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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流水完本——by八千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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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怡好很白,这会刚洗干净,好像更白了,方镀让他转过来给他吹前面的头发,离的近了点,又看见他眼睛下面那颗小痣了。
“长了个泪痣,”方镀看着他:“爱哭吗?”
沈怡好摇摇头,方镀想起来沈怡好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哭是因为自己打了他,顿时觉得特别过意不去,没再说什么,继续给他吹头发了。
沈怡好没过一会就要走,方镀送他下楼,等电梯的时候方镀问他:“我后天就走了,去瑞士旅游,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沈怡好什么也不想要,方镀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我就随便买了。”
沈怡好还被没谁这么亲昵地碰触过,却不是很抵触,只是不好意思,刚下楼就拿着方镀给他的伞跑去等公交了。
方镀旅游回来的时候也快开学了,沈怡好的工资拿到手以后比一开始说好的还多了一千,说是因为他平时表现的好。沈怡好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咖啡店也不是慈善组织,肯定是因为方镀。
他拿了钱以后就等着方镀回来还他,方镀没要,沈怡好的倔劲又上来了,一定要他拿着,方镀是怎么也拧不过他的,不太高兴地把钱接过来,从包里掏出了两个礼物盒子摆在桌上。
“选一个,看你运气好不好。”
沈怡好随便选了一个打开,里面是个铃铛。
方镀看见了没那么不高兴了,忍不住笑:“牛铃,适合你。”
沈怡好拿起来摇了摇,方镀笑的更厉害了,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把另外一个礼物盒子拆开了。
里面是一块表,瑞士产的,他随意地从礼物盒子里拿出来,拉着沈怡好的手就要给他戴上。
沈怡好赶紧把手抽回去了:“我不是选的这个铃铛吗?”
“本来就都是给你买的,”方镀强硬地给他戴上了:“你手腕这么细,别人谁戴着也不合适。”
沈怡好沉默了很久,小声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沈怡好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不过那时候他问的很讽刺,还说方镀“以为自己观音菩萨下凡”,“这么有爱心不如去大马路上捡狗”,现在他却是真心实意地想知道。
“你不是知道吗?”方镀帮他把表扣按紧了:“我观音菩萨下凡。”
沈怡好脸红了,别别扭扭地看着方镀,方镀赶紧说:“开玩笑呢,你又当真,我对朋友都很好啊,黎子嘉去年离家出走坑了我多少钱,他还那么理直气壮呢,你这算什么,别总放在心上。”
方镀没说假话,他对朋友们都很够意思,能帮的不会不帮,黎子嘉去年闹离家出走,方镀明知道他在外面吃喝玩乐还给他转了好几次钱,就怕他出事。但他没告诉沈怡好的是,他从来没对任何朋友这么挂念,花心思,出去玩还想着带礼物,相处久了,他觉得真像在大马路上捡了只小狗一样。
沈怡好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慢吞吞地把礼物盒子收好了,又拿起牛铃晃了晃。
方镀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红绳,穿在铃铛上系好了,挂在沈怡好的脖子上,又笑着伸手敲了敲。
沈怡好对别人的恶意非常擅于应对,却不知道怎么应对别人的善意,他只好随方镀怎么摆弄,知道两个人走了,也没把那个铃铛拿下来,还是方镀给他拿下来的,他看着沈怡好,觉得这个小孩不那么倔的时候比自己弟弟可爱多了。
第6章
再开学,沈怡好就高二了。
他成绩一直都不错,不过去年没拿奖学金,他爷爷住了一次院以后,沈怡好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学习比以前更认真了。
方镀现在和他关系好多了,甚至联系的和黎子嘉他们差不多频繁,方木有好几次以为方镀是来找自己的,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把沈怡好叫出来了。
方木这个人,有点坏心眼,嘴贱,但是很怂,他不敢惹沈怡好,也不敢惹他哥,不过和他哥撒撒娇还是可以的,每次他哥一去找沈怡好,回了家他一定要和方镀作一场,找方镀要点零花钱。
方镀的爸妈不是偏心,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只是知道小儿子做事有点不靠谱,在钱方面会稍微控制一点,给的比他哥少一点,所以方镀比他有钱。
“方木,你多大了?”
