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是如此威风凛凛完本——by公子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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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各方权势筹谋中,日子进入八月,宫城中木芙蓉缓缓开了。
许是因为连月阴雨,这年的夏季分外闷热,燕稷下朝后没去御书房,回了宣景殿换了宽松衣物,衣袖随意挽在手肘处,慵懒靠在床榻半点不想动。
他身子向来受不得什么苦,宜贤太后昔年怀胎受惊,不足月便生产,生辰又是大雪红梅的时候,少不得沾了些凉气,本就天生体弱,再加着之后又被宫城上下惯着,天长日久,冬畏冷夏惧热,确实娇气了些。
他靠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汗津津的,干脆躺下将里衣稍稍掀开,叹了口气。
不久,谢闻灼端着冰镇绿豆汤进来,目光在触碰到他裸露来的腰肢时一暗,微笑着走上去,空出一只手将他的衣服拉下来:“陛下,小心别着凉了。”
燕稷无奈看他一眼:“热。”
谢闻灼笑起来:“冰镇绿豆汤,尝尝罢。”
说到这个,燕稷来了点精神,坐起来将碗接过来,绿豆清凉味道入口,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满足的皱了皱鼻子。
见他喜欢,谢闻灼神情很缓,将他手中空了的碗接过来放在边上,在榻边坐下:“这几日确实热了些,看着短时间内也也凉不下来,恐怕是要难过一些时日。”
燕稷嗯了一声:“也罢,朕都习惯了。”
而且说起来也并非是太难忍受,这些和他从前四处征伐的日子相比已是难得,只不过舒服日子过惯了,更想让自己好受点而已。
这么想着,他又靠在榻上:“今日那些人又在御书房外等着了?”
谢闻灼颔首:“来了不少人,大多还是从前那些在书房外等了有一个时辰才走。”
“本事没有,心倒是大。”燕稷面上出现几分不屑:“傅相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闻言,谢闻灼刚要开口,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嗷呜声,随后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白色毛茸茸的伸进来将门扒开,叼着一封信脚步欢快跑了进来。
邵和跟在他身后:“陛下,丞相到了。”
将信让二狗子叼进来,而后借此机会通报入殿。
这是最近傅知怀进宣景殿的新套路。
因为这样一来,谢闻灼如何也拦不住。
燕稷笑笑,让邵和将傅知怀宣进来。不久,殿门再次被推开,傅知怀脚步从容走进来,他今日没穿朝服,穿了一件紫色袖口绣了银边的长衫,站在那边微微一笑,好看的不像话。
傅知怀在榻边站立:“陛下。”
燕稷看着他笑着的模样,突然想起傅知怀少年时似乎也是极爱这么穿的,只是后来身居高位,为了添几分庄重,平日便总是穿着玄色衣袍,这般模样也就很久没见过了。
二狗子燕稷手边蹭了蹭。
燕稷回神,将它叼着的信接了过来,打开。如今傅知怀的信不比从前,之前还只是小污文,而现在有小污图加持,文字渲染图画渲染,画面感强烈程度一言难尽。
他沉默着看完,又沉默的折好让邵和放回木盒,在感慨傅知怀欲求不满的同时又忍不住对他心上人点了根蜡,按着这种程度,若他们将来得以携手,夜里定是……
咳。
燕稷摸摸鼻子:“情诗依旧不错,情意很是明确……傅相,最近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提及正事,傅知怀也认真起来:“这些日寻了不少避世大儒,先生们对此事极为推崇,愿意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而且……其中有一人,是望褚楼主云秋远,云老先生。”
云秋远,三朝大儒谢忱关门弟子,少年大才,其志灼灼,十九书《士子论》,纳贤不问出身,在寒门士子中声望甚笃。
