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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完本——by发呆的樱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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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江循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刮也觉不出冷,只觉得疲倦潮汐似的涌上来,他蒙着头往前移动,不知这么蹲了多久,再一抬头时,竟然已经看见了粥棚的暖棚支架和篷盖布。
这里的陈设简陋得很。一个半人高的大号木粥桶摆在一面有点简陋的木桌上,一方地灶还在熊熊地烧着火,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粥棚背靠着一面垂直的峭壁,三面挂檐板上已经生了霉菌,菌群已经深入木质当中,留下斑斑点点的陈迹,但看样子曾被粥棚的主人精心地刮过,霉斑四周还残留着新鲜的翻卷的细木茬。篷盖布是粗麻质地,尽管难看了点,但胜在厚实。天从刚才起就没停过雨,细小的雨丝儿扑在麻布片上,发出悦耳且节奏急促的沙沙声。
接受施粥的难民们人手捧着一只瓷碗,有的捧着两三个,或大或小,花花绿绿地暖在手里,每个人的眼睛都锁着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木粥桶,还有粥桶不远处的地炉。
地炉底下的火烧得正旺,潮湿的木柴在灶内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很快,新一炉的粥就出锅了。
江循抬起眼来,只见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裳的人勉强抱着那双臂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铁锅,勉强登上桌子,将那泛着浓郁动人的小米黄的粥倾入粥桶中,发出粥状物互相融合时特有的粘稠声音,同时激出一片甜美的粥香气息。
整个粥棚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忙碌,但一切却意外地井然有序。每当青年倒粥的时候,或是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的时候,难民群中都会发出一阵骚动,但都是善意的,众人会按照顺序一个个入棚,接受施舍。
站在高处的青年把铁锅放回锅灶上,添水,加米,重新做上一锅后,重又跃回木桌之上,用长粥勺在木桶里搅动一个来回,把勺头在桶身上磕出闷闷的响声,这才回过身来。
江循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意外的清秀普通,平平无奇得很,长相属于丢在人堆里很难找出来那种,气质温柔得像是一泓暖春湖水,说实在的,江循根本无法把他和应宜声联想在一处。
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捧着一口海碗,眼巴巴地等在青年脚下,一双紫葡萄似的眼睛透亮澄澈,青年看着那小女孩,浅浅一笑,蹲下身来。他的声音倒是好听,与他的气质相称得很:“给你盛满,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弱弱地说了声“谢谢”,那青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但小女孩往后一缩,小声道:“……头上有虮子,不干净。”
青年竟半分也不介意,就地跪下身,在小女孩肮脏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女孩有点儿羞涩地低头,说:“……我知道规矩的。我爹爹教过我。”
说完,她就跑到了暖棚后方,江循远远看着,那里摆放着一个和这粥棚的简陋陈设极不般配的牌位,紫檀木所制,上面的字是镀金的,下面还放着一炉高品檀香,一线香正袅袅地冒出青烟。
小女孩端端正正在牌位前跪下,一拜到底:“愿应宜声哥哥大福大吉,顺遂如意。”
青年的脸微微发了红,盛了满满一碗粥送到了小家伙面前,小女孩再次道了谢,谨慎地接过,一步一踱地走向了自己路边斜躺着的生病的父亲。
……江循觉得就现在的自己而言,不把应宜声的牌位抢过来砍成劈柴都是好的,还指望自己祝他大福大吉?
但看着这青年小媳妇似的面相,江循又提不起来质问他的兴致。
看来来这里求粥的人,都要为应宜声道一声福报,从侧面证明,青年是真的以为应宜声死了,不然不会让人对着他的牌位下拜祝祷。
据说这青年在此地已近十年,一到灾荒之年便开粥棚周济灾民,这些米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在这南蛮之地怕是不好寻来,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了下来,这不禁让江循好奇,他究竟是应宜声的哪门子好友。
若是生死之交,应宜声没道理要瞒着他自己还活着的事情。
若是萍水相逢,什么人能为对方这样行上十年的善,积上十年的福报?
