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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完本——by发呆的樱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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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俊美的容颜被毁得半点不剩,这是他在某次火中救人时留下的疮疤。
双臂剜肉的伤口再次爆发,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刚才在西延山山洞中被捅穿的数个巨大创口,让他的内脏哗啦啦往外涌,堵也堵不住,一阵山风从伤口中穿过去,发出尖利的、类似口哨的尖锐声响。
他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脚步,努力睁大被血模糊的双眼,终于确定了倾官所在的位置。
他对着准备向倾官刺下第二记裂魂枪的蒙面人伸出了手,调用了神力。
蒙面人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变成了飞扬的尘灰。
几乎在同时,阿奴的身体就往前踉跄着栽了下去。
一柄一模一样的裂魂枪从后贯/穿了他的身体,刺透了他的小腹,把他死死钉牢在了地面上。
他虽然及时摆脱了释迦法阵,可因为过度疲惫,周身只剩下一点点可供他操纵的力量。
身后传来了匆促的脚步声。
阿奴咬紧了牙关,回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十数张熟悉的面孔。
阿奴向来爱结交好友,所以来人他基本全部都认识。
……全部都是仙界的人。
一瞬间,阿奴想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仙界有了释迦法阵,却要假魔道之手,封印自己?
他们明明该知道,释迦法阵根本不能奈何全盛时期的自己,顶多会让自己受些小伤。
——他们要的是不留任何痕迹的借刀杀人。
如果自己和倾官发现了仙界的敌视之意,也许会选择离开这个位面,也许会怒而反抗。
如果他们忍下这口气,选择离开,那便是皆大欢喜之事。
一旦他们想要反抗,仙界就有充分的理由铲除他们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阿奴清醒了些,他挣扎着想要往倾官的方向靠近,却被裂魂枪死死钉在了原地。
枪身摩擦着他受损的内脏,疼到骨子里。
不行,至少……至少不能让他们把倾官杀死……
这是最后出现在阿奴脑海中的清晰念头。
他再度抬起手来,面对着倾官,掌心里薄弱的神力激射而出。
一掌之力下,倾官被撕去大半神魂的身体猛然腾飞而起,被重新推回了西延山中。
阿奴的手掌合拢,屏息凝神,又在那道封印上添加了一道保护层。
……这样一来,三百年间,天上人间,没有人能再找到倾官了。
随着体内最后一点力气耗尽,阿奴的身体轰然倒伏在地,被火焰灼伤的手指颤抖着,狠狠抓紧了西延山的土地。
插/入体内的裂魂枪被人拔/出,再次刺入他的身体时,他却没有呻/吟一声,只更加用力地攥紧手下的泥土,颤抖着唤:“倾官!……倾官!”
裂魂枪在他灵魂内捅入,再拔/出,反反复复持续了十余次。
戮魂之痛,深入骨髓,能逼得人几欲发疯,但阿奴的神魂委实是坚不可摧,即使是此时,裂魂枪也不能奈何他。
他带着满身汩汩流血的创口,眼神空洞地仰面看向墨色的、无星无月的天空,压迫性的黑暗让他簌簌发起抖来。
他们走来的这一路,好像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又荒诞不堪。
在幻觉中,他隐约听到,仙界之人正在议论,要筹备新的释迦法阵。
如果阵法再成,他的神魂会被封印殆尽,撕成十数个小块。
……现在……他只想死得有些尊严。
他伸出被火严重灼伤的手,狠狠地拍入自己体内,徒手撕裂了自己的神魂。
这种痛楚不亚于生生撕下自己的血肉,但所幸,阿奴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的身体溃散了,溃散成漫天银星,而四片分裂的神魂,各自飞向四方。
至此,世上再无双神。
世人皆传,吞天之象与衔蝉奴同归于尽,而由于那一夜过后?5 餮由矫挥腥魏文扌掖妫蚨飧鲇上山绱龅囊パ晕У浪尚拧?br /> 在此之后,他们誓要铲除衔蝉奴,为老祖复仇,而仙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加干涉。
衔蝉奴的四片神魂,分散在了四地。
一片踏入了轮回。
——因此,每一个衔蝉奴的转世,都活不过十岁,便被复仇的魔修铲除。
一片飞入了朱墟之中,守护这片由阿奴所造的流放之地。
