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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报仇,十年靠脸完本——by莲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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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是这个理。”燕重锦不习惯屋中的药味,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可若是栽赃嫁祸的话,为什么偏偏选这家医馆?又为什么刚好冲出来一辆马车?”廉王和大内统领也出现在此地,真的只是巧合么?
陈砚父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停叩头:“冤枉啊太子殿下,小人怎敢收留刺客......”
“爷爷,爹爹,出了什么事?”后门打起帘子,一个老妇人搀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走了进来。
“没啥事,大冷天的,你出来做什么?”陈砚道,“芊儿快跟奶奶回屋里呆着,这儿有我们......”
看到一屋子凶神恶煞的官兵,娇柔的孕妇面露惧色,怯怯道:“是,孙女儿这就回去。”
“等等。”陈砚指了指窗下的炉子,“芊儿的药好了,老太婆你端走吧。”
“好......老头子你们醒着点神,别得罪了贵人。”老妇叮嘱了一句,端着药锅,和孕妇退了下去。
梁焓看到这儿,摆手道:“不好意思老人家,是本宫搞错了,咱们走。”
陈砚估计也没料到堂堂太子会向他道歉,一时愣在原地。
一众官兵撤出了子午馆。袁统领领着一队御林军打马而来,奔到医馆外,向梁焓禀道:“殿下恕罪,末将带人追踪到城外山郊,发现那辆马车坠毁在山下,里面没有人。”
“估计人跑了。”燕重锦问道,“袁大统领,可否带我去看看那辆马车?”
“可以。”
“本宫也去!”
燕重锦翻身上马,淡淡道:“以殿下的骑术,还是免了吧。”
梁焓:“......”
袁统领思量了一番,对梁焓道:“殿下千金之躯,不宜出城,万一再被刺客盯上,末将实在担待不起。”
廉王也劝道:“三弟还是先行回宫吧。父皇听闻你遇刺,心忧如焚,你该早点回去报个平安才是。”
祝珩和顺天府尹也劝了一通,梁焓只得同意。三百宫卫和官兵开道护驾,太子的仪仗浩浩荡荡回了宫。
因廉王坚持跟着,袁儿方只好带他和燕重锦去了城外。
距南城门二里有一座小山包,高约十丈,东侧是一面陡坡。那辆马车就摔在东坡下,车身四分五裂,两匹马也具被摔死。
燕重锦近前一看,发现这是一辆毫不起眼的油壁车。乌色顶盖已经滑开,幔幕尽落,露出里面铺设的细绸和长绒毛毡。窗牖和暗橱以栴檀包裹,雕镂得精致华美。
果然内有乾坤。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却低调地出入市井。暴露后立即毁车灭迹,显然有着见不得人的身份。
他低下头,竟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莫非是个病人?
燕重锦退开一步,不留神撞到了身后正在掸裤脚的廉王。转过头正要道歉,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梁昱郁闷地擦了擦脸。
“殿下恕罪。”燕重锦又是一个喷嚏,“您身上是不是熏了什么香?小人鼻子灵,向来闻不得这些。”
梁昱更加郁闷了:“前日南荒蛮子进贡了不少鹿角麝香,父皇分赐了些许。本王平日也不用这些物什,就今日试了试。”结果就特么被你小子喷一脸!
“麝......这个味道就是麝香?糟了!”燕重锦一跃而起,跳上马对袁儿方道,“大统领,快回子午堂,我们被骗了!”
☆、8冤屈
药炉里还燃着橘红色的火苗,焦黄的窗棂前青烟缭绕,医馆内一片悄寂。
陈砚父子倒在门槛里,俱被弩箭射穿了背心,死未瞑目。后院女眷也无一幸免,陈老太和儿媳被人在屋内割喉,鲜血飞溅了一墙,甚至还没有完全干涸。
顺天府尹被血腥的现场惊得一悚:“居然一个不留,何人如此辣手?”
“是我疏忽了,刺客也可能是女人。”燕重锦道,“那个叫芊儿的孕妇,千机弩当时就藏在她身上。因为是女眷又有孕在身,所以官兵才没有搜身。”
祝珩叹了口气:“街坊也说陈家根本没有叫芊儿的孙女,本官这就着人画像通缉。”
袁儿方问道:“燕小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麝香。陈大夫给她熬的药里含有麝香,但一个孕妇怎么可能喝这种忌药?”燕重锦攥紧了拳。
从时间上看,官兵离开陈家不久刺客就动手了。如果他早些明白陈砚的求助,陈家也不至被满门灭口!
