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十年靠脸完本——by莲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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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抬起头,淡唇微勾,绽开一抹清雅如梅的笑容:“多谢皇后娘娘惦念,我身子已经无恙,等禁令过了便入宫请安。”
为给这个二哥庆祝寿辰,三位皇子前往凌寒山游湖赏雪,太子也因此意外落水。皇上迁怒于庆王,给梁笙下了禁足令,甚至没有言明期限,搞不好就是幽禁一生的节奏。
虽说此事和自己无甚关系,但梁焓瞧着对方委实可怜,开口问道:“二哥,你还记不记得我落水那日发生了什么?”他明明记得有人从后方袭击了自己,如果不找出幕后真凶,庆王岂不是要一直被禁足于王府?
因着廉王的缘故,梁笙对太子落水失忆略有知晓,遂回忆了片刻,答道:“大哥那日醉得厉害,早早睡下了。我因在船头吹了风,折回舱里喝药。你当时正同几个宫女太监在外面嬉闹。后来有人听到落水之声,我们出去寻了一圈,方知你不见了。”
“二哥可知是哪些宫女和太监?”
梁笙摇首:“应该都是东宫的侍从。除了你身边的春生,其他人我也不识得。”
春生......梁焓撇过头,望向候在风亭外的两人。
梁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奇地指着燕重锦道:“那位戴面具的是何人?”
“一个狂悖自大缺德无礼脸比猪丑心比脸丑精神病间歇发作的混账小人。”
梁笙:“......”
梁焓:“我肺活量吼吧?”
梁笙:“所以溺水了?”
梁焓:“......”
燕重锦已经在雪地里等得不耐烦了。
他可不是东宫的下人,没伟大到让太子和庆王唠家常,自己当晾衣杆儿喝西北风。跺了跺鞋上的雪沫子,提气掠身,运起轻功奔向假山上的风亭。谁知刚跳上一块突岩,耳畔突然捕捉到暗器破空而来的声音!燕重锦急忙一个鹞子翻身,腾空避过要害,却在起落间惊动了亭子里的人。
梁笙低叱道:“怎么回事?”
风亭畔的老黑松忽然下起沙沙雪雾,一道暗影从树冠中跳了出来。那人相貌平平,一身王府护卫打扮,跪地禀道:“属下该死,让宵小惊扰了太子与殿下......”
燕重锦瞄了眼深深嵌入青岩的松子,冷笑道:“庆王殿下的护卫好生了得,出手就是杀招,幸亏我这个宵小躲得及时。”
护卫驳斥道:“你蒙着面,又擅自接近两位殿下,谁知道是不是刺客?”
梁焓乐了:“这你就错了。燕少爷摘了面具才是刺客,能直接吓死本宫......”
梁笙挥退护卫,含笑望向燕重锦:“这位便是三弟的伴读燕公子吧?久闻不如一见,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避过高手的暗器,果然英雄出少年。”
燕重锦声音淡淡:“庆王殿下谬赞了。我方才不过踩中一截枯枝,也没能逃过您的耳朵。英雄二字,愧不敢当。”
梁笙眸光一滞:“本王病废之身,不过自小修习礼乐,耳力灵敏些罢了。”
庆王的生母是教坊司出身的伶人,喜吹笙,善歌舞,娇姿艳绝却身份低贱。梁笙是宸王酒后乱性的产物,虽是乐籍女子所生,却是盼了十多年的第二个儿子。梁笙幼时远比长子梁昱受宠,焱妃也在宫中压了容妃一筹。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梁笙九岁时东都爆发了一场瘟疫,不少宫人罹患怪病。焱妃久治不愈,香消玉殒。梁笙虽然小命得保,两条腿却就此废了。若非这档子事,储君之位很可能轮不到梁焓。
梁笙遭此横祸,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病愈后更是颓废如泥。近几年不知着了什么魔,活成了一个文人雅士,终日寄情于诗书酒乐,再不碰触政事。皇帝骂了几年也没了心思。病龙也好,僵虫也罢,全由他去。
听出庆王弦外之音,梁焓对燕重锦愈加不满,绞眉问道:“本宫正和二哥议事,你究竟有何事求见?”
