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给徒儿笑一个 番外篇完本——by扶风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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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先是惊讶地看着他利索的双腿,见他恢复得这么迅速,心情也好了些,接着又听见一道极微弱的响声。他自信耳力不错,自然一下子就判断出来是一张纸飘在了地上。
唐塘迅速跑到桌子后面搬凳子,趁机将纸往桌子底下的缝隙里面踢了踢,转过来一脸灿烂的将凳子往屋子中间一摆:“师父坐!”
流云挑眉看着突兀的摆在正中间的那张凳子,横看竖看都觉得坐在那个位置有点傻气,不是面对着门就是背对着门,要不就是侧对着门,四面没落没靠的,坐在那儿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唐塘刚搬完凳子也反应过来,这二不拉几的位置真亏他想得出来,连忙又往旁边挪了挪,对着师父一脸笑。
流云看着他有些无奈。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再明显不过,还故意挡在桌子前遮住他的视线,笑脸再大,傻子都看得出来脸皮下面的紧张。
“你才恢复,你坐着。”流云拉着他不由分说按到凳子上,自己替换到他的位置,背对桌子站着。
唐塘暗暗吁了一口气,像个犯错的小学生面对着教导主任那样乖乖坐着。
“你怕我。”流云盯着他的头顶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唐塘被他一说心里更加紧张,拼命摇头。
流云轻叹口气,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刚才吓着你了?”
“没有!”虽然有点违心,唐塘还是非常坚决的摇头,语气极其坚定。
流云拉起他的衣袖,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黑色斑点直皱眉:“你是用袖子蘸着墨水写字的?那倒是省了买笔的钱。”
唐塘心头一禀,师父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早点休息,我让元宝过来伺候你。”流云见他又紧张了,也不再问什么,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啊?”唐塘一愣,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怎么让元宝过来?没有其他人吗?”
“暂时没有了。”流云瞟了眼被扯住的袖子,眼神微晃,撇开脸道,“医谷里的规矩,贴身小厮都不可习武。”
“呃……”还有这种规矩啊?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这是?……
太厉害……了吧!真人不露相啊!
唐塘顿时觉得自家门派好威武,各个角落都是顶着路人甲身份的007,于是闪着星星眼兴奋道:“难道医谷里面除了元宝、东来、青竹、豆子、木耳,其他全部都是会武功的?烧火的也会?喂马的也会?”
“嗯,都是你几个师兄手把手教的,大多数身手都不比你差。”流云难得说如此耐心,“东来若不是底子太差,也早该学武了。不过幸好他没学,不然还要特地为你去外面寻个贴身使唤的。”
“哦——!”唐塘恍然大悟,怪不得没人敢明着来找麻烦,原来这周围全是高手!什么叫不比我差,我才学了多久,师父还真是给我面子。
流云见他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松开了手,抿着唇看了眼突然失去力道的袖子,抬腿跨出了门槛。
“唉……师父等等!”唐塘又跟出去拉住他,摆摆手道,“不用喊元宝过来,我用不着伺候的。”
“东来说你夜里踢被子。”流云面无表情的陈述着,脑子里开始回想出门一个月有没有见过他踢被子。
“呃……”唐塘抹了把脸,淡定道,“难得一次,难得一次。”
“好了,听我的。你先进去,元宝一会儿就过来。”
“但是,元宝过来师父怎么办?”虽然师父看起来自理能力挺强,好像的确不怎么像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但是,有身份的人不是总要有个下人端端茶倒倒水什么的吗……我是君子,君子不夺人所爱~~~
呸……元宝不是师父所爱!
流云瞧着他换来换去的脸色,也不知他脑子里怎么个天马行空法,顿了一会儿,看着他道:“那我随元宝一起过来。”
什……什么?!
唐塘瞪大两只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恨不得掏掏耳朵检查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这什么反应?流云皱了皱眉,转身便走:“那便算了。”
“师父!”唐塘惊醒过来,第三次追上去拉住人,眼睛都笑得找不见了,龇着牙道:“师父和元宝一起来!”开玩笑!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哪能错过!
“好。”流云看了他一眼,走了。
唐塘跑到东来那边去准备对他安慰一番,没想到东来虽然被吓得不轻,却毫无怨言,还直说自己命好。
命好你妹!算了,不跟这种脑子一根筋的古人讲道理!唐塘拍了拍脸强迫自己放宽心,回到自己屋子。
刚跨过门槛又想到师父马上要过来,心里顿时冒起了泡,屁股跟长了刺似的,死活坐不住,转身跑到院子里吹着飕飕的凉风瞎转悠,搓着后脖子傻乐。
等到流云和元宝过来,大家相继洗漱完毕,流云走上了一直没有人用的阁楼,唐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犯花痴了!
我怎么会以为……怎么会……嗯,我果然是脑子坏掉了……
唐塘躺在床上郁闷得直打滚,滚完了又揪着自己腮帮子瞪眼:凭什么?!凭什么元宝可以去跟东来挤一张床,师父就不可以跟我挤一张床?!元宝你太过分了!太招人嫌了!
