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缝纫机回古代 金推番外篇完本——by言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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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领命去了,又把芝姐儿叫了过来,夏颜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与以往不同的严肃神色:“昨日之事,你可知错?”
芝姐儿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是我太孟浪了。”
“不仅如此,你最错的地方,是自身不硬还仗势欺人,”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夏颜也不打算再照拂她的面子了,她不知轻重,就得拿话激一激,“阿香有句话没错,你自个儿的手艺比不得人,还强行惩罚,这就不妥当。你越过了在场师傅们,越过了我,扣下她的货,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芝姐儿捏紧了手指,抿着唇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夏颜没有理她,把抽屉里的钱袋子拿出,交到她的手上:“这是这个月的工钱,你逐个发下去罢。”
芝姐儿收紧了钱袋子,福了福身子,临出门前,夏颜又叫住了她:“昨日你没露怯,很好。”
只这轻轻一句,却让芝姐儿憋了许久的眼泪溃堤,她拿出帕子胡乱抹了一把,咬紧了牙点点头,提着裙裾去了。
这次芝姐儿虽然急躁了些,可到底也在小学徒间立了威信,以往人人都能踩她一头,现如今都收敛了许多。
夏颜提起笔,在消寒图上描绘了一小片花瓣,再过十日,便是除夕了。
可就在年关下,出了一档子大事儿,让大惠朝这个年也过不安稳了。
海防营一纸急报快马加鞭传到御前,东边倭寇来犯,边防军情告急。
东海离凌州不远,新造的两艘战船去年也下水了,景帝当即调遣军令,命凌州火速支援。
这几日城里人心惶惶,茶楼酒肆间谈论的都是此番战事,而战报也是一日急似一日,十万水师竟被两万散寇击得溃不成军,各军机大臣也是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直被景帝骂得狗血喷头。
何漾这几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连歇宿都在衙门里囫囵了事。东边战事吃紧,国库负重,自然就要与民征税,凌州被摊派到五千两银子的份额,无论官民,都要出一份力。这几日何漾跑遍了各大商铺,挨家挨户征收税利。
这日正巧征到了欢颜铺子里,他一进屋,就看见夏颜伏在桌案上描红,细细地指尖捏住笔杆子,轻点勾勒,嘴角微笑,侧颜柔美,连日来的焦躁在这一瞬间消弭了。
夏颜听见身后一阵咳嗽,回头一看,就看到几日未见的何漾,站在门口朝着她笑。
连忙丢开了笔,跑到他跟前细细打量,人消瘦了一圈,每说一句话就要眨一眨眼睛,瞧上去像是许久没睡了。
“正是饭点儿的时候,你在我这儿吃过再歇个晌罢。”夏颜把十两银子交过去,又吩咐厨下多添两道菜。
何漾却揉了揉睛明穴,摇摇手拒了:“不得空了,今日还要再走几十铺,也不是家家都如你这般爽快的,少不得还有一通嘴皮子要磨。”
“战事如何了,我们可要趁早做准备?”
“不乐观,也不必担忧,这些倭寇成不了气候,大雪封天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抢掠,等尝了甜头就会退了,圣上亲布的神威营还驻扎在北面,城里是无碍的。”
何漾匆匆叮嘱了两句,又收拾了两块干饼子,补了一囊水就往风雪里去了,一路走一路咳嗽的声音,像锥子般扎到她的心上。
第58章 收徒
丽尚坊的大掌柜卷了卷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须,提笔在账目上写了几个字,待阴干后合上账本,手指抚了抚册面上的雄鹰图纹。
店门口入了一个人影,掌柜的眼疾手快把帐册收到了柜台下,抬眼一瞧立刻堆起了笑脸:“哟嗬,甚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县丞老爷。”
何漾握起拳头在嘴边轻咳一声,眼神往四周一扫,清了清嗓子道:“还能是甚么风,西北风。”语毕简略说明了来意。
大掌柜一听要交税,立刻苦了一张老脸:“哎呦我的大老爷,这大年下的,放出去的货款还没收回来,正是最缺钱的空当儿,哪里能腾出手来交这个,您行行好,宽限两日可使得?”