“自是人生最重要的事。”燕重锦一本正经地道,“殿下出来得太久,该回宫用膳了。”
梁焓白他一眼。你是我妈啊急着叫老子回家吃饭?
梁笙掩口轻咳:“三弟也该回去了,莫让宫里等急了。”
“那二哥好生休养,我先走了。”太子殿下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庆王府。
难得出宫一趟还要被某人监视。梁焓一路拉着小脸,连逛街的兴致都没了。
燕重锦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边,少有地主动开口:“殿下还是尽量少和两位王爷来往得好。”
梁焓腹中的炮仗终于被点着了,撩开窗牗揶揄道:“你是眼红本宫有两个好兄弟吧?唉,独生子的寂寞.....我懂。”
燕重锦呵呵一笑:“嗯......殿下兄弟情深,重锦无福消受。”
“阴阳怪气的小人。”
“小人”抬手摸向自己的面具,梁焓吓得立马缩回了头:“不许摘!”
燕重锦托着下巴:“殿下莫慌,小人只是突然想到这里离刑部很近,不如顺道逛逛?”
“去刑部做什么?”
“去见识一番殿下的好兄弟啊。”
早点让这小子明白也好。皇家的男儿...好兄弟只会是右手。
刑部尚书祝珩听闻太子驾到,连忙领着大小官员前来相迎。没想到太子轻车简从,带着伴读和小太监就溜达了进来。
“下官祝珩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梁焓摆摆手:“不必多礼,本宫也是随意逛到这儿了。”
到刑部闲逛?祝珩牙疼地看着这位小殿下。
“是这样,前阵子....本宫在凌寒山失足落水一事,父皇应该交由祝大人查办了吧?”
“正是,不过听闻殿下玉体欠安,画舫上又无目击者,所以下官暂以意外处理。”
梁焓落座在大堂主座,刚翘起二郎腿又让燕重锦瞪了回去,清了清嗓子道:“本宫也是这几日才想起? 础5笔笔怯腥舜颖澈笙鳎竟磺没枇恕!?br /> 若是有人蓄意谋害太子,这案子可就大了。祝珩大惊失色:“敢问殿下,可曾见着贼人相貌?”
这特么是猪尚书吧?都说了背后中招,老子后面长眼啊?!
梁焓深吸了口气:“不曾。祝大人对船上的人可有调查?”
“有有有。”祝珩派人取来案卷,“画舫之上除了廉王、庆王两位殿下,还有十四名侍女,十六名太监、三十八名护卫......所有证词都在这里,请太子殿下过目。”
梁焓的眼睛还是对繁体字水土不服,遂一股脑儿扔给了燕重锦。他捧着杯香茗,又让春生买了几串糖葫芦,边啃边等。
燕重锦翻看了一盏茶的时间,抬起头道:“祝大人,这案子有蹊跷。”
案发当日,三位皇子包了一艘双层画舫。自凌寒山下起帆,随波游湖。
据下人所言,宴饮过后,廉王醉酒而眠,庆王回二楼船舱休息。太子年幼贪玩,和宫女太监们在甲板上藏猫猫。就在他们找不到躲起来的太子时,船尾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水的声音,有人大喊:太子落水了!众人蜂拥去了船尾,却没能寻到太子的踪迹。
“人落水之后,如果身上没坠重物,一定会先漂在水面上。”燕重锦道,“画舫周边的水域就那么大,既然刚一坠湖就开始打捞,怎会没发现太子?”
祝珩道:“会不会是那日下雪,湖上还起了雾,目力受阻所以......”
燕重锦打断道:“那么短的时间,又在水流平缓的湖里,人不可能漂远。雪雾虽大,三丈内应是看得见的。”当时他人就在岸上,也听到了梁焓的呼救,画舫上的人怎么可能寻不到?
祝珩圆脸一苦:“那是怎么回事?”
梁焓咽下一颗酸溜溜的糖葫芦,咂着嘴道:“这还不简单?说明落水声和本宫坠湖的时间不吻合。”
“啊?!”
