勇道,“我们走经过丹州城的那一条。”
孙大勇点点头,脚下却不动,目光迟疑扫了一圈周围,似乎在找什么。
骚乱并非完全作假,有一些千刃派弟子真的逃出城了。
“孙山主放心,”车山雪道,“千刃派门人无恙。”
大国师都这样说了,孙大勇继续迟疑就有点不识抬举。他本来便是为自家门派挣一线生机而来,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回转的余地。
“我三徒弟嫁给了丹州长臂门一位长老做夫人,两家结亲的时候我去过,对丹州城不陌生,”孙大勇说,“国师和谌掌门请放心,带着我,进城是绝对可以的。”
***
六个时辰后,丹州城外。
“不给进城?”孙大勇狠狠一拍门卫桌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那长臂门出身的年轻门卫比孙大勇更横,“说你不准进城,就是不准进城!”
孙大勇立刻搬出自己三徒弟,但那长臂门弟子并不买账。
谌巍和车山雪站在一边,感受到一边出入城的百姓和维持秩序的长臂门弟子们飘来的目光,齐齐叹息。
下一刻车山雪突然看到一个熟人。
一个长臂门弟子对着城门里喊了一声,麻雀军刺客白麻吊儿郎当走过来。
或许是值了一夜班的缘故,这只麻雀看上去精神萎靡,也不知道他在这儿是个什么身份,刚刚和孙大勇蛮横互怼的长臂门弟子见到他便让开了座位。
白麻打着哈欠坐下,先扫了一眼孙大勇,又看向他身后两个人。
第72章 这个锅,我不背
车山雪和谌巍都做过伪装,白麻第一眼没认出来。
他年前逃出青城镇后,便直接被派来丹州了。说实话,作为任务连续失败的无用之人,白麻对丞相竟没责罚他,还给他派了一个轻松活的事感到十分庆幸。
丹州一不是险要之地,二不是一府之首,之所以得到丞相的重视,仅仅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长臂门。白麻在这里也只是担当一下联络人,当丞相有事找长臂门或是长臂门有事找丞相时,站在一边见证一下而已。
轻松的任务也有另一种危险,白麻的人生目标是当上麻雀军的副统领,成为庄统领能够倚靠的左右手,如果他真的就这样当个可有可无的联络人的话,他绝对不可能升官发财。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白麻才会频繁出现在城门,和门官们打成一片,还颇得敬重。
城门口是多事之地,长臂门的年轻弟子们又从不收敛自己的暴脾气,一天不晓得要起多少场骚乱。白麻这些日子比当爹都辛苦,一边要维持自己在长臂门年轻弟子心目中的高人形象,一边又要抓出试图进城的奸细,试图向上头表示他本职工作做得好,还有余力为上面分忧,是个顶顶好的人才,绝不能浪费在这丹州城,下次有什么艰苦的任务请想起他等等,忙得天昏地暗,每夜睡得昏沉,关于两个兄弟丧命恶鬼之口的噩梦也不再出现地那样频繁。
当然,他有时候还是会想起大国师那个引人寻味的微笑,不过……
不过大国师现在在淳安!和丹州隔着十万八千里!绝不可能遇到了!
大年初十这天之前,白麻一直都这样安慰自己的。
然而现在……
“你笑什么?”谌巍低声问,“看上去奇怪得很。”
“一个熟人。”车山雪说,收敛起微笑。
“那只麻雀?”谌巍也看向白麻,发现对方因为他的目光浑身一颤,不由摸了摸他怎么也戴不习惯的假鼻子,道,“他好像认得我?”
“是认得我,”车山雪瞥他,“认出我后顺带认出你罢了,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看到他两人窃窃私语,白麻眼角便是一抽。
孙大勇和周围数个长臂门弟子一样没发觉此刻气氛中的波涛暗涌,千刃派掌门此刻气得脸红脖子粗,见到面前的人换了一个,想也不想便又是一掌拍在桌上。
不,没拍着。
孙大勇大吃一惊,发现面前这不似长臂门弟子的年轻小子竟然接下了他八成力的一掌。
下意识做出反应的白麻感觉自己两条手臂的经脉都因为孙大勇这一掌的暗劲给麻痹住了,但他表面装得风轻云淡,问:“千刃派掌门?”
孙大勇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面前这小子抓住他的手就是不松,闻言不客气回道:“是你爷爷我。”
白麻又问:“清泉石上流?”
孙大勇:“啥?”
白麻松开手,一脸严肃道:“暗号对上了。”
他这句话实在引人遐思,晓得白麻身份的长臂门弟子们立刻多想了,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孙大勇这三个陌生人。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白麻斥责道,“接应你们的人等不及已经先走了,任务失败,现在我要拿你们三个怎么办?”
孙大勇一脸懵逼。
白麻看到这大块头的表情,就晓得他不是能够接着演的人,连忙将视线投向后面的大国师。
大国师不负他期望,早已调整好表情,一见到他眼神便沉声道:“后面的老狗怎么甩也甩不掉,绕了一圈远路才敢过来,接应的人走了?那我们身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