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十年靠脸完本——by莲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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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留在民间,留在恋人的身边,在塞北遥望着东都,等待他们携手开创一个大淳盛世。
天亮之后,楚清和秋荻拜别燕字军,去了楚家。
燕重锦携兵南下,将巴勒鸠日和达靼使团33 的尸首暂时安放在北蜀,亲自押解着金眼雕等一众沙匪回了东都。
如他所料,梁焓龙颜大怒,只是怒点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燕重锦,朕是不是太宠你了?”
燕重锦跪在地上,听到这话不禁心里一沉。
“你身为指挥使,纵容楚清混在送亲的婚队里,协助她假扮沙匪去抢亲,最后还把我大淳的长公主送给了楚家!”梁焓冷着脸训斥道,“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朕分毫?!”
“就算达靼王子人品低劣,就算楚清和秋荻情投意合,就算你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可谁给你的胆子先斩后奏?!”
燕重锦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是再世为人,会超出本分地去替梁焓打算,尽可能地安排好一切再说出口。可这样的擅作主张,实则是犯了帝王的大忌。身为臣子,他只能听令而行,没有资格替皇帝拿主意。
“陛下恕罪,由于时间紧迫,末将来不及知会东都,所以......”
“所以就给朕捅了这么大篓子?”梁焓气冲冲道,“达靼王储和使团死在淳国的地盘上,就算是沙匪所为,恐怕巴勒孟甘也不会善罢甘休!”西边的游牧民族一向是大淳的强敌,如果两国开战......光是想想他就感觉头疼。
燕重锦叩首道:“此事责任皆在罪臣,末将愿将功补过,从现在开始练兵,绝不会让鞑子侵入大淳领土分毫。”
“钱呢?粮呢?兵呢?”梁焓一拍御案,“你说得容易,真以为达靼和东瀛一样好收拾?知不知道打起仗来要死多少人!”
为今之计,只能延缓送信给达靼,为淳国多争取几个月的备战时间。
还有秋荻的事......一个长公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他都不知道如何向群臣和太妃们交代。
燕重锦一向沉稳持重,这一次却把事情彻底办砸。归根结底,是因对方有着替自己决断和掌控全局的自信。而这种自信,源于他长久以来的信赖和倚重。
燕重锦敢一肩担起所有罪责,敢替楚清和秋荻跪在这里顶锅,无非是仗着自己的专宠厚爱罢了。毕竟之前所有的欺君骑君,他都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以至于对方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无论做错什么,皇帝都不会狠下心处罚。
梁焓闭上眼,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父皇是对的。天子没有亲人,没有恋人,没有朋友,只有君臣。自己不能偏听偏信偏宠,不能让任何人模糊了君臣的界限,否则只会养出一个恃宠而骄肆无忌惮的佞幸。
脑侧微微一凉,一双手熟稔地替他揉着额头。
“陛下怎么罚我都好,但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龙体。”
明明是请罪,可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有恃无恐。
梁焓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必须冷落这家伙一阵子了。
他睁开眼,面无表情地道:“怎么罚都好是吧?那你就带兵去戍边吧。要是鞑子打过来,就给朕把边关守住了。要是没有,就把那群沙匪清理掉,还塞外一个太平。”
燕重锦一愣:“戍边?”
“不错。朕想在泰尔拉山口建个要塞,把塞南和塞北圈起来,也免得鞑子时不时过来打草谷。由你带兵在那里屯田,争取驻守好那个山口,阳门关也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塞外大漠是沉积盆地,沙子底下八成有不少油田矿产。虽说现在还用不上这些资源,但两三百年之后呢?梁焓想给淳国的子孙后代圈出一块富地来。
燕重锦听懂了,这算是把自己发配边疆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末将做完这些......就可以回来了么?”
