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完本——by发呆的樱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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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江循有些混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死后被乱雪……秦牧,带回了渔阳山。
——我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江循刚冒出一个疑问,就听一阵轻微的响动由远及近,沿着曲曲弯弯的巷道朝这里接近。
这水晶棺材隔音效果委实太好,常人置身其中,怕是永不会再受俗世之音纷扰,不过好在江循耳力非凡,倒也不至于什么都听不见。
那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不像是脚步声,一时间江循很难辨别来者何人,于是本能地伸腿闭眼装死。
不久后,他听到门外守戍的秦家弟子的行礼声:“展公子。”
枚妹?还是汝成?
很快,来人开口讲了话,但水晶棺材将他的音色变得扭曲喑哑,即使是江循也听不出来者何人:“……我来看看他。”
石门轰轰然开启,又轰轰然合拢,那怪声往内行了数米,在距离江循十米开外的地方悠悠停住了。
“看看”还真的只是“看看”,在怪声终止后,那人就静静的再没发出一个多余的动静。
从江循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来的是谁,只能瞧出个隐约的轮廓。
江循郁卒。
……喂,到底是哪位展公子,你吱个声啊。
展公子不吱声,展公子就默默地看着江循装死。
这种被人视奸的感觉一点儿都不美妙,江循躺得郁闷无比,刚想索性坐起来跟人谈谈心什么的,就又听得石门大开,一个身影匆匆掠入,顺便把“乐公子”的问礼声关在了门外。
好的,江循可以猜到这是哪位展公子了。
果然,下一秒,展枚再次开口说话,由于离得近了些,他那标志性的严肃腔调简直是一览无遗:“焉和,外面怎么了?”
乐礼答:“天上生了异象,云蒸霞蔚,红光盈天。大家说是吉兆,该是有神明临世。”
简单概括了一下情况,他的嗓音就变得柔和温暖起来:“……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展枚答得简略:“闷得慌。来看看他。”
乐礼问:“怎么不叫上我陪你?”
……请你们自重好吗。这里理论上是我的坟头好吗。
躺在棺里的江循胸闷气短,正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钻出去吓吓这对跑人家坟头上来秀恩爱的蛇精病,就听展枚压低声音,轻轻笑了一声,答非所问:“……真快。一转眼都三年了。”
江循躺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冲击来得太过迅猛,以至于江循一时间放错了重点。
……枚妹笑了?卧槽枚妹居然会笑?
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展枚这短短一句话中的深刻含义。
在江循自己的认知中,距离自己真正死亡、脱离躯壳才不到三天而已。
可三年是什么情况?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那片氤氲着迷雾的白色空间,那个堆满了废弃的时间线、不受任何时空束缚的平行地带。
他闭上眼睛,细细地梳理起思路来。
第一世的江循,在死前撕裂了释迦法阵,凭空撕开了次元壁,再造了一个复刻的世界。这样一来,即使神力收回,也无法干涉由江循再造的、时空之外的新世界,因此,这个独立的世界,就以《兽栖东山》为锁匙,将转世投胎的江循投入其中,挣扎浮沉,经历过一番必然的失败命运后,转头空空,再入轮回。
每一世的江循轮回失败,必然导致魔道势力抬头,吞天之象复生。吞天之象会毁灭这条时间线,而白色空间中的引路魂就负责回收被毁坏后的时间线,储存在白色空间里。
由于第一世的江循死前的奋力一搏,为时间线赋予了复生之力,因此,只要《兽栖东山》这把钥匙还在,时间线就会不断重塑,轮回之门就会不断打开。
而江循记得清清楚楚,在白色空间中的引路魂提到过,正是在自己死后三年,吞天之象被魔道成功复活。
因此,或许就是因为吞天之象的复活,人间遭害,仙道蒙难,才有人要在这个时间点拉自己回来?
……所以,东山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枚妹他们为什么会在渔阳?
三年前,秦牧明明与他们起了罅隙的吧?
江循想翻身坐起,可是水晶棺逼仄,他的筋骨又搁置在此三年没有动弹,一时间竟然再起不能,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乐礼站起身来:“天色晚了,回去吧?”
