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误之心完本——by林寂卿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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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与每次都是沉默以对,他也开始有些迷茫了,这样半吊着一口气究竟是为了什么?谢容与很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了,这几年,他看着周永常去世,看着詹卧雪去世,该流的泪,该伤的心早就伤透了,面对着随时都有可能来临的死神,他竟有些麻木了。
近日里,谢母似乎是好了些,精神气也恢复成从前那般,还会和谢容与他们多说几句话了,这些日子,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出院吧。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谢母总说,从哪里来就要回哪里去,谢容与很早就在家附近看中了一块墓地,花了钱买下来了,因为是乡村,倒还没有卖的太贵。
谢母在醒着的时候,总会和谢容与他们兄妹两多说几句话,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也知道自己生命将近,话总是多了些,担心自己有很多东西没有交代,免得离开留下遗憾。
有一次,谢母问谢容与,“卧雪和小初呢?”
谢容与愣了一下,才骗她,“他们一直都很担心您,但是照顾您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没让她们来了。”
谢母只是稍稍困难地喘了一口气,“没来就好。”
闲暇时谢容与总是会和谢母聊天,但是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自从结了婚后,他就很少回家了,此刻却也只有和谢母说说小时候的事了。
他和谢母说小时候谢容和刚学会用针绣花,很激动地就跑过来说要教他,却弄了一团糟;他和谢母说,其实小时候摆在家门口的花盆,并不是哪家的小狗给撞碎的,是他和杜轩打闹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碰碎的。。。
很多、很多,很多的小细节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此刻正值而立之年的谢容与想起来才忽然惊觉那些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已经离他原来越远了。
似乎是被谢容与这一提及,谢母也才想起来,她说她前些日子里梦见小时候那个差点被他打断腿的小男孩了,他长大了,眉目深刻了不少,但还是被她一眼认出来了。
谢容与心下一惊,想起前些日子方嘉卉确实是来看过谢母了,想来谢母那时在半梦半醒间,竟以为她看到的方嘉卉只是个梦。
她说,“我梦见他来看我了,他想带你走。。。”
她说到这时竟开始流泪,“他是个好孩子,可怎么就偏偏和你在一起了?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令人作呕的同性恋。。。”
她说,“小与,我给你取名容与,是希望你能够逍遥从容,可是,这一旦在一起了,哪还有自在呢。。。我不想你一辈子都背负着变态的称号。。。”
谢容与沉默了很久。
谢母走的很平静,还是谢容与无意间发现的,窗外的阳光还是很大,这一次却是终于照进了这个屋子,谢母病了多久,她就没能看到阳光多久,此时这几束阳光对于她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上山的路挺陡的,谢容与抱着遗像向着终究要葬了母亲的孤山走去。
每上一层阶梯,他都很耐心地告诉他的母亲,这里有些陡,上山要小心。方嘉卉为他撑着伞,时不时在陡峭的地方扶着他。谢容与轻轻对他道了声谢,在对上他满眼温柔时,心里却有些黯然。
他再一次,将骨灰葬入坟冢,宣告着从此后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子欲养而亲不待。
☆、第二十三章
回到A市后,谢容与就开始忙碌起来了,他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拭家里的一些东西,无厘头地整理东西,看的方嘉卉有些愣神,直怀疑是否是要过新年了。
这些天,方嘉卉明里暗里的提示都受到了谢容与的允许,日子过的好不幸福。
后来有一天,方嘉卉回到家,见到谢容与还没有回来,就开始学着动手做饭,其实他私底下也趁着谢容与不在多做尝试,今日趁着他不在,倒想给他一个惊喜。
做菜期间他犯了很多错,肉切的不均匀,有些还黏在一起,菜也没能弄好,一股脑倒进锅里,油溅起来落在他的手上,烫的他只能暂时熄火凃些膏药,心里越发敬佩会煮饭的人,也越发心疼每天都站在油锅前的谢容与。
他想,他得赶紧学会做饭,这样才能减轻谢容与的负担。
最终,菜是做完了,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了两菜一汤,为了避免有些难以下咽,他还打电话给楼下的一家餐馆,让他们外卖把饭菜带上来。
因为是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做饭,方嘉卉在等待到外卖后,很快就把外卖的菜倒在盘子里,用筷子给它调整了一下形态,这才把它们放在餐桌上。可放好之后,他又神经质地觉得这样的摆放不是特别好看,皱着眉头反复摆放了几次,这才稍稍满意,用菜罩罩起来。
天暗的很快,夕阳只撒下最后一缕光辉,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距离谢容与下班过了一个小时了,按道理他应该早该到了。
或许他可能在下班后去了一趟书店吧,方嘉卉记得谢容与很喜欢逛书店,有时候还会点一杯咖啡就坐在书店里,他记得他曾经就和谢容与两个人在书店坐了一下午,连时间都忘了。他有些担心,如果现在打电话给他,会不会吵到他的容与?