燕稷有些惊讶:“云老先生居然肯出山?这是好事若有他相助,那此事便极为简单了。”
正如朝堂一些人心里想的那样,对于如今六部空缺急需纳贤一事,燕稷对并不是不理睬,而是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这打算便是举贤多寒门,制衡之道。
大启建朝之初,朝堂寒门及世家几乎相平,双方彼此较劲,撑起了许多个太平盛世。只是这么些年走过来,世家势力逐渐壮大,到现在朝堂几乎无寒门,一些人的心思无限膨胀,都是隐患。
燕稷上一世选谢闻灼做太傅,不仅仅是为了那张脸,还有那么几分寒门身世的原因在里面。谢闻灼确实也没让他失望,带着一众寒门士子在朝堂渐渐掌势,朝堂局势有所改变,不过最后直到他病死也没能到均衡状态,不算圆满。
毕竟此事并不容易,除了要应对世家不满,寒门子弟那边的心态也是问题,太清高嫉世妒俗在仕途走不远,太自卑懦弱更是如此。
偏偏绝大多数都是这般性子。
燕稷需要一个在寒门中声望甚笃的人来帮衬,以此让寒门子弟信任能多几分,从前他没有,于是步步艰难,但如今有了若有了云秋远,一切就很容易了。
他神色很是轻松:“有老先生相助,此事已经算是成了一半。燕周这几日与京都权贵来往甚多,恐怕也是许了世家弟子平步青云做好处,如今若是又被打脸,那可真就是……”
之后的话没说话,用一声轻笑带了过去。
傅知怀点点头:“这确实是意外之喜,如若中途不出意外,等这月到尽头,各地便会有士子联名上万人书,时日一长,这事便肯定能定下了。”
“那便拭目以待了。”燕稷笑了笑,又看向谢闻灼:“等找个合适的日子,太傅就到云老先生府上走一趟吧,太傅的性子应当与他很是合得来。”
谢闻灼笑着答应下来。
这是事然已经定下,也就没了别的要操心的地方,傅知怀近日极是繁忙,待了片刻便离去了。他走后不久,谢闻灼也出了门,燕稷无聊在榻上靠了一会儿,觉得稍微凉快了些,朝着蹲在边上求抚摸的二狗子看了一眼,下榻。
外面烈日炎炎,燕稷怕热,没有出去,和二狗子在殿内四处走了走。二狗子最喜欢后殿的御池,扑腾到浑身湿漉漉后跑过来,被饲主嫌弃的眼神看的很委屈,小步跑出去抖毛。
燕稷跟在它身后走出去,便看到一团白毛从眼前闪过,绕过殿门后撞进了偏殿。
偏殿是谢闻灼住着的地方。
那里有许多书。
兵法策论,游记话本,还有……龙阳卷。
燕稷生怕二狗子不懂事叼一本春宫卷四处跑来跑去丢人,便跟了进去。走进去后环视一圈,二狗子蹲在书桌边很无辜的看过来,嘴里如燕稷料想那般叼着一本书。
这种爱叼东西的毛病总是改不掉。
燕稷无奈,上前把它叼着的书拿出来放在边上,伸手朝着它额头一敲:“今后若还是这么爱闹腾,就要找个笼子把你关起来了。”
二狗子眼泪汪汪看他一眼,目光充满控诉和委屈。
燕稷忍不住笑起来,在方才敲过的地方揉一下:“好了,不准装委屈。”
二狗子嗷呜一双,趴下把头埋进爪子。
燕稷失笑,没再理睬它,站了起来。他其实对谢闻灼住着的地方也有那么几分好奇,从前对他没什么其他心思的时候还好,现在有了,自然就想更了解一些。
偏殿的布局摆设和燕稷记忆中没什么不同,朱红木桌,山水图画,案上笔墨纸砚整齐摆着,边上放着一本批着注释的书,字体沉稳大气,如他的人一般。
燕稷看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俯身拍拍二狗子的头:“走吧。”
说罢,他又在偏殿环视一圈,而后抬脚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二狗子站起来皱皱鼻子,刚想出去,眼角余光突然又瞥到之前叼着的那本书。它歪着头想了想,确定燕稷已经看不到后低头将书重新叼起,跑出去后藏在了角落软垫底下。
做完这些,二狗子抖抖耳朵,在燕稷进来看过来的时候乖巧蹲在边上。
看着纯良又无辜。
第31章
这次谢闻灼出去了许久,到了夜里也没能回来。
燕稷用了晚膳,沐浴后湿着头发靠在榻上等他。
外面月色正稠,夜风徐徐拂过窗边木芙蓉,灯火缓缓矮了下去。等到头发已有八分干,谢闻灼仍没回来,燕稷也就不再等,屏退宫人后熄灯睡了。
半夜,燕稷是被一阵凉意弄醒的。
