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田记 番外篇完本——by方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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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楠并不知道林秀才的过往,她只能根据自己这个身体原有的记忆以及林氏的才华性格推断眼前这位老人并非一般的酸儒秀才,再加上刚从林正杰口中得知他与王禹偁是好朋友,萧楠对自家这位外祖父就愈发的好奇起来。
王禹偁可不是青孚镇人,他甚至不是嵩县或者洛阳人,王秀才今年六十有一,而王禹偁却只有五十二,性格耿直得有些倔强又才华横溢的王禹偁会因王秀才一封信而来青孚镇出任一所小小镇官学的学正,这绝非普通交情能够办到,想到入神之处,萧楠看着林秀才的目光不自觉有了几分灼热。
“怎么,数月不见,莫非你外祖我已老得让你陌生了?”林秀才眼见萧楠这般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嘴巴上那一把齐整的花白美须不由微微翘了几翘,伸手在萧楠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现年已六十有一的林秀才身体健朗,精神也不错,并未被数月前家中的那场变故给打击倒。
“哪有,我是瞧外祖父你一点也没老,心里寻思着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呢。”萧楠头一缩,连忙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少拍马屁,跟我进来,让我查查你的功课,要是字没进步,我可要抽你。”林秀才双目一瞪,白了她一眼,随后转身朝着书房行去,萧楠只能亦步亦随的跟上。
林秀才不但文才非凡,更写得一手好飞白体和行草,林氏自小得林秀才悉心教导,也擅飞白体,至于草书,风格太过狂放与林氏性格不符,她没学,萧楠身为林氏的女儿,自然而然的已精于飞白体。
萧楠四岁开始得林氏起蒙,后林秀才发现她学东西特别快,特意把她拘在身边教了两年,飞白体也是由林秀才一手传教,萧楠曾在家中看过原身描的贴,这姑娘虽才十一岁,可那一笔字已能与她前世高中时代的钢笔字相比,萧楠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头连连赞这副身体的原身的天赋之高,当真远非自己所能及。
萧楠前世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习毛笔字,一开始练的楷书,高中开始学飞白体,行楷,大学时期草书和颜体亦开始涉猎,可她的毛笔字真正登堂入室,却是三十岁之后的事,她成为自己所在行业的知名人士之后,不少人夸过她的毛笔字有宗师之范。
萧楠对此只是一笑置之,所谓宗师多指能开创流派之人,她字虽写得不错,却不过是习的前人之道,身为一个考古系的知名教授,这点成就有什么值得炫耀!
闲话不说,言归正传,萧楠进入林秀才的书房之后,不待林秀才崔促,便自动坐到林秀才的书桌前,握笔挥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写下一首陶渊明的《归居田园》: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大娘,数月不见,你书法进益颇深啊!”林秀才拿起萧楠写的这首诗,双眸光芒大盛,他的目光足足在纸上停留了三四分钟之久,这才转到萧楠身上,看着萧楠的目光布满了惊讶,像是头次真正认识自家这个外孙女一般。
萧楠这个身体前身的字在她这个年纪来说已相当出色,可与后世的萧楠比,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萧楠虽然尽可能按这个身体原本的水平发挥,可她写字的风骨特色已印进了灵魂,毛笔一动,乍一看上去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功底却稳健大气很多,真正懂行的人,一眼能瞧出来,而林秀才,显然就是那种懂行的人。
“近日家中变故颇多,大娘又大病了一场,心里产生了些许感悟,以前我的性格张扬了些,我父在的时候,大娘可以随心所欲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如今父亲不在了,大娘自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恣意轻狂,只是这磨性子非一时之功,大娘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就只能以练字来慢慢来磨练心性。”萧楠微微沉默了片刻,才接口道。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你外祖我,是家逢大变,年近二十的时候才有了这样的感悟,你小小年纪却……”林秀才忆起往事,心头掠过一抹淡淡的伤感,再看萧楠,想起她这点年纪,就失去了父亲,心头悲意更甚,瞧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变得慈爱柔软无比。
