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直播记 番外篇完本——by景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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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米曜刚度过危险期,挣扎地夺回了身体的主权。他眼睛半睁不睁,一副困顿至极的模样,却在视线清晰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失去血色的嘴唇嚅嗫片刻,轻声道:
“楚泽……我好想你啊。”
听了这话,楚泽眼眶瞬间由熊猫青化作深红色,他这才松了口气,晚上睡了这五天来第一个觉。
此时,清晨。
他的肩膀依然紧绷,如同被下了定身咒般驻扎在床边,继续做个陪床专业户。下巴上冒出的一圈儿胡渣被他剃掉,眼圈上的青色稍微淡去,楚泽抿住唇,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凝视着米曜,时间随之静止,周遭所有光都被吞没。
这些天,米曜昏迷的时候,楚泽就这样陪着他,默默的,也不怎么出声,却意外地有存在感。
医院负责的米曜病情的医生与护士大概猜到两人的关系,虽不会点破,心里却暗自诧异——这位病人送来时是个血人,几乎断了气,现在却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着……之前情况十分危急,他们也因此见到了楚泽从来不示人的软弱,发现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当时,这个男人也受了重伤,却执意不肯接受救治,一直死撑着,等病人进手术室才崩溃,后晕倒在地。等手术成功,病人转到重症监护室时,这个男人还不消停,拖着病体坚持守在门外,寸步不离。
后来他们得知,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妖怪,就更讶异了——看得出来,这个病人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他这些天几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就维持牵着病人手的姿势,一坐便是好久。他偶尔出去,会带回一束新鲜的花,或者提着一个保温桶回来,等保温桶变凉或花枯萎,就会去换成新的。
每一天都重复做同样的事,不知疲倦。
年轻的护士轻轻叩了三下门,楚泽道:“请进。”
护士瞅一眼床上的米曜便低下头,不敢与楚泽对视,道:“楚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他们虽不知楚泽的具体身份,却能猜到他来头不小。不仅能住进医院最好的病房(病房不对普通市民开放),还能得到他们院长亲自接待,在医院来去自如,不受约束。这不,楚泽这段日子把全部时间精力都花在照顾这位病人上,平时甚至不让别人来探视,除了不得不用到医生护士的时候,上药换药都亲力亲为。
护士忍不住腹诽——占有欲简直过头了。
她却不知道,这是楚泽“偷”来的时光。
也是最后的时光。
楚泽朝护士颔首,极其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手,与护士一同朝外走去。
胡眉正坐在门外的椅子上,见到楚泽,难得地没有笑。他虽穿着考究,面容却比往常憔悴不少,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儿。
两人肩并肩朝走廊尽头走去,颀长的身影逆光站在窗口,胡眉郑重道:“老楚,不能再拖了。”
楚泽顿了顿,道:“可他还没彻底醒过来……刑苍受伤尚未恢复,也动不了刑天戚。”
胡眉沉默,面色凝重。
的确……三天前,也就是米曜将雷刑引到自己身上的后两天,胡眉陆雪渊等人忙于处理叛徒,楚泽与米曜双双负伤躺进医院,所有人都无暇也无法顾及魔族之时,传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琉璃海鲛人一族几乎被全灭,刑天戚落入刑苍之手!
