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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影 照沉鱼 番外篇完本——by倾城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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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大老爷迈进东院的大门时,惊的院子里的洒扫嬷嬷差点跳了起来,手里的扫帚一放,连滚带爬的向正厅禀报,多年未曾踏进过东院的老爷终于来看夫人了。
纪氏跟前侍候的两个婆子,原来是她的陪嫁丫环,纪家老夫人亲自给挑的,本是过来要做通房的。没成想到柳府不过一年的光景,就出了那样的事儿,自己家的姑娘失了宠,老爷连院门都不愿意再踏进来一步,别说通房了,这些年就是找个好人家给配了,也是没人做主的,只能一心一意的伺候好自家姑娘的身体,仰望着纪家的余光,不让人再转卖了的好。
那床前的二人,一听扫地老婆子的话,忙将躺在床上的纪以蓉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用热毛巾再擦把脸罢了,长年躺在床上,又身上带毒,多年不得其解,能好看到哪去,早就瘦成一把骨头,苍白的没点人样了。
柳大老爷才踏进厅里,就微微皱了下眉头,满屋子的药味,浓郁的叫人直想退回去了事儿。
掀了内室的帘子,才走近去。床前那两个婆子行了礼,这就凑到大夫人耳前轻声告知,说是老爷过来看您了,原本双眼紧闭如同睡过去一般的大夫人,终于有了的反应,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有些吃力的想抬起身子,想看一眼立在几步开外柳大老爷,多少日子了,她也记不清楚,自从当年那件事儿发生以后,柳大老爷再没踏进过她的院子,这是恨她了。
她自己也让柳娉婷灌了毒药,一副破败的身子撑到现在,不就是为了今天?
柳大老爷见她挣扎的辛苦,便往前近了几步,示意婆子将她按下。他站在床前低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瞧的大夫人,心里一时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原也是婉约娴静的美佳人,现下再看,却是青白病态的皮肤,趁着一又黑的吓人的眼睛。乌青色的唇微微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叫人听不清楚。那婆子忙凑到跟着听个仔细,半晌才直起身子对大老爷说了句:“夫人说,她对您不起。”
柳大老爷看着早就形同枯缟的纪以容,久久不语,即使是听了那婆子转述的话,也未有什么非说不可的。
能说什么呢?林娉婷的坟茔如今就在几十里外的凤霞山下,栖意园里本该是长子的淮扬,如今却只能靠着汤药维持着胎中坐下的病体。
那是他深爱的女人,那是他一脉相承的骨血,却是不言父子情深,如今只同个陌路也差不了几分。当年的事情便如一根横刺一般,卡在他们之间,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回天乏术……
如今这破败的光景,不过是床上躺着的这女人的一己私欲所赐,他不想原谅,却也不能手刃,柳家的荣辱兴衰总是要顾及的。
柳大老爷又何尝不知,当年他跪在床前,拦下林娉婷手里的那碗药时,他同她这辈子的情份算是完了——无论她是生是死。
果然,那便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尔后她一派从容的安排了身后种种事情,唯他一字未提,甚至留下遗言请出柳氏族谱,让林老爷子将她的遗体带出柳家,安葬凤霞山下。
这二十多年,他再没让一位女人近身。只望百年之后,九泉下再相见,能叫她少一丝气愤,给自己多一丝机会。
可是如今,纪家眼睁睁的看着柳淮扬如常人般无恙,又怎么会无动于衷,纪流年朝堂内外越发的施压,不过希望能让自家长姐晚年不再受病毒的折磨。
他又如何向淮扬开口?
当年便是顾着柳家的纪家的脸面,这件事儿终于到最后还是压了下去。
他没忘记当年敬重的师长在他面前如何老泪纵横,终是没怪他一句,只是要将执意将自家女儿的遗体带出柳府,不入柳家祖林,他知道,那是林娉婷的意思。
柳大老爷抚了抚园中的修竹,颗颗挺拔劲秀,很像他同她的儿子。
饶是这些年里他进栖意园的次数寥寥无几,却是从来未曾将个心思从他身上移开过。
怕他身上的毒发,天下最珍贵的草药,样样备在府中,以防不时之需。
怕他住的不适,栖意园中恨不能收罗尽天下最好的物件。
每每看着那双黑沉沉的冷眸,只在心中盼他能敛去一身戾气,甘心情愿的唤他一声父亲……
可是如今……却仍是为了这个家族不得不去他面前,碰一碰那根扎在心里的陈年旧刺……
二十多年前便是因此负了他的母亲,二十多年后仍旧因此要去他面前求上一求……还谈什么辜负呢,不过是再扎一根刺罢了,这辈子他终是做不成一个称职的父亲……
朝中人人敬重的一品大员,此时满脸满心剩下的只有自嘲……
第19章 相见
“老爷?”