依旧让人不安的怪声从棺材不远处响起,伴着乐礼一道向外走去。
江循心中的不安愈加浓重,他想叫,但是出口的音调沙哑,尽数被棺壁吞了去。
只耽搁了数秒,石门就把江循好不容易发出的一丝轻响堵绝在了钟乳石洞中。
江循是真的躺不住了。
究竟是谁把自己拉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拉自己回来的代价又是什么?
江循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神力充沛,真气流转间,竟和未被封印前的全盛时期一般无二,在释迦法阵中被压缩至虚无的灵力在体内不间断地膨胀、爆发,在他的神经节上炸开一朵朵小小的灵力火花。
在从展枚口中听到“三年前”这个关键词前,他甚至以为是玉邈倒转了时间,让时间回到了从前,所以他才能恢复如初。
然而,事实上,他的身体的确回到了从前的状态,但时间已经是三年后了。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
——释迦法阵被冲破了。
江循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要去找一个答案。
于是,大概一刻钟过后,水晶棺材翘起了一个角,一团绒白的小东西扑腾了好几下,在溜滑的棺底上打了好几次滑,总算扒在棺壁边上,冒了只小脑袋出来。
江循刚准备跳下去,低头一看,腿就先酥了三分。
棺材安置在一只厚重的碧玺基座之上,再加上棺材本身的高度,两者相加,江循觉得自己像是在玩跳楼机。
但是他细嫩的小猫爪渐渐勾不住了,棺壁又滑,眼看着又要滚落棺底,江循只能鼓足勇气,闭上眼睛,卷起短短肉肉的尾巴,一猛子栽了下去。
趴在地上缓了半天,化身小奶猫的江循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着醉拳溜到墙根,走到那座石门前,蹲下来,尾巴在身后勾来勾去,犯愁。
他举起自己的爪子,看了看爪上粉嫩嫩的肉垫,一拱一拱地跳到了门前,把爪子摁在了门上,微动心神,许了个愿望:给我一个能出去的门吧,阿门。
霎时间,灵力刻纹以他的小猫爪为圆心,放射性蜿蜒爬出,刹那间像是冰裂纹似的弥漫到了石门的每个角落,再一个瞬间,只听天崩石裂,一声鸿钧之声,整座石门化为细碎的齑粉,随风而去。
江循石化在地。
……糟糕,睡了三年,灵力一时间没收住。
看着眼前的奇景,门外守戍的两个秦氏弟子齐齐□□懵在场。
……毕竟在一声巨响后,一座三米高两米厚的石门就变成了石灰,视觉冲击力着实挺大。
其中一个好容易回了神来,立即拔足冲进洞里。
……水晶棺里早已是人去棺空,只剩下了一件空荡荡的浅碧色衣裳躺在棺底。
秦家弟子唬得脸色煞白,马上转身冲同伴嚷嚷道:“快快快!快去禀告家主,玉家的人又来了!”
谁也没注意,在兵荒马乱间,一只小奶猫踮着足尖,快速沿着阴影处穿出去,拐过了曲折蜿蜒的甬/道,一阶阶跳到了洞外,滚进草丛里,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玉家的人又来了?
很快,江循就得到了答案。
秦家弟子以极其熟练的速度封锁了渔阳山,全山联动,个个戒备,很快,回明殿前广场就热闹了起来。
江循躲着人群,在草丛里匍匐前进,总算在秦家弟子集结完毕后流窜到了回明殿旁,蹭了个热闹看。
回明殿前,被众秦家弟子团团围在中间的人,江循认识。
玉迁,玉邈的七哥,那个常年顶着冷漠.jpg的男人。
他一反常态,再没穿那身一尘不染的琉璃白外袍,从头至尾一身漆黑的夜行玄袍。若不是腰间别着那块玉家标志性的青玉,还真的辨不出他的身份。
而在回明殿的高台之上,乱雪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着一身华贵的玄衣红裳,长发束起,随风飘飞,看衣裳品阶,竟然已经是家主之位。
他立在台上,自上而下俯视着玉迁,那双异域的琥珀色眼瞳已经沉满了让人看不透的浓浓阴翳,冬日罡风如刀,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那个一直在自己右手里卖乖耍宝的阿牧,还有那样憨直乖巧的乱雪,合二为一,变成了一把剔骨闪亮的霜叶钢刀。
江循突然就觉得心口哽得难受。
乱雪,或者说应该叫秦牧了,漠然地盯着阶下被抓的玉迁,声音活似一把从磨刀石上开了刃的宝锋:“你们玉家到底想做什么?”
