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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报仇,十年靠脸完本——by莲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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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杨太傅拊掌赞道,“燕小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难怪皇上会选你来伴读了。”
梁焓没料到孔孟之道在此地也有流传,更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就底蕴深厚,一时被噎得语塞,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
好小子,居然和他一个*接班人玩民本德治那套,逼老子飙历史车是吧?信不信老子倒档碾平你?
梁学霸磨了磨银牙,反驳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恪守人伦纲常,方可教化天下。是所谓知书而达礼,燕公子既然饱读诗书,为何不敬三纲,不遵礼节?”
“君子不拘小节。又何必惮于俗礼、畏于人伦......”
“三纲五常、宫廷体统是小节?”
“殿下莫急,我还没说完呢。”燕重锦眼神凉凉地一笑,“何况......燕某从来不是君子。”
梁焓:“......”这个时代的小人都如此坦荡么?
杨太傅被二人的争辩骇得不轻。要知道太子向来懒散,连四书五经都未通读。而燕重锦出身商贾之家,由燕不离那样的江湖武夫一手带大。两个十岁小儿,竟能引经据典地论道辩法,而且措辞严谨、逻辑缜密,简直是逼死神童的节奏啊!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俩一个是21世纪穿来的高材生,一个是活了三十多年的柱国大将,估计会直接撞柱自戕。
学监大殿中央,梁焓和燕重锦冷眼对视,互不相让。如同考场之上,一个作弊的遇上一个开挂的,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梁勇士认为,真的猛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和脸。是以非常强硬地要求燕重锦露出本来面目。
“殿下确定?”
“自然。你是长得见不得人么?为何遮遮掩掩的?”
燕重锦无奈地摘下了面具。
“卧槽!!”梁焓只看一眼就吐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坑坑洼洼满是疤痕,连五官都分辨不清。灰白的面皮上密布着莲蓬似的黑洞,蜂巢蚁穴般的孔洞深处,似乎还凝结着黑黄的脓包和血痂。
杨太傅也吓得腿软,合着老眼道:“燕、燕小公子,你何故成了这副模样?”
燕重锦哀戚地垂下头:“说来你们也不信,是铁藜子先动的手。”这张丑裂苍穹的人皮假面是池月给的,据说曾经吓躺了半个江湖。他本以为对方是吹牛,现在看来月爹爹还挺谦虚的。
梁焓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虚弱地摆了摆手:“你还是戴上面具吧。”
“殿下不是嫌我遮遮掩掩的么?”
“本宫错了还不行?谁知道你长得这么不拘小节......tt”
虽说这招阴损了些,不过跨入东宫的第一关总算过了。看了眼心有余悸的一老一少,燕重锦忍着笑意,重新戴上了鬼脸银面具。
东都城北。廉王府。
桂堂点灯,月满西楼。
琥珀色的酒浆无声地斟满玉杯,屋中漫起一股芬芳醉人的香气。梁昱放下执壶,让筷道:“公公请用,这是母妃当年酿的‘小金桂’,本王一直没舍得开封。”
坐在膳桌对面的太监老脸一颤,眼含热泪道:“殿下太客气了,这可折煞老奴了......”
“母妃说过,酒者,忧也,友也。她生前以酒浇愁,本王以酒会友,有什么折煞的?”梁昱笑了笑,“公公连夜来此传递消息,本王感激不尽,又不敢以俗物冲撞雅人,只好借花献佛了。”
“容妃娘娘才是雅人,老奴怎敢当?如果......”如果他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遇到她,也不会将大半生都耗在这座冰冷的皇城。
伊人已逝,酒尤余香。纵千杯饮尽,也化不开百转愁肠。
梁昱目光怔然地望着跳动的灯苗:“凌公公,我究竟是不是父皇的孩子?”
“殿下信不过老奴,难道还信不过容妃娘娘么?”对方黯然一叹,“殿下当然是圣上的血脉,只是君心多疑,唉......”