他想,再等一会儿吧,他先把有些凉的菜用微波炉热热吧,指不定下一刻他的容与就开门进来了。
方嘉卉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或许其实并没有多久吧,只是他等的人还没有回来,他心心念念想的人还没有回来,所以他才觉得很久吧。
等到分针终于达到十五的位置,方嘉卉难耐地拿起手机拨出电话,谢容与接起来了,电话那头有些吵。
“容与,你在哪里?该回来了。”方嘉卉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方嘉卉,我在B市,是傍晚到的。”谢容与的声音杂糅了很多其他的声音,但是方嘉卉清楚地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想四处逛逛?”方嘉卉看了一眼已经凉透的饭菜,装着好像很早就知道谢容与要离开,“我也会陪你去的。”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四处走走。我母亲的遗愿是希望我能够逍遥自在些。”方嘉卉似乎听到谢容与那里还有海浪翻滚的声音,他这才想起来B市确实是临海的,“我想自己在这里呆几年。。。”
方嘉卉很快就打断他的话,“我去找你。”
“不用了。”谢容与第二次拒绝他,“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够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容与。”方嘉卉沉默了很久,刚开口声音就有些苦涩,“我知道你有很多心结,很多事很多原则勒的你喘不过气,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对于我来说,那些事只是你自己给自己压力,可是,我离不开你。。。”
谢容与知道他说的在理,其? 的睦镉心敲炊嗫梢岳乓桓鋈说模坎蝗ハ牖蛐聿呕嵝腋R坏恪?伤褪悄茄囊桓鋈耍睦锏拿芴啵髅髅挥凶约旱淖镌穑从彩且吭谧约荷砩稀?br /> “这样吧,容与,我给你三年时间,不管结果怎样,两年后,我去找你。”方嘉卉觉得这已经是自己做的最大的让步了,曾经没有谢容与的九年,他都这么过来了,再等他两年又如何?只要最后能够在一起,晚两年又如何?
他说,“好。”
挂了电话后,方嘉卉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餐桌上的饭菜凉的很快,方嘉卉也没有再去热,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没有散去的盐在他嘴里荡开,咸的他只想落泪。
“真是。。难吃啊。。。”
谢容与走的很仓促,他一直都是一个对事情都准备的很妥当的一个人,没想到这次却像是逃离一般。当售票员问他是否确定要买下午的火车票,他犹豫了一下,才应下来。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空很蓝,阳光就像母亲离开的那一天一样大,阳光照进窗子,微风轻轻吹起窗帘,在风中荡漾。
方嘉卉还没回来,他就是得趁着他不在他才能离开。他要是在了,他舍不得走。
拿着火车票坐上火车,很快四周的风景都被落在身后。
他特地选了一个离A市很近的城市,来来回回坐火车并不要很久,他明明已经想好要离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选了一个这么近的城市。他安慰自己,是因为,B市有海,他可以在忙碌了一天后,在海边闲逛,听海风吹打着海滩,留下细腻的沙子和记载着岁月磨痕的贝壳。这样悠闲的生活一直都是他所向往的。
B市一直都是一个推崇旅游的城市,人口挺多。这会儿没有赶上假期,但还是有很多人来旅游,基本上都是一些情侣。他闲着无事,就四处看风景,坐在他对面的正巧也是一对刚刚毕业的情侣。
那两人总是凑在一块嬉嬉笑笑地打闹,蓬勃的朝气似乎都弥漫在这一节车厢。
谢容与的家庭教育一直都是挺严的,小时候父亲在的时候他经常被逼着背书,一旦没背出来还要被打手心,谢容和也经常被父亲关在家里学绣花。母亲并不希望他们被谢家仍旧遵守旧习俗的传统所迫,很多时候都放任着孩子,可是,家里一代一代遗传的,骨子里所放不开的古板仍旧逃脱不得。
所以就造就了这样一个谢容与,一个看似想法挺开放的,可骨子里却放不开的谢容与。
他这一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大概就是和方嘉卉在一起吧,家里的教育很严格,更没有允许他能够喜欢上一个男人。他该做的事,应该是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再按照父母的要求和一个父母定好的女孩结婚。这是他的父亲生前给他定好的人生。
后来他的父亲离世了,母亲虽然对他有些放纵,但是也没有放纵到他能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方嘉卉说喜欢他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他也没有答应,似乎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以为可以瞒很久,瞒到他们都腻了分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玩闹罢了。
后来方嘉卉走了,他才真的意识到,他喜欢这个人,不是出于玩闹的顺从,不是出于青春期的叛逆,他喜欢这个人,真真切切的喜欢。
可是,那又如何?
他还是顺着父母的愿,乖乖地考上他们希望的学校,娶了一个女人。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他一直在想着,要不要给方嘉卉回个电话,告诉他他走了,他似乎都可以想象到那人会说的话,那人会挽留的语气。
母亲弥留之际所说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他的母亲,希望他能够逍遥自在,不要被世俗所困扰。
方嘉卉打来电话的时候,谢容与正在海边闲逛,他想起曾经方嘉卉想和他一起去国外过田园生活的盼望,那时候他也真的很想答应。
这个城市没有了方嘉卉,没有了周永常,没有了詹卧雪,完完全全的陌生,他放弃了原有的成就,像一个刚毕业的男孩,要重新在这个城市打拼。
——“这样吧,容与,我给你三年时间,不管结果怎样,三年后,我去找你。”
晚风吹过,浪花点点,有人打算在月光下踏浪。
谢容与握着早已挂断的电话,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嘴角的笑意有增无减。
☆、第二十四章
两年后。
“你们知道吗,最近法院有人翻案了,是两年前的案子。”
“是什么啊?”