方镀上学晚了一年,方木又上学早了一年,虽然兄弟俩只差了一级,却差了三岁,方木今年十五岁了。
“啊?我想想啊……”方木还真算了起来,他一向搞不懂什么虚岁实岁,方镀恨铁不成钢的:“你十五了,怎么和十岁小孩差不多?”
“我九十五也是你弟弟啊,”方木又没脸没皮地凑过来:“你对沈怡好都那么好!他还打过我呢,我都没说什么,你还不给我点钱补偿补偿我吗?”
方镀给他转了点钱,又想起来沈怡好为了两千多块急的大半夜在医院外面坐着的时候了。
方木拿了钱就不作了,跑出去疯玩了。
方镀心想,沈怡好要是有方木一半的命好就足够了,凭着他的天赋肯定会活的很精彩。
可沈怡好从来没羡慕过任何人。
沈怡好是有一股傲气的,一开始虚张声势,他自己不想让别人看扁。
虚张声势久了,他就当真了,他觉得他爷爷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头,身无分文都把自己供到今天,他凭什么就服软呢?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还真的拿了奖学金。
他们学校奖学金给的很大方,沈怡好这次拿了年级第八,比以前进步大了太多,拿了奖学金以后沈怡好拿出了几张,想请方镀他们吃饭。
他现在对着方镀已经不会有什么尴尬或者羞耻的感觉了,虽然两个人方方面面都差了太多,但他知道方镀是真的把他当做好朋友的,他也想对方镀好一点。
两个人平时在一起就是聊聊天,周末的时候? 级蕉苹够峤兴鋈コ苑梗复畏蕉频呐笥衙牵际呛芎孟啻Φ娜耍呛染疲永疵蝗肮龋蕉浦蝗盟喑缘恪?br /> 方镀知道他拿了奖学金,与有荣焉一样,和朋友们显摆:“沈怡好年级第八,厉害吧?”
“厉害厉害,你弟年级第几啊?”黎子嘉靠在墙上玩手机。
方镀踹了他一脚:“你去查查高二有多少人不就知道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围的人都笑,黎子嘉也笑。
沈怡好说要请他们吃饭的时候,方镀想了想,答应了,不过去哪里他做主。几个人去吃烧烤,也不知道方镀从哪知道的地儿,味道特别好,几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天,祝沈怡好学习越来越好,后来喝的有点多了,沈怡好也喝了一点。
方镀挨着沈怡好,他喝的最多,都有点迷糊了,他像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语重心长地对沈怡好嘱咐了很多,他甚至说,以后你和方木就都是我弟弟。沈怡好知道他喝多了,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他收到的善意很少,方镀的又太昂贵,他想好好的珍藏起来,以后活的没有力气了,就拿出来想一想,自己也曾经被人这么真心地对待过。
期中考试过后还不到一个月,沈怡好正在上自习,右眼皮突然跳了好几下,他拿手指头按了按,又接着做卷子了。
班主任在前面批卷子,班级里特别安静,沈怡好本来在学习的时候是自动屏蔽一切声音的,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走廊里刚有声音响起来,他就听见了,不知道是谁在跑,跑的很急。
教室门被推开了,全班同学都盯着门口,是学校的教务处老师。
“沈怡好是哪个?”他扶了扶眼镜:“出来一下。”
沈怡好扔了笔站起来就往外跑,心跳的特别快,还被桌子拌了一下,教务处的老师带着他往外走:“你爷爷住院了,情况好像不太好,需要你过去一下。”
沈怡好一瞬间就觉得背后一冷,整个人都木了,上次出院的时候大夫说情况还很稳定,前几天自己拿了奖学金给他的时候,他还特别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怎么突然就会情况不太好呢?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本能一样的强迫自己冷静,去了医院以后,大夫简单和他说了一下情况,沈怡好听不懂,呆呆地看着大夫。大夫可能看他一个小孩子可怜,告诉他老年病就是这样,稍微一不注意就很危险,而且他爷爷年纪很大了,这么多年操劳奔波,身体底子也不是很好,这次确实是有点凶险,还在急救。
沈怡好第一反应就是钱,他没带钱,也不知道家里剩下的钱够不够,又不敢离开这里去取钱,上次住院的病例和医保卡还在家里,学校的老师看他六神无主,赶紧安慰他:“你别着急,你爷爷好像是是邻居送过来的,也是邻居和医院说的联系学校才找到的你,你去问问邻居能不能帮帮忙回去取点东西?”