“大人,陈夫人手里发现了这个。”衙役呈上一块青绸子,布中裹着一只小小的银制长命锁。
一见此物,燕重锦立即冲入内室翻箱倒柜起来。当翻出几件婴儿的衣物和襁褓时,他心里倏忽一凉。
“陈砚是有孙女的,而且被人绑了,所以陈家人才会帮刺客遮掩身份。”他转向祝珩,“祝大人,得尽快找到那孩子。”
祝珩颔首应了,顺天府尹则不解地问道:“刺客既已逃脱,难道还会留孩子活口?”
燕重锦却说了一句令他们面面相觑的话。
“如果没留就好了。”
.......
梁焓回宫后一气儿没歇,先去了穹阊殿请安。老皇帝也看出这货是个命大的,下旨将东宫的侍从撤换一批,叮嘱了几句便将他放了出来。明惠皇后就没那么淡定了,抱着他又是肝儿又是肉儿的抹了半缸泪,把梁焓渗出一身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从中宫逃出来,刚路过御花园,又被一只花哨的鸡毛毽子迎头砸中。周围小太监吓得尽数趴在地上,梁焓只觉自己这太子当得真他妈多灾多难。
“哪个踢的毽子?给老子出来!”
假山后露出一颗小脑袋,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眨了眨狡黠的大眼:“哟,太子殿下,好威风哦......”
这死丫头谁啊?
梁焓心火欲起,不远处匆匆行来一群蜂飞蝶舞的丽人。宫女们花枝招展地一笑,齐刷刷万福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焓呆了呆,火气顿时消了一半,眯眼笑道:“大冬天的,你们穿这么薄冷不冷?”这是要玩后宫诱惑吗?他今年才十岁好不好?嗯,不过前面这几个还挺有姿色的...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太子殿下来了。”身后又传来一个笑意吟吟的声音。
梁焓回首,看到池边立着一个梳着姑娘头的宫装女子。她十四五岁的模样,鹅蛋脸上露着两抹健康的粉红,闪亮的明眸清澈见底,如同星河里不灭的光华。
“奴婢见过秋荻公主、穆兰公主,公主万安。”宫女们连忙向两位公主行礼。
这位就是他的“良娣”啊......梁焓扫过梁荻,又垂下眼去看小丫头。这穆兰公主又是哪只?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在太子面前还拽拽的?
他实在不清楚这两位姐妹的排行,生怕叫错又闹了笑话。纠结之际,梁荻反而率先开口:“听母后说殿下被春生行刺了,可有此事?”
提及春生,梁焓心头一暗:“他也是为人逼迫,此事我自会查清。”
穆兰揪着他的袖子左瞧右看:“还好,还好,没少胳膊没少腿儿。”
梁焓:“.......”
“春生打小在东宫服侍,居然也会被策反,真叫人心寒。”梁荻叹息了一番,“上次殿下落水后,我和穆兰就一直放心不下,可惜不能擅出后宫。今日既然赶巧儿,就来我这儿用膳吧!有你最爱吃的胡食哦。”
推脱不过两位公主的盛情,梁焓只得去了雎霞宫。
所谓胡食就是西域传来的食物,比如胡饼、饆饠、烤串、羊肉抓饭。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梁焓其实吃不惯这些口味,但他现在是淳朝太子,咽不下去也得演下去。
席间叙了会儿话,通过两个心思单纯的女孩,梁焓大致摸清了后宫的情形。
今上子嗣稀疏,后妃也少得可怜。除中宫皇后外,连四妃位置都没填满。容妃和焱妃死得早,淑妃和贤妃也只生了德芝、君卉两位公主。如今风头正盛的是胡姬。她六年前生下穆兰公主,皇帝老来得女,对母女二人甚为宠爱。
穆兰和梁焓年纪相仿,一个是皇帝的心头肉,一个是皇帝的命根子,都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所以两人比其他皇族子嗣要熟络。只是相比秋荻的稳重,穆兰自小俏皮任性,那只鸡毛毽子不止砸过梁焓,连皇帝皇后的脑袋都没幸免。
梁焓当真没想到,原来这深宫之中竟藏着一个比自己还受宠的小丫头。不过得亏穆兰是女娃,若和自己一样是皇子,能不能顺顺当当地长大都要打个问号。
他已经明白燕重锦为何带自己去刑部了。
穿来不到一个月,已经被人谋害了两次,恐怕廉王和庆王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安于现状。