他睁?0 劬Γ谠鹿怆手锌吹揭蝗税牍蛟陂奖撸┥砜醋潘?br /> 鼻尖嗅到淡淡檀香气味,燕稷知道那是谢闻灼,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久,便感觉唇上被温润覆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意味,如同最初时的那个吻,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这样的吻几乎已经是日,不,是夜常了。
自谢闻灼第一次偷吻开始,每夜他都会在燕稷睡着后从偏殿进来,留下这样一个轻吻,却不知道燕稷一直都是醒着的。
燕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这么些世挣扎沉浮,算一算如今已过百年,但在风月一事上空有年岁却没有半点经验。于是最初知道谢闻灼心思的时候,燕稷首先想到的是互撩,可沉淀下来之后,许多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燕稷对谢闻灼有旖旎心思亦有十成信任,托付余生自然不难,
但他这一生,太短了,能给谢闻灼的不过八年。八年之后,他或许消亡或许重生,谢闻灼却只能对着一抔黄土蹉跎一生。
只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心里难受。
眉心突然被温润手指触碰了上去。
燕稷以为是自己方才无意识皱眉,被谢闻灼发现了,心头不由一跳。那人的指尖却没停留,缓缓略过眉心向下,轻轻描绘他的五官。
燕稷松了口气,尽可能让呼吸变得平缓。这样过了许久,谢闻灼将手指收了回去,跪在榻边凝视燕稷许久,最终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而后燕稷便听到了浅浅的脚步声。
脚步声后,殿门被轻轻扣上。
燕稷闭着眼睛,却觉着如何都睡不着了。
……
一夜难眠,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旦日上朝,燕稷没心思去听百官说那些体面话,在他们开口前面无表情出了声:“若是有奏便挑有用的说,若是无用,说了之后结果如何你们心里都清楚。”
众臣被他的性子折腾了大半年,对此很是敏感,在心里铺垫了无数次的话哽在喉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合适。
他们觉得这日子过得很是煎熬。
上方这位年轻的帝王性子实在太难捉摸,最初时阴晴不定,但变化时好歹还有个征兆,也就罢了。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帝王看着心情甚好,毒舌的习惯却依旧没变,于是从前沉着脸毒舌的日常就变成了微笑着毒舌的模样。
最初看到时的惊悚感好不容易才消散下去,帝王就又变了套路,直接变成面无表情模式,眼神淡淡看过来,让他们觉得其实无论说什么结果都一样——
大嘲讽术不要用的太顺口。
众臣很明智的低下头沉默,等着出头鸟先承受攻击。
出头鸟吏部尚书宋谦觉得心里苦,犹豫一会儿还是走上前去:“陛下,臣有奏,如今距科举时日不足一月,各地考生的名单已经报了上来,但考卷及考官还没定下,还是按着往年的规矩办么?”
燕稷看着宋谦,心里更气了。
他如今心里不好受,就想找个撒撒气,但一来宋谦同魏荣共为中立派之首,为人清白正直忠心耿耿,二来他说的事确实是正事,干净利落,如何也没有找茬的余地。
燕稷决定再忍忍:“去年是怎么办的?”
“去年考卷为翰林院四大学士所出,端亲王及苏老太师共同监考,会试前十入殿试,先帝定下状元榜眼探花,亲自拟定官职,余下便由吏部分管了去。”
“那一年的状元……朕记着似乎是谢太傅?”燕稷道:“那看来这能入殿的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就依着旧制来便是。”
宋谦应下,又道:“那便剩下考官抉择了,考官五年内不得重复,此次还是要重新选择。”
燕稷点头,抬眼看下去:“众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或者是觉着自己能够担当此任,毛遂自荐者?”