燕重锦颔首道:“他们听到声响的时候,太子早就不在船上了。”
想让一个昏迷的孩子安静下水并不困难。只须把人装在某样器皿中,以绳吊下船,剪开绳子让其逐水而流。等人漂远了再随便拿一件重物丢下水,引起旁人注意,从而使太子的失足落水变得顺理成章。
凶手利用时间差误导了画舫上的人。他们打捞半天也不过是刻舟求剑,因为那时太子已经远离湖心了。
祝珩质疑道:“既然被装在浮水的器物里,太子殿下又怎会溺水?”
梁焓很快反应过来:“本宫可能是被安置在一块浮冰上了。”湖水的温度比冰高,冰块融化到一定程度,上面的人就会掉下来。这种大胆又不留痕迹的巧妙手法......若非倒霉的是自己,他都要赞一声高明。
“原来如此。”祝珩只觉自己的智商被两个孩子碾压成了渣渣,“凶手不能将殿下直接推下水,因为会引来侍从相救。为了让死因看起来自然,也不能将殿下直接扼...殿下赎罪,下官只是打个比方。唉......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计?!”
“祝大人还不明白么?”燕重锦翻开案卷,指向其中一个名字。
“凶手就是他。”
☆、7遇刺
既然发出坠湖之声的不是梁焓,那么凶手就是第一个喊出“太子落水”的人。同时,此人还是向太子提议玩藏猫猫的近侍。因为只有足够熟悉梁焓的人,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分析到这里,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脸色惨白的春生。
梁焓难以置信地放下茶盏:“为什么?”
这个小太监不应该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么?为什么会下此毒手?
“殿下饶命!”春生慌忙跪下来,磕头痛哭,“我、我不想的,是他们逼我......”
燕重锦问道:“何人指使你谋害太子?”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绑了我爹娘和弟弟。”春生爬到梁焓脚下,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道,“殿下,求求您救救他们!”
梁焓皱起眉:“可你总得告诉本宫......”
觉察到头顶上方的动静,燕重锦突然仰首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殿下小心!”
梁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扑倒了。
“噗。”一支锋利的弩箭从春生胸口透了出来。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地淌下来,打在梁焓呆滞的脸上。
祝珩吓得官帽都掉了,嘶声冲堂外喊道:“来人!保护太子!”居然有人敢到刑部行刺,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哗啦啦!”燕重锦顶破房瓦蹿上屋顶,看到一个灵猫般的黑影正向南逃窜,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春生!”梁焓扶住对方,“你撑着点!大夫马上就到......”
“殿下,对不起。”怀里的人奄奄一息,吃力地道,“小的来世再当牛做马,给您......赔罪。”
“不,不要来世......春生,醒醒!不许给老子睡!”梁焓怒吼着骂了一句,却再也唤不醒已经阖目的人。
刑部的官兵终于冲了进来,在堂外齐刷刷跪成三排:“卑职来迟,罪该万死。”
“你们真他妈比120都迟。”梁焓擦了把脸上的血,“快去帮燕重锦,绝不能让刺客跑了!”
“是!”
一枝冰冷的弩箭擦脸而过,挑飞了燕重锦的面具,却把刺客吓得差点栽了个跟头。
虽然自小有两个武功盖世的爹教导,燕重锦毕竟只有十岁,内功还没练到家,胳膊腿儿也远不如成人修长,在追逐之中气力渐渐不济。对方还时不时回头放冷箭,令人防不胜防,若非反应机敏,他早就被千机弩穿成透心凉了。
居然敢在刑部大堂,光天化日之下动手,难道他们的谋反要提前了?
上一次,梁焓落水的真相始终未能查出。没想到这一回,春生却早早暴露了。
燕重锦紧缀着前面的刺客,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纵跃起落,同时飞快地转动着脑子。
他记得梁焓登基前夜,春生突然动手行刺,用的也是千机弩。只不过那次替太子挡箭的人是自己,因为避开了要害所以侥幸活命。当时廉王与庆王同时作乱,春生的行动必然配合着他们。而这次凌寒山游湖,另外两位王爷也在场,所以背后的主谋只能是其中之一。
或者是......二王联手了。
“嗖!”又一枝箭擦着面皮飞过去。
燕重锦终于怒了。妈的,本少爷都丑成这样了还要毁我容?!
