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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完本——by发呆的樱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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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少年并不答话,向后丢了个眼色,他身后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小孩儿便站了出来,问道:“你是红枫村人?”
男孩儿点过头后,就感觉一只温暖的手压在了自己的发间,他向上看去,只能看到一层薄光在自己的发间熠熠生辉,不由得心念一动。
那世家男孩转过头去:“此人身上没有瘟疫之毒……”
还未说完,他的手就被人一把捏住了。
世家男孩诧异地回过头来,发现那清秀标致的小男孩热切地抓住自己的手指,问:“你们是神仙吗?”
世家男孩也不好直接把手抽回来,就任凭他握着:“我们是东山玉氏之人。”
男孩眼里的光愈发亮了起来:“这位……”
他根本叫不出眼前姿容清丽、衣衫华贵之人的名号,只瞧他与自己大致年岁相仿,眼珠一转便脱口唤道:“这位神仙小哥哥!可拜托你一件事儿吗?我要走了,可是收养我的祖母年近花甲,我的小妹妹阿碧也病得厉害,可否托你照顾?祖母生辰是十一月初一,我小妹妹生辰是……”
世家男孩张了张嘴,似乎想申辩自己并非什么神仙,但还是耐心地听男孩絮絮地交代了个清楚后,才简短允道:“我知道了。”
男孩一个飞扑,把世家男孩拥在了怀里,后者猝不及防,被他在脸颊上亲了一口都没能反应过来。
男孩那张生动含笑的脸在世家男孩面前晃啊晃的,灿烂得紧,后者忍不住调开了视线:“你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孩没有回答世家男孩的第二个问题,他知道,眼前这些人雍容华贵,假如自己恳求他们帮自己赎身,他们不会拒绝,但是他既然已经把自己赁了出去,也断没有求人买回的道理,他读过些书,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再说,若到了远方,若有了余钱,还能寄回家来贴补家用,一辈子贴靠着别人过活,他不喜欢这样。
他灿烂地笑开了:“我叫江循!小哥哥你进村后随便找一家人打听就知道我家在哪里!……对了小哥哥,你叫什么?”
世家男孩垂下头,看着眼前黑眸闪亮的江循,答道:“我姓玉,单字一个邈,家中行九。”
小江循笑得灿烂,又扑上去,用双臂勾住了玉邈的后颈,亲昵地蹭了蹭:“那,九哥哥,咱们有缘再会啦!”
☆、第62章 回忆之人(二)
小江循终究是跟着小白脸和麻脸男一道上了路。
确定他身上干净无病后,他也被塞进了马车,在溽热潮闷的空气中轱辘轱辘地朝前行进。马车里几个孩子推推挤挤,饮食便溺都在车上解决,因此车内的气味极为糟糕,有一种腐烂饭食和排泄物混合的味道。
所幸小江循一向乐天,适应能力又强,很快和一车的人打成了一片,他的笑声感染力极强,又不拘束些什么,爱讲些烂话,常常引得一马车的人哄堂大笑。车里面有个女孩子生病了,他便在夜间更深露重时,抱着她给她唱歌,故意唱得荒腔走板,惹得女孩子烧得满脸通红时还止不住哈哈地乐。
不过,这也使得小江循变成了最早被卖出去的一个。
一个阔绰的戏班瞧中他皮相上佳,又很有那么点儿伶俐劲儿,就买下了他,有意让他学唱男旦,兼跑腿打杂。小江循嘴甜,一口一个师父师姐师兄,叫得亲亲热热,办事又干净利索,很快在戏班里混得风生水起。
戏班自带一帮唱旦角儿的女弟子,放浪形骸惯了,在小江循面前也没什么遮掩,小江循本人又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索性晚上就挤在女孩儿的屋里,跟师姐们同宿同起。师姐们戏弄他,更衣也从不避讳着他,那白花花鲜活漂亮的肉/体,小江循看得懵懵懂懂,且过不多久就看腻了,只不过每次看到还得装作吃了一惊的模样,只有这样师姐们才会被他的反应逗到哈哈大笑。而讨了师姐的欢心,他就能吃些好的饭食。
戏班一路演一路向西行,江循年纪小,除了练练功外,就是跑跑腿打打杂,搬搬桌椅板凳。他倒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等到戏散的深夜,班主会叫他和其他几个小学徒买来馄饨、切了牛肉热了酒来犒赏戏班,他自己也能分得一杯残羹冷炙。他喜欢捧着热腾腾的碗,望着那吹牛聊天、开黄腔、偶尔还拖长嗓门甩一句花腔的戏班诸人,哪怕听不懂,也跟着哈哈大笑。