江循想着便要起身,可不知道是蹲得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一阵头晕,险些直接倒在地上,身上的泥水已经干涸,凝结在皮肤上,干痒烧痛得厉害,这股热力似乎透过江循的皮肤,直接灼到了骨肉里。
刚开始他还乐观地认为,保不齐是因为那片遗失的神魂就在不远处,但很快,周身泛起的砭心刻骨的冷就让他意识到,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眼皮沉重得如坠千斤,腰酸到压根儿挺不起来,脚心放射性地麻痒着,一直蔓延到大腿腿弯处,他正难受得喘不上气时,就见视线余光中一直晃着的琉璃白迈步向前走去,径直走到了那青年的面前。
陡然来了这么个衣着整洁端方无比的人,青年也是一愣,打量了玉邈两眼,待到目光锁定在他腰间的玉饰时,他的脸色骤然变青。
青年立即挪开视线,用勺子在粥桶中搅拌,声音里的惶急通过他的动作一并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公子……公子想要些什么?我这里只施善粥,别的什么都没有……”
玉邈当然不会理会他的闪烁其词,坦然道:“我是逃难的。请给我一碗粥。”
青年:“……”
江循:“……”
青年看样子很想吐槽点儿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没吭声,俯下身从桌后挑了一只印着青花的海碗,盛了一勺,慌乱地推给了玉邈:“好了,请……请公子离开。”
玉邈端着碗,神色坦荡:“不需要我对应宜声说些什么吗?”
青年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不,不必了……”
玉邈却猛然往前欺近一步:“我还是想亲自到他坟上为他上一炷香,他的墓听说就在附近,可以麻烦带个路吗?”
青年被唬得差点儿从桌子上掉下来,而难民们也发现了不对,前排的人纷纷骚动起来,推挤拥乱着,把昏昏沉沉的江循推得晃来晃去,闹腾中有几只脚踢在了江循的后背上,他也觉不出疼来。
难受,浑身发冷,喉头刺痛,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的玉邈还对江循的情况浑然不觉,一把抓住了试图后退的青年的衣襟,将那缝缝补补了多次、连原色都淡了许多的天青色襟袍拉在手心中。
与宫异相处多年,这触感材质他只需上手一摸,便知并非凡品。
他盯准了那青年,低声问:“你是宫家的人?应宜声屠宫氏满门,你为什么还要供着应宜声的牌位?”
青年慌了,他不管不顾地朝后一闪,纵身跃下桌子,竟在空中便消匿了身形。
转眼间,玉邈手中就只剩下一块被撕下的天青色衣襟迎风招展。
玉邈一皱眉,绕到青年消失的桌侧——
那里赫然结着一片法阵。
他本想追去,可回头一看,便见江循倒在了人潮涌动之中,肮脏的泥沙将他的脸糊得乱七八糟,却也掩盖不住从他皮肤下透出来的异常病态的红。
无数双脚踩踏在他的身上,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用右手把阴阳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像是怕遗失什么重要的宝贝。
☆、第83章 烂柯山(三)
江循再苏醒过来时已是深夜时分,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发亮,紧接着是一片横飞乱撞的金星,等到金星稍定,一切东西才分明起来。
望着眼前雕镂着江南式精致描花的床顶,江循的大脑机能缓慢地恢复着,以消化眼前的情况?1 ?br /> 在体内翻滚作乱的魔气已经被清得一干二净,但由于江循的身体判定他是主动承受这场泼天大雨,又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害,因而拒绝给予修复。
江循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烫得他立即把手缩了回去。这一碰之下,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发疼,从胯骨轴到胳膊的关节都像是打断了又重新接回去似的,喉咙更像是被硬塞了一把滚烫的香灰,灰土扑喉,难受得他伏在床沿儿干呕了几嗓子,只牵得胃部绳绞似的生疼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些清冽的茶水顺着他的口角滴落下来。
