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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梦 番外篇完本——by箜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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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的错,让我一人受罚就好了!是我不管不顾,是我恣意妄为不顾后果,让他们废了我!为什么还要白白牵连进来!为什么还要以带伤之身替我受过!是我该死!
余下的话皆哽咽在喉中,昭元半昏半醒,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只凭一口气强撑着,死死拽住云韶衣摆不肯放手。旁人见状,只觉是他承受不住刑罚,神志不清的想要求助,上前两名弟子便将他拖到一旁。
那五指用力意外地大,那人几乎是一根根掰了下来,连带着锁灵印将他拖走。三九寒冬内,昭元浑身冰凉,每寸骨骼筋肉都似浸在冰水中一样冷的彻骨,几乎牙关都怕得格格打颤。
原来这才是最残酷的刑罚。
唯有这师徒二人,在彼此瞬间交换的眼神中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云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面色出奇的平静。正如他曾说过,既是将他收入门下,自当护他一世周全。
修为最高的太泓和云归已经走了,以他的修为就算瞒天过海,在场诸人也不会有任何一人能够发现。只要没有人凝目看他的眉心轮,就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他的命魂已经不在原处。
所有人的呼喝声,怒斥声都已渐渐淡去,唯有刻板的计数声还在残忍地、波澜无惊地进行着,“三十五!”
没有人理解为什么自始至终昭元都那样瞪着云韶,而四十的声音一落,青光一闪,云韶竟是迫不及待地提前离开了。昭元死死瞪着云韶离去的青光,半晌,终是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云洲见状也忍不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原本算是天舫最年轻的元婴初期,如今……
倒也算硬气,普通人痛的满地打滚的都算正常,大声求饶的更是不在少数,他竟也这样不吭声地领完了所有魂杖。
“送去云崖吧。”
转身对在场唯一的师弟道,“这两天小师弟怕是低落的很,让云归有空去看看,他伤还没养好呢。”
“记得了,以后不要再提及昭元之事了。”
“是。”在旁观刑之人皆是收回了神,刑堂大殿大门敞开之后,凉风一吹,这才发现后背的衣物皆是湿透了。有的年轻小辈看着昭元被拖走的样子,甚至吓得面色铁青。
第20章 山中岁月容易过
昭元疲惫地掀起眼皮,反复几次意识才渐渐清醒,仍是头痛欲裂。神魂受损这种事,只能以后几年慢慢将养了,别无他法。
至于修为,昭元感知一会,发现元婴竟已被打散,连退两个境界,竟是回到了心动初期。昔日天才,如今泯然众人矣。
虽是元气大伤,修为倒退,但是比之设想的修为全废不知好了多少,而受损如此轻的原因……无非是云韶替他生受了二十杖。
抬眼望去,室内的光线不算太亮,竟是身在云崖内云韶亲自为自己辟出的洞府内。府内陈设极为简单,除却蒲团和床榻之外只有一桌一椅,皆是自己用惯了的。
昭元足足躺了半月才得以下床走动,望着府外一层层禁制,心中焦灼更甚。云韶原本便是重伤之身,替他挡了那些魂杖之后,到底情况如何了呢?旧伤有无发作,神魂有无受损?
