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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完本——by发呆的樱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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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猛然刹住了脚步。
……这未免不合常理吧?
还有,悟仙山难道不是早被应宜声鸠占鹊巢,成了他的地盘?
在秦牧心中生疑的时候,宫异已经抵达了渔阳山脚下,看到了山下的景象。
十数个着天青色褒衣博带的人立在山脚下,统一是“宫商”门人的打扮,发饰玉蝉,腰间别箫,箫身上好了崭新的桐油,巡巡粼光,斑驳如许,在日光下闪花了宫异的眼睛。
为首的一人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待看清宫异后,嘴角便微微上扬,俯身一拜:“十六少,受家主所托,弟子来接您回山。”
宫异喉头一涩,几步上前,扶住了那人的胳膊:“正心师兄……”
林正心半边脸已是面目全非,笑起来的模样也颇为微妙,像是有一张厚实的面具紧紧吸在他的脸上:“十六少辛苦了。”
宫异眼中光彩灼灼,欢天喜地,压根儿没了往日的阴郁和暴躁,就像是个稚嫩孩童,缠着林正心不住声地问“父亲还好吗”、“家兄们呢”、“母亲呢”,兴奋得团团转。林正心倒不多言,对守戍的秦氏弟子轻轻一点头,便领着宫异径直往悟仙山而去。
宫异是真心欢喜,在抵达悟仙山前,他将发冠正了又正,鬓间的玉蝉扶了又扶,反复询问林正心自己的装束可有失仪之处。得到林正心的答复后,他仍不甚放心,生怕父亲责备自己形容无状,在外丢了宫家的人。
就这样一路忐忑兴奋地回到悟仙山,甫一落地,宫异就觉出了不对。
……悟仙山满是惹人欲呕的魔气,而且这种魔气,宫异仿佛在哪里嗅到过。
他本能地戒备起来,可看到身旁的林正心,他又稍稍放下了些戒心。
……毕竟自从吞天之象复生之后,魔道横行,四处为祸,在刚才前来悟仙山的一路上,宫异眼见满目疮痍,魔道所至之处无不是一片泣声,心中就懊恼愤懑得很。
悟仙山之前怕也是被魔修占领了,父亲这次带人回来,必然要先清剿山中魔修,是以这魔气才会这般浓烈。
虽不知道当年薄子墟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父亲没死,于宫异而言已是天大的喜讯。
而父亲愿意在魔道横行之时站出,亮明身份,共御外敌,这份胆识和豪气就足以让宫异心向往之。
怀着这样的心情,宫异近乎虔诚地一步步登上悟仙山主峰。
可在跨入山门那一瞬,更加强烈的魔气便扑鼻而来,宫异脸色微变,扭头看向立于门边的两个弟子。
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一身天青色襟袍,玉蝉配饰,腰间各别一支箫,但是他们皆是通身魔气,竟是两名不折不扣的魔修!
宫异心下大震,二话不说便要出手,却被林正心一把捉住了手腕。
宫异一阵诧异:“师兄!此人……”
话尚未说完,宫异就睁大了眼睛。
压抑已久的魔气丝丝缕缕地从林正心身上漫溢而出,很快,林正心周身也遍布了令人作呕的魔气。
他歪歪头,面具一样的脸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十六少,请往里走,家主在等您。”
宫异的目光从迷茫惑然,慢慢变为了恐惧。
他总算想起来在哪里感受过这样的魔气了。
那是他跑出东山寻找乱雪的时候,在那片红枫林之中,他被一群妖修包围,却被一群魔修所救。
在悟仙山中肆虐的魔气,与救了自己的魔修……如出一辙。
宫异被领到奉祖殿殿门前时,都还是恍恍惚惚的。
他有点模糊地想到,渔阳山中处处结阵,专防异己。不管魔修还是妖修,哪怕隐藏再深,伪装再好,在触发法阵之后,也会死无全尸。
……所以,所以这就是正心师兄他们在山下等待自己的原因吗……
殿门敞开,一个背对殿门、身披锦裘的人映入了宫异的眼帘。
那熟悉的背影让宫异忍不住眼圈发酸,屈膝跪倒,讷讷地唤:“父亲。”
仿佛不能确认眼前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宫异仰起脸来,又唤了一遍:“……父亲。”
等宫一冲真的转过身来,让宫异看了个清楚后,一大滴眼泪终于从宫异的眼眶中绝望地滴落下来,在刚刚打扫干净的宫殿地面上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宫一冲望着宫异,对他伸出了手:“为什么不过来?”