——当然,仙界也不会放弃这片浑然天成的优秀监狱。他们对外宣称,朱墟乃仙界所造之地,并把衔蝉奴身上开启朱墟的钥匙分散成六片,分给六位仙界家主,一人保管一片。若是制服了什么猛兽凶灵,就将钥匙合在一处,开启朱墟,将其流放入内。
一片神魂留在了西延山之中,守护着倾官的魂魄。
最后一片神魂,则是回了悟仙山。
这是阿奴在生前的最后一片落脚地,且这里的人待他不错,风景又美,他的神魂便选择了栖居在此,即使是天天听着仙音雅乐,也是不错的。
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死后,悟仙山上的某个孩子,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他忘记了自己在生前曾赐给宫一冲一颗金丹。而随着他的死亡,一切神迹均被收回。
只是一觉醒来,宫一冲又被打回了原形。
……他变回了那个空有一身仙骨,却连金丹也修炼不出的废物。
自那日起,他就在自己的宫殿中闭门不出,人人均称,大公子正在潜心修习,他的父亲也自然如此认为。
所以,没有人知道,宫一冲在殿内砸碎了多少东西,划烂了多少张宣纸。
……为什么?
为什么他把东西给了我,还要撤回去?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他恨、恨透了那个所谓的上神,把他耍着玩的上神!
他不知道阿奴的神魂回到了悟仙山,他也不知道,自己枯竭的灵根,就是在那片神魂的滋养下才得以茁壮成长,才能修炼出新的金丹。
宫一冲认为,这是他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回报。
至于那位上神……死了也好。欺骗信徒的神,活该没有好下场。
阿奴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他是自戕而死,用来转世的神魂也有自生之效,所以他能用自造的身躯不断转世,但是倾官就不一样了。
他是被裂魂枪撕碎的。
这样一来,他的魂魄就被彻底撕裂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即使彼此靠近,也不能实现融合。
且他的神力完全不同于阿奴的再生造物之力,那流离在外的大半神魂,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身体做容器,根本无法再恢复人身。
那大半的神魂在人世间游游荡荡了三百余载,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容器。
……东山玉氏玉中源的夫人,怀了第九子。
而这第九子的身体体质,恰好与他的能力相适配。
于是,神魂附着在那毫无意识的胎儿身上,找到了家。
因此,玉邈诞生的那日,天空中霞光遍布,祥瑞至极,仙界察觉有异,还特意派人向冥府查问,直到查到了玉邈的投胎记录,确认他并非转世的倾官,才放下了心来,还将在三百年前西延山里搜查出的宝剑广乘赠与玉邈,权作仙界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 也正因为玉邈与生俱来的祥瑞之气,整个家族才格外疼宠这个孩子。
一年之后,渔阳秦氏喜得一对龙凤胎,一名秦牧,一名秦秋,仙界赐下阴阳,作为贺礼。
而在同一年,一个老人,在红枫村的枫树下捡到了一个安静地吮着手指的婴孩。
命运如此,无可更迭。
☆、第143章 汝成(一)
当年的一记裂魂枪, 分裂出了倾官大部分的神力, 这些力量都被玉邈继承了去。然而, 玉邈仍算是**凡胎,即使有《鸿蒙神谱》的指引,也很难发挥出全部的神力。
而倾官保留了小部分的神力, 以及神的身体和记忆。
终于,这一段三百年前的记忆告一段落了。
从江循掌中涌出的泛泛金光重新返回他的体内。江循睁开眼睛, 望向院中凝固在空中的梅花香瓣。
放鹤阁的时间被静止了,阅读完这段记忆, 他们大概用了几十个日夜,但在放鹤阁外, 也许只过了一瞬光阴而已。
一片从枝头飘下的枯叶,也许还没能落到地面。
还没来得及感叹两句时光易逝命运无常,江循原本抓住的两人几乎是同时翻手捏紧了他的手腕,把他往各自所在的方向拖去。
倾官一双眼中尽是凄迷痛色,双唇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咬破了, 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唇角蜿蜒下来:“阿奴,我不知道。当初……我不知道你……”
倾官被封印之后, 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因此,当他睁开眼睛,被众魔修众星捧月拱围在中间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觉睡了三百年。
……他根本不知道阿奴在自己失去意识后遭遇了什么。
江循面朝向倾官,微微勾起了唇角,往他所在的地方走了一步。
玉邈不料江循竟会主动走向倾官, 手下猛然发力,握紧了他的手腕,惊怒交加:“江循!”