尽管身体告急,但当江循一低头,发现自己干干净净地穿着一身儿琉璃白衣时,他差点儿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因此又头晕目眩了半晌后,江循才意识到——
屋内没有人,只有丝丝缕缕的药香盘桓。
妈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就玉九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擅自跑路,被他逮到除了被先x后x之外就没有别的选项。
江循全然忘了现在的自己实际上已经比玉九吊出了三四个次元,一心只想着在小树林里的激情一夜后自己腿软到下不了床的凄惨境遇,只是回想一下就觉得臀/沟发凉菊花发紧,几乎是没什么犹豫,他就翻身下床,穿上那已经掉了底儿的玄色靴子,翻了窗户逃命去也。
翻身落在青石板道路上,江循又是一阵难受犯晕,踉跄了几步后,抱着街边的一根廊柱就不撒手了。
雨后的凉气儿丝丝缕缕地顺着他的脚踝往上冒,让他两腿隐隐发着抖。看他这副狼狈样,秦牧有点儿心疼:“小循,病了就好好休息啊。”
若不是那魔气侵体,让小循分身乏术,他也不会一下就被小小的感冒发烧给放倒。
江循还是烧得有点儿迷糊,抱着柱子蹭了两下,忍住了想吐的感觉,眼角都被生理性眼泪憋得亮晶晶的,才感觉身上好受了些。
他挣扎着爬起,威武不屈且简单直白道:“……我不想被草。”
秦牧:“……○| ̄|_。”
等到头不那么晕了,江循才辨认出来,这是夜间的烂柯镇,也是他白天放纵着乱跑一气、最终作死成功的街道。
重回这里,江循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掩面扶墙一点点绕过街道,同时试图说些别的来岔开话题:“阿牧,你还记得吗?……那个施粥的,玉九说他是宫家的人?”
秦牧很快乖巧地被岔走了话题:“是,而且他看到玉邈之后就特别紧张,好像他认得玉邈似的……”
江循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是认得玉九,他应该是认出了玉九的那块玉……”
……也就是说,他有很大可能是仙道中人。
那身天青色的衣服虽然缝缝补补地打了不少补丁,但江循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出了不对劲。
……宫氏的人?
宫家不是已经被应宜声满门灭尽,只剩下宫异一人了吗?那青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再者说,一个宫家人,怎得会为应宜声积累福报?
若说是应宜声的拥趸或崇拜者,也不至于做到十年积德行善这种程度吧?
雨已经停了,街道间砖缝间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氹,每个水氹里都藏着一个小小的月亮,照亮着夜行的路。
眼看着一人一魂行到了街拐角的位置,江循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与其说那是脚步声,不如说是水响。
有人在暗暗调用灵力赶路,纵身在半空中,既轻且疾,犹如踏风行云,根本没有和地面接触的响动,唯有灵力将小水氹里的积水激荡起来,发出细细的水响。
若不是耳力超群,是绝听不出这细微到近似于无的响动的。
南蛮之地,饥荒之年,整个烂柯山周遭也就烂柯镇还有点儿人气儿,这里倒没有宵禁不宵禁的说法,但经过这些日子流浪猫一样的生活,让江循对一切来自未知的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
他一个闪身,背靠在了潮湿生苔的街角墙砖上,凝神屏气,强忍着调集灵力带来的晕眩感,手掌一个翻覆,阴阳就在他手中悄然无声地盛放开来。
但就在伞面张开的瞬间,江循的眼睛就直了。
——伞骨流溢出的光彩硬生生把他藏身的地方照了个通明瓦亮。
他被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还没能弄清眼前的境况,迎面便有一个东西劈风斩来,破开午夜潮热的气流,咻地一声擦过江循的太阳穴,钉在了他的脑侧。
雄浑灵力激荡之下,江循脑后的一大片砖石应声碎裂,簌簌地往下滚,噼里啪啦地落在江循的脚边。
随之而来的熟悉气息,刺激得江循腿一软就往下倒去。
江循终究还是没挨着地面,一只手及时伸了过来,捞紧了他的前襟,把他往后一怼,江循本就晕得很,被这么一撞,顿时防御力归零,软在他手底下出不来了。
玉邈的脸色看上去已经跟罗刹差不多了,江循弱弱挣扎了两下,发现逃脱无能后,索性对玉邈伸出了双手,极其没有下限地哼哼起来:“……玉九,头晕,特别难受。”