宫异脸色煞白地咬紧了唇,默不作声,宫一冲也不强求,只慢慢踱过去,来到宫异面前,一只发凉的手掌压上了宫异的发,同时轻轻摸了摸被宫异珍视如命的玉蝉:“瘦了,高了。……不过这爱哭的性子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宫异浑身发抖,他想问很多问题,但是他一个都问不出来。
看到那些个魔道修士,看到林正心身上腾绕着的魔气,宫异已经找到了答案。
……但是他很怕。
他怕自己所得出来的答案是真的。
见宫异对自己的问询毫无反应,只顾着瑟瑟发抖,宫一冲心下也明了了几分。他不再废话,蹲下身来,强逼着宫异抬起脸来,盯着他空洞的眼睛,单刀直入:“你在玉家寄居几载?”
宫异的下巴被捏得死紧,眼睛被宫一冲锁死,不得不答:“自……自我六岁那年起,到如今……已经十三载有余。”
宫一冲颔首,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玉家对你可信任?”
此话一出,宫异脸色剧变,一把拂开了宫一冲的手,起身倒退数步,直到绊倒在殿门口。
他双手撑地,脸色雪白,声音已经变调:“父亲……你要做什么?”
宫一冲唇角微扬,走至宫异身侧,俯身下去,将他腰间的天宪取回,捏在自己手心中,缓声道:“履冰,你身上流着宫家的血。时时处处,都该为宫家思虑。现如今魔祖复活,正是我宫氏振兴之日,你这些年寄人篱下所受的种种委屈,父亲会为你一一讨回的。你只需告诉我,东山所设之结界该如何通过,如何破解,父亲自会带魔道修士进山,为你……”
宫异勃然色变,失声痛道:“我乃正道之后,不愿同魔道中人为伍!”
话一出口,他才注意到奉祖殿内一应弟子、包括林正心在内的人盯住自己的的目光。
……似笑非笑,仿佛是在看着一个跳梁的小丑。
这样的目光像是一只只蝎螯,倒钩入宫异的皮肉之间,令他神思昏乱,再不顾什么礼节,挣扎起身,奔逃而出,却在跑下台阶时一脚踩滑,丧家之犬一样,一路狼狈地直滚到了阶梯底部。
仰躺在地上,望着拥挤推撞的天光云影,宫异的眼神全然空了。
源自宫氏的、让他骄傲的血脉,现在变成了恶魔之血,肮脏地在他血管中流淌。
那只他曾号称“你敢动它的话这就是你生前摸过的最后一样东西”的玉蝉,那只被他视作荣耀的玉蝉,那只他就算在外流落时也视若珍宝的玉蝉,骨碌骨碌从阶上滚下,恰巧落在了宫异手边不远处。
他张开手,在地上摸索一番,捡起了那只玉蝉,握于掌心。
手掌越握越紧,力道越来越大,终于,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在他手掌间四分五裂地传来。
他的掌心滴下浓稠的血液来,他却半分觉不出痛来。
……到头来,他竟还是一只无家的野犬。
……
奉祖殿内,宫一冲并不因为宫异的反应而诧异。他返身在主座上坐下,轻叹一声。
林正心吩咐了几个弟子去把宫异好生带回来之后,便安慰宫一冲道:“师父,十六少还年轻,不懂您的良苦用心。”
宫一冲摇头,语气中带出恨铁不成钢之意:“他当真是被玉家人宠坏了。”
林正心浅笑:“师父,您不必如此忧心。十六少毕竟是您亲生之子,这血浓于水,也不至于欺师灭祖。十六少只是心中仍对魔修抱有偏见,渐渐会好的。”
宫一冲捻着自己的袖口,眉间略松开了一些:“那时候,姓应的孽障如此猖狂,我也是煞费苦心,几番算计,才决意留下履冰。履冰是我幼子,天真无邪,将他留下,其他门派也不会对他多加提防。我想着,势力稍弱的门派因为应宜声的缘故,势必不肯收留他,殷氏作为最大仙派,最有可能收容他。将来我们重见天日时,便能借助履冰,轻而易举摧毁殷氏。谁想……居然是东山玉氏把他领了回去。”
听了宫一冲的遗憾之语,林正心急忙安慰:“师父,您放宽心。现今乐氏、展氏已亡,秦氏负隅顽抗,人心惶惶。如果我们能用履冰拿下东山,独剩殷氏一门,还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来吗?”