第十四章、嚣张舅妾
“外祖,这些事都过去了,咱们都应该向前看,我相信咱们的日子以后只会越过越好的。”萧楠眼见自己的一句掩饰之语触动了林秀才的心底的某块伤疤,引动了他悲伤的情绪,心头一紧,连忙出言安抚,像林老爷子这把年纪的人,已不合适大喜大悲。
“大娘说得对,咱们要向前看,你们家有你在,你相信贞娘和你弟弟都不会受委屈的。”林老爷子到底是豁达之人,他只是一时被挑动情绪,情感有些不能自控,被萧楠一劝,立即就缓了过来,他口中的贞娘指的是萧楠的母亲林元贞。
萧楠见老爷子缓了过来心头一松,旋即想起官学里的周博士见到自己时反常的表现,她略一斟酌,终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外祖父,镇官学里的周博士与我父亲有什么过节吗?”她思来想去,得到唯一的结论就是周博极有可能自家父母有什么过节,否则,自己不过一孩子,就算对他有所冒犯,也不至于让他一看到自己就愤怒得连理智都不顾了。
“哦,你今日在官学那边碰到他了?”林秀才闻声微微一怔,不答反问,萧楠点了点头。
“可是他有为难于你?”林秀才又问。
“为难谈不上,就是瞧上去似乎对我颇有些意见。”萧楠略一迟疑,道。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学会报喜不报忧了,那姓周的是什么品行我还能不清楚,以前你父亲在的时候他惧怕你父亲,明面上并不敢如何,如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当年想求娶你母亲,我没答应,后来你母亲嫁给了你父亲,他便一直怀恨在心。”林秀才似乎对此人所知颇深,他三言两语的将事情简单介绍了一遍。
萧楠听得恍然大悟,原来是父亲的情敌,怪不得对自己的敌意那么大,意念落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将此人与自己的父亲萧大郎做了个对比,然后,很不幸的,这周博士直接被比到太平洋去了,此人虽是官学博士,可无论长相、气质和风度,与萧大郎都不在一个档次上,换成任何一个有点眼光的女子,都会选萧大郎而不会选他。
“祖翁,大娘,出来吃饭啦!”时间缓缓而过,一老一小在书房聊得极为投机,林秀才不时被萧楠逗得哈哈大笑,却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嗓音。
“哎哟,到饭点了,咱们赶紧出去吃饭。”林老爷子听到呼唤声,醒过神来,他伸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与萧楠一同起身走出了房门,一出书房,萧楠便看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外,她身着月白色绣花棉布衫,下身是一袭藏青色的棉布裙,衣着简洁大方,穿在她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清丽动人,此女正是萧楠的二表姐林芷。
林老爷子和王氏的基因好,他家里的几个孩子相貌都不差,其中又以萧楠的母亲林元贞长得最出众,林芷这姑娘就很像自家姑母,不仅相貌像,就连那温婉娴静的气质都像,若让她与萧楠一同站在林氏身旁,只怕不认识他们的人都要以为林芷才是林元贞的亲闺女。
“芷表姐。”萧楠看到此女,脸上顿时浮出几许顽皮的笑意,一步窜到她身旁,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皮。”林芷现年十五,身高已有一米六左右,是大姑娘了,比只有145的萧楠高了不少,她瞧着一脸顽皮的抱着自己胳膊的萧楠,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她的额头一下。
林秀才看着手挽着手,亲如姐妹一般叽叽喳喳走在前头的孙女和外孙女,眉眼间都是笑意,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看到自家晚辈相亲相爱,和睦相处!
只可惜,这般和谐的画面在走到食厅时顿被打破,无它,只因此时此刻,食厅内多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少妇,她身着翠色锦缎衣裙,衣裙上面绣着一朵朵色彩鲜亮的芙蓉花,容颜艳丽,身材凹凸有致,身边还有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婆子扶着她的手,乍一看上去,既像某个大户人家的姨娘,又像画舫红楼里的头牌姑娘。
萧楠骤然看到此人还以为自己走错地了,外祖家以前确实比较富裕,可除去外面店铺的掌柜伙计不算,家中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个煮饭的婆子,两个丫头,再加上一个做粗活的小厮,何曾几时有了这般阔气的姨娘以及伺候姨娘的下人?