对于妖怪而言,这个消息无疑突然宣判的死刑——刑苍打的一手如意算盘,竟将他们都瞒了去。他利用姜婳牵制住楚泽、胡眉、陆雪渊等主导力量,由于叛徒众多,楚泽等人□□乏术,琉璃海那边倒叫魔族钻了空子。
姜婳搞事以吸引妖怪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与此同时,炽煌悄无声息地潜入琉璃海,在关键时刻给鲛人致命一击——鲛人士兵留下驻守八方阵,原本该顺利撤退的老弱病残半路被炽煌截胡,成了人质。
炽煌挟持这批手无缚鸡之力的鲛人,通过水镜与焦棠谈判,令焦棠用刑天戚换他们的命。焦棠未曾忘记自己对楚泽立下的誓言,他当然明白,一旦刑天戚落入刑苍之手,封印将被劈开,一切都完了。可惜鲛人一族天生擅阵法而不擅硬碰硬,说白了,自身实力远不及魔族。焦棠心中一片冰凉,才犹豫了几秒,水镜那头,炽煌已经开始杀戮游戏。
魔族之残忍嗜杀,无法用言语表达。炽煌先挑了几个貌美的女鲛人,当着所有鲛人面,打算先玩弄折辱她们再一个个杀死。女鲛人不堪受辱,选择自爆,海水瞬间被血肉染成一片黑红,整个海底被笼罩在极端血腥恐怖的气氛中。炽煌本想杀鸡儆猴,没想到鲛人一个二个都有骨气的很,宁可自戕也不肯做人质被侮辱要挟。眼见死去的鲛人越来越多,那边焦棠目眦欲裂却束手无策,这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
焦言。
他在自己哥哥痛苦得无法抉择时,软弱地作出妥协,做了最令人不耻的叛徒。
他答应炽煌的要求,说自己可以领他去八方阵,破开阵法取出刑天戚,用刑天戚换这些无辜鲛人的命。
炽煌大喜,焦棠却快气得发抖,亲兄弟在八方阵兵戎相见,反目成仇。当所有人都以为焦言被魔族吓破了胆,宁可违背誓言与信仰只为苟活时,焦言却在最后一刻反水,牺牲自己将炽煌葬送在八方阵里。
焦棠大恸,他一直以为弟弟长不大,是个只会耍嘴皮子、沉迷二次元的中二少年,没想到他的一生以这样惨烈的形式谢幕——他自作聪明演了一出戏拉炽煌陪葬,丢了自己的命……但好歹保住了刑天戚。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不遂人愿,魔族之狡诈令人防不胜防,刑苍早就把炽煌当做弃子,用炽煌的命为自己夺刑天戚之路扫除障碍。
趁炽煌焦言已死,焦棠痛不欲生,其余鲛人一时放松警惕时,他如鬼魅般冒出,一把抢走刑天戚……一番血战后,鲛人一族终究不敌魔蛟,全军覆没。
最终,焦棠也没忘记他的誓言——宁可身死族灭,也不会让刑天戚落入魔族之手。
琉璃海鲛人付出灭族的代价……却还是未能阻止魔族侵略的步伐。
至此,刑天戚被魔族收入囊中。所有形势都对妖界不利,妖魔决战一触即发!
由于开启刑天戚需要大量灵力,而刑苍旧伤新伤交织在一起,暂时没有启用刑天戚的能力,这才给了妖族唯一一个喘息的机会。
胡眉叹道:“这几天妖界各大族落送走老弱病残,有战斗力的妖怪都被动员起来,正在分批进入九幽地狱。真等刑苍那个疯子劈下刑天戚,我们错失先机,很可能会处于被动。”
楚泽道:“嗯。此战需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他神色淡然,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却蜷起,勒得骨节发白,“……我想多陪陪他。”
胡眉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又不一定输……最多就是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妈的,就算打持久战,拖也要把魔族拖死。”
楚泽道:“关键是封印。”
胡眉:“啧,如今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阻止刑苍用刑天戚破开封印。”他吁叹道,“可这恰恰是最难的。”
楚泽测过头,晨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起伏的轮廓。他神情冷漠,眼神却异常坚定,那是三千年时光的磨砺与沉淀。
胡眉听见他的声音非常稳,好似十拿九稳,胜券在握。
“……无事,我们此战必胜。”楚泽说。
胡眉道:“啧啧,这才是我们老大的作风!别搞得好像以后见不到米曜似的,等他醒来咱们就出发吧……你好好和他说,说等你凯旋归来,就天天陪他,再热热闹闹办个婚礼。啊,等解决完魔族的事,参加完你们的婚礼,我也可以给自己放个长假,浪上天去。”
胡眉越说越兴奋,已然开始憧憬战胜后美好的未来。
楚泽垂下眼睫,没有搭腔,喉结却艰涩地滚动起来。
胡眉没有发觉异常,正打算和楚泽讨论战略部署问题,一阵“叮叮”的铃声从某个病房里传出,楚泽神色大变!