宫一冲微微颔首:“正是此理。”
林正心继续道:“十六少现在想不通,也只是一时。他也不想一想,如果他不听从师父的话,又能去哪里呢?难不成仍回东山?到时候,东山不会忌惮他吗?他在那里,还能有半分立锥之地吗?”
☆、 第129章 幸福(一)
宫一冲迈上正殿宝座位置,抚摸着雕镂着琴纹古谱的镶玉扶手:“……若不是魔祖亲自出手,那孽徒怎么会轻易伏诛?只是他这样死了,真真便宜了他。”
林正心一时嘴快,顺着宫一冲的话就抱怨了下去:“不是说好了抓到姓应的,便由师父处置吗?魔祖也真是……”
宫一冲蓦然变色,回头呵斥:“混账!”
正一脸得色的林正心这才意识到不妙,脸色转白,双膝发软,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脑袋径直磕上地板,热汗直流。
殿内师徒二人两相静默了许久,唯余门外聒噪的朔风烈烈,攫干了空气中的一切暖意,冷到钻心刺骨。
林正心撑在地上的双手手指忍不住痉/挛抽动,惧怕到声音发颤变调:“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不该罔议魔祖……”
宫一冲也不欲与他多言,在宝座上坐下,挥了挥手:“……下去吧。你知错不知错我不想知道。但你最好明白,假如你被魔祖抓到把柄,魔祖他连告饶的机会也不会给你。”
林正心后怕不已,每个毛孔都滚热发烫,不由得扭头望向殿外——
结满霜花的枯树树枝上伫立着一只寒鸦,瞳孔死黑,在注意到林正心的视线后,它张开灰喙,发出粗嘎的惨叫,振翅飞向天际。它刚刚栖身的树枝被踩得大幅摇晃起来,像是随时会折断一般。
……
余杭宫氏叛离正道、敬献龙脉于魔道一事,三日之内,天下皆知。
这下,世人才知晓,昔日薄子墟之变,原是宫氏一族为了投靠魔道所使的金蝉脱壳之计。他们不仅将灭门的泼天罪名栽赃给了给与宫氏素有积怨的应宜声身上,还特意留下了一个活口,以宫氏唯一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平白赚了这么多年的名声。
此事大白之后,仙界震怒,下令从仙籍中除去宫氏之名,并派三千仙兵攻打余杭悟仙山,然而有了吞天之象的魔力加持,从仙道转为魔修的余杭诸人,竟将三千仙兵杀灭殆尽!
仙界气恼至极,下令给其余五大仙派,要求他们精锐尽出,攻打余杭。
命令一下,短短半个时辰,来自玉氏、殷氏、展氏、乐氏和秦氏的五封手书便一一呈上,措辞各异,但表意都是一模一样的。
——奉天界诰命,咱们要守护龙脉,倾巢而出,龙脉何人戍守?请仙界收回成命,自行解决。
仙界气恼至极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几日派去渔阳去嘉赏秦氏家主秦牧的武使,似乎一直没有回殿复命。
……此时,在渔阳山上。
那位武使大人仍在空中迎风招展。虽说被江循封了仙力,但有仙体加持,他死是必然死不了的,就是被挂在这里风干得太久,羞愤得他几欲自戕。
今日是少有的天朗气清,视线极佳,江循负手踱步,站在通天梯下面,仰头欣赏了一会儿武使大人欲以头抢地而不得的神情,就绕到了在回明殿殿前支开的画案旁,看乐礼作画。
在他笔下,一个女子正逐渐成型,巧笑倩兮,灿若海棠。
乐礼走笔至此,搁下转问江循道:“可像那人?”