梁昱苦涩一笑:“可母妃还是含冤而死,满朝文武也没几个相信本王姓梁,父皇根本不愿见到我。”
三十七年前的中秋之夜,容妃在宸王府中诞下一子,便是世子梁昱。彼时前太子与宸王势如水火,容妃嫁入王府前又同太子詹事凌玄青有婚约,再加之梁昱早产了两个月,宸王心里拧巴得和麻花一样。
后来,龙驭上宾,储君亦薨,宸王即位称帝。他就地罢辍东宫众官,拈了个罪名将凌玄青下狱,施以腐刑。容妃闻讯果然病倒,皇帝更加认定梁昱并非亲生。
倒霉的嫡长子就此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直到十年前梁焓出生才勉强当了廉王。相比之下,梁笙那个废物反倒顺风顺水,一成年便分封了王爵府邸。
廉王心里的苦啊。容妃病逝得早,死前也没把这点事儿抖落清楚。皇帝老子瞅见他就觉得头上绿意盎然,王公大臣又有哪个敢与他亲近?一壶好酒藏了十年,竟只能和一个老太监共享,怎一个憋屈了得!
“殿下也不要放弃。”凌玄青宽慰道,“太子落水后性格乖张许多,皇上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才召燕家少主伴读试探。”
“可你方才不是说,杨太傅禀奏太子灵窍大开,学业精进么?都快和燕家那小子并称神童了。”
凌玄青笑道:“古往今来,有几个神童得了善终?咱们这位圣上可是多疑的主儿,身为储君不知藏拙,锋芒毕露可不是好事。”
梁昱叹气道:“可就算父皇有所不满又怎样?难道会为这点细枝末节废储不成?”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只要种在人心里,早晚会生根发芽。”凌玄青晃动着杯中的酒液,“太子如珠如宝,被帝后宠着,被百官捧着。一旦行差踏错,便会从云端摔进泥坑,粉身碎骨。”
“公公的意思是......诱他犯错?”
“对,而且必须是大逆不道的罪孽,让皇上连袒护的心思都没有。”凌玄青眯起老眼,“结党谋逆、犯上作乱、淫乱后宫......”
梁昱听不下去了:“这哪个罪名也安不到太子头上啊,他今年可才十岁。”
“还有一个罪名:无后。”
梁昱脸色一变:“你......莫不是要把他阉了?”
凌玄青摇首,用左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梁昱恍然大悟。
自梁淳太祖开朝以来,便立下了皇室宗亲必守的祖制。断袖之癖是皇子不可碰触的禁区,更不要提肩负延续梁氏血脉之责的储君。一旦染了男风,就算皇上不想废储,朝臣仕林和州府贵族也会跳出来弹劾,太子殿下的皇图霸业注定灰飞烟灭。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东宫新来的伴读——燕重锦。
“殿下有所不知,燕不离的夫人便是魔道宗主池月。此事皇上一直晓得,不过是看在燕家这些年还算忠心老实才默准了。”凌玄青将酒一饮而尽,“燕少爷入宫,是皇上牵制燕家的一步棋,也算提前替太子招揽江湖势力,却忽略了燕重锦是盏不省油的灯。”
两个断袖养出来的儿子,只能还是个断袖。
今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偏找只小野狼看守自家羊羔,这不是肥猪跑进屠户家——自己送上门么?
一夜深谈,梁昱对断袖计划颇为憧憬,头回做了个好梦。
直到某日,他有幸得见燕重锦面具下的尊容,才明白让太子断袖比断头还难。
☆、5杀心
一支长箭破空刺来,正中七丈外的红心,将稻草编的靶子穿透了三寸。
梁焓不满地瞥向身侧:“姓燕的,你能不能别老射本宫的靶?”
“殿下射这么久也沾不着一根靶草,等会儿可不好向教习交代。”戴着鬼脸银面具的少年挽弓搭弦。嗖嗖嗖,三箭连发,把梁焓的箭靶扎成了刺猬。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乃皇室宗亲子弟必修的课业。
身为男人,梁焓原本对骑射课程很有热情,只可恨某人就像刺儿竹扎的大扫帚,一刻不停地让他扫兴。
“用不着你帮,我自己练!”他不服气地吼了一句,用力拉圆了手里的小弓。
“啪!”弓弦竟然被扯断了。耳后一热,随即传来一阵锐痛。
春生当即炸了毛:“殿下!您......您受伤了!”