“旁的无需多言,先把你方才的账册给我盘盘,”何漾指了指柜台下面,冷哼一声,“就是方才那本靛蓝书封的,别拿以往毛边纸的那本唬弄我。”
掌柜的惊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珠子转得飞快。
“怠慢了县丞老爷,请您莫要怪罪,敝店掌柜不懂规矩,我替他告饶了。”一腔慵懒细绵的语调响起,何漾回首一望,只见晚晴一袭藕荷色镂金百蝶袄,领边袖口缝着兔毛,额上罩着一顶昭君套,扶着楼梯扶手,摇曳生姿下楼来。
她走到何漾近前,微微仰起头,丹唇轻启道:“上回咱们相见还是月前,因令妹之事不欢而散,想不到今日又重逢,您说是否为天意呢。”晚晴细眉一跳,韵意绵绵望了何漾一眼。
何漾微微后退一小步,别过脸道:“在下今日前来,是为海战征税一事,姑娘不必闲扯旁的,兹事体大,还请贵店勿要推脱责任。”
“在何郎心中我是这般不识大体,蝇营狗苟之人吗,”晚晴眉间微蹙,一副委屈的表情,“国之有难,我虽一介女流,也有为国分忧之心,况且我与何郎相识已久,多蒙照拂,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说罢就从账上划拨了十两银子,亲自交到他的手上,离开时指尖似有若无地轻划过他的掌心。
何漾手握成拳,把银子收好,道了一声多谢,便转身离开。
“何郎,他日再见,也许你我会尽弃前嫌,把酒言欢,重温往日之景。”
何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立得笔直,声音冷冷清清道:“往事已矣,烟消云散,姑娘还应往前看。”
“那可说不准,”晚晴轻声一笑,将纤纤玉手覆于唇上,天真烂漫道,“也许有朝一日,你还会对我……感激涕零。”
何漾勾唇一笑,没再理会,重新将大氅上的帽兜戴好,往下一个商铺走去。
雪水浸湿了鞋袜,一双脚早已麻冷僵硬了,他赶回去时,就见夏颜在衙门口踱来踱去,风雪吹到她的脸上,鼻尖脸蛋冻得通红。
他快步往前走去,解下披风大氅,从后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撒气般捏了捏她的胳膊:“这个天儿也敢在外头乱转?”声音中隐含怒气,拉起夏颜就往衙门里走。
门房里烧着小煤炉子,秃头门子窝在椅圈里打瞌睡,见县丞老爷大步流星入内来,唬得一个激灵醒了。
何漾眼神都没扫过他,直接甩了一袋钱过去,沉声吩咐:“你去拢两个火盆来。”
门子领了钱,缩头哈腰往后厨跑去,刚钻进冷风中,就猛打了一个喷嚏。
夏颜入了屋内,骤然暖和,鼻尖一痒也憋不住打起了喷嚏。何漾拿滚水把陶碗烫了,倒了小半碗浓茶递过去,让她捂手。
夏颜觑见他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快,便慢慢磨蹭了过去,眯起眼笑笑:“我才来了一盏茶功夫,你就到了,莫不是咱俩心有灵犀,让你归心似箭了?”夏颜动了动食指和中指,模仿两条腿跑步的样子。
何漾紧抿的嘴唇弯了弯,眉宇间也舒展了开来,他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叹一声。
“我来只是想说一声,我在衙门后头的客栈里替你订了一间房,你忙乱起来这些琐事就顾不上了,衙门里连个热炕都无,你夜里可不得受冻,今儿个咳嗽如何了?”
何漾喉咙一阵刺痒,强忍着轻咳了两声,哑声道:“无妨,不两日即可痊愈。”
“冬日受寒可不是小事儿,若是寒气入内,待明年春发时,可不得大病一场,”夏颜把手中两章银票递过去,搓了搓手哈气道,“这个月四百两还你,还有一月就还清了,征税如何了?”
秃头门子把火盆端了过来,又带了两只地瓜丢尽炭盆中,呲着一口黄牙道:“天儿冷,吃个地瓜垫巴垫巴,小的那儿还有新酿的黄封,老爷可要来一壶?”
“不必了,你往快班屋里把小龙叫来。”何漾又吩咐了一声,那门子听令恭恭敬敬去了。
“这些门子平日里最会捧高踩低,瞧他这副谄媚样儿,看来你在衙门里很有派头?”夏颜坐到椅子上,伸直了腿儿晃荡着。
“被我整治了两次,才老实了,”何漾也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掌心,感觉到渐渐回温的热度,才放下心来,“商税上还缺一千两的口子,这几日我都不得闲,你莫要贸然跑过来了,手脚冻僵了坏死的都有,莫要仗着年轻不在意!”
