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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梦 番外篇完本——by箜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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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追了。”云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韶身后,五指扣紧云韶肩胛制止住他的动作。
“你这是养徒弟还是养儿子呢。”云归无奈地叹了一声,“让他知道也好。”
“师兄是故意的?”
“这许多年,你待他如何,连旁观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又岂能想不通?若真是想不通,也算辜负深恩了。”
云韶眺望着门外的万里青云,清雅的眉微微蹙起,转身不语。拂尘尾轻轻扫过云归长袖,竟是当真不管了。
他倒是不担心这孩子能钻牛角尖。
远远地,青芒一闪而逝,将茫茫云海从中一分为二,锐利无匹。披着日光,昭元全力御剑,罡风急遽刮过的声音擦过耳畔,带起锐响。
不知过了多久,昭元俯身而下,穿破云层,周身带着萦绕不散的氤氲水雾。眼下接近昆仑,几座连绵山峰高低起伏,直指青天。
地上清河自昆仑奔腾而下,日光下亮如银带,平如水镜,反射着耀目的光芒。
青鸟停留在他的肩畔,愉悦得带起一串清鸣。高高看下去尽是一片枯黄的草地,昭元向着昆仑之侧,一路飞去。有牧民看到昭元御剑而去的身影,竟是跪地高呼,以为白日中见到了神仙。然而那清影只是一瞬,便让人找不到轨迹了。
昆仑附近昼夜极短,昭元到心灯界附近落下时已是天黑。主峰拔地而起,直上云霄,几座侧峰在侧拱卫,呈环抱状,在漆黑的夜空下如同一座禁城。
凝目望去,主峰被结界环绕,那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心灯界环卫在内。结界之顶还有一件金灿灿的物事悬浮其上,每一个呼吸间便有金芒从内溢出,散入结界之中。想来便是心灯界的镇山之宝,心灯,据说防御力乃是修仙界最强,能抵得住三位渡劫后期的仙者联手攻击,还能支撑三刻钟之久。
昭元冷哼一声,眼帘微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物,上面尤带斑驳血迹,破碎不堪,竟是那日云韶重伤时所穿衣物。
果然,不多时,风雷变色。隐隐的咆哮声徘沓而来,空气都似被震得几番抖动。青鸟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全身的毛尽数炸起,昭元握紧手中的宵练剑,随手摸了摸它替它顺毛。
风雷之声更近,地面扬起一片尘土。尘土落定后,黑夜中,几双猩红双目相继亮起,定睛一看,竟真是三只狰。那狰体型巨大,小山一般,倒衬得持剑而立的少年无比娇小。
几只狰一同出动,倒也是稀奇景象。
五尾一角的异兽长啸一声,那声音像是巨石相撞,震得人耳目欲聋,滚滚热流顺着那口翻腾出来,卷起地上枯草砂石倒卷过来。昭元任凭那砂石席卷,衣衫分毫不乱,立得稳稳当当。
昭元所料不错,那日的手脚果然是动在了云韶的衣物上。青鸟伶俐,见机不对早就高高飞起,远远地躲到一边免遭波及,鸟儿在狰的眼中还不如蚂蚁大,自是不会在意。
昭元提剑疾走几步,周身杀意翻腾。狰的目光随之锁定在了昭元身上。异兽狰上古传承,在人间繁衍千万年,向来只有人类平日祭祀跪拜,修仙之人见之亦是远遁居多。在这三只狰的生命中,还从未见到修仙者迎面而上,悍然挑衅的。
之前碰到一个修仙者,追杀一路仍是让到嘴的粮食跑了,没占成便宜反倒是吃了不小的亏,现在被攻击到的伤口仍是隐隐作痛。如今,竟又有一个人类敢来挑战!还是堵到了自家洞口!
这一认知惹怒了狰,其中一只躬身伏地蓄力,快如闪电扑上,刹那间便要将少年撕成碎片!
昭元携怒迎上,眼疾手快地按住那只狰的颈间,一手提剑,一手紧紧地把住其颈间皮肉,顺着狰扑来的惯性附在它颈间。电光火石的一瞬便同狰在地上翻滚了几个来回!
那狰高声怒吼,来回甩动沉重头颅,试图将昭元抖落下来。在旁窥伺的两只狰见状,也一拥扑上!