他真希望日子就能这般顺遂如意地过下去。
眼看着从秋到冬,戏班为小学徒们裁制了冬衣,一行人也来到了东山和渔阳交界的胡家村。
又是一场戏散,将凌乱的桌椅盘碟一应收拾清爽,班主又叫小江循他们去买些鸡鱼回来下酒,小江循自然是满口答应,和几个师兄分了工。
小江循要跑的路最远,他裹着冬衣,冻得小脸发红,才找到了卖小食的摊位。
他叼着一条酥脆的小黄鱼顶着寒风跑回了约定相会的路口,发现无人等在那里,便猜想他们已经回了戏班。
戏班在胡家镇的一家小戏院里,从外看进来,内里却不像往日犒赏时那样灯火通明,小江循也没多想,把怀里用纸封得严严实实的酥鱼捂好,用肩膀挤开了虚掩的大门,迈入了戏院中。
刹那间,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得小江循眼泪都下来了,腥气径直冲向天灵盖,呛得他倒退一步,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他抬起视线,入目的,是一地的死不瞑目,一地的肉泥骨林,小江循所熟悉的戏班的师兄、师姐、师兄的肢体都碎裂了开来,没有一块是完整的,血淋淋漓漓地直蔓延到了江循的脚下,地上散落的熏鸡被溅满了浓稠的鲜血,江循怀中的纸包也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很快被鲜血濡透。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最爱戏弄自己的师姐,她那如锦缎般顺滑洁白的皮肤被污血沾满,一双秀美的眸子里还有生机,她腰部以下已经不见了踪迹,她只能用尚能活动的双手往前勉强爬动了寸许,用被血浸透的沙哑嗓子喊:“……跑啊,小师弟,快跑啊。”
在那黑暗的尽头,传来了怪物磨牙的嚓嚓声,小江循回过神来,掉头欲冲回街道上,那扇厚重的大门却在他眼前砰然合拢。
小江循扑上去,用细小的手指去抠门缝,却无济于事,那黑暗中的磨牙声也听到了从这边传来的响动,步步逼近,那脚爪与地面的摩擦声,听得江循眼眶发热、双腿发抖,手下更加用力地掰着紧闭的门扇,几根手指的指甲都劈裂开来他也浑然不觉。
……可是,蚍蜉撼大树而已。
那充满腥气和恶臭的鼻息声已经在身后了,小江循似有所感,将视线转向一侧——
被血液浸透的窗纸外隐隐约约地透了些灯影进来,他清楚地看到,有一个龙头蛇颈、驼身长爪的怪物影子,正张开了沾满碎肉和鲜血的大口,对准了自己的后脑,它牙尖上生的如鱼钩般的锐利倒钩,小江循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放在门扉上的双手捏成了拳,肩背紧缩、通身冰凉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谁想身后突然传来异响,小江循颤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扭过头来,竟见失了双腿后的师姐,用力抱着那怪兽的长爪,拼命阻止它靠近小江循。
她的双眼死死闭着,恐惧的泪水成串地往下滚落,但她的双手却死死地锁着怪物的双腿嘶哑着惨叫:“小循,师弟,跑啊,你快跑啊……”
那怪物低头看了看师姐,古怪的头颅好奇地向一侧歪了歪,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这垂死挣扎的猎物后,便抬起另一只长爪,踩中了师姐的脑袋。
……咔嚓。
江循愣住了。
血光和骨片在他眼前一起飞过。
他眼睁睁看着那怪物抬起沾染着师姐血迹的长爪,放在了自己胸前。
小江循的胸腔被那怪物一把撕开了,撕心的痛楚让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然而眼前跳动的,还是师姐一把抱住怪物的脚,哭着让他快跑的画面。
一股蓬勃的怒意在他已经被撕裂的胸腔间酝酿起来。
他那颗暴露在空气中的心脏,依旧有力地跳动着,而且越跳越快,像是暴怒之人胡乱敲下的鼓点。
那怪物未能察觉,转身重回了那黑暗之地。
小江循仰面躺在地上,他已经痛到丧失了痛感,只一口口咽着涌出喉咙的血,妄图用此来减缓生命的流失。
他前胸断裂的骨茬,以及被骨茬戳穿的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恢复起来。
黑暗尽头漾起一股森寒的魔气,眼睛在适应了黑暗后,江循看到,除了那尚在兴致勃勃地啃食血肉的怪兽外,竟然还有人在暗处藏身。
那两人等了片刻后,应该是百无聊赖,便开始聊天。
“听说了没,红枫村那边的事情那群蠢货给办砸了,硬要下什么瘟疫,见效缓慢,才死了半个村子的人,那东山玉氏便来了,给抓了个正着!还是我们这边利索,家主定会奖赏我们的!”