夏颜努了努嘴,“哦”了一声,把碗里的水喝了一半,另一半留给了何漾。
何漾喝完抹抹嘴,拿火叉子把炭盆里地瓜翻了个面儿,一阵阵香味飘出,令人食指大动。他把烤得焦黑的地瓜装进碗里,仔细将外头脏污的皮肉撕去,只挑红芯瓤给夏颜吃。
夏颜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口,又烫又甜,舒坦得笑眯了眼。
鲍小龙进来时就撞见了这一幕,当即愣在门口,嘴里喃喃道:“嗬,我是不是来的不巧?”
这番亲昵被撞破,夏颜有些紧张,转头看了何漾一眼,见他并无异色,又稍稍放心了些。鲍小龙是他的兄弟,看起来也无需特意瞒他,当下低头笑了笑,拿起帕子把嘴角的痕迹擦掉。
“阿古拉的行踪可有线索?”何漾把另一个地瓜抛了过去,鲍小龙接了满手,烫得嘶嘶叫唤。
“哪有那般容易,这哥儿们在扎尔明部落里就是闪电英雄,跑得贼快,出了城门我们可就无计可施了。”
何漾眉头紧蹙,抓起夏颜的手帕,把自己的指头擦干净,一边擦手一边沉思道:“你可去摸摸丽尚坊的底,今日我在她家账册上看到了扎尔明部落的图腾。”
“此话当真?”鲍小龙突然跳了起来,压抑不住兴奋,迈开双脚在屋内来回踱步,“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我也是猜测,你行事小心些,莫要打草惊蛇,”何漾站起了身,把火盆里的炭火都熄了,回身对夏颜道,“我先送你回去,路上冰封了不好走,你穿的可是雪靴?”
夏颜翘起了脚,转了两圈,点点头道:“正是,小羊羔皮的,我给你也做了一双,改明儿给你送来。今日就不必送我回去了,你公务繁忙,快些回客栈去。”
夏颜一跃跳到了地上,把毛斗篷裹好便钻出门去,推了何漾一把不让他送,只听得后头鲍小龙啧啧打趣道:“有人疼就是不一样,吃穿用度都被照顾得妥妥贴贴。”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夏颜翘起了嘴角,把兜帽边的毛皮往脸上贴了贴,遮住了刺骨的寒风。
回到铺子里,夏颜搓了搓脸颊,哼着小曲儿走到后院,对着众人拍了拍手道:“今儿个多加两道菜,明儿个起就歇业了,咱们一起好好过个热闹年!”
小丫头们都欢腾不已,丢下手头的活儿,讨论起胭脂水粉和零嘴儿来,大师傅们也是一脸满足,忙活了大半年,总算能歇口气了,东家的红封子给得足足的,再没有不满意的。
“丫头们都去顽罢,大师傅们来我这儿聊聊,”夏颜朝师傅们招招手,引到了内室去,招呼她们坐下,开门见山道,“明年开春,万物出新,我也想给铺子里弄些新气象。眼下铺子里有五个学徒,手艺我看了,都还过得去,你们若有想收弟子的,不如一并挑了去。”
夏颜这话一说,底下便有人不动声色交换了眼神,夏颜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继续道:“当然,若是入不了你们的眼,我也不会强求。收了弟子的师傅,往后徒弟每销出一件衣衫,自己也可得一份利。”
这话一出,先还不接茬的几人又露出了动摇的意思,胡染娘先接口道:“旁的我不要,芝姐儿踏实肯吃苦,我是极满意的。”
夏颜见她还有话没说尽,知她是想问染布提成的事儿,便顺着她的意思说道:“这敢情好,以后芝姐儿每染出一匹良品布,你也可抽两成。”
蔡大婶挪了挪腿,身子往前倾斜着,食指敲着茶几道:“招娣一直跟着我学,就让我带她罢。”
这话一出,另一边的黄师傅立马放下了二郎腿,不悦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挑徒弟也得讲究机缘,招娣跟着我也学了不少,我已经把她当成半个入室弟子看了。”
夏颜翘着嘴角不说话,饶有兴趣看着她二人争论。招娣手艺拔尖,又得东家重用,往后定然出息,此时已成了香饽饽,人人都想争回去。