“哟,我说今日饭菜怎的这般丰盛,原来是家中来了客人,这位小娘子瞅着有些眼熟,莫不是贞娘家的娘子?”就在萧楠一脸懵懂的时候,年轻妇人已摇拽生姿的走到了萧楠身边,目光极为放肆无理的打量了她几眼,用手中帕子轻掩了一下嘴,才吃吃笑着开口道。
萧楠听得皱起了眉头,听此女的口气,似乎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晚辈,可自己对此妇却无关点印像,她下意识的扫了一下当场其它人眼脸色,林芷在看见此女的时候,面色早已黑成了锅底,连带身体都变得僵硬了许多,还有食厅之内的林正杰、外婆和大舅母等,没有一个人神色好看。
咦,此女莫非是大舅的妾室,萧楠瞧着在场诸人的脸色,再想起曾隐隐听林氏说过林家数月前发生的那场变故,似乎就是因为大舅在外面招惹了个什么不该招惹的女人才折腾出来的,莫非就是这个人?
“咳,大娘,这位是我家新进门的付姨娘,你之前尚未见过。”张氏看到萧楠脸上惊愕,略带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开口为她介绍了一句。
果然是大舅的妾室,萧楠的目中闪过一抹了然,只是她区区一个妾室,在林家反像那高高在上的主子一般实在是让人感觉怪异之极,若只瞧她的着装和行事派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哪个富贵人家来林家做客的姨娘太太,结果她的身份却是林家大郎君的一个妾!
第十五章、交锋
萧楠想明白她的身份之后,只淡淡扫了付姨娘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至于她的问话,压根没有理会,瞧此妇的行事派头显然是有什么依仗,导致她行事如此嚣张而林家上下根本没人敢动她,萧楠是林家的外孙女,虽受外祖外婆宠爱,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外客,身为一个外客身份的外孙女哪怕看不惯付姨娘的派头,却也不能越疽代疱,多做什么。
她不方便做什么,却不代表萧楠要给此妇脸面,此妇再有背景也只是林家一个妾室,她区区一个妾室在林家趾高气扬、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到萧楠面前,以长辈的口吻对自己和自己的亲娘指手划脚,她算哪根葱?
萧楠不想若事,自认无视村姨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林家人这些日子早被付姨娘折腾得心烦意躁,只因某些原由发作不得,今日见萧楠不给付姨娘面子,口中虽不能附和,心头却觉分外解气,与萧楠同辈的林正杰和林芷脸上已不由主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萧楠的挑衅(哦,萧楠的行为在付姨娘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以及林家人兴灾乐祸的表情让付姨娘怒火中烧,她本可嫁入官宦人家做正室,后因某种见不足为外人道的因由成了一个无官无职的普通秀才家的妾室,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怨气。
再加上她身份来历特殊,手握上方宝剑,来到林家之后林家人哪怕再不喜欢她,却也没有人敢当面对她有半分不敬,这萧楠不过一个外嫁村妇的孩子,却敢这般扫自己的脸,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能把这个命硬克父的小猎女给整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就不姓付。
“久闻贞娘在娘家时是整个青孚镇闻名的才女,没想到嫁入农家之后却连自家儿女的基本的礼仪都教不好。”眼见萧楠将自己当成了空气一般,已转身抬步,朝着饭桌行去,付姨娘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双眉一竖,瞪着萧楠的身影满脸讥讽的开口。
“你是我什么人?”萧楠闻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足下一跨,一步逼到离付姨娘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之内,冷冷的盯着她问了一句,虽然萧楠的个头足足比这位付姨娘矮了一头,可她身上陡然散发出来的气势以及目中森然的寒意,竟是迫得付姨娘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两步。