看着自家老爷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东院回来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了,就坐在那里姿势未曾变过一分,李管事不由的开口叫了一声。
柳大老爷又是沉吟许久,才抬首看他一眼:”明儿,午饭过后,去栖意园里,将淮扬叫到我书房里来。”
“是。”李管事毕恭毕敬的应声,压住心底的惊讶,二爷回柳家近十年之久也没见父子二人说过几句话,平日里老爷多半是忙着朝堂上的事,二爷又在栖意园里轻易不会移驾,一年到头基本见不得几次,每回还都是个家宴,只远远的看上几眼,怎么今儿突然就……
不容李管事想个明白,却又听大老爷那里道了句:“罢了,他身子不好,还是不跑这一朝的好,我亲自去一趟罢。”
李管事抬眼看了柳大老爷一眼,半晌也只说了句:“奴才只怕二爷不会应。”
柳大老爷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淡漠:“倒是瞒不过你,却也是没有别的法子,总归要试上一试,况且老夫人那里已经开了口……总不好让她去求一个孙字辈的,便由我来提罢了。”
李管事儿点了点头一时也无话,半晌突然想起一宗,微微迟疑的开了口:“老奴想起一事儿,若是用的得当,或许可免老爷同二爷直接冲突。”
柳大老爷一愣便言:“但说无妨。”
李管事近前一步躬身道:“当日去清平坊里选人时,原凭沈鱼姑娘天资无论如何也入不得府里的,倒是那大爷处的尤静婉在管事婆子那里低言几句,那管事婆子便言说府里照顾坊里生意,为谢过才白送了个笔墨丫头,便是沈鱼。”
柳大老爷如何不知沈鱼,栖意园里这点子桃色的事儿,整个柳府谁人不知?’
沈鱼一个通房一朝得了二爷的青眼,便生生宠成了夫人。
旁人入不得栖意园中一窥虚实,却又从芣苢种种行事中推测出一二。
芣苢每每去针线都说一句是奉二爷命过来为沈鱼姑娘领几件时兴的衣裳,顺带再拿上几捧珠花首饰回去。
柳府堂堂二爷,整日关心一个通房穿什么带什么,这不禁让众人更加证实了猜测。
“你言下之意,尤氏同沈鱼关系非浅、?”
“老奴以为是知交甚笃,当日若不是尤通房一番话,也无今日的沈鱼,若是此事让尤通房去提,最恰当不过。”
柳大老爷思虑片刻,这便是唯一且最好的办法,若是由他同淮扬提,只怕内宅表面的风平浪静算是终了了,当年林娉婷的事儿,柳淮扬那里一清二楚,虽这些年只字不提,自是心中有旁的打算,不然何以同他这个父亲疏离的同个陌生人还不如?
由尤静婉去提再好不过,不论成不成事儿,只淮扬质问,也并非说不清楚。
尤静婉一个才入府的通房自是想着法子讨好主子爷,见大爷心系母亲,稍一打听便知一二,自家好姐妹又是在栖意园中,难免不生出一些旁的想法出来。
柳大老爷这里拿定主意,就让李管事去霜枫院里请了大爷淮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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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沈鱼那里同柳淮扬告了假,一早儿便由芣苢引着去了柳府后花院处的夏荷小筑。
尤静婉早就得了信儿,沈鱼到时,她已是等候许久。
沈鱼远远的便瞧着个亭亭玉立的粉装佳人,站在汉白玉彻成的台阶上翘首以盼,一身寡淡的粉衣愣是带出几分初夏时分的明艳,不是尤静婉还能有谁?