没见到云韶一眼,昭元根本无心修行。云崖处地偏,半月都无人经过,昭元便坐在洞府门口眺望着远处的天空,初时昭元还能自言自语几句,时间久了,便再也不开口。
那禁制想必是几位师伯联手加固,昭元试着动了动,那结界固若金汤,简直雷打不动。
不知不觉间,春雨再至,夜里细细密密的淋透了天舫。昭元便靠着洞口默默地看着细雨无声地落到地上,目光愣怔,忽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一双绣鞋,还踏着一把飞剑。
缎纹如鳞,波光闪闪,正是昭如的佩剑。
昭如一身白衣,身形轻灵,她抚了抚额上青玉,弯下身来看仍在发着呆的昭元,“小师弟~”
昭元应声抬头,目光呆滞地在昭如脸上转了两圈,许久没有反应,直到将昭如看得有些发毛,才缓缓的应了一声,“是你啊。”
“真是绝情,你师姐摸着黑来看你,你都快不认识我了!天舫上下,还没有那个男弟子敢这样怠慢。”昭如降下飞剑的高度,隔着结界探头过来。
“我师父……”昭元双眼一亮,忽然间多了些神采。
昭如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我师父在,你师父自然没事,有空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看你都快关傻了。”
“我带了些药给你,还有一枚培元丹——”
那培元丹原本是当年云韶和云归一同炼制,用了无数珍稀药材,一炉总共就那么三粒,用以金丹后结元婴之用,多少天舫弟子求而不得。当时昭如一粒,见面礼送给了昭元一粒,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第三粒还是送给了昭元。
“多谢。”昭元一顿,犹豫了几回还是问她,“劳烦师姐替我多看着点师父,饮酒伤身。”
“也就是有事相求的时候才肯尊称一声师姐。”昭如直白地点出实质,倒是难得的让昭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师父好着呢,你放心吧。这里灵气鼎盛,你若是潜心修行,这八年必定进益不小。八年之后,正是门派大比,你若当真有心不妨趁此机会安心修炼,若是能有所成就,也算不枉你师父一番回护之情。”昭如难得严肃道。
昭元静静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已千年。
若是真放下心头重担,世间竟也过得飞快。昭元并指在墙壁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痕迹来计数,很快半边墙壁都被刻满。恍惚间,竟有过了半生之感。不知外面变化如何,昭元心中从未有过的静。
也许太泓当初那样的惩罚确有深意,时间久了,昭元才慢慢体会出来。
神识与魂力息息相关,魂力愈强,神识愈强,对术法的控制也就愈发得心应手。
魂杖虽是严苛残酷,但昭元发现,在养好伤之后,自己的? 袷端坪跏蔷艘灰鄣玫搅硕土叮贡戎扒看蟛簧佟c啬口は耄袷陡哺堑姆段б蝗杖盏睦┐螅鹣冉鼋鍪悄芨哺钦鲈蒲拢比站昧耍乖焦司堤ǎ苯游圃粕囟锤诘恼霾喾濉?br /> 昔日有凡人道世外得道高人,目中无眼,心中有眼,便是说的神识之力。有神识强者,足不出户,亦能目观千里。
整座侧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竟是都纳入“眼底”。他看得到落叶片片,看得到灵泉奔涌,顺着山涧簌簌而下,看得到镜台松柏青翠,树下偶尔还会摆几个剩下的酒坛,也看得到师兄昭其偶尔御剑下山,许是得了吩咐不知欲往何处。
只是看不到云韶,甚至找不到青鸟,多少有些遗憾。云韶无法窥测那是意料之中,青鸟怎的也找不见?
昭元只无奈了一瞬,便收回了神识,瞬间便感到头痛欲裂,嗡嗡作响,毕竟这样扫视消耗极大,他无奈地蹲在地上缓了半天。
“今日星象有变,帝星微暗……”云归同一旁闲坐的云韶道。“似是人间的皇帝有杂事缠身,为事所扰不得脱身?”
云韶懒懒地倚靠在座上,雍容而矜贵。他脸色偏白,眉如远山,像是瘦了些,鼻梁到下颌都是极好的弧度,安静聆听的模样漂亮的像一座精雕细琢成的汉白玉像,只有偶尔眨眼时才能让人有几分真实感。
云韶眼珠微微一转,愣了一愣,脸上忽然浮上了一层笑意。
云归一顿,亦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刚刚那是……昭元?”
云韶换了个姿势,轻轻点头。
“当真是天才……”云归倒抽了一口气,五年前那小子修为都跌到了那种程度,现在不过转眼时间,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更只是白驹过隙一样,他竟已经能突破结界限制,窥测到此处了!
时间久了,人们早就将当年那个天资纵横的少年忘却,孰知在那样不为人关注的角落,那孩子仍在勤勉修行。
当年他边玩边修炼,速度都已是无出其右,如今潜心下来,还有几人能比得过这样的速度?
怕是三年之后,门下弟子大比要重新清洗一下排行了。云归在心中默默道。
“我先走了。”云归点头道,几乎已经等不及要回去鞭策昭如了。临走不忘再叮嘱一句,“禁酒禁酒!别让我在发现你偷偷喝酒!”