他挥手打发胡眉,转头往米曜的病房冲去。那阵叮叮声如欢快的乐符撞击在他心上,催促他打开门时,楚泽浑身都在战栗。
“咔——”一声,门开了。
米曜躺在床上,依旧虚弱,面上却绽放出一抹明显而雀跃的笑意:
“楚泽,你跑哪儿去了。”
楚泽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
化身“睡美人”的米曜朝他眨眨眼睛,道:“过来。”
楚泽梦游般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久久地盯住米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好像是怕他忽然消失了。
“看我做什么?哎,难道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躺床上颜值还刷刷地上涨,反而更帅了?”
楚泽不理会他的贫嘴,默然半晌,道:“……饿不饿?”
米曜道:“唔,有点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泽大约用尽这辈子的耐心与温柔,一勺一勺将煮烂的粥喂给米曜喝。食物的甜香在空气中沉浮,气氛温馨得令人羡慕。米曜半身不遂,躺着喝粥很难伺候,楚泽任劳任怨,每个动作都做得小心翼翼,非常缓慢——似乎刻意放缓动作,时间就能走慢点儿。
米曜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但比昨日好许多,能支撑着和楚泽聊天。
他知道自己作死把楚泽吓坏了,但姜婳已死,他捡回一条命儿,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
不过,米曜打心底觉得自己做的对,否则楚泽出事,离他而去……光想想他都觉得生不如死。米曜在心里感谢老天——幸好他赌对了,虽然把雷引到自己身上太冒险,但显然天魔女作恶多端前科累累,就是个雷劈的活靶子,姜婳不得不死,他侥幸没死,也算赚了。
差点生离死别什么的,简直伤筋动骨……米曜再不想来一次。
可魔族这事儿还没完,米曜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伤残人士,上不了战场帮不上忙,但心里总挂念这事儿,生怕楚泽再出意外,那他可活不了。
只盼楚泽平安顺遂。
何况……关于魂锁,这终究是个逃不过的话题,是横在他们心间的一根刺。
“楚泽,”米曜想了想,开口,“关于魂锁……”
“嗯。”
米曜尽量选好措辞:“你绝对知道我知道了这事……如果不想让我担心,你就好好回答以下问题,好不好?”
出乎意料地,楚泽逃避这个话题,道:“我们可以晚点谈这件事么?”
米曜道:“什么时候?”
楚泽道:“……今天以后。”说完,一抹难以描述的笑容从他面上掠过,快得令米曜无法捕捉。
“咔哒,咔哒——”冥冥中有什么似乎在倒计时,楚泽心道,他不能浪费时间了。
米曜暗自叹气,也不想逼他,毕竟来日方长。于是他换个问题,问:“那……叛徒都清理干净了么?”
“竹四投诚,叛徒中除了蛇妖一支,全部被处理了。”
米曜感慨道:“……没想到竹四倒挺通透,站我们这边儿,挺会押宝啊。”
楚泽道:“嗯。”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楚泽一概避重就轻,一副你别操心你的模样。他更没把刑苍拿到刑天戚一事告知米曜,明明决战在即,在米曜面前却只字不提。
可米曜还是无法将魂锁一事抛之脑后,犹豫良久道:“……就问一个关于魂锁的问题,行不行?”
楚泽无声地叹口气:“你问吧。”
米曜神色郑重:“我只关心这一个问题……楚泽,魂锁能解开吧?”
楚泽身体一僵,随即他放松身体,肯定道:“……魂锁期限就快到了,你不必担心……很快就会解开的。”
楚泽惯于掩饰自己的情绪,米曜又精神不济,思维不敏捷,洞察力比之前下降太多。如今他刚死里逃生,又吃饱饭,有楚泽陪,米曜觉得此刻的自己特别幸福,因此轻而易举地相信了楚泽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笑着说。
“那魔族呢?怎么解决他们?”米曜又问。
楚泽面色不变,用哄孩子似的语气道:“你不必挂心,我只希望你好好养病……”他停顿几秒,道,“等你好了,魔族会消失在六界。”
米曜瞅着楚泽表情,笑容涟漪般一圈圈扩大:“看你的样子,我们赢定了是不是?”