两人先后跳下一间茶楼,蹿进了一条人流如织的通衢。
这是一条贩卖杂货菜蔬的集市,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小商贩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中间挤满了采购商货的人群。黑衣刺客奋力地往人堆里扎,燕重锦个子小挤不过去,只好站在原地吼了看三个字:“看这里!”
众人纷纷低头,瞬间尖叫着散成了一个圆。
“俺滴娘啊,活这么久,还是头回见到长相这么新奇的丑八怪......”
“就是就是,这一比,我家婆娘都成天仙了。”
“哼,我家猪都算天仙。”
“啧啧,这是谁家孩子啊?不是生什么病了吧?”
燕重锦灵机一动,大喊道:“我这病可会传染啊,都让开点!”
话音一落,半条街空了。
畅通无阻地追了一阵,眼看刺客逃向一家医馆,燕重锦随手抄起一个摊子上的弹弓,拽下腰间的玉佩射了过去!
刺客被硬玉狠狠击中背心,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燕重锦正要追过去,前面的巷子里突然横冲出一驾马车,发疯一般冲向了自己!
他连忙掠身后撤,但马车速度太快,眼看就要相撞!
电光火石间,有人路见不平,伸出了援脚......
燕重锦只觉屁股一痛,整个人化作一道弧线飞了出去,一头扎进街角的菜摊。这化险为夷的姿势虽然不太雅观,却堪堪避开马车,算是命大。
“这位小哥儿,你没事吧?”踹他的黑脸大侠跑了过来。
燕重锦从白菜土豆堆里爬出来,吐出一片菜叶子:“谢谢大叔。”
对方却被他的脸吓得一悚:“卧槽。你这张脸丑得好眼熟啊......”
嗯?燕重锦眨眨眼,也认出了此人。袁儿方,大内统领。掌管八百大内高手、三千穿云卫和两万御林军,负责整座皇城的安全,在东都地界是举足轻重的红人。
袁统领怎么会在这里?他伸长脖子看向医馆,刺客已经不见了。
一行人从街衢对面的酒肆走出来,为首的赭袍男子对袁儿方道:“袁大统领果然英雄男儿,方才的仗义出手本王在楼上都瞧见了,当真佩服。”
“廉王殿下过誉,不过赶巧罢了。”袁儿方笑了笑,“这位小兄弟才是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身手,实属罕见。”
梁昱低头一瞧,差点瞎了。
“果、果然威武少年......”
燕重锦懒得和廉王多话,径自走到医馆门口拾起地上的玉佩,冲袁儿方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呵,这小儿还挺狂的。”梁昱身边的门客不悦地斥道。
袁儿方眯起眼:“燕子玲珑佩?”
梁昱:“何物?”
“哦,殿下久居庙堂,对江湖事可能不太了解。”袁儿方望着燕重锦消失的方向道,“那小子可能是燕家人。”
一听燕家,梁昱便来了兴趣:“袁统领可确定?他是燕家何人?”
“应当错不了。武林盟长老挂腰牌,盟主系玉佩,他的燕子玲珑佩应当是燕盟主的。”袁儿方匪夷所思地道,“能拿到燕不离的腰佩,莫非那孩子就是燕家的小少爷?”
梁昱仿佛被人当头闷了一棍:“你说......他、他就是燕重锦?!”
袁儿方迟缓地点点头。
梁昱身子一晃,硬撑着没倒。
刑部和顺天府的官兵终于护着梁焓姗姗来迟。袁儿方和廉王听闻太子遇刺,皆面露惊色。
袁儿方立即入宫奏禀圣上。老皇帝一听小儿子差点被人宰了,二话不说调拨了三百御林军,将整条街衢和医馆封锁包围。
“刺客还在不在里面不清楚,不过这间医馆恐怕有问题。”燕重锦望着那面题着“子午堂”的匾额道。
梁焓没敢抬头,只颤巍巍地将面具递给他:“护卫路上捡的,您先戴上吧。”
子午堂的主人名叫陈砚,已有七十高龄。陈家世代行医,因医术精湛,在东都城里也有不小的名气。
官兵将医馆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没找到那只千机弩。所有病患也检查了一遍,未发现背上有伤的可疑之人。
“会不会压根就没逃进医馆?”梁焓问道,“当时你追在刺客身后,但凡有脑子的也不会跑回老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