沈鱼提着裙摆快走两步,尤静婉见人过来,也是急急从那台阶上奔了下来,哪里还有一个顾念着女子该有的仪态万千。
“小鱼……”尤静婉一双杏眼此时便是含着盈盈水光,几滴泪珠将落不落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生怜惜。
沈鱼原想来一出相见欢的,哪里受得住她这个,忙从袖兜里掏出个帕子,递了过去,笑道:“你我姐妹两月未见,时间又紧迫的很,可莫要就着这原就不大宽裕的空档哭出一缸子泪来。”
尤静婉一听,哪里还有久别初见的伤感,赶着便破涕为笑了,接过帕子拭一拭泪眼,不依的轻轻推她一把,嗔一句:“顶没良心个人儿,亏我这两个月日夜担心,如今好容易才得见一面,不过是个喜极而泣罢了,你却又来笑我。”
沈鱼自然觉得理亏,栖意园里旁人进不去,她自个早也不敢提,便是拖了这两个多月才同静婉见上这一面。
中见她往后退上一步,作一副翩翩公子的调调出来,像模像样的躬身作一个辑:“都是我的不是,累静婉美人白担心一场,这里便给美人赔个不是。请姑娘受了小的这一礼罢。”
却是把个纤腰还未躬下,便让人止住了,尤静婉拽了她一把,一边笑着,一边将人拉着迈进了夏荷小筑里。
桌上香茶点心早就备的一应俱全,沈鱼随着尤静婉落了座,这才细细打量了一番佳人。
倒是比原在清平坊时更加水灵了几许,美人就是美人,不过是换身衣裳,往头上添几件首饰罢了,姿态风姿只更胜从前许多。
尤静婉此时也是拉着沈鱼的手仔细瞧着,柳二爷脾气秉性古怪的狠,一开始倒是着实为沈鱼担捏了一把子汗,她原来就是个不大拘泥的。后来又听府中众人传言,说是柳二爷新得的通房沈鱼十分的受宠,恨不能让柳家二爷日日捧在手心里疼。
栖意园里左右她也进不去的,旁人也不敢随意的打探,余下四个从清平坊里一并进来的姑娘又皆在二房里伺候,并不亲近。她也只能自个关起门来干着急。
如今一看才算是放下心来,旁的不说沈鱼如今的好气色却是非昔日能比。
一件八成新的淡红色衫子,十分简单的款式,倒是显得几分利落,想是栖意园里自是要伺候柳二爷日常,太过繁琐总是不大便利的。原本枯黄的头发如今倒是显出几分光彩,只那发间饰物未免少得可怜了点,一朵小小海棠珠花,再加一支玉钗,便再无其它,实在是寒酸了些。
看来府内的传言,这会子便当真只是传言了,实在是不能尽信,看小鱼如今这般光景,只怕并未外人传言的那般受宠罢,尤静婉暗暗想道,转念又有些失落起来,若是如此,那大爷先头同她说的那一件,可便是难办的紧了。
沈鱼见尤静婉久久未语,面色也不是十分的好,不由得担心一句:“刚头还好好的,这会怎么这般神情,若是心中有事儿,只管同我说了便是,我虽是不济,不定能不能为你分忧,但也好过你一个人悄悄在心里为难。”
尤静婉抿一抿嘴角,又握了握按在沈鱼手背上的那只手,叹息一句:“原在清平坊时,咱们便见天儿的盼着有朝一日能让官家买了,从此便是一水能吃得饱穿得暖的好日子,却是不曾想过,好日子原是有的,只看你够不够得着。”她停下细细瞧了一会沈鱼日渐白皙的莹莹小脸,禁不住沈鱼再三催促,顿了顿才又道:“咱们这么多年姐妹,我也不瞒你,这次见你,大爷那里原是给我派了任务的……你在栖意园里待了这许久,二爷同大夫人那里的恩怨想必也能觉么出一点的,大夫人如今的光景越发不济,大爷知晓了我同你的关系又怎会不加以利用一番呢?”
沈鱼听到这里便有几分了然,瞧着大夫人如今的光景,能找上她的,无非是为了栖意园中那味救命的良方罢了,想了想又问一句:“大爷那里是如何同你说的?”