沈怡好没头苍蝇一样,在楼梯间找到了偷着吸烟的邻居,沈怡好愣了,没想到是他。
沈怡好和他爷爷住的还是平房,市区边上的一片贫民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个邻居三十出头,孤家寡人,好像做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平时也不太来往,沈怡好其实有点怕他。
“小好!”那个邻居自来熟似的招呼他:“怎么样了那边?”
“张叔,谢谢你,”沈怡好闻着烟味有点冷静下来:“还在抢救,叔,你能帮我个忙吗?”
邻居点点头让他说,沈怡好把钥匙给他,又告诉他自己家里的钱在哪,还有上次的病例,医保卡,求他帮忙带过来。
“钱啊?钱我拿过来了,不是在那个抽屉里吗,不交钱医院哪给你救人啊,”邻居从兜里掏了一堆单据还有剩下的几张钱塞给他:“别的我去给你拿啊,你在这等着吧。”
沈怡好已经有点懵了,这会才反应过来,他把东西抓在手里,又回抢救室门口等着了。
沈怡好木头人一样等了很久,等了个暂时抢救过来的结果,但是大夫说的很吓人,要观察四十八小时。
沈怡好刚松了一口气,邻居就来了,沈怡好要的东西都给他拿来了,还带了个灰突突的小本子。
“小好,给你,是这些东西吧?”邻居把东西递给他,沈怡好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道谢,邻居就说:“你这不行啊,这成什么事了?你一个小孩,卖血去啊?你快给你家亲戚打个电话吧,八百年不联系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怡好愣了,他不知道他爷爷还有什么亲戚,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们俩过的,可是邻居把那个灰突突的小本子递给他:“我也不认识这都是谁啊,你家柜子里藏着的,你挨个打问问吧。”
里面确实有几个联系电话,沈怡好一个一个地翻,都是座机,他心里也有点没谱,但是总要试试。
打了三个,都已经变成空号了。
一共也没有几个号码,沈怡好打到最后一个,其实已经有点放弃了。
没想到最后一个还真的有人接,沈怡好打起精神来,问:“请问您认识沈良友吗?”