“做得好就回来,做不好就给朕吃沙子吃到饱。”
燕重锦总算明白梁焓的火气有多大了,赶紧给对方顺毛,放低姿态道:“如果我想陛下了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梁焓一把扫开对方的手,没好气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朕不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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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1.70.69
八月中旬,皇帝诏告天下:达靼九王子与秋荻长公主病薨塞北, 两国和亲搁置, 宫中祭丧三日,取消中秋国宴, 以示哀悼。
惩处的御旨也很快下发。燕重锦因护卫不力,严重失职, 被剥除安国侯爵位。梁焓命他将功补过,拨兵十五万北上戍边, 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这是连辞别的机会都不给了。
燕重锦知道梁焓心里窝着火, 也不敢再招惹对方,接过旨便拔营启程。
他走得急, 只来得及给家里递了口信, 令燕不离和池月颇为介怀。
这隔日就是中秋, 皇帝连个团圆节都不让人过, 也太没人情味了。何况塞北那么远的地方,这一来一回就得走小半年。屯田有多辛苦不说, 若是再遇上战事,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池月很想进宫掐豆芽,让燕不离劝住了。
“这次也是粑粑做错了才被处罚,他自己都没觉得如何, 甚至主动请旨出战,咱们两个老东西就别裹乱了。皇上本就忌惮你我,若是再作为长辈出头,对方只会认为燕家公私不分, 搞不好会变本加厉地拿捏儿子。”
“哼!也怪燕重锦自己没脑子,活该被人涮着玩。”池月重重一磕茶杯,在梨花案面印下一圈深纹,“我昨日还在他房里发现了一套嫁衣。呵呵,都被踹到天边了,还做梦当后妃呢。”
“深陷情网之人,哪个不是傻的?”燕不离叹了口气,“入宫之事爹娘还不知道,若二老晓得燕家的孙子要男扮女装入宫为妃,指不定会如何闹腾。”
“伴君如伴虎,帝心靠不住。今天能罚他去戍边,明天就能把他打入冷宫。”池月眯起眼,“当初看豆芽活下来不容易,重锦又陷得太深,我才答应了婚事。现在看来还是太草率,此事需得重新考虑了。”
燕不离托腮道:“不管怎样,都要等儿子回来再计议......”
只是他们谁也没料到,燕重锦这一走,就是四年。
达靼自古是淳国的西北大患,梁焓做太子时就查阅过这个王国的史料,对这一任达靼王也算有些了解。
西域有句传言:没有雄鹰飞不过去的高山,也没有达靼王打不赢的战争。
巴勒孟甘自小骁勇善战,就像这个时代的帖木儿,平生打过上百次战役,消灭过西域近百小国,从未尝过败绩。唯一一次退兵是二十年前对战白沙堡,据说还是殷家少主使了美人计,才令达靼保证十年不犯边境。
梁焓心里清楚。以对方好战的个性,绝对不会放过此次兴兵扩张的机会,所以他给达靼发出国书的日子掐算得很准,刚好是大漠开始降雪的时节。
接到王储薨世的消息,巴勒孟甘果然震怒。可他也无法派兵来袭,因为唯一的东进通道——泰尔拉山口大雪封山了。
如果达靼骑兵想要东征,必须得等开春雪化。这无形当中,就为淳国争取了半年的备战时间。
梁焓考虑过搞个陆战之王,后来发现坦克太过笨重,得烧油才能跑起来。且不说这个时代没有石油提纯技术,就算有,内燃机也不是半年就能研制出来的。
所以,他只能大量制备守城用的重火器,而大漠之中的游击攻歼战,还是得靠传统骑兵。
秋收之后,朝廷开始在全国范围征粮买马,主要的盘剥对象依然是世族和商贾,各地藩镇也全被梁焓薅了一遍羊毛。
这次倒没人敢叫屈,毕竟这是给自己个儿保命呢。否则一旦被鞑子破关而入,兜里有多少银子也没命花。
农耕地区的兵粮好筹集,但中原的马匹数量太少,能上沙场的优良战马更少。
相比达靼骑兵一人三马的配置,淳国连三人一马都轮不上。不算塞北世家,朝廷所有的骑兵加起来也没十五万。梁焓不得不号令北边的牧民在草原上多养马驯马。
然而养马也有个问题。
草原上的传统马种是蒙古马,这种马优点很多,但生长速度不快。就算淳军守上一年才开始反攻,这一岁的马苗也用不上。
后来,西川州府的新知州裘德鱼献计,向朝廷推荐了一种川马。
川马,顾名思义,来自山川,是西川和南荒交界的特产,类似后世的云南马。