“不过咱们要做的活计也太多了些。谁知道那衔蝉奴到底托生到了哪个崽子身上?”
“家主不是交代了吗,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趁着衔蝉奴年幼,神体未成才好杀。那东西身有灵气,不管到哪里,雁过拔毛,总会留下些蹊跷痕迹,我们一路杀过去,它就算有九条命也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江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只觉得血液一股股往头上涌,一双幼嫩染血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吱作响。
巨大的愤怒,竟然支撑着让他坐起了半个身体,他靠着门,忍着胸口的锐痛,满脑子都回荡噪响着两个字,像是盛夏的蝉鸣,吵得他眼睛充血,心烦意乱。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随着他念力的凝聚,那正埋头享用美餐的怪兽突然咯咯咯地惨叫起来,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疯狂地舞蹈跳跃起来,柔软的长颈甩动,缠绕,竟然拧成了一个扭曲的螺旋状,随着“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闷响,那颗恶心头颅的脖子就软塌塌地垂了下来,硕大臃肿的身体向侧边扑倒,轰隆一声,引得了那两人的注意。
他们也察觉到了灵力的流动,正欲拔剑,小江循背靠着的大门就被一阵剑气陡然掀飞,小江循的身子向前飞去,栽在那片尸山血海间,头砰地一下磕到了地面,眼前一片金星飞过。
伴随着耳鸣而来的,是那二人的惊呼“渔阳秦氏”,还有交战声,砍杀声,不消几个回合,那两人便没了声息,匆促的脚步声在这血肉模糊的剧院中响起。
小江循趴在地上,才悲从中来。
不在了,大家都不在了……
小江循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但目之所及的一切太过惨烈,他后知后觉地难过和害怕起来,把脸藏在双手里,痉/挛着哭泣出声。
三五个灯笼被哭声吸引了过来,意识模糊的江循被人用脚翻过身来,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扭动着想要躲避那刺目的光芒。
指缝间透入的光芒变得血一般红,有个人声惊喜地响了起来:“这里有个孩子还活着!……等等,家主,你快来看!!”
借着一盏通明的灯笼,被人声召唤来的玄衣红袍的中年男子,清楚地看到了江循胸口拳头大的伤口自行收拢治愈的全过程。
怔愣片刻后,他眉宇间挂上了喜色,一挥手:“速速把他带回渔阳。记住,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吗?”
五六个弟子齐声答是。
小江循就这般昏昏沉沉地被背出了血气森森的戏院,空旷的街道那侧却又传来了答答的脚步声,轻而急,而背着江循的人也站住了脚步,向来人恭敬道:“玉九公子,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玉……九?