梁焓抬手一摸,触到一片温热,蹭了蹭指头上的血,叱道:“小伤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一叠白帕子递到了面前。
燕重锦:“先擦擦吧。若让皇上晓得,又有人要倒霉。”
太子殿下昨日在御马苑学骑术,手贱地调戏了一匹西域纯血小母马,结果被公马尥了蹶子,从坐骑上摔了下来。虽然只是额头多出一块淤青,教习师傅还是挨了四十大板,到现在也没缓过劲儿。
梁焓也没客气,接过来就擦。
燕重锦看不下去了,夺过帕子给他按住伤口:“会不会处理外伤?先压住止血再擦。”
对方微凉的指尖碰触到耳后温热的皮肤,梁焓神经一绷,颈间生起一片酥痒的鸡皮疙瘩。
春生接过他手里的断弓,好声劝道:“殿下,不如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梁焓小脸一沉:“时辰还没到,继续练,我就不信射不中!”
面具后的人垂下了眼。
倒真和先前认识的那个孩子不太一样了。他记得太子的性情随了皇后,柔顺温和,总笑得云淡风轻,登基后才慢慢显露出笑面下的雷霆手腕。而且梁焓十岁时也远没有这般聪慧勤勉,凡事只求量力而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强了?
“用我的吧。”燕重锦将自己的硬弓递过去,“最近天气冷,兽筋容易断。”
梁焓接过那张有些沉重的桑木弓,拨了拨纤细剔透的弓弦,感觉这玩意儿弹棉花都够呛。
“你这是什么弦?”
“天蚕蛛丝。”
听着还挺高端的,就是有点违背生物学常识。梁焓试着搭箭张弦,拉了几下,竟没能开弓。
有人从身后贴过来。燕重锦握住他的双手,示范着将弓拉满:“拉强弓要气运丹田,以腰带臂,沉肩平肘。执箭筈而不是抓翎毛,瞄准红心再射......”
颈后一痒,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呼吸。紧贴脊背的胸膛也是暖的,与那双微凉的手对比鲜明。听着身后人沉稳有力的心跳,梁焓忽然有点不自在。
忽然,箭靶上空飞过一只灰色的鸽子,燕重锦条件反射地瞄向了空中的飞鸟。
“不要!”梁焓心旌一动,在松开箭矢的一刻偏了准头,一箭落空。
燕重锦放下弓,退开一步,沉眼望过来。
梁焓知道和古人谈保护野生动物是扯淡,只好转了个弯儿:“快开春了,杀生不好。”
燕重锦先是一怔,随即冷笑起来。
杀生不好?那他登基后诛除异己算什么?征伐四野、平镇天下算什么?死在南荒的五万燕家军又算什么?!
梁焓被那双浸着寒意的眼盯得发毛,却不甘输了气势,扯着脖子瞪过去:“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恻隐之心。难道就因手中握着兵刃,便能凭一己私念,动辄杀伐予夺么?”
燕重锦身形一动,毫无征兆地对准他拉开了弓!
“放、放肆!”春生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燕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过......我从来不是君子。”燕重锦一字一顿地道,“还望殿下记住自己的话,日后为君,莫忘初心。”言罢缓缓松弦,转身离去。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春生急惶惶地扑过去,搀住了摇摇欲坠的小主子。
梁焓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心中掀起了骇然巨浪。
是他......那个仇恨的眼神、熟悉的杀气,还有毫不迟疑射向自己的一箭......
梦里的将军,原来是燕重锦!
燕重锦走出靶场就后悔了。
自己怎会这般沉不住气,对一个懵懂孩童剑拔弩张?梁焓如今才十岁,虽比同龄人聪敏成熟,心性也还没定型。人性本善,赤子童言,不喜杀生未必是伪善做作,兴许就是发自肺腑的。
只是这一次,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褪去纯良,踏着冷铁与热血,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冷酷的帝王么?