江循转回脸来,望了玉邈一眼,眼神中是再明确不过的安慰和温柔。
一眼之下,玉邈对江循的意图就猜到了八/九分,但他硬是没敢放手。
他承认自己很怕,任何一丝会失去江循的危险他都不想再冒。
江循埋头一笑,再次朝倾官迈出一步,主动伸手,把激动得微微发抖的倾官揽入了自己怀里。
倾官的身量比他高上很多,江循甚至要稍微踮起脚来才能把他的脑袋正好安置在自己肩膀上。
感受到身后玉邈一瞬间的僵硬,江循深吸了一口气,伏在倾官耳边,道:“倾官,你的阿奴,三百年前就死了。”
倾官的身子骤然一僵,想要抬起头来看江循,江循却伸手狠狠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决不能看着倾官的脸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江循完全可以想象出自己接下来的一席话会对倾官造成怎样的打击,倘若让倾官在玉九面前露出痛极的表情,那对于他身为神的尊严,是再可怖不过的伤害。
很快,倾官放弃了挣扎,因为他舍不得弄疼江循。
他喃喃道:“……没有,没有。我找到你了,我总算找到你了。你是阿奴的转世,你就是他……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我们回西延山,回神域,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江循压紧倾官的脑袋,轻声但坚决地否定了他:“我不是他。”
刚刚走出空间的江循,或许还会分不清自己和衔蝉奴的区别。但重新回顾了一遍衔蝉奴记忆的江循,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非常明确了。
倾官双手抓紧了江循,绝望地负隅顽抗:“你还在生气是不是……阿奴,我想你……三百年了,我在梦里追了你三百年,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江循哑然。
他强自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能继续说下去:“倾官,我有了他的记忆。但我确实不是他。”
倾官就像个固执的小孩子,低吼道:“够了!已经足够了!你想起来了我,难道还不够吗?”