“你,你放肆!你这个命硬克父的扫把星,活该你家阿母要随着你一同守寡!”待付姨娘回过神,发现自己竟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给逼退了,顿感恼羞成怒,口不折言的破口大骂。
她此言一出,不仅是萧楠,林家诸人同时色变,林秀才双目一凝,怒目瞪向付姨娘,正待放声大喝,萧楠已抢在他之前动了手,但见她手掌一张,瞬间就掐住了付姨娘的脖子,付姨娘虽比萧楠高出一头,可她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何能与自小练武,力气又远比寻常人大得多的萧楠相提并论,她拼命挣扎,脖子却掐得愈来愈紧,面色逐渐开始胀紫。
“外祖父,此女开口就辱骂我爹娘,却不知我若现在杀了她按宋律该获什么罪?”萧楠一边控制着挣扎不断的付姨娘,一边转目看着林秀才问。
“付姨娘舌毒辱主,既犯舌戒又犯以下犯上之罪,杀之无罪!”林秀才缓缓开口道。
“老太爷,你,你可不能这样!”原本扶着付姨娘的那婆子在萧楠动手的时候想出手帮忙,却被萧楠一脚踢得翻滚在地上,此时刚从地上坐起来,她听得林秀才的话,不由大惊失色,顾不得身体疼痛,急忙几步爬到林秀才身前,急急开口道。
“不过,看在她是你大舅妾室的份上,大娘还是饶恕她这一回罢。”林秀才淡淡扫了那婆子一眼,话锋一转,复又慢吞吞的道了一句。
“既然是外祖父开口,大娘不敢不遵。”萧林像看死人般看了付姨娘一眼,终放开了手掌,那付姨娘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立即半蹲着身体,一手扶咽,一手扶胸,狂咳不止。
“宋姨娘!萧楠年幼,不知我大宋律法有哪一条明文规定,一个妾室可以对自家郎君的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孩子指手划脚和漫骂攻击?若宋姨娘知晓此律,还望明示!只要确认此律存在,萧楠定然向你赔礼道歉,若是没有,我希望宋姨娘能为自己适才的话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萧楠放开手掌之后,目光落在狂咳不止的付姨娘身上,继续开口道。
萧楠并非得理不饶人,一般情况,外人只要不触及她做人的底线,她皆可不与人计较,尤其是面对女性,不到迫不得已,她真不愿为难他们,她自己也是女性,自是深知女性在男权社会生存的艰难,因天生的生理差异,即便是早已提倡男女平等的现代,女性仍然处于弱势地位,更别说在皇权至上,男性为社会主导的古代。
可没有办法,不论在哪个年代,总有那么一些脑子进水,不思干好自己份内的事,一天到晚想着以算计折腾他人为乐的奇葩存在,面对这样的人,无论男女,你若不反击,最后只会被啃得尸骨无存,而眼前这位付姨娘,正是这种奇葩中的战斗机。
“你,你?”付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唇色发白,却说不出一句完整有效的话来。
“老太爷,老夫人,我家姑娘虽嫁入贵府为妾,却是贵妾,在身份上也算得是这位小娘子的长辈,可她却,却这般目无尊长……”眼见付姨娘没了性命之危,跟着她的那位婆子提着的一颗心也终落了下来,心归原位,她的智商也跟着回笼,她虽有些惧怕萧楠的横蛮,却不能任凭她这样逼迫付姨娘,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先看了萧楠一眼,随即将视线到林秀才和王氏身上,一脸愤慨的开口。
(备注,这宋朝的称呼太复杂,我硬是没查出宋朝下人如何称家中一系列的主人,如称家里的小主人,女孩为小娘子,男孩为小郎君,那大的和老的呢?难不成叫大郎君和老郎君?总觉得不太对劲,既然搞不清,还是选了个大家都能理解和习惯的称谓。)
“邱妈妈此言谬矣,贵妾虽带了个贵字,却仍然是妾,若是大郎的孩子,倒是应该称她一声妾母,可萧楠是我家贞娘的孩子,贞娘是外嫁之女,她一个妾室对贞娘的孩子指手划脚,确不合事宜,当然,我这外甥女年幼,脾气急躁了些,也有不对之处,今日之事,依我之见,就此作罢,你带付姨娘退下罢。”林秀才淡淡的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