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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红尘完本——byKuenc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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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男人惊诧了,不过他脸上压着一副神色眼镜,远看像盲了似的,没人晓得他脸上会是什么神色。
张起灵终于瞧完了,起来整了整外套,仍旧把自己那件被烟和污渍搞得看不出色的制服整齐地扣好,边走边朝那黑眼镜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出去说”。
得,他倒跟俘虏一样了——黑眼镜心想,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灵没有往外走多远,走了一百米左右就停下了,这回他看向了那男人,估计是要等对方开口。
黑眼镜好整以暇地拍了拍军裤,拍掉上头沾的草屑才开口:“我不来看看,你们今天可能都已经——”他说着,在颈间做了个开刀的手势。
张起灵朝他的肩章上望了望,才说:
“我也没想到这里是你的部队。”
“哈哈哈,两个月前我也没想到。” 黑眼镜点点头,随身掏了一根东西出来。张起灵看过去时,发现那是根雪茄。
“洋玩意儿,以前我在上海的时候弄的。”他颔着脑袋点起一根,架在手指上,“如今这行情,怕是不能再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张起灵那双先前还很漠然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波澜。
“怎么了?”他问,复又想了一番,“难道我们并没有赢?”
“你居然这么问我?” 黑眼镜从墨镜底下瞅了他一眼,“共产党出动了整整两个集团军群,华东和中原的野战军。”他说着,吸了口烟。
“……他们……人并不多。”
“对,可,我们……就是没赢。”黑眼镜自嘲地笑了笑,“当初白长官不同意指挥,因为他觉得不能赢,这,可真是应验了啊……”
张起灵听罢,拧起了眉头,脸也暗自沉下去。
“别介啊,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看着对方又抬起头,黑眼镜想了想,“新五团编制还在,目前大概已经在北上了。”
可张起灵并不如他预想的那样高兴:“北上?还要打么?”
“呵,那是自然。我们要北上,他们要南下。” 黑眼镜说到这里,猛抽了一大口烟。
“你老兄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说说看。”
“你们听见了什么?”张起灵望着他,眼神有些发冷。
“放心吧,我们接到的消息,大部分是说你们在徐蚌会战中失踪了,也有说牺牲了的,总之,应该不会有那种让你操心不已的言论出现。”黑眼镜斜了斜嘴角,忽而压低声音,朝马槽点了点:“那位是什么人?”
张起灵瞟了他一眼,接得不假思索:
“我的警卫员。”
他刚讲完,黑眼镜就闷声笑起来。
“你需要这种警卫员?我看这小郎君怕是连枪都不会打吧。”
这话不免叫张起灵神色一凛:“你不用多说。”
“我自然不会多说,可是,你还是当心点的好。”黑眼镜说完,单手把雪茄掷在地上。临走的时候,他拍了一下张起灵的肩膀:
“通共的罪名你是担不起的。”
张起灵微微偏过头,又听见他说:“可咱们周围应该没人不通共了吧,哈哈哈哈。”
黑眼镜的话说得很深,也很冷。
结束交谈,张起灵很快就回到了马槽边上,意外地发现吴邪还在沉睡,神情一点也没变。这个情况让他有些不安。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认为吴邪不太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睡得如此放心。
他快步凑上前去,蹲下来察看的身影一下子遮住了直射吴邪双眼的阳光。
那张平日里看起来时而欢快、时而严肃的脸庞,此刻的的确确只剩下了疲态和污垢,乍看起来不像个青年人,却像个孩子一样。他蹲在吴邪跟前,蹲了片刻,伸手去探对方的头。
五分钟。他的眼睛陡然睁大了。
张起灵没事了。跟他一起没事的自然是吴邪,只不过后者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己敌对方里的一员。若是换了平常,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逃走。
但现在他不行,他得接受治疗,无论他到底愿不愿意留下,这是张起灵向医生一再坚持的事情。野战医院床位很紧张,他甚至叫人把吴邪的病床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个说不上是大是小的举动曾经在军营里掀起过一阵小小的波动。一方面,别人都想看一看张起灵到底是什么模样,一方面,他对待自己警卫员的态度似乎又很难叫人不侧目。就算是再怎么礼贤下士,似乎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房间都让给下属吧?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每个经过第五岗哨的人都能看见一道挺拔的、站在山坳边上的背影,背影往西的几米远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那就是张起灵和他的住处。
连张团座都是这个态度,底下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把吴邪当成了什么大人物。然而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有什么献殷勤的机会——机会都是医生的。
吴邪最终得了肺炎,高烧了很久才算退下去。烧得最厉害的几天里,每个晚上,他所在的那间院子里都会有个人打着煤油灯去看他。
那人就是张起灵。
这个青年军官,背着手,很严肃地站在房门口,等着医生从外面赶过来,间或朝房门里头张望一眼,只消那么一眼,又把头缩回去了,谨慎得像在巡视战壕一样。等到医生来了,他就朝里面指一指,命令对方治好那个兵,医生呆多久,他也会呆多久,每夜都是如此。
第五个晚上,吴邪终于醒来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神智还有点不清,直觉里感到边上有个影子晃了过去。待他扭过头细看,门口却什么都没有。
他并不晓得张起灵就藏在那里,如果他有力气下床、出门,脸朝右就能立刻发现他,发现他紧贴在门口右侧的墙壁上,浑身都绷得死紧。
这件事看起来挺傻气的,反正张起灵自己也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假如说他希望吴邪能好好留下来,难道不是更应该走出来,让对方知道他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吗?那他为什么不这样干?