午后明媚的阳光穿透薄云,像碎金般洒落在琉璃瓦上。燕重锦沿着长长的朱红宫墙缓缓前行,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
从他踏入东宫那日起,燕家就被绑上了太子党的大船。倘若梁焓身死,无论与己有无关系,皇上也会株连燕家。就算侥幸逃过此劫,今后由廉王或庆王即位,燕家作为掌控江湖势力的太子旧翼,早晚会被当眼中钉拔除。
报仇雪恨固然重要,但这是他自己的事,绝不能因此牵连家人。何况于天下而言,梁焓的确比另两个王爷更适合做皇帝。所以当前最好的选择还是保太子上位,哪怕他一万个不乐意。
或者,换一种方法......
燕重锦停下脚步,转身抬眸,回望着远处东宫的殿顶。
如果自己从现在开始,尽力去改变这个孩子呢?不出意外的话,距离今上驾崩还有五年时间,兴许可以让梁焓变得不一样,说不定就能阻止今后发生的一切。
就当再给梁焓,给自己,也给全天下一个机会吧......银色面具后的目光倏然幽深下来。
若还不成,再杀不迟。
......
当晚,太子殿下在睡梦中等到了久违的故人。
“老神棍你终于来了!”梁焓扯住对方的袖子,心神不安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会做同一个噩梦?为什么燕重锦要杀我?”
“不应该啊。”司命面露错愕,随即干咳一声,“可能......孟婆又把过期的汤拿出来卖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老子没开玩笑!”那个可怕的梦魇折磨了他十多年,是梁焓最大的心结,也是推动他研究考古历史的原动力。
“前世执念太深,今生就容易被心魔牵绊,这件事还要问你自己。”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也罢,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你了。”司命厚颜一笑,“梁焓,其实没有什么bug,你的前世便是大淳神威圣武皇帝。”
淳武帝十五岁登基,十七岁亲政。虽是少年天子,却工于心计,雄才大略。他在位期间精图励治,推陈革新,攘夷拓土。曾削藩平匪,统镇两大州府,三度出兵塞外,将淳国版图疆域扩大了一倍,说是千古一帝也不为过。
然而连年征战,穷兵黩武,终致国力虚耗。梁焓秉性多疑,手腕也过于铁血,对朝臣宗亲打压严厉,对士族商贾横征暴敛,驾崩时可谓孤家寡人。
淳武帝年仅三十三岁便暴毙身亡。既无子嗣,也未留诏立储。皇室各支宗亲陷入夺位之争,刚刚统一的天下再次分崩离析,各地诸侯势力重新割据,从此混战不断、生灵涂炭,天命线彻底乱了。
“人皇有罪,天道诛之。只是幽冥司奏请天庭,直述把你下了炼狱碾作飞灰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回炉再造,重理天命线。”司命叹息道,“梁焓,不是谁都能穿成太子,也不要以为做皇帝就是坐享天子之福。累世的冤债,一分一厘都要还清。你这十八年其实是服刑改造,重学治世做人的道理。时间一到,自然要回来赎罪。”
梁焓震惊道:“你怎么不早说?老骗子你之前不是说神仙不骗人的吗?!”
“可你不是人呐,一个戴罪之鬼而已。”司命甩甩袖子,掸出一片21世纪新鲜出炉的雾霾,“再说神仙的事儿能叫骗么?老夫说话算话,托梦的通道已经凿好,你现在就可以去和父母道别了。”
“等等,燕重锦到底...诶我靠!”梁焓没能说完,再次被大袖拂了出去。
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司命却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跺脚。
“完了,又忘告诉他最重要的事了!”
☆、6查案
一过正月,东都天气开始转暖。绽放一冬的寒梅渐次凋零,清幽的花香飘满了整座庭院。
檐漏上凝结的冰柱在阳光中坠泪如雨,覆满积雪的冬青如同盖了厚厚一层盐霜,假山后的风亭也银装素裹。远而观之,仿若一副静谧的泼墨山水。
画卷的中央却突兀地摆了一副木制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年方弱冠的年轻男子。他面容清矍,神情寡淡。春山秋水般的眉目精致如画,却笼罩着一层轻烟淡雨般的忧郁。
这是传说中的男版黛玉?看着裹在雪狐裘里的瘦削男人,梁焓摸了摸鼻子,问道:“二哥最近身体如何?母后让我来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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