“……嗯。”楚泽笃定道。
米曜抱住他的手臂:“……那太好了,等你忙完魔族的事……我们就能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了。”
楚泽摸摸他的脑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乎是默认。
这时,米曜“啊”了一声,他不过随便瞄一眼床头日历,竟被提醒了一件大事。
“我差点忘了!楚泽,”他昂起脖子,眸子里亮晶晶的,“我生日快到了,离现在还有三天!”
米曜兀自叨叨:“安倍奈子说过,我二十一岁有场大劫,应该说的就是,唔……之前那事儿吧,所以我们现在都安全啦,大劫已过,楚泽你要陪我过生日啊!”
楚泽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起来:“……好。”
“我怎么觉得你答应地有点儿勉强?!”是错觉么,米曜想。
楚泽凝神,摇了摇头,勾起嘴角:“怎会。我在想,你要什么礼物。”
米曜:“什么都不要。”
楚泽一顿:“什么都不要?”
米曜笑嘻嘻地凑上去,亲上楚泽的唇角:“就要你啊。”
“要你一直陪着我,要你遵守的的承诺,永生永世都爱我,我就知足了。”米曜认真地说。
在心中默数一秒,楚泽不仅没立即答话,还一脸怔忡。米曜瞬间不满,嚷嚷:“楚泽楚泽,你怎么都没点反应啊。”他小声提醒,“我这儿和你表白呢。”
楚泽失笑:“……这是表白?”
米曜眨眨眼睛:“就是啊。有我这么好养活的男朋友么?这种生日礼物,你敢不给?”
楚泽眼睛弯了弯。
米曜:“我天你怎么还愣着,快表态啊。”
楚泽终于道:“好。”
米曜这才放过他,这么多天安静躺尸,此刻楚泽陪他聊天,他嘴巴一时停不下来,蹦豆子似的絮絮叨叨:“你还能陪我几天啊,真想你多陪陪我,我才醒呢。”
楚泽点头,把脑袋埋在米曜肩窝里,趴住没有动。
“要一直陪我啊……没办法,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他伸出胳膊抱住楚泽的脑袋,亲他的发旋儿,在楚泽耳边撒娇:“楚泽,楚泽……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就算躺着,我每天都梦见你。”
“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和自己较劲,把自己尽快弄醒了,因为我实在太想你了,只想快点睁眼见到你!”
“你知道么,你就是我的福星,”劫后余生,米曜感慨万千,忍不住道,“还是活着好啊,虽然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麻烦,但有你陪着我,干什么都很幸福!”
“人妖又怎么了,并改变不了你我天造地设永结同心般配的不得了的事实,你见我白头到老也是种别样的幸福啊,莫名有点小期待怎么回事……”
他一个人说了半天,才发现楚泽一直没理他。
“……楚泽?”
“楚泽……你怎么了?!”
楚泽一动不动地埋在米曜胸前,米曜在他额头上顺手一抹,摸到一掌冰凉的水:“你怎么出冷汗了?”
他心疼地想,楚泽这些天肯定没休息好,说不定自己伤都没养好,尽操心他去了。
米曜把掌心贴在楚泽额头上,发现楚泽状态有点不对劲——他额头诡异地发烫,血管突起,甚至能感受到血脉的跳动,但冷汗还是在不断涌出,米曜越来越担忧:“楚泽,你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要不要叫医生来?要不上床睡一觉?”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楚泽依旧没有抬头,闷闷地说:“只是有点累。”
说完,他转过头,在米曜尚未看清他的面部表情时,便快步走到窗户边,“唰”地放下窗帘。
然后是关灯,房间里瞬间一片昏暗。楚泽这才来到床边,上床,脱外套,挤进米曜的被子,用尽全力搂住他,勒得他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这下,米曜发现楚泽不仅情绪不对,身体状况也堪忧——太冰了,浑身和冰水里捞出来似的,没有一丝热气。
他们额心相抵,手脚相缠,米曜努力为楚泽取暖,但等了半天,楚泽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