尤静婉拉拉杂杂的将个柳府里长房旧事儿同沈鱼说了个几分,这事儿原就是她从别处听来的,虽未全面,但也足够叫人猜出详细,沈鱼这里正暗自思量,又听尤静婉叹息一句接着道:“大爷原说若是我玉成这件子事儿,便许我姨娘之位,柳二爷的脾气秉性如何府里人人皆知,小鱼我自是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若那药这般好得,那大夫人那里又怎么会受这许多年的罪呢?什么姨娘我半点子也不稀罕,只愿你我能平安的度过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辈子便是最好的了。”
沈鱼听她这般有些赌气的话弯了弯一双晶亮的眼睛:“咱们二人一向是你最沉稳,怎么如今这般牢骚起来,大爷既然同你说了,这姨娘的位置又哪里的是你想要便得,不要便算的?静婉,大爷同你说的这事儿,若是成了最好,从今往后你便是大房里的姨娘,否则……”怕是已经没了活路,深府里的陈年旧事儿,让你知晓个一点半腥,便叫你没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沈鱼自是没同尤静婉说个分明,只轻轻拍一拍紧紧覆在她手背上的玉手,弯一弯嘴角,作出个轻松的模样宽慰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二爷的药,我倒是有机会伸一伸手,只那药方却是个难如登天,温太夫的药庐除了芣苢一向不许人靠近的。”
沈鱼这话说的着实是有些保留,那药方她自是见过的,抄上一份,送给静婉换个姨娘,实在是举手之劳,只她却是不能这般。
其一,柳淮扬同大夫人那桩恩怨并非是她们这些个小小通房可以插手,一个不甚便是个要命的事儿。
其二,这般重要的物件柳二爷竟是不吝给她瞧上一瞧,如若不是十分的信任,那便是二十分的试探,若是前者那她自然是不能辜负的,若是后者……这样深的坑既然瞧了出来,她自是不愿意跳的。
大夫人那里是死是活她并不关心,也不值当,只是静婉……她不能不管。沈鱼微微的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总归要想个法子才好? 绾尾拍懿蝗昧牧挤搅鞒銎芤庠巴猓帜苋镁餐窠涣瞬钍滤乘忱淖鞲鲆棠锬兀?br /> 第20章 禁足
栖意园内。
沈鱼伺候着柳怀扬用了药。
放下手里的药碗,探一探柳淮扬的脉象,微微皱了皱眉头。
当日她写的方子,七七八八的也用了一段子时间了,效果却并不是十分显著。
柳淮扬身上的毒虽未见清出去几分,脸色却是好了一些,也算自己没白费心思。
倒也不难想的明白,当日她顾及柳淮扬身子内理让个沉年旧毒磋磨亏损的利害,且又是用惯了那药,唯恐心急生变,便只循序渐进,并不曾大刀阔斧的改那方子,君药未曾动上一味,只添加置换了几味臣药,见效甚微也不大意外。
沈鱼心中暗暗想上一回,得找个时间去趟药庐,同温方认真详细分解一番才好。
沈鱼哪里又知道,温方自那日得了她的方子心后,又见用在柳淮扬身上颇见成效,别的不言单单只那面色便是好上几分,恨不得每天都想抓着沈鱼促膝长谈一番,却是让柳怀扬吩咐的暗卫困在药庐一步也踏不出。
每是急得茶饭不思,方法想尽千番,耐何对方身手不凡,况且又是寡不敌众,温方索性搬个椅子坐到药庐门外,看着那几个一身黑衣短打的壮汉,心想柳淮扬倒是高看他一眼,一向不示人前的暗卫,就这么一字排开双目炯炯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莫说一个活人,便是一只苍蝇也是飞不出去的。
温方起先不解,自己到底是又哪里得罪了那位活阎王,至要这般劳师动众,便捉了过来取药的芣苢问了个究竟,百般追问,芣苢才吱吱唔唔的道出他自己个的猜测:“那日晚上随意居里,温大夫似乎激动之下,扯了沈鱼姑娘的衣袖,爷当时就变了脸色……只是您只顾着同沈鱼姑娘讨论方子,未曾留意罢了……”
温方久久无语,柳淮扬这醋吃的未免……未免太无理取闹了一点,究其原因到底是为了谁的身子,不涌泉相报就罢了,这会子竟为着这样的小事脸一翻就禁了他的足,这是想生生将他困死在药庐。
温方又抬眼看了看,几米开外的几尊煞神,心中一句叹息……试问谁人能把恩将仇报诠释的比柳家二爷更加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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