待到两人唇枪舌剑一番,大有互不相让之势,夏颜出面转圜道:“不如让招娣自己选罢。”
叫了招娣来,把事情都讲明了,又询问她的意思。招娣脸上红红的,走到了蔡大婶身后,其态度自然不言而喻了。
黄师傅气得重重坐了回去,别过脸不再看她们师徒,扫了另几个师傅一眼,挑了挑眉头道:“我要阿香,这回可别跟我争了啊。”阿香平日里最巴结她,手艺也不错,黄师傅怕再被人抢走,只得先下手为强了。
其他几个师傅只是笑笑,浑不在意。阿香看着机灵,实则最爱挑事儿,带了这样的徒弟,恐怕日后都没的安宁了。
齐织娘的手艺是祖传的,如今虽在夏颜铺子里帮工,可到底还是织锦庄的人,夏颜本希望她也能挑一个学徒,可这半日也不见她开口,可见是不乐意了,心中不免叹息一回,也不做强求了。
另两个小学徒资质平平,就被落下了,几个师傅都不松口,此事便作罢了。
夏颜先对收徒的师傅们说了几句恭喜之语,而后舌头打了个弯儿,转过话锋道:“既然收了徒,往后少不得请各位多费些心思了,我这儿可有一点得叮嘱,徒弟的言行就是师傅19 的脸面,还请各位多加管束,若是徒弟犯了错儿,那我可是要治师傅管教不力之罪的。”
第59章 出手
竹屉笼架在大锅灶里,热气袅袅。包子馒头和甜角,屉屉相接摞得有一人高。另一端案上,手巧的师傅们擀面筋包饺子,小学徒把新剪的窗花贴到窗纸上,红白相映,与院墙外的白雪红梅遥遥呼应。
何漾站高贴上了新对联,都是些辞旧迎新的好意头,又俗又粗浅,是夏颜从庙会上买回来的,为此何漾没少笑话她,反倒是他亲自写的对子,因夏颜看不懂被丢到了一边。
贴完最后一联,何漾一跃蹦到地上,把冻硬的浆糊桶拾掇好,回到里间烤火。
“爹爹念叨了半日,你今年果真不回去守岁?”何漾口渴,将手中的果子掰开,吃下一瓣酸得直皱眉头,把剩下的都塞进了她的手中,嘀咕道,“这个酸劲儿你准爱吃。”
“不回去了,明儿个一早我去拜年,趁天色还早,你赶紧回了,顺道把芝姐儿也带回去。”铺子里的小学徒留下来过年的只有两个,家里有人的都回去了。夏颜立了女户,也成了“孤家寡人”,便留下来和落单的雇工们做伴儿。
今日事多,芝姐儿还得早早回去干活儿,待铺子里都冷清了下来,一桌席面也铺好了。
“我在凌州呆了有二三年了,当年夫家把我扫地出门,儿子不得见,嫁妆被吞没,在外做工又遇奸商卷款潜逃,想想那些日子真是生不如死。”胡染娘多喝了两杯酒水,回想往事,忍不住落泪哭诉起来。
夏颜替她斟了一杯酒,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咱们好好做活挣钱,总有出头的一日,过不了大富大贵的日子,养活自己总不在话下,你瞧这两个小的,”夏颜指指对面的小学徒,竖了竖大拇指,“姊妹俩卖身葬父,被我领了回来,现如今不也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这世道做女人不易,可只要有一丝信念,就有脱离苦海的希望,最可怕的是连这点念头也无,那可真如行尸走肉一般了。”
胡染娘深感赞同,举着杯子同夏颜碰了碰,将酒一饮而尽,挤眉咂嘴品味一番。
夏颜想起戏文话本子里常提到的女首富,更是百般感慨道:“想当年穆娘子能做到国之首富,自是我等指路明灯,虽不能与之比肩,也可效仿一二,方不负来此世间一遭。”
另几人迟钝点头,说了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几人都喝得醺醺然,夏颜觉着脑袋有些木了,便起身告辞,回屋歇息去了。
二楼夹道昏暗,夏颜举着油灯,脚下虚浮,踩在木板上一脚深一脚浅。推开门,一阵凉风铺面,手上的油灯摇摇曳曳,顿时清醒了大半,她明明记得出门时已经关了窗户!
再定睛一瞧,瞬时有个黑影窜出窗外,夏颜惊得一身冷汗,静立片刻才大喊出声:“快来人!遭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