江循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指道:“轮廓已是一模一样,只是她并非桃花眼,是再狭长些的杏眼,她的唇生得和我几乎是一模一样,你看着我的脸描唇便是。她的眉……”
江循把所有早就强调过的东西重新强调一遍后,刚想做出补充,乐礼便和自己异口同声道:“……务必要形神皆备。”
江循吐出一口气,怪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焉和,麻烦你了。”
乐礼已经画了三日有余,在此期间,他基本抛弃了所有写神写意的笔法,抛弃了勾皴点染的技巧,单用石墨打底,画废了十七八幅纸,终于得出了一幅与秦秋有十分相像的半成品。
乐礼倒不是多么在意,只笑道:“没事,你只要按约定把代价给我就是了。”
……得,说到底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江循压低了声音,竖起一根手指道:“说好了啊,就一天。你千万别告诉玉九。”
乐礼笑得那叫一个温文尔雅:“那天过去之前,我自然是不会告诉他的。”
……臭不要脸。
但是看在小秋的份上,江循忍了。
——不就是变成猫被枚妹随便撸上一整天吗。
——大不了就当做睡一天棺材板啊。
当事人展枚也在画案一侧,不过他显然仍不知道江循和乐礼的交易。他眼上还蒙着一层白布,表情严肃,神游太虚,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江循一转脸就看到这货的表情,绕回他身边去,一屁股坐在轮车的边缘,拍了拍他的脑袋:“枚妹,想什么呐。”
展枚竟然破天荒地没反驳江循对他的称呼,他轻叹一口气,道:“……宫异不是恶人。”
四年同窗,与宫异相处日久,谁都知道宫异的性情,就那个一点即然一触即爆的炮仗性格,是断断做不了那些卧底暗窥的勾当的。
但宫氏毕竟又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族群,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复兴的姓氏。现如今却以这样的身份重归现世,不得不让人唏嘘。
江循有意来回揉着他的脑袋,安慰道:“防患于未然总是好事。玉九不是回东山去重建防护结界了吗,现在估计已经改修得差不多了。”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乐礼插了话进来:“他至今没有回来,谁也不知?0 浪闹性趺聪氲摹5降资且宰约旱募易逦兀故且宰约旱男拍钗亍!?br /> 翘着二郎腿、单肘靠在轮车靠背上的江循,随手环绕着展枚的一撮头发,嘴角噙笑:“别急毕节。到时候,我亲自去悟仙山问问情况就是了啊。如果他想回来,那我就把他接回来。如果他不想回来……到时候再说。”
几日前攻打渔阳山的那批魔道,统统被江循扒了金丹,没有一个能回山报信的,至于仙界……那位武使大人还在他们脑袋顶上挂着呢,因而魔道和仙界都还不知道江循复生的事实。
与其让他们知道自己复生后采取些什么措施,不如江循挑个时机、主动现身来得更好些。
听了江循的话,展枚心思稍定,才顾得上抗议:“江循,不准乱动。”
江循玩得兴起,哪里会理会展枚的抗议,像是摸小梦似的,把展枚的脑袋揉来揉去。
乐礼对照着江循的唇形,勾完新的一笔,才坦然道:“方解,右手往右上勾拳,砸他肚子。”
展枚果然依言,一拳夯过来,亏得江循得了提示蹿得快,一溜烟跑出五米开外,才来得及去骂乐礼:“焉和你大爷你见色忘义啊你。”
顶着一脸心脏的微笑,乐礼反问:“他的色难道不够让我忘义?”
……好回答,江循根本无法反驳。
闹了一场,江循也收起了点浪荡之心,随便捡了个条凳在旁坐下,发起呆来。
……悟仙山啊。
说起来,宫氏并未灭族一事,江循事前也全然不知情。谁能想到宫一冲竟能想出这么断子绝孙的阴毒计谋,既能栽赃于人,又能保全己方势力,还让仙界诸人替他白养了十几年的儿子。
这样一朝强势回归,的确能打仙界一个措手不及。
宫异自小被玉氏教养长大,虽说性情略有些暴躁,但一身铮铮硬骨也被玉氏养了出来,在宫家的日夜定是难熬。
不过江循却并不太担心他的安危。
宫一冲此番归来,据称只带回了几个跟他一道在薄子墟消失的徒弟,其他都是不折不扣的魔修,那些随他离开悟仙山的子嗣,踪影全无。现在宫异是他们家唯一血脉,宫一冲即使再心狠手毒,至少能保宫异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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