江循叹气,手指轻轻在他浓密的乌发上摩挲,感受着他太阳穴剧烈的跳动,安抚着内里那个痛苦躁动的灵魂:“倾官,你看清楚。这具身体不是他的,这张脸不是他的。而且……这个记忆里,早就有别的人了。”
酝酿了一下,江循才得以把那更加残忍的字眼一一吐出:“……我转世成江循,轮回了一百三十一世,不是为了你倾官,是为了我的九哥哥。”
闻言,玉邈一怔,随即,一抹浓艳的喜色在他眉眼间盛放开来。
倾官却再难抑制自己的情绪,疯狂地挣扎起来:“我和他明明是一个人!我和他,和他……”
江循安静地紧拥着倾官,任凭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折腾、发疯似的喊叫,江循始终一语不发,只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此刻的狼狈被玉邈看到。
等着怀中人渐渐丧失了气力,江循才继续缓缓道:“……不一样的。倾官,你们是两个人。虽然很像,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爱你的阿奴,三百年前死在西延山里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拥有他记忆的陌生人。”
这下,倾官完全静默了下来。
他无悲无喜地把脸埋在江循的肩膀上,像是一尊雕塑,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抽搐一下。
……只有江循本人才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肩部的灼人濡热感。
也只有有着衔蝉奴记忆的江循才知道,只有残忍的言辞,才能将倾官从持续了三百年的迷梦中拽出来。
……真正的衔蝉奴,在拼死将倾官推入西延山中时,在自行扯碎自己的神魂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有时候,江循也会想些美好的“如果”:
如果当初转世投胎的是那片携带着衔蝉奴全部记忆的神魂的话……
如果江循能够在爱上玉邈之前,就将应宜声手中的神魂夺来的话……
如果当初应宜声没有和应宜歌交换身份,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被阴差阳错送进秦家,如果当初自己根本没有离开红枫村,如果倾官没有被仙界的伎俩激怒,如果阿奴当初再冷静和清醒一些……
可惜,一切都没有什么如果。
倾官的阿奴,早已经死了。
倾官做了三百年的梦了,该醒了。
哭吧,哭够了,认清了,就不会再执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倾官无力垂坠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勉强抬起,慢慢把江循推开,自己也往后倒退一步。
再抬起眼来时,倾官眸间是一片清澈如水的淡然。
他深深地望着江循,时间久得像是要把他烙在眼底。许久之后,倾官才开口,轻声道:“你和阿奴真像。”
……是的,很像,但并不是他。
他比阿奴多背负了千百年的记忆,背负了一百三十一世的、和自己无关的爱情。
随即,倾官看向了玉邈,冷淡了眸色,说:“我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谈谈。”
江循扭过头去,用目光征询玉邈的意见。玉邈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芥蒂,松开了江循的手,温声道:“在放鹤阁外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江循粲然一笑,往放鹤阁院外走去,在路过倾官身边时,却突然被他攫紧了手臂。
倾官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望着江循,想在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出哪怕一点点眷恋或不舍的痕迹。
但是,十数秒后,他放开了手。
……真的不是他。
他放开了手:“抱歉。”
江循礼貌地撤开一步,像是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打招呼:“没关系。”
言罢,他踏出了放鹤阁,在阁前的青玉台阶上席地坐下,仰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树。
一片叶子脱离了枝头,在半空中飘飘忽忽,打着旋儿,就是不肯落地。
而在时间静止的放鹤阁内,两个本来是同出一体的人相对而立,都在等待对方开口。
半晌之后,倾官似笑非笑地打破了这片沉默:“我有五句话对你说,说完我就走。”
玉邈淡然道:“……还有四句。”
对方显然是把玉邈的回答算准了的。他启齿一笑,言简意赅道:“答应我,为阿奴报仇,仙界和魔道,一个都不要放过。”
“不用你说。”
“对……对他好些。他值得这样。”
“这也不用你说。”
说到这里,倾官顿了顿,才道:“……我的幻形能力,你要慢慢适应。”
玉邈心中本就对倾官的选择有所预料,所以他并不吃惊。
——假使江循没有复活的话,他必然会做出和倾官一样的选择:为了给江循报仇,他会心甘情愿地毁灭自己的意识和存在,把自己的神力还给倾官。
他和倾官,在容易发疯这一点上,的确是绝顶的相似。
倾官缓步走上前去,一点点缩短同玉邈之间的距离,随后张开双臂,拥紧了他。
很快,倾官的身体逐渐趋于沙化和透明,一点点溶解在了玉邈怀中。
——倾官亲手抹消了自己的记忆,抹消了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残余的力量融入了玉邈体内,也将神体融化成沙,重塑、补全了玉邈原本的平凡肉躯,让他原本难以承受负面影响的凡体,变为能够适应一个完整神魂的存在。
——一个躯体不可能容得下两个灵魂,因而,必须有一个主动让出位置。
——玉邈为倾官让了一百三十一世的位置,让倾官毁灭了一百三十一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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