玉邈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从他周身泛出的危险气息让江循忍不住一口气噎在了胃心处,一股气流冲开了他的膈膜肌,江循短促地打了个嗝,觉得有点儿怂过头了,就捂着嘴,眼巴巴地盯着玉邈看。
但没过十秒钟,他就又打了个嗝,整个身体明显地一耸。
他把脸埋在了手心里,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江循本来隐蔽的位置就在一家商铺门口,广乘碎墙的响动大概惊动了商铺的老板,很快,紧闭的门栓被从内狠狠拉开,伴随而来的还有尖声的叫骂:“要死啦?大晚上的不睡觉搞什么搞?你……”
玉邈还盯着江循不放,连个余光都没分给来人,左手手掌狠狠一捏,一股灵力荡开,猛冲到门上,那老板猝不及防,险些被猛然闭合的门扉拍到鼻梁。
玉邈揪着江循的领子,一把把他打横扛在了自己肩上,江循的胃腹部硌在那柔软的肌肉上,活动不开,更是绷不住一声声地打嗝。
他蜷在玉邈肩上,生无可恋。
很快,江循被搬运回了他刚刚逃离的地方。
被丢到床上时,他又是一阵发晕,歪在枕被上咳得撕心裂肺,还时不时抽搐一下打个嗝,眼角都沁出了淡淡的红意,生得形状媚气的眼瞳中更是水雾缭绕,像是被月光盈满的小水氹。
一只手拽过他,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江循抓着那琉璃色的袍襟,屈身在床边的盆盂上方,反酸干呕得停不下来,清亮的胃液滴滴顺着嘴角滑落,嗓子像是被灼烧坏了,疼得江循不想说话。
那只手倒是没了刚才逼人的气势,替他倒了杯温热清水漱口,掌心就势贴在了他发烧的额头上,江循觉得那手凉快得很,就积极地蹭了起来。
等那手离开时,他还不满地哼了两声。
数秒钟后,蘸满凉水的手巾把儿搭在了江循的额头上,冰得他一个哆嗦,神志也随之恢复了一些。
短时间内,他的脑海中刷满了两个字。
……要完。
一次跑路就够了,这第二次跑路被现场抓包,要怎么算?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那未知的后果,江循缩在被子里,紧张得手脚冰凉膈肌挛缩,更是控制不住地打嗝,连带着被子和床都一跳一跳。
江循饶是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羞耻play,脸上的红一直延伸到了耳尖和锁骨,偏生玉邈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床边冷冷地凝视他,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循一颗心悬着,打嗝打得更厉害,不管怎么努力地悄悄憋气都不顶用。
江循正鼓着腮帮子酝酿新一轮的憋气时,下巴却被一只手陡然掐住,他控制不住地张开了口,双唇便被轻柔但热烈地噙咬住了,果冻似的柔滑沿着张开的口轻滑了进去,那舌尖一下下灵活地挑动着江循的上颚,每次被舔咬到,江循都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麻,身体也随之往上一顶,他连呼吸都忘了,只随着有规律的舔舐深吻发出低哑的哼声:“唔~嗯……哼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循才得以重新呼吸。
玉邈把那滑落到一侧的手巾把儿捡起,重新浸了一遍冷水,敷在了江循的额头上,口吻冷淡:“……好了没有?”
……的确好了,不打嗝了。
江循被亲了一口后,胆气就壮了起来,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扯玉邈:“九哥哥,好久没见,我可想你了。”
玉邈却不为所动:“想我?那你跑什么?”
江循赔笑得肌肉都酸了:“……我我我我想去找那个施粥的问问情况。你知道的,我怕他跑了……”
倒了一杯水后,玉邈重新坐回了床沿边:“他跑不了。应宜声的坟就在烂柯山上。”
江某人再也不敢耍花腔,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掉,温热的气息把他的睫毛熏得湿漉漉的,看上去颇有几分动人之色:“可他要是藏起来也够呛啊。他万一瞧风声不对,跑去外头去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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