云韶失笑,“师兄慢走!”
“你啊。”云归无奈道,“道心不稳,渡劫难为,整日轻轻松松的,倒是一点不见为自己担忧几分,我活了半辈子,哪儿见过这样的修士!”
几日前才说到渡劫,几日后云归倒是先引来了自己的仙劫。为了这第一回 仙劫,云归早已准备逾十年,算是为了周全而有意推迟,倒是不甚凶险。
加之云韶、太泓这早就渡过地仙之劫的人在旁掠阵,这劫是妥妥的有惊无险。
这日乌云黑沉沉的压上天舫,将天舫方圆十里都覆盖过去。云层中不时有电光闪过。
昭元在结界内,只能看到黑沉沉的云中电光闪闪,须臾,一道拇指细的闪电顺着云端劈下,目标准确的直指天舫一处侧峰,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第一劫为重塑之劫,仅仅是肉体疼痛罢了,只要修为足够强横,毅力足够坚强,能抵得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威,便能脱去凡胎,修成长生不老的仙胎。
这边昭元在看着,天雷已经极快的劈完四十二道,黑云更沉,浓浓的威势层层堆叠,已经不是起先那样可以轻松应对的了。
这边云韶望着,原本如涓涓细流一样的天雷,已到了成人大腿般粗细,将那侧峰附近都变成了焦土。山中鸟兽天性惧雷,早就躲得不见踪影了。
云归虽还是清醒着,但是原本用以护法的符箓和阵法都已被天雷毁得七七八八,余下的三十多道,只能以肉身硬扛了。
“师兄,还有三十六道。”云韶道。
他们二人虽在旁看着,却完全不能插手,他们所能做的,唯有在同道渡劫失败之时尽快地收集魂魄,以免魂飞魄散。
云归点了点头,飞剑萦绕身周护卫,呼吸间又是几道天雷劈下。
天雷一道道劈下,来得快,去得也极快。约莫过了一刻钟,最后一道挟着惊人气势当头劈下,竟有水桶般粗!
云归抽搐一下,已是发声的力气都无,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肉,然而这道天雷结束之后,滚滚乌云片刻消无,露出了天舫原本清朗的天空。
而云归也在那一瞬,整个人都散发出点点金光,神色平静而安详。全身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经脉也在重生,破碎的皮肉也快速弥合,露出了如玉般莹白透亮的肌肤,脱胎换骨,如获新生。
睁眼的那一刻,云归眼中金芒一闪,随即光华内敛,原本平凡的容貌,都因这重生而非同寻常起来。说不上眉眼有何改变,但气质比之原先更引人注目了。
云韶和太泓齐齐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皆是如释重负一般地微笑。
天舫第四位地仙!这样的荣耀,放眼修仙界,哪个门派能够做到!
第21章 世间繁华已千年
昭元不在的这五年,是昭如最为耀目的五年。作为昭字辈除了昭元之外最为年轻的弟子,昭如在两年前的门下大比中一举夺得魁首,天舫上下瞩目。
太泓潜心修行,久不管事,主持大比的云洲拈着胡须难得笑的开怀,除了第一名应得的几样奖品之外,还承诺以后还可以亲自为昭如一把铸剑,倒是把昭如高兴坏了。
可是小姑娘就算心里乐翻了天,面上还是装作矜持大方的谢了礼。
广场上,几千弟子的注目下,昭如白衣飘飘,紧束的腰间勾勒出美好身姿,御剑的轻灵身姿和随风飘散的青丝,不知飘进了多少钦慕的后生心中。
昭其苦修多年,这回倒也拿了第二名的成绩,一回头,云韶在人群中微笑颔首,原本的一点不甘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云韶其人,其实对修仙之事并非多么热衷,也无太重执着之心,因而对门下的期许也并不如他几位师兄重,只求门下不虚掷时光,有所进益便是了。他原本收徒,看重的便不是天分。
能取得名次自然最好,取不到,亦是无妨,他不会因此苛责。
第二名,在云韶看来已是极好的成绩。是以大比散后,云韶在自己府内翻捡了许久,撇去那些华丽而不实用的法宝,挑了个储物袋送给了大徒弟。