他想不通,但直到最后想通了,他也没后悔这么干过。
除了这件事以外,他对其它的很多事也都讳莫如深了,每当吴邪问起,病中是谁照顾了他,或者他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时,张起灵都用一种很特殊的沉默的态度一笔带了过去。
他不想说,不想回答,那就谁都逼不了他,就算对方是吴邪,也不例外。
可私下里,他和吴邪一样,也在盘算着那个要互相道别的日期,那必定不会很遥远,但也没有那么近。
起码,他可以等到吴邪身体完全康复的那一天。
开春后的第二个周末,天气比以往都要好。在医生的建议下,吴邪终于能出来散散步了。
此时已是一九四九年的三月。他想起自己离队伍确实很久了,连带整个人仿佛都生了病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觉得欢畅,觉得妙不可言。长满了青草的山拗口是美的,张起灵临时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好像也是美的。一种年轻求学时才有的心理状态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这不能不说是因祸得福。
而他的心却因此更加向往归队了,谁在这时看着他的眼睛,谁就能明白这点。
出来散步的整个过程里,张起灵的表情都透着点阴郁。他的神情永远只会给人感觉,真实的样子却总也不会有。吴邪还以为他是为国军的前程忧虑着,仔细想了想先前对方给自己的待遇,他感觉不开导一下对方着实说不过去,便追上去拍了拍张起灵的肩头说:
“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我吴邪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他的手按在张起灵的肩头上。后者瞧了瞧那只手,又扭过头看了看他。
过不了多久,张起灵缓缓地摇了摇头,眉头皱起来,想把他推开。
“哎?他生气了?”吴邪被他推得踉跄了一步,眼睛里有些不解。
他在张起灵的身后望着他,叫他的名字,但张起灵并没有理会。
10
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张起灵最后还是没能把一切都宣之于口,很显然他做不到。他从军校那里学习了规划作战线路的方法,可人心的路终究比图纸上的要更难走。在吴邪离开前的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人们只知道他仍旧是沉默的,而且越来越沉默。
在军队里,突然之间多一个人和突然之间少一个人,两者或许没有太大的差别。来的人可能是被抓来的,也可能是被征调来的;走的人自不必说,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失踪了,再不济就是开小差跑了。
在如今这个时日上头,连开小差都不再那么大逆不道,每个人的心中仿佛都或多或少有着这种心思。
“溃败之兆。”黑眼镜叼着草根道。自从断了烟,他就只能这样地过过瘾。
张起灵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眼神平静地巡视着高地以下的驻点。人、马、车炮,青黄的和铁黑的,杂然交错在高地以下,远远地看过去,像一条黑色的河流。
“又或许,咱们早就败了。”黑眼镜自嘲地一笑,“兵败如山倒啊。”
草根从他的唇间坠下,连同他那对日常里显得很松懈的肩膀也脱力般地垂下来。
“你相信吗?”
他偏了偏头,把目光投向站在张起灵身后的吴邪。
吴邪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思考得有些无措,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
“哈哈,你还蛮诚实的。”
“我总不能骗您吧。”
黑眼镜怔了怔,他倒是没有预料过,吴邪比他想得要更加诚恳。他站在原地,搓了搓手。三月的风没有那么热,吹多了未必不会冷,他在这样的风里又回看了一遍自己的营地,倏然道:
“我是旗人。”
他的嘴唇在墨镜底下一开一合地讲着。
“孙文说的‘驱除鞑虏’,大概针对的就是我这号人。我们旗人统治了中国两百多年,而今,眼看就要江山易主了。”
他转头向吴邪道:“既然你们汉人都能接受旗人的统治,那么这场仗,或许谁赢都一样。呵呵,这只是我个人的理解。举出一个新的统治阶级,这件事本身可能和人民关系不大——”
他一边说,一面挠着头走远了。快下坡的时候,他听见吴邪道:
“人民会有人民自己的选择。”
这个回答叫他骤然停住了。片刻后他干笑了两声。
“好啊,我等着。”
黑眼镜的背影茕茕消失在山坡的尽头,坡上风刮得很大,幸好是春天的风,不至于叫人难受。
吴邪在风里抬起头,看向山坳以外的地方,那儿的草被吹得东倒西歪的,一片平凡的景色,却让他的心感到莫名的悸动。
“小哥,你相信吗?”