慢滋滋地喝完羊汤,梁焓抬头仰望着殿檐下的一角碧空,颇有唏嘘之感。
天家何来父子兄弟?这看似金碧璀璨的皇宫内苑,也不知藏了多少血腥污垢。
午膳方罢,御前太监传来皇上的口谕,急召太子到御书房觐见。
梁焓赶不及换衣服,带着一身孜然烧烤味就去了,一进门便发现里头人还不少。除了他的皇帝老子,燕重锦也在。还有刑部尚书祝珩、袁统领、顺天府尹和两个眼生的官员,一排花哨的衣补子挤挤插插地站着,像削得齐崭的棒槌。
御案之前跪着两人。走近一瞧,竟是廉王和一个红衣老太监。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免礼。”皇上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冲袁儿方一招手,“你继续。”
“是。”袁儿方拱手禀道,“陛下着微臣清查内监结党一事,前日刚好有了眉目。这位奉天殿的凌公公时常出宫去一家酒肆。微臣今日去查探,却不巧遇到廉王殿下,看来......这家酒肆的酒当是非同一般的好喝。”
梁昱脸色一变:“袁统领此言何意?”
“巧合而已,殿下不必心急,末将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白酒肆的酒确实好喝,尤其是小金桂。”
听到小金桂三字,皇帝脸上一绿,梁昱面无血色,凌玄青则沉默地闭上了眼。
太子遇刺后,女刺客逃入子午堂,而廉王当时就在旁边的太白酒肆。袁儿方把廉王私通内监的事儿抖落出来,无非是在提醒皇帝:这事儿巧得不正常。
接下来,顺天府尹和刑部尚书呈上来的查证,让梁昱的脸色更加灰败。
在凌寒山谋害太子的凶手是东宫的小太监春生,而春生死前曾透露有人以其家属作为威胁。顺天府的衙役经过搜查,在城外七里河的河沟中,发现了他父母和幼弟的尸体。
春生父亲手中紧攥着一截枯荷茎杆。荷即是莲,死者留下这样的讯息,很可能是暗指廉王。
“父皇,儿臣冤枉!”梁昱惶然叩头,“儿臣绝没有指使人谋害太子,请父皇明察!”
皇上冷眼盯视过去:“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间酒肆?”
“儿臣......只是刚好约了几个好友,在那里吃酒。”他当然不能承认那是自己结党营私传递消息的据点。
“吃酒?小金桂好喝么?”
梁昱浑身一震,颤抖地俯在地上,再也不敢多言。
“孽障!早知道你和这个老东西眉来眼去!”天子拍案而起,指着凌玄青怒斥道,“姓凌的,当初留你一命是看在谁的份上你心里清楚。没想到这些年你越活越糊涂了,竟敢把主意打到太子头上,当朕是死人不成?!”
“父皇!父皇息怒!”梁昱急忙喊道,“儿臣从未勾结内监,儿臣......儿臣根本不认识他!”
凌玄青身子一抖,垂着头没有说话。
“不认识?”皇上眯起眼笑道,“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好。”皇上对袁儿方道,“将你的佩刀给廉王,让廉王处置这个老东西吧。”
沉甸甸的鎏金腰刀托在手里,重若千钧。梁昱缓慢地抬起头,对上凌玄青苍老而空洞的眼。
拔刀出鞘,泛着寒光的锋刃对准了对方,持刀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殿下动手吧。”凌玄青认命地合上了眼。
梁昱死死咬着唇,犹豫地举起腰刀,表情纠结得像要哭出来。
梁焓再也坐不住了,刚站起身,反被燕重锦一把拽住。他怒瞪过去,对方不为所动。梁焓气急,猛地用力一甩袖子。
“刺啦。”太子殿下当众断袖了。
听到这诡异的动静,梁昱动作一滞,屋中人纷纷注目过来。
燕重锦尴尬地咳了一声,松开某人,拱手禀道:“陛下,廉王殿下恐怕是冤枉的。”
☆、9定盟
“据仵作所言,春生的亲属死于扼颈窒息。也就是说他父亲在投河前就被人勒死了,怎么可能再抓枯荷指证?”燕重锦解释道,“七里河并无莲花生长,如果真是生前抓在手里的,那么死亡现场可能是在某处荷塘。或者,根本是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截莲茎,用于嫁祸廉王。”
祝珩被皇上冷瞥一眼,噤若寒蝉地缩起脖子,腹诽不止。
燕家这小子是不是逗他玩?来前儿不是这么说的啊!