这种马的体型比蒙古马略矮小,但贵在能下崽好养活,一岁的马驹就长得和成马差不多高了。而且能适应高原山地的严寒气候,并以驼载能力和耐力见长,是运粮载货和长途奔袭的优选。
梁焓颇为满意,命西川府就地开始驯育川马,争取在一年之后将骑兵的数量翻番。
他上朝忙着和耆臣们勾心斗角,下了朝又忙着批折子备战,每天和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不知不觉就转过了三个月。直至收到边关通报的折子,看见燕重锦添衣保暖的叮嘱,梁焓才意识到已经入冬了。
塞外这个季节只会比东都更冷,这人身在苦寒之地,倒操心他一个皇城里的人会不会冻着。
听着窗外呜咽的北风,梁焓笑着摇了摇头,提笔在回信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片心里话。末了,吹了吹墨,端详一阵,抬手扔进火盆里烧了。
燕重锦进驻塞北之后,每月都给朝中上报边关的情况,还会在折子里夹带密信。
那人平日一向寡言,写信时却有很多话和他倾诉。有时谈及塞外的风土人情,有时聊聊军营里的趣事,有时还会抱怨伙食不好,没有蛋糕可吃。洋洋洒洒一大篇,没有一句我想你,但字里行间,全是牵挂。
梁焓从不回信,只批复公函。而且多一个字都不废话,有时甚至只吝啬地批个已阅。
他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气还没消,也必须让燕重锦明白何为君臣之别,何为公务与私谊,何为可念不可说。
苍白的纸,乌黑的墨,和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都在火炭上一寸寸烧成了灰烬。
望着烛光下倦怠的面容,夏荣劝道:“万岁爷早点歇息吧,您最近瘦了一大圈,晚上又睡得不安稳,太医那边已经备好药了。”
梁焓头也不抬:“等朕批完这本。”
夏荣忍不住又多了句嘴:“这说话也快过年了......要不,您给燕帅多回两句?”
梁焓蓦然抬眸,目光锐利:“他是把劲儿使到了你这儿不成?!”
夏荣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奴不敢!老奴绝不是替外臣传话......只是,这么冷着那人,受折磨的还不是您自己?老奴瞧着心疼啊!”
梁焓望着御案上的信,长长一叹:“燕重锦擅权独断,致使达靼和亲失败。此事......朕亦有宠信过度之责,权当自惩吧。”
他也不想两厢折磨,可只有疼得厉害,对方才会吃一堑长一智。多回两句话,那个聪明的家伙必能捕捉到自己的情绪,万一又在塞外翘起尾巴怎么办?
燕重锦是握着兵权的大将,掌着几十万人的生死,肩负着一个国家的安危,再受宠信也没有公私不分、恃宠而骄的资格。如果放任不管,就算日后入了宫,也八成仗着自己的荣宠徇私干政,这早晚被人扣上祸国殃民的帽子。
他自认不是唐玄宗,所以也不想让对方落个杨贵妃的下场。
再者说,红人遭人妒,宠臣遭臣恨,这朝堂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池寒如今是远东王,燕重锦手握重兵,燕不离又攥着整个中原武林,燕家的势力已经大得令朝臣都忌惮了。他作为皇帝,怎能不懂得制衡?
此番削侯剥爵,将人远远踢到塞北。一来为了警醒,二来也是保护对方。只有让对方远离朝堂中枢,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人失宠了,燕重锦才能安全。
梁焓站起身,推开了窗户。寒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激得人一阵清醒。
他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苦笑道:“身为皇帝,朕连用膳都菜不过三匙,又如何能把心爱之物终日捧在手里?那样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摔碎了。”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太过喜欢。即便太过喜欢,也不能让这种喜欢害了对方。
夏荣深深垂下头:“老奴明白了。”
吹了会儿冷风,心境平镇了许多,梁焓合上窗子,转头吩咐道:“你备些裘氅和皮靴......”
夏荣精神一震:“老奴遵旨,明日就派快马送到关外!”