殿下沉寂一会儿,片刻,骆铭躬身:“陛下,臣愿一试。”
他开了头,之后也有不少臣子出了声,燕稷听完,伸手摸摸手腕佛珠,开了口:“众卿有此心,朕心甚慰,不过这人太多,朕也不知该如何选择,尔等平日共事,想来对彼此也多有了解,不如都说说,推选出最出众二人。”
说罢,他笑笑:“不如就先听去年担当此任的人怎么说……王叔先说说吧。”
燕周一怔,随即向前,做出沉思模样良久,道:“陛下,骆尚书从前是榜眼出身,在朝堂数年也是有远见之人,臣以为他担任考官甚是合适。”
他的话在燕稷意料之内,点头又看向苏谋:“苏老太师以为呢?”
众臣原本以为苏谋推举的人也会是他那边的,不想老太师笑眯眯想了会儿,却说了一个众人都没想过的名字:“臣以为,谢太傅合适,状元之身,帝师之才,想来最是能为大启挑选人才。”
话音落下,就遭到了燕周一派臣子的反对:“谢太傅去年才入了朝堂,到底是年少,且处于宫城对外了解甚少,此事事关重大,怎能如此大意。”
苏谋没说话,燕稷先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朕眼皮子浅,选择的太傅无用到连考官一职都担任不来?”
说话的臣子一惊,知道庆和帝护短的毛病又犯了,低头:“臣并无此意。”
“那你还能有什么意思?”燕稷冷笑:“年少不假,太傅十五书《时事策》,当时为先帝所用,赞其大才,你自诩多几分阅历,可曾有拿得出手的策论?”
臣子面露尴尬。
燕稷继续道:“再说处于宫城对外了解甚少,太傅从前四方云游,各地状况都能说出一二,你若是出了京都,莫说其他,便说十八州,你能认得多少?”
臣子羞愧低头。
燕稷神情回复从前慵懒模样:“并且,无论如何,谢太傅模样甚是好看,放在外面也不会丢了我大启朝堂的脸,若是你这般容颜……啧。”
臣子:“……”
燕稷大嘲讽术施展完,身心舒畅:“那么今年的考官便暂定为骆尚书和谢太傅,考试期间京都防卫便由贺将军率烈焰营负责,众卿可还有异议?”
围观完方才帝王毒舌的众臣本就不敢有异议,再加着燕周的意思已达成,苏谋也没落下,自然没人吭声。
此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燕稷心情稍缓,看他们也顺眼不少,没在开启过毒舌模式。众臣看帝王脸色变好,逐渐放宽了心,就科举一事来来往往争论起来。
燕稷懒得听他们说,坐在上面漫不经心朝下面看去,视线最终不由自主落在谢闻灼身上,后者笑着站在那边,嘴角温润笑意在看到燕稷目光扫过来时稍稍一勾,就与之前说着要进行言传身教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大概是习惯导致,燕稷又开始心猿意马,但想了没多久,又念起二十四岁的这道坎,神色渐渐黯了下去,移开视线。
谢闻灼看着他的模样,眼睛稍稍眯起。傅知怀和谢闻灼站在边上,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中,低头沉默许久,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不自觉握了起来。
……
下朝回了御书房后,燕稷情绪依旧没能恢复,二十四岁这件事原本就一直梗在他心里,之前想要过得舒心些,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如今突然意识到,须臾之间便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他心情不好,自然少言寡语,只有在之后傅知怀和贺戟前来时稍微有了些笑模样,送走他们之后就立即散了去。
谢闻灼站在他边上烹茶磨墨,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在最后燕稷实在烦躁摔了笔的时候,伸手拿了布巾将他手上沾上的墨汁擦掉,道:“陛下心里可是有事?”
燕稷抬眼看看他的脸,想着这么好的人不能要,心情就更糟了。
他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太傅可还记得之前朕同你和邵和说过的那个话本子里的故事?”
谢闻灼点了点头:“自然是没忘的。”
“好。”燕稷道:“之前邵和问我,那人再次回到过去之后如何了,当时朕没想起来,现在突然想到,其实当时那话本子后面还有一段,说的是那人喜欢上了一人,想与之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