占了体型灵敏的便宜,昭元虽是被晃得如同巨浪中的小舟,倒是完好无损。那两只狰不但挠不到昭元,反而和同伴撞到一起。几只如同小山一般的异兽一撞,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连带着周围的山石山壁都被撞得粉碎。
翻腾,咆哮,撞破!
那狰直起四肢,怒嚎一声,额上竟渗出鲜血。昭元见机翻身而上,脚尖在其背上一点,伸手抓住了狰头顶唯一的角,用力一折——
“呜!!”那狰声音痛的都变了调,竟是几个哆嗦,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这畜生的弱点在角!昭元眼神一亮,宵练剑当头斩下,青芒一闪便贯穿了狰的喉咙。从那狰倒下的身躯上一跃而下,昭元眼神凌厉,颊上溅了血,竟让剩下的两只狰不知觉的倒退了一步。
孽畜!敢伤我师父!
效仿刚刚做法,昭元又将一只狰斩于剑下。这片荒地上尽是山石碎屑,还有连天成片的大火。
异兽都是趋利避害之物,剩下的那只狰如今算是真的吓破了胆。人类修士都是这般强悍么?之前见到的两人已是让他们讨不了好,如今这个,更是以命搏命一般,尽是不要命的打法。
唯一的狰倒退两步,眼见便要奔回老巢。
昭元踉跄一步,从狰的尸体上滚下。一手拄剑试图站起,竟是试了两回才成功。一人一兽隔空对视,一个目藏畏惧,一个不掩杀气。
昭元摇摇晃晃站起,长风吹过他的鬓角,青丝混着血迹黏在颊边,唯有一双眼睛亮如星火,漆黑的眸子凛凛冽冽。
狰又后退一步。
“铮”地一声,昭元拔剑而起,上前一步。
狰见状竟是又后退一步。
少年前进的身形蓦地顿在原地,宵练剑拄在地上支撑住少年单薄的身形,他单膝跪地,左手死死地摁住嘴唇,却是再也掩不住一口鲜血,顺着指缝绵延而下。
那狰不再犹豫,扑身上前,利爪映射出锋利的寒芒。昭元在原地狼狈一滚,躲过了狰的攻势,随即掣出承影,身形拔地而起御剑直上!只是那御剑的身影摇摇欲坠,速度亦是不快。
狰毫不犹豫地腾云跟上,风雷之音奔腾,速度极快,几息之间便追到了昭元身后,长尾如鞭,一甩之间带着凌厉风声,险险将御剑之人抽下云端!
昭元御剑骤停,夜空中星云低沉,心灯界主峰和几座侧峰正在脚下。
狰只是稍稍一顿,惑于其骤停的动作,但野兽直接的思维倒是庆幸于猎物的“束手就擒”。长嚎一声,震得心灯界附近山石抖动,大如磨盘的血口一开,空气中温度蓦地升高不少,一个火球瞬间成型向着昭元飞来。
昭元御剑灵巧一闪,全然不见之前示弱时那勉强虚弱的样子。那火球顺着昭元让出的轨迹,好巧不巧地,正好落在了心灯界主峰上。心灯界结界果然稳固,只见金芒闪过,结界分毫不动。
昭元眼中神色略变,在下一个火球飞来前堪堪擦过,长发都被烧焦了半边。
怒骂了一声孽畜,倒是惊喜地发现心灯界西侧的一座侧峰被那火球击中,山石震荡,被砸中的地方起了一点星火。
这样闪避着,又是天干物燥的时节,很快,那侧峰便肉眼可见地起了一片大火。隐隐的有无数惊呼声传来,心灯界弟子终于发现,都在施水咒平复火势,也有的被惊得御剑飞起,前来查看情况。
昭元眼帘一窄,趁机向狰挥去一剑,剑芒过处,将那几个飞来查看的弟子扫荡出战圈之外。任凭那些弟子高声呼喝,仍是同狰缠斗不休。
眼见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侧峰的火是无论如何也熄灭不了了,更多的弟子御剑前来制止一人一兽。昭元见局势无法控制,利落地翻身折了狰的额角,引发狰高声怒嚎!