玉迁不答。
也是,当年在曜云门里,大家已经证明了,除非他自己乐意,否则没人能撬动玉迁的嘴。
秦牧皱起了眉:“上上个月是玉逄,上个月是你三哥,现在又轮到你了?这便是号称君子如玉的玉氏吗?日/日跑来我秦家盗尸?”
玉迁继续不答。
秦家弟子中已经有了骚动,秦牧见玉迁油盐不进,眉眼间终于流露出勃然的怒色,陡然提高了声调:“把小循交出来!你休想带着小循离开渔阳!”
玉迁这才松动了神色,抬起头来,声调横平竖直,口吻生硬:“我没有带走弟妹。”
看神色,秦牧显然是不信的:“小循的尸首无端失踪,你敢说同你没有丝毫关系?”
石阶后的江循默默缩成一只球。
……好像是自己的锅。
玉迁八成的确是来盗尸的没错,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自己就先溜出来了。
……然后他就被抓了个现行。
江循对危险有种本能的预感,他能想到,如果自己不及时现形出来制止,玉迁可能要有麻烦了。
但是,江循刚往前迈了一步,就低头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喵爪子。
……很好,如果自己此刻现出人形,那么结果就是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裸/奔。
☆、 第116章 乱世(一)
从江循的角度看,殷无堂瘦了很多,虽然身姿还是一样挺立如白杨,但他足足消瘦了四分之一,腰细腿长,单手拄一支细长的翠竹拐,颇有几分茕茕孑立的孤独之感。
脚下突然冒出一只小奶猫,让殷无堂稍愣了一下,他张望了一番回明殿前的紧张局势,又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鞋上像团毛球儿似的小家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件事了。
在他愣神的当口儿,江循挺利落地用细嫩的爪子掀起他的袍角,把自己整个儿蒙了进去,稍时,他把圆滚滚的小脑袋从袍底露出来,宝蓝色的大眼睛亮汪汪的,粉色的小鼻子耸一耸,三瓣小嘴上扬,朝他勾起了一个天使一样稚嫩无邪的笑意。
殷无堂倒吸了一口冷气,清秀的脸颊上浮现出三分绯色,看得江循恶趣味之心顿生。
逗完了他,江循重新钻回了袍底,用小爪子理一理他的袍底,把自己全须全尾地盖好,安然地趴在他的鞋面上,伸了个懒腰。
然而,殷无堂一迈步,江循就发觉了不对。
他走得一高一低,右脚跛得尤为厉害,翠竹杖点在地面,随着他身体的起落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江循这才意识到一个诡异的问题。
……等等。
为什么殷无堂也在渔阳?
江循忍不住犯嘀咕时,殷无堂已经一步步行到了广场中央,他望了一眼被众弟子押在其下动弹不得的玉迁,面露不忍之色,随即摇摇晃晃地丢下了手中的翠竹杖,撑着还算灵活的左膝单膝跪下:“秦家主,念在同门之谊的份上,还请您网开一面……”
秦牧唇角微微向上一挑:“我与他有何同门情谊?”
殷无堂自知这话说得不妥了,他修正了自己的言辞,将每一个字眼都咬得格外分明:“现如今局势动荡艰难,仙界又暂时对吞天之象无计可施,我们如果再自相残杀,岂不是正中魔道下怀?”