虽说储物袋天舫人人都有,但那空间都只有一个脸盆大小,装得下飞剑丹药,再装不下其他。但这储物袋足有几室大小,就算是塞两头牛,也装得了。更不用说那储物袋小巧精致,做工华美。
昭其接的很是欢喜,道了声谢就挂在了腰间。
山下传来昭如的声音,云韶微微一愣,便开了结界放她进来。昭如先是同云韶打过招呼,然后才向昭其转述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大比之后,恰逢岭南有异,那些初有成绩的后生们纷纷动了心思,想前去小试牛刀又畏惧天舫师长管束,只得前去央求最好说话的昭如出面,说服掌门,带队下山。
而昭如思忖之后,认为此番动乱像是不简单,所幸拉了第二名一同前去,多一个人,便少了一份风险。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昭其刚想婉言拒绝,一旁云韶倒是极为赞成,“小辈们爱闹腾,你也跟着去吧,当散散心吧,说不定比闭门苦修更有收获,也未可知。”
昭其转念一想,这才点头答应。
昭如显得极雀跃,片刻都没多耽,这便下了山。
几日后,昭其走了,云归忙于巩固修为没空见人,没人在耳根念叨不得饮酒,云韶倒是落了个清净。无心修行,云韶换掉道袍,索性也下了山。
清平人间,纷纷攘攘。
云韶一身天青广袖,身形挺拔,眉目清隽而俊秀,走在街道上,随手拿了一把折扇轻点掌心,竟还带了几分年轻时诗酒风流的模样。
北方民风开放,他走过街坊的窗下时,甚至有年轻的姑娘丢了只木瓜给他。云韶被砸的一愣,笑了笑竟也收下了。
若看他这层皮,谁又知晓他到底年龄几何?
走进茶楼,到二楼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堂下有漂亮的小姑娘十指纤纤拨着古筝,声如流水,铮铮淙淙。云韶好整以暇地看着青葱的指尖在弦上拂过,带出的正是多年前宫廷中流传出的名曲,眼下坊间改编之后,更是脍炙人口。
云韶安安静静听完了一整曲,满堂喝彩,莞尔正欲放下银子起身,喝彩声更高,他便又坐了回去。
这回是个红脸汉子,惊堂木一拍,满室皆静。
那人张口,讲的竟是当朝已故一品将军景承义抗击外敌之事。那个马革裹尸,保全国境的将军,尽管过了多年,百姓仍是感激在心。帝都外青山上的将军冢,每年祭日都有百姓自发前去洒扫。
只是当今皇帝篡位之事,自然是被无限美化,逼宫一事亦是一笔带过,更没有提当今皇帝逼景承义出征一事。这回书说到最后,只剩对景承义忠勇的无限唏嘘。
云韶面无表情地听完,不发一辞,在满堂的喝彩声中慢慢踱出了茶楼,无人发现。
当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云韶抬脸,暖澄澄的阳光映亮脸庞,阖了阖双目,又去了一趟东海。
万千碧海之上,神殿中烛火飘摇,莽川君无声地望着天空,见到他这一身倒也不甚惊讶,只吩咐他坐下。
“逸之……”云韶看着好友波澜无惊的面容,张了张唇,终是一言不发。
“如今见到你,我还是不得不有所感触。”莽川为云韶倒了一杯茶,白发随着他的动作垂到地上,瞳色深邃。
云韶看着他,似是不解。
“你不觉得,隔了这么多年,你我这样相见,其实很是奇妙么。”莽川竟还笑了笑。
“文雅俊秀,惊采绝艳。这些年好像从未变过。时间对我来说,是折磨,然而对你来说,是宠幸。”
云韶摇了摇头,不作辩解。
“你修为怎的倒退了?”莽川君静静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是出了什么事吗?”
“几年前受了点伤。”云韶轻描淡写道。
莽川探出一丝灵力查看,片刻后收回,“这种程度,单凭我有些无能为力,但我知鲛人族有一物,或许有所助益。那物只有鲛人族才有,且非机缘巧合不可得,我会帮你留意,一有消息,我会传你前来。”
云韶不以为意,“多谢。不必太过费心,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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