对面好像回头问了句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什么事啊?”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把事情说了,对面直接说:“你打错了。”
沈怡好其实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也没觉得多失望,可是过了一会,那个号码又给打了回来,这次是个老太太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问沈怡好医院在哪里,沈怡好报了地址,那个老太太就说明天会过去。
沈怡好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一样,出门去买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晚上十一点多还没吃一口饭。
方镀的电话,他已经记在心里了,他很想给方镀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可是这时候打,方镀肯定会不放心的赶过来,沈怡好不想大半夜的乱折腾人,忍着了。
长夜漫漫,沈怡好没舍得租五十块一晚上的床位,这个医院不像上一个似的什么都便宜,他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低着头睡着了。
第7章
第二天,沈怡好还真的把人给等到了,很瘦小的老奶奶,一个人来的,看着慈眉善目的,穿着很普通,正在和护士打听沈良友在哪里。
沈怡好正拿着饭经过,试探着和她问了个好,她看着沈怡好,好像有点感慨,也没说什么,跟着他去了病房。
只远远看了他爷爷一眼,那个老奶奶眼睛就有点湿了,她轻轻摸了摸眼泪,拉着沈怡好出去,在走廊上塞给他一叠钱。
钱大概三四千块的样子,沈怡好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就推开了,那个奶奶眼泪掉下来,慢慢地说:“你拿着,我可能就来这么一次,我一个人来,家里人不知道,我能动用的就这么多了。”
沈怡好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听她说了好一会,才知道这个奶奶是自己爷爷的远房亲戚,说远,隔的可是真远,绕来绕去的,都快出了五伏了。
“你爷爷是好人啊,他这个人太善良了,”老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淡蓝色的手帕,一点点的擦眼泪:“我老伴年轻的时候和他一起干活,木头砸下来,还是你爷爷帮着挡了一下,我这么多年都记得他……”
沈怡好其实知道这个奶奶只是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以后就不想要她的钱了,他动动脑袋想一想就知道,奶奶的家人肯定怕惹上麻烦,不让她跟着掺和,是她自己记得爷爷的好,偷着过来的,看她穿的也很普通,这三千多块钱不知道老太太要攒多久。
老太太一直把钱往他手里塞,她声音不大,说话条理很清晰:“你还这么小,你去哪里弄钱啊?我这点钱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拿着,不要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医院是能缺了钱的地方吗?你爷爷的命就担在这里,你不要闹犟脾气。”
她走之前,把眼泪擦干净了,又去病床边低头看了看沈怡好的爷爷。
沈怡好送她走的时候,她于心不忍似的看着沈怡好,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三千块钱还在兜里放着,沈怡好没想到这个钱真的担了他爷爷的命,让自己没有后悔地送走了他最后一程。
那天下午一点多,他爷爷的情况突然就不好了,又被送去抢救,因为中午那个奶奶来了,沈怡好的饭凉了,就没吃,他已经接近一天没吃东西了,听见声音跟着跑出去的时候眼前一黑,扶着椅子才稳住了。
沈怡好从那时候开始心就慌里慌张地跳,大夫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个字也没多说,等他终于站在抢救室门口等着的时候,已经有点耳鸣了。医院里冷气很足,大夏天的也很凉,沈怡好突然觉得太冷了,后背有什么东西贴着他一样,他靠在墙上,六神无主地看着对面的白墙。
过了好一会,有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了,他过去求对方把手机借自己用一下,那个人把手机给他以后,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想不起来方镀的电话号码了,明明昨天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却想不起来了。
沈怡好把手机还给那个人,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又退回到墙边站着等了。
可是没过多久,有个人突然把他抱住了,沈怡好抬头去看,居然是方镀。
方镀午休的时候去找沈怡好,发现他不在班级,问了方木才知道昨天就走了,再问别的,方木就一问三不知了,方镀干脆去找了沈怡好的班主任,知道他爷爷住院了以后就赶紧往医院来了。
他以为沈怡好的爷爷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差不多,没想到这么凶险,看着沈怡好六神无主的样子,他也有点慌了,两个少年一起在急诊室外面等着,沈怡好一个字都没说。
他有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预感,让他一颗心在冰水和烈火里轮流地接受折磨一样不得安宁,他下意识紧紧抓着方镀的胳膊,心跳的几乎让他窒息了,就在那根线被扯断的前一刻,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了,大夫走了出来,把口罩摘下来说了一句什么,沈怡好没听清。
他满耳朵都是防空警报一样的嗡嗡声,可是方镀听清了,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沈怡好,看着医院的工作人员把病床推出来,上面盖了白布,只一晃就过去了,被送进了专用的电梯运到楼下。
沈怡好没有哭,他觉得耳朵里的嗡嗡声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来了又去,他还什么也没给爷爷准备,甚至寿衣都没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方镀陪着他,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带去了太平间,办遗体保存手续,找医生去开死亡证明,这些都做完了以后,沈怡好呆呆地抓着手里的几张纸看着方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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