皇上望向燕重锦:“你这孩子心思倒细。还有什么?继续说。”
“坠落在南城门东坡的马车里有股药味,说明坐车的很可能是个病人。但廉王殿下身康体健,显然不是那辆车的主人。”
这姓燕的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梁焓理了理残破的袖子,拱手道:“父皇,儿臣也认为大哥是冤枉的。如果他已经买通春生,根本无须等到游湖那日再动手。暗刺、下药,或者干脆把儿臣推入东宫的池塘,就足以达到伪装意外的目的了。”
此案的主谋显然筹划周全,考虑到储君遇刺乃震天之事,必要有人负责,所以早在动手之前就将廉王选为了背锅对象。
子午堂刚巧挨着太白酒肆,女刺客的行动刚好踩着梁昱会客之时。而春生罪行败露仅半日,七里河的几具尸首便漂出来将矛头直指廉王府。又不是说书唱戏,哪来这么多巧合?可见对方蓄谋已久,廉王被盯上不是一日两日了。
皇上:“那依太子之见,此事是何人指使?”
这么典型的一石二鸟之计,下手的自然是最终的利益既得者了。然而以梁焓的身份,这种开罪人的话不便直言,还是甩给不要脸的吧。
“父皇,此案是燕重锦查的,具体内情他比儿臣清楚。”
燕重锦只恨没把某人的胳膊连柚子一起拽下来。
“祝大人,可否将画舫的图纸呈给陛下一观?”
祝珩连忙将一摞案卷翻开,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春生用的冰船起码三尺宽长,再加上绳索,不可能带在身上,所以这些工具是帮凶提供的。”燕重锦指着图纸道,“陛下请看。画舫一层的船舱为了保暖,后门是用毡毯封住的,使得船尾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向船尾传递物什须经两侧的通道,这便容易惊动舷栏附近值岗的侍卫。所以只能走上面,也就是从二楼的舷窗吊下来。”
太子出事那日刚好是庆王生辰,游湖赏雪也是梁笙提议。能够居高临下把作案工具送到船尾甲板的,只当时在二楼船舱的庆王。而且满朝文武都知道,那位殿下是个药罐子。
分析到这儿,所有线索都对上了,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皇帝叹了口气,打破沉默:“这些都是推测,指证一个亲王,要有真凭实据。”
梁昱跪在地上,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难道方才刑部指证他的就是铁证么?父皇,您这心都快偏到石头缝子里了。
燕重锦禀道:“子午堂惨遭刺客屠戮,陈家四口被灭,独生孙女亦被掳走。如果能找到那个婴儿,应该就算证据。”
不过他也料到了,梁笙绝没笨到把陈家孙女安置在自己的窝。禁军将庆王府翻了个底儿朝天,连根可疑的鸡毛都没发现。
遭指控的是一个深居简出的病弱皇子,刑部没能搜出实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庆王却散发跪席,趴在宫门口的雪地里大哭冤枉,没待一个时辰就冻晕了。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任皇帝如何铁血心肠,也不能让一个已经残废的儿子活活冻死。再加上朝中已有兄弟相害、父子相残的风言冷语,这案子注定不能再往下查。贬谪庆王的圣旨尚未下发便撤了回去,改成罚俸三年,幽禁半载,责令思过。
至于廉王,因结党之嫌贬了爵位,由亲王降为郡王。
梁焓读过许多史书,却都是以后世角度看待前人是非,从未如今日这般直观地感受到皇权斗争的残酷。回想起御书房中,皇帝逼廉王举刀的一刻,他终于明白谋权者为何大多冷血无情。因为一旦有了牵绊,就会被人掐住软肋,大厦倾崩于一夕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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