小江循迷蒙中,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而令人心安。他挛缩的手指抓住了那背着自己的秦氏弟子的道服,哼了一声。
玉邈的目光在戏院、秦家弟子和他背后血淋淋的小人间来回逡巡了一番,漠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我与家兄在附近办事。家兄说勘察到有魔气在胡家镇活动,便叫我来查个究竟。”
那弟子看着身量还不到他胸口的玉邈,竭力忍住笑意:“玉九公子,我们家主同样是勘察到有魔道在此地活动,便亲自赶来除妖。现如今妖魔已除,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这话语间夹枪带棒,玉邈却不为所动:“秦家主也来了,我进去拜会一下。”
秦家弟子正欲阻拦,玉邈便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不必误会,礼节而已。”
秦家弟子被噎得不轻,只能目送着玉邈一路朝里走去。
在路过秦家弟子身侧时,玉邈朝他身后投去了目光——
他只看到一只低埋着的小脑袋,一呼一吸都衰弱得吓人,一件崭新的棉冬衣已经被血沁了个透湿,单薄的身子颤抖不停。
……是幸存者?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看不到脸,但看身量,这人大致与自己年纪相仿。
想到这里,玉邈站住了脚步,解下了自己墨色的厚外袍,披在了那小孩子的肩上,随即便迈入了那片血池之中。
秦家弟子待玉邈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敢在嘴里小声唾骂了一句,想要扯下那累赘的外袍,但小江循却死死揪着那外袍不放。
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像是要抓紧一个即将溃散的梦。
秦家弟子见拉扯不动,也不再强求,把小江循用外袍裹了个圆儿,抱在怀里,御剑向渔阳而去。
☆、第63章 回忆之人(三)
小江循是被剧烈的疼痛惊醒的,他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时,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中。
他正身在一间四方的小室之中。他的四肢,身体,就连脖子都被玄铁固定在了一张铁床之上,动弹不得,他全身的衣服都被剥去,切骨的冷和疼从他的骨缝里渗透出来,但小江循咬牙忍着不吭声。
戏院的血,戏院的尸体和戏院的怪物,还在他眼前不住地跳动闪烁,刺激得他浑身一阵寒一阵热,口不能言,胸口窒闷,他只能四下转动着眼睛,想要寻找一个人影来解释一下这件事。
少顷,一个威严的声音乍然响起,在这小小的房间铁墙间来回碰撞,激出瘆人的回音,惊得小江循一个激灵:“醒了?”
小江循下意识地想蜷起身体寻求安全庇的护,但稍微动弹一下都做不到,他只能泄气地躺平,轻咳了几声,每咳一声都牵动着手腕上的伤口,痛得刻骨铭心:“你们是什么人?绑我来这里作甚?我……我身上半文银钱也没有……”
其实小江循说了谎,他这几个月也积攒下了点儿私房,悄悄地换成了小额的票子藏在鞋底夹缝里,也不知对方有没有搜到。
声音是从上位传来的,江循看不清那人的脸与装束,而小室的四壁墙角站满了玄衣红袍的人,一个个束手肃立,不仔细看的话,倒像是一具具蜡像。其间有一个中年男子,装束与其他人不同,怀仙风,生道骨,腰间一盘金色蹀躞甚为精致,品级看来不低,但就连他也是满脸肃穆,低眉顺眼,不敢直视座上之人。
那声音嗤笑一声:“我渔阳秦氏乃绵延数百年的修仙世家,怎么会贪恋你一个小童的区区银钱。”
……修仙?还是世家?
小江循实在是不了解所谓修仙是何物,祖母倒是在他小时候常常对他讲些神鬼妖魔之类的事情,唯一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修仙人,也只有那个穿琉璃白衣、有神仙面容的孩子了。
想到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小江循忍不住道:“秦家?比起东山玉氏又如何呢?”
……声音诡异地停了许久。
江循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一直觉得这些世家,该和红枫村的左邻右舍一样是世代交好的关系,但回想起自己昏迷前那玉家九公子同秦家弟子的对话,他便猜出有些不对。
刚醒过来,他的脑子还有些懵,但也不妨碍他马上改口:“……想来玉氏是不如秦家的。”
威严的声音冷笑,并不为这马屁所动,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题:“你灵根上佳,体质又与常人不同。来做我秦氏弟子,可好?”
小江循自小便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那些玩耍中磕碰擦挂造成的小伤,他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自愈,起初,他以为周围的人都同自己一样,直到妹妹阿碧被钉子蹭伤了腿,血流不止,他才发觉自己的特异之处。
但眼下的光景,小江循怎么看也不像拜师收徒,他小腿的骨头格外痛楚,像是被人锯断拆开又拼接上去一样,手腕上的切口又初初生好。他害怕这个布满冷冰冰器械的地方,从这里,他寻不出一丝人情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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