第16章 绝尘
昭元险险一躲,宵练剑原先所在的地方,连空气都被狂甩来的长尾抽得支离破碎。昭元听着身后凌厉风声呼啸而来,未来得及回头看,凭着直觉向左一侧,又趁着那豹尾未收回,反手便是一剑,那长尾齐根断裂,痛的狰几欲发狂。
昭元在半空中御剑立得几乎不稳,接连对战三只狰,灵力消耗的情况超出他的想象。起先那次吐血是示敌以弱,但他也实实在在的受了不轻的伤。
鏖战中被抽到的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呼吸都难掩疼痛,昭元眼前有些模糊,从储物袋中摸出几粒丹药,看也不看地含在嘴中,只希望那药能在他灵力耗尽之前有所补给。
师父……
昭元横剑在胸,长风划过他冷冽的眉眼,身前是正在发狂、拼命也要将他拖下去的狰,身后是几十心灯界弟子,围绕不前,跃跃欲试。往上是青冥浩荡、云海滔天,往下是拔地山峰、直指脚尖。
身形蓦地拔高数十丈,昭元冷眼俯瞰胶着的战局,走到最紧迫之刻,反倒头脑无比清醒起来,过往云韶执手相授的一招一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来回晃动。
万千青芒从周身升起,昭元并指抹过宵练剑刃,将原本朴实无华的剑锋注入摄目锋芒,仿佛那剑在触到他的一瞬间都活了过来,有难以言状的压迫力从他身上逸散而出。
一剑绝尘!
高空的罡风骤停,在昭元身周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流,下一瞬间,宵练剑尖直指那狰,剑芒划过,那仍在嘶吼咆哮的狰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竟是无声地被一分为二,热血喷溅,剩下破碎的尸骸坠落半空,扬扬洒洒地全是污血。
而那剑芒去逝不减,在劈了狰之后一往无前地向着前方而去,眨眼间没入了心灯界侧峰!
心灯界众多弟子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那剑芒,皆是呆了,未曾来得及阻止。而那剑芒消失后,竟也悄无声息了。
这便结束了?所有人都动了口气。
不……一声响彻天际的沉闷轰隆声乍起,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心灯界那侧峰的山尖轻轻一歪,竟是顺着切过的痕迹滑下了山坡!
尽管身在半空中,那山仍是带起了无数飞扬的尘土。一时间,天地间皆是沸沸扬扬的泥沙,待到尘烟散尽,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侧峰的山头,竟是被削下去了!
更多御剑的身影带着惊惶飞起。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的心灯界弟子怒目回身,想要找昭元算账——原地哪有少年的行踪?良久,方有远远的一声传音传来:“在下天舫长老云韶门下昭元,听闻贵派近有异兽狰出没,屡次滋扰贵派,特来相助除妖。至于侧峰之事,实属意外,来日昭元携天舫之礼,定会亲临心灯界赔罪!”
不是敢暗算么?不是说那狰无人豢养么?昭元长出一口气,身上大小伤口同时痛了起来,心情却出奇的舒畅。收他为徒的初衷为何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昭元一世为云韶的徒弟,便容忍不得任何人加以欺辱。他今日御剑万里,不惜以命相搏,正是为了告诉心灯界这一点。
“混账!”一弟子咬牙捏诀,正欲御剑急追,将那贼子追回,却被一只手拦下。
那人回头一看,正是长老秦初君御风而来,无声无息立在自己身后,平静地目送那人远去。他不解地问,“长老,如此大辱,为何不追?”
那人虽有一剑绝尘,声势逼人……可那样的招式,已是不可能再发出一次了。再说,他看那人已算是强弩之末,何足畏惧?
“让他走罢,没听说是意外么?”秦初君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3 意外二字,当真是意味深长啊……
那时好友云韶重伤出心灯界,心灯界登山赔礼之时,不说也是意外么?如今同样的理由陪上来,却又如何反驳?
这边是云韶当时在自己耳边念叨的小徒弟?当真胆大妄为……秦初想起了当时蓝袍的仙友一边同自己下棋,一边同他谈论自己小徒弟徒弟的神情,淡然、却带着点儿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自豪。
万里之外的天舫,云韶驻足云亭。放眼望去,天舫上下惟余莽莽,山色空濛,雾气中都带着微微湿润的氤氲水汽。
四角飞起的亭檐下,稀稀落落地落着水,溶化后的雪水顺着缝隙落下,像一层雨幕。
两日不见昭元,云韶虽无担心,却仍有挂念。
远远地,一声熟悉的清鸣响起,云韶抬头,肩膀上已经扑棱扑棱地停了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歪着脑袋看了看云韶,又偏头自顾自地梳理羽毛。
云韶笑了,垂了长长的眼睫,伸手摸了摸青鸟漂亮的羽毛。
虽是不见昭元,他却知道,小徒弟已经回来了。天地间灵力骤然动荡,皆涌向一个地方,速度之快,都已形成大风。云韶略一感知,眉目中喜色一闪而过,带着青鸟瞬闪至了云崖。
停顿了逾四年,昭其终于还是突破了瓶颈!