张起灵应声回头。
“人民有人民自己的选择。”他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讲过的话,脸上洋溢着异样的神采。就连张起灵也不由自主地被他脸上那种认真的神情吸引了,于是,他转过身来,注视着对方。
发现张起灵在这样地听自己说话,吴邪吞了一口口水。临着快要说出话来的当口,他又把自己缩了回去:“其实,我有时候也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话。”
“我只是,在那一瞬间,就是那么想的。”
他低垂下眼眸。
“我们的旗帜上,是镰刀和锤子,意味着我们是工农的武装。我们,是想建立一个自由、和平、民主的新中国。”他抿了抿嘴,“人民一定会选择我们的。”
他讲完了,心却坠得更加沉重。沉寂了半天,无人应答,而他所期望的应答对象,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也看了对方半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低下头:“对不起。”
张起灵的双眼瞪大了,里头有些不解。
“我不该对你讲这些。”吴邪叹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忽视掉心里的失落,“即使我不讲,你肯定也知道得很清楚。对你讲这些,是我,忽略了……”
可他一定是有一些——的确是有一些,只要不讲,就永远不能让对方明白的东西,他自己说不清那是什么感情,但他晓得自己是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假如他能够说服张起灵,劝他跟自己回到解放军的队伍里去,这些问题就不再会是问题,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
忠诚永远都是军人的职责之一,说服张起灵背叛自己的部队,他做不到,他相信对方也不会那么做。
他还准备继续抒发那种歉意,肩膀忽然被适时地按住了。
张起灵的手。
张起灵望着他,说:“没关系。”眼神看起来好像既热切又温和,看得吴邪面颊发烫。
吴邪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的却是:他对我是不是太宽容了?一种久违了的难堪使他讲不出话来,张起灵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是反应缺缺。
最终,张起灵舒了口气,朝吴邪身后背着的那条枪杆子上一敲。
吴邪这才回了神,扭头看了一眼背后。
张起灵缩回手,掉头便走,示意吴邪跟上。
春日的午后,云在风上缓慢地游动,把日光衬成破碎状的投影,晒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走了没几步,吴邪扛着枪,打了个哈欠。
“困了?”张起灵在他的前边走着,一边放慢了脚步。
“没,就是觉得舒服。”吴邪说着,果然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成年以来,他从来没觉得春天有这么美好过:到处都洋溢的鲜嫩,到处都蓬勃的生气。
原来这就是苦寒以后的春天,是暖,是阳光,也是希望。
“你要带我去干什么?”吴邪问道,脚下走得一深一浅。如今的山坳边上虽然已经发了绿,但草根底下的雪水还没有干透,走上去茸茸的、软软的。
张起灵没做声,表情有些神秘。
两个人走出三四里远,张起灵停下了。吴邪发觉他把自己带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山坳边上,从这里看过去,他们的据点只是很小的一块,大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蹲下来。”张起灵边讲,边用脚在草地上拨开一处。
“好啊。”吴邪照着他的话,在那边蹲下去。
他一蹲下,等了很久,都没听见下一句,不禁很疑惑地扭过头,发现张起灵在打量自己。
“怎么了?然后要干什么?”他发觉对方在自己和草丛之间看来看去,疑惑就更深了。
“不是这样。”张起灵摇摇头,单膝跪在他边上,伸出左手,把他的脖子扶正。
“不要看我,看那里——”
“哪儿?”吴邪吞了口唾沫。张起灵的手指还留在他的脖颈间,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食指和拇指弓成八字形,为自己校正方向。
“把枪拿到前边去。”
手指抽开了。吴邪点点头,把枪端在胸前。
“不对,”见他这样,张起灵又拧起眉头,“竖着端——”过了片刻,他侧过头:“你不会打枪?”
吴邪的脸霎时间就红透了,良久他矮声答道:“我不会开这种枪。”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四四年我第一次碰这种枪,结果枪杆子走了火。”
他指了指自己左肩往肋骨去的一个部位:“打在这里,那以后我就怵这玩意儿,后来只碰过手枪。我是政委,不会打这种枪关系也不大。”
他越讲越低。在张起灵面前讲这些话,他感到非常难堪。对方曾经是什么人,他也再清楚不过;政委也是兵,当兵的不会打枪,这实在不像话。
果然,张起灵的眉头拧了起来,看得他嗓子发哽,就算待会儿对方会奚落自己一顿,他也认了。
可对方并没有。
“走火怎么会打到自己呢?”张起灵皱着眉头,把枪从吴邪的手上取过来,一节节地拆开给对方看,“一定是你当时拿枪的姿势不对。”
他把那节枪杆上的部件统统拆卸下来,排在吴邪跟前的草地上,一个一个地给对方讲解,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里带着责备。吴邪起先觉得很不好意思,怎奈对方讲得认真,叫他感到无法拒绝,只好直起身听讲,不知不觉竟然听得入神。
那时候他心里隐约地想,张起灵待他是真诚的,无论对方说过些什么,那双眼睛里的善意都显得那样不可磨灭。
对于两个人的立场来说,这未尝是一件好事。可能得到对手的信任和友善,这在他以后的人生里,都是弥足珍贵的。他这样想,先前压下去的情感又沸腾起来,终于出言道:
“小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张起灵的手顿住了。
他缓慢地抬头,看着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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