“不。”梁焓摇摇头,“送到燕府,以燕家人的名义...送过去。”
半年时光匆匆而过。燕重锦驻扎在白沙堡,一边练兵一边修筑防御工事,联合镇守阳门关的楼家,在塞南和塞北部署了两条防守战线。
太和六年春,达靼王以王储报仇为名御驾亲征,倾举国之力,点百万雄师,东征大淳。
一望无际的血潮汹涌澎湃,从西向东,越过泰尔拉山口,横穿沙漠,在夏初之时杀至阳门关下。
由于提前得了朝廷的警告,塞南各城镇的百姓早早进入关内避难。楼连海还阴损地用了一招坚清壁野,令达靼人在塞南连口干净的水井都没找到。
巴勒孟甘也不是傻子,塞南不好啃,自然就带着兵往塞北来了。反正进入草原之后照样可以南下,无非是绕点远路。
比起阳门关这种堪比鬼门关的艰难险阻,塞北的防御要弱上不少。三大世家的民兵也不如楼家兵强马壮,只要集中兵力,不怕他这么多人马啃不下区区一座白沙堡。
更何况.......王驾上的男人眯起金棕色的鹰目,遥遥望着远方一片亮眼的白沙,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那枝小梅花他可还记着呢,二十多年前没能吃到的肉,现在再吃也不迟。
达靼骑兵皆着褐衣红甲,几万先锋杀过来也声势浩大。地平线的尽头先是卷着滚滚烟尘,随即便是一条越扩越大的血线。红色的潮水从天际奔涌而来,黑头鹰旗在狂风里猎猎招展,达靼大军很快冲到城下......
然后就中了神机营出品的连环地雷阵。
轰隆的巨响震得大地摇颤,铁砂雷接二连三地在马群中炸开,惊得群马嘶鸣。黑色的浓烟夹杂着血雾,在达靼骑兵阵上空升腾而起。
还没进入白沙堡百丈之内,达靼先锋队伍已经乱了,后方的主帅立即鸣金后撤。
白沙堡主殷梅雪站在城头上,一双凤眸眯成了弯月。
他笑着拍了拍燕重锦的肩:“你这雷阵若是早几年出来,塞北的沙匪也清剿干净了。”
“义父谬赞了。”燕重锦道,“这都是皇上和神机营的工匠研制出来的,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没事,儿媳妇也不是外人嘛。”
“......”
巴勒孟甘也没想到白沙堡竟制备了那么厉害的火器,见先锋受挫重,士气严低落,他一时有些犹豫是否该继续进攻。
旁边的大惕隐司哲别乌谏言道:“汗王不必忧心,只需赶一批马过去,将沙中的火雷引爆,我骑兵勇士便无人可挡。”
巴勒孟甘点点头:“就如卿家所言,赶马排雷,先锋殿后!”
然而,淳兵在白沙堡百丈之内都布满了铁蒺藜,一蹄子下去,马腿都废了。
任身后的骑兵怎么赶,那些马都停滞不前,被抽急了就当场撂蹶子,将后面的人踢了个七荤八素。
这下哲别乌也没辙了,只能胡诌今日不是进攻的吉时,不如择日再战。
巴勒孟甘见天色已经偏暗,便干脆将兵撤了回来,在距离白沙堡十里之外驻扎大营。
宽阔的毡帐里,羊脂灯跳跃着昏黄的光。
削瘦的男人倚靠在皮榻上,单手托着俊美的脸颊,迷迷瞪瞪地打着瞌睡。听到帐帘掀起的声音,鞑琮沾玉睁开眼,动了动微微泛紫的唇,低声唤道:“大王......”
巴勒孟甘解下散发着寒气的披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托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觉察到对方的动作比往日激烈,鞑琮沾玉放松了牙关,任由那条舌头在口腔里驰骋肆虐,只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忘了你还病着。”巴勒孟甘意犹未尽地放开对方,“你身体不好,还随军长途跋涉,哪里吃得消?”
“跟着大王,我不怕吃苦。反正病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鞑琮沾玉阳抬眼望着他,恨声道,“我会活下去,亲眼看着淳国皇帝死去,看着那些杀了鸠日的淳人被达靼铁骑踏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