云崖在云韶洞府之南,斜对镜台,高达万仞,灵力充沛。云韶曾在其上以灵力开凿几处洞府,供师徒三人闭关只用。如今这动静便是出自昭其的所在。
站在洞府前,云韶不曾出声,怕打扰正在紧要关口的昭其,只化了个蒲团,在府门前阖目静坐,替他护法。
不知过了多久,长风骤停,刹那寂静。室内传出一声畅快之极的清啸,昭其府门大开,几月前的抑郁之色一扫而空,整个人如获新生一般地容光焕发,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之色。
云韶起身,唇角微扬,亦是带了几分清雅的笑意,“昭其。”
昭其上前一步,单膝跪在云韶面前道,“多谢师父灵药,徒儿愚钝,如今终于参透瓶颈,得以突破。”
尽管看不到门外,但是仍能感觉到云韶的气泽就在自己附近,如何不能安心?
云韶将他扶起,语带欣慰,“好。”
“如此盛事,今晚为师开一坛酒替你庆贺如何?”
昭其有些迟疑,“师父的心意徒儿领了,只是师父的身体似乎不宜饮酒。”
霁月清风下,云韶逆光站在府门前,眉眼细长而温润,唇边带着清雅的笑意。他今日穿着月白道袍,上边绘着墨竹,滚边的金线绣过衣角袖口,高束的腰封勾勒出挺拔身形,是比前几日精神了些许。
“无妨。”
第17章 浮生半日
“整日叫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昭如哼了哼,眼带不屑,指尖打出个火苗,将那一堆沾血的衣物烧掉,又招了一缕清风,才将满屋的血腥气驱散掉。
“这个,三粒,别倒多了。”昭如扔给昭元一个玉瓶。
用一颗少一颗的药,看着昭元一把塞进嘴里,现在昭如的心还抽抽着疼呢!
“多谢了……”昭元懒懒地抬了眼皮,失血过多让人眼前黑沉,只想安睡。
昭如妙目微凝,细长的指尖卷了卷颊边的碎发,无奈道,“就算你跑来丹房找我疗伤,又能瞒多久?你这回闯的祸可不小。”
“难不成我要一身是血的回去?”昭元撑着墙壁直起身子,“我先走了。”
昭如在后边气得柳眉倒竖,“小子,怎的用完便扔,真是喂不熟的——”
“我师兄大概快要突破了,大约便是这几日的光景。”昭元走到丹房门口,蓦地转身,唇边挂着一缕笑意。
昭如愣了愣,“你……”
话音未落,北边灵气骤然动荡,山中灵气一收,肉眼可见地往一个地方涌去!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应到了云崖的灵力涌动。
“这便是了。”昭元一笑,“我师父定是抓紧这机会开新酒了,你不去祝贺他么?”
他是去不成了,这样脚步虚浮,虚耗过度的模样,可不敢站到二人面前。
“去,怎么不去。”昭如大方道。习惯性地抚上额间青玉,眉眼微弯,一双杏眼晶晶亮亮。
另一边,镜台上,云韶新栽的红梅,虽只有一臂之长,在青松茵盖下显得格外小巧,竟也应景地开了几朵腊梅。
月白风清,镜台上飘散着缕缕酒香,不时有两坛相碰的清脆声响来,连青鸟都蹦蹦哒哒地跳到了坛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去。
云韶失笑,看着坛边的青鸟,屈指对着那小脑袋轻轻弹了一下,“阿青也想尝尝么?”
青鸟被弹的一惊,黑豆般的小眼睛直直看着云韶,像是带着点幽怨一般,扑棱扑棱翅膀飞到旁边的腊梅枝上去了,直晃得可怜的小腊梅树摇摇欲坠。
“别闹!”云韶轻笑,“再晃这今年好不容易长出的几个骨朵,都要晃掉了。”
一旁昭其道,“这青鸟都回来了,昭元定也身在天舫,为何不现身?”
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昭其倒也知道几分。天舫上下早有禁令,未出师门的弟子除非奉命下山,否则应向掌门或首席回禀。不就是一点小事么,何至于几日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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