‘“两年前一个女人发生了车祸,她前夫去自首说是自己雇人撞的。。。”
“哦,我也记得这个!”
“听说啊,前不久有人去自首了,又说自己两年前开车撞死了那个女人,物证都很齐全!”
“啊?难道不是她前夫杀的人吗?”
“谁知道呢。。。”
谢容与接到电话后就赶去火车站买了车票,足足坐了两个小时才到了A市。
这两年他都没敢来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留给他的记忆都太过深刻,深刻到让他不敢想起,那前几年的悲苦似乎早已成为过去的一场梦,一场他早已脱离的梦,一场他不敢再踏进的梦。他连清明给詹卧雪和周永常扫墓都是给方嘉卉发短信让他帮忙的,他们两个默契地都没有给对方打电话,而是用短信取代了一切。
下了火车后,他打了辆的士坐到监狱,A市变化了很多,但是这个监狱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周围的山峰像是坚守着这个监狱的看守长,用自己的信仰在看着这群穷路恶徒。
他急急忙忙地找到那个刚被关押进去的犯人,那个人是个光头,总体有些胖,脸上有很多皱纹,看上去很疲劳,像是很多天没睡过一样,眼下的黑眼圈异常明显,穿上监狱的特定服饰,更像一个劳改犯。
“昨天是你来自首的?”谢容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才发问。
“是我。”那个人眯着疲惫的眼抬起头看他,似乎是很久没能歇息脑袋有些晕沉,谢容与重复了很多次他才反应过来,刚开口声音就有些哑。
“这案子不是已经有人来当冤大头了吗?你又何必来自首呢?”谢容与没有和他废话,很快就单刀直入地把自己的问题问出来,也不怕他觉得突兀。
那个人愣神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半天才反应过来谢容与说了什么,才用着自己自被关进监狱后很久没能喝一口水的嗓子慢慢回答他,“这两年我一直都过的很痛苦。。。”
那个人半眯着的眼似乎很快就要闭上一样,谢容与用手敲了敲隔离他们的墙,他这才从恍惚中惊醒,努力地眨了两下眼睛,“怎么了?”
谢容与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刚才他问的问题和这个人说的话。
奇怪的是,这个人突然就有些紧张,四处看了看又大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疼到他叫出声他才边揉着自己的腿边开口,声音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似乎是想起了这两年来每天都缠绕着他的痛苦和害怕,“我以为有人来替我背黑锅了,那我也可以松口气了,但是这两年里,每一天我都活在噩梦里。。。”
“那个女人。。。那个被我害死的女人。。。只要我睡着了,她就会在我的梦里。。。”他的声音突然小下来,像是担心只要声音大了点就会引来什么可恐的东西一样,谢容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很恐惧,恐惧里还带着神经质的疯狂,“我害怕看到她,我每天都强迫着自己不要睡着。。。每一天,尤其当黑夜来临。。。这种恐惧就会爬满全身。。。”
他似乎是回忆起无数个不能入睡的日子,他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用窗帘遮盖窗外的黑夜,家里所有的灯都被他亮起来了,他把家里所有能够发出声音的机器也都打开,整个人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挺直着背靠在墙角,神经质地望着房间的门。他将早先准备好的水和咖啡粉放在一旁,等到有些困了,就冲咖啡喝下。如果他不能够控制住自己睡觉的欲望,一旦闭上眼睛,那个被他害死的女人就会满身是血地进入他的梦。
“你不知道,因为她,我过上了黑白颠倒的生活。。。”他趴下身子,将自己的头靠在腿上,两只手在头上狠狠地抓着,本来没有头发遮挡的头皮很快就见红了,似乎还可以看到被抓红的地方还有指甲抓过的痕迹,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疯狂,“只有大中午阳光最大的时候我才敢睡觉,那时候她才不会进入我的梦。。。”
“因为她,我去看了多少个江湖骗子,最终落的现在这个下场。。。”他说到后面竟自嘲的笑了,笑声充满着看不到光明的悲哀,“或许只有来了这里,我才会安稳。。。”
这个人越说到后面,越有些痴狂,他的眼里毫无光彩,似乎早已对这人世失去了信念。
离开房间后,谢容与给已经离开监狱的陈培楠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对于他的行为似乎早有准备一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容与很不解,明明他没有害她,为什么要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一力承担所有的骂名,在监狱里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两年,要不是这个人来自首的话,或许还会是更多年。
室外的天有些暗了,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退去了。电话那头陈培楠沉默了很久,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欠她的。”
詹卧雪这辈子为他做了太多事,这是他欠她的,他现在补给她。
在挂断电话之前,谢容与又问了他一个问题,这是谢容与一直都不能够理解的,也是陈培楠一直不敢直视的,“你有没有喜欢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