江循:“……”
……局势动荡。
……吞天之象。
……无计可施。
仙界你有本事过来,我糊你一脸mmp。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个最糟糕的预想真的变为现实,江循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爆粗骂人,但又碍于自己现在猫身不方便现形,只能默默地在殷无堂的鞋帮上磨爪子。
秦牧薄唇一抿,并不答话,而是抬起手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铜环。他的一身鹤纹玄衣被风刮带而起,猎猎飞旋,那双独属于异域的琥珀色双眸里放射着异常明亮的光芒,像是一只暗夜里蛰伏着的野兽,带着近乎于暴烈的侵略性。
少顷,他清冷如刀的声音再度响起:“……把姓玉的拉到地牢里,暂且收押。我要等玉家家主亲自来渔阳接人。”
殷无堂犹想劝说,秦牧便转过身去,不再与他废话:“众弟子,加强封锁,继续搜山。他定是把小循的尸身藏在了渔阳某处……”
他径直迈步朝回明殿内走去,双拳在身侧无意识地捏紧,眼中寒星迸射:“……还是那句话,玉家人休想再看小循的尸体一眼!”
弟子们各各领命散去,而玉迁在被拉走前,冲殷无堂轻轻点了点头。
殷无堂回过礼后,便俯下身去,艰难拾起自己的翠竹杖,但他的双腿吃不住劲,尝试了几次都没有能站起身来。
……这家伙究竟怎么了?
江循刚想钻出来替他解个围,那阵在钟乳石洞里听到过的熟悉怪音便再次迫近,紧接着,殷无堂就像是找到了凭依,总算咬着牙站起了身来。
他一欠身道:“多谢展公子。”
江循立刻把自己的猫尾巴藏得结结实实的,绒绒的耳尖灵活地扑闪两下,细细听起外面的动静来。
展枚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腔:“应该的。你身上有伤,不要太勉强。”
很快,乐礼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殷公子,我叫小厮送你回房吧。夜太冷,你的身体经不住。”
殷无堂笑笑:“不必。我……”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给拱了拱。
而趴在他鞋上磨爪子的江循也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甫一抬头,一股热浪隔着袍子迎面袭来,呛得江循差点儿没抱稳,一个侧滚翻下去。
——隔着殷无堂的袍子,江循清晰地看到了一头参天大狗。
……卧槽!!!!
这狗影唬得江循没命往后缩,但外头的大黑狗却很是兴冲冲地拱动着殷无堂的袍底,看样子竟是对殷无堂的鞋子很是感兴趣,想钻进去一探究竟似的。
展枚拉了拉那根绷得笔直的狗链,有点疑惑:“小梦,你在做什么?”
大黑狗兴奋地在原地打了个滚儿,冲着江循所在的方位呼哈呼哈地吐出舌头,作伸懒腰状,邀请江循出来玩儿。
殷无堂不解,但仍是好脾气地俯下身去,拍了拍毛茸茸的狗脑袋,朝乐礼点点头,又顺势低下头,眼神微妙地看了看被袍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小猫,才转身朝自己的居所一瘸一拐地走去。
江循盘桓在殷无堂的脚腕上,刚刚好抱了一个圆儿,可以看到自己小小软软的猫尾巴在身后拂来拂去。
……他的心里不妙的预感逐渐强烈了起来。
待殷无堂走远了,小梦才消停下来,嗷呜嗷呜地打了一圈转,蹭住展枚的脚,不动弹了。
展枚伸出一只手来,乐礼心领神会,马上接住他的手,捏在掌心,同时蹲下身来问:“……想要什么?”
“什么时辰了?”
乐礼一手捏住他的手指,一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额顶:“傍晚。”
轻轻“嗯”了一声,展枚继续问:“江循的尸体真的不见了?刚刚我去的时候还在的吧?”
乐礼微微扬起唇角,把眼中浮现的苦意生生抹消:“……嗯,你去的时候还在。”
小梦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有些低落的情绪,大爪子想要搭上展枚的膝盖,却被乐礼赶了下去,他把手微微虚握着搭在展枚的膝盖上,免得让小梦弄伤了他。
如果江循刚才能够看上展枚一眼的话,便会发现,展枚不是站着的。
他坐在一架由纯柳木打造的轮车上,腿上覆盖着一方薄毯,毯子下,是一片耀眼的雪亮。
那双原本浑如钢炼的腿,化为了这世上最脆弱的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