隔壁睡得迷迷糊糊的元宝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莫名其妙的拿袖子擦了擦鼻子嘴巴。同样迷迷糊糊的东来把被子扯过去一点,咕哝道:“感冒了啊……多盖点……”说完砸吧砸吧嘴又像死猪一样睡了过去。
唐塘折腾累了,抵不住困意带着心思睡了过去,结果睡得又不踏实,人都快横过来了,被子也是一半被蹬到了地上。
流云从竹制的楼梯走下来时见到他这么一副惨不忍睹的睡相,不得不认可东来的价值,决定给减刑到半个月。
走过去把唐塘挪到枕头上,被子盖盖好,看着他熟睡的脸,忍不住伸手在他略尖的下巴上捏了捏,捏完了一愣,又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时顿时有些不自在,明知道唐塘睡着了,可还是生硬地将视线撇开。
一扭头看到桌子底下的白纸一角露在外面,顿时无语地看了唐塘一眼。还以为他要怎么紧张兮兮的藏好呢,一转眼就忘了。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纸,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抬手将蜡烛挑亮。知道唐塘一旦睡着就死沉,连睡穴都懒得点了,直接坐在桌前看了起来。
很显然,这是一封信。
看到开头的“老妈”两个字,流云脑子里立马联系起上次的事,还有唐塘遮遮掩掩的态度,不悦地皱起眉头。
原来是这么写的两个字,但是……
似乎青楼里的女子喊老鸨作妈妈?
流云什么联想都没来得及展开呢,光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脸色黑了。
接下来都是说在这里过得很好,师父对我很好,师兄对我很好,身边还有个小兄弟也对我很好,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详详细细林林总总,连最好吃的菜都罗列了一大筐,总之什么都好,老妈不要担心。
流云看着“师父”两个字拥挤在一堆称呼和食物之间,心情更差,狠狠地看了一眼躺床上毫无所觉的唐塘。
接下来的内容就越看越糊涂了……
“老妈,我给你想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咱俩合伙去变魔术,我在衣服里塞满各种东西跟你一块儿上台,然后你潇洒地将手一伸,我就往外扔一样东西,什么鸽子啊、鲜花啊、兔子啊,想变什么变什么,大变活人也行。当然,那边的东西碰不着,我得从这边带道具过去。哎呦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披着隐形斗篷的哈利波特。真牛!真拉风!怎么样?心动吧?赶紧把你那破公司关了,人都熬老了。做魔术师多好?养颜!趁着你现在还年轻貌美,上台肯定有人看……”
流云黑着脸再也看不下去了,胳膊肘撑在桌上,一手捏了捏眉心,将纸端端正正摆在桌上用砚台压着,最后又看了眼那一片惨不忍睹的书法,一拂衣袖心情不快地上楼去了。
第二天,唐塘睡到太阳晒屁股才醒过来,伸了个懒腰惊喜的发现全身都舒坦得不得了,看来是完全恢复了。兴冲冲地跳下床,鞋都没穿,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东来——!”把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吓得一哄而散。
结果过了好久什么回应都没有。
唐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拍了拍脸总算把自己拍醒,接着又踩着楼梯“嘎吱嘎吱”地跑上了二楼。
二楼的床铺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空荡荡的连鬼影都没见到半个。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不少,唐塘垂头丧气地噔噔噔跑下楼,跑到东来的房间,东来肯定不在,但是,元宝也不在!
上演的哪一出啊这是?!
唐塘摸着空瘪的肚子,可怜兮兮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抬头,突然看到桌上的砚台……砚台下的……顿时,一道惊天霹雳把他轰砸得四分五裂、魂飞魄散!
腿一软,他冒着一身冷汗扶在了门框上,深吸了好几口气,猛地回头朝着师父的小院狂奔而去!
第32章 碧水竹筏
唐塘一路跑得磕磕绊绊,路上还跟人迎面撞上,也没管那人在后面喊什么,身子歪了一下又魂不守舍地继续往前冲去,一直到奔进了院子,气都没喘一口,又往屋子里面跑去,像头小兽一样四处乱撞。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翻找了个遍,半个人影都没有。唐塘脸都白了,浑浑噩噩连怎么走出院子的都不知道。
“四公子,你刚才跑那么急是做什么?有什么要紧事吗?”
唐塘梦游似的走在满是落叶的小道上,听到声音愣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锁定到发生源上,定睛一看眼睛突然亮了,满脸焦急地冲上去抓住来人的肩膀:“元宝!师父呢?你见到师父没有?他去哪儿了?啊?”
元宝刚才被他重重一撞,肩还麻着呢,现在又被用力一捏,顿时疼出汗来,苦着脸道:“公子一早就去找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议事去了,我问过要不要喊你起来,公子说让你睡饱了再说,我就先出来了一趟。”元宝哼哼唧唧地说完,心里直喊疼,哎呦掐得我痛死了,不会是怪我没有东来尽心吧?
唐塘没等他说完拔腿就跑。
睡饱……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就跟那什么,囚犯上断头台要吃饱一样……
唐塘跑了一段,突然刹住车又往回跑,再次抓住元宝的肩膀:“那师父到底是在谁那儿?老大老二还是老三?”
“应该是大公子吧……”
话音未落,唐塘再一次撒开双腿跑出去老远。元宝揉着肩一脸疑惑的站在原地,直到看见人跑远了确定不会再被掐了,这才放心离开。
唐塘一路冲到云大那儿,云大一见他就笑:“呦!稀客!”
“师父呢?”唐塘左右看看,只有云大一个人,顿时更加焦急。
“师父?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云大站起来,低头凑到他面前,只见他脸色煞白,皱眉道,“怎么了?”
唐塘摇摇头,又问:“师父去哪儿了?”
云大摇头说不知。唐塘匆忙打了声招呼就跑了,一路又去云二、云三那儿,都说不知道。唐塘将整个医谷翻了个底朝天,看到东来也顺便问了一下,最后连下人用的茅厕都去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
好像刚刚结束一趟超级长跑,唐塘撑着双腿连连粗喘了好几口气,冲到湖边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抱着头发狠狠扯了几下,苍白的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心口上就跟把破钝刀割着似的,拉拉扯扯的痛苦。
“师父有可能出去了,不能慌不能慌……”唐塘自我安慰着,仰头躺下去准备平静一会儿,一抬眼看到头顶方向的屋顶,突然灵光一闪,赶紧爬起来,冲回去跳到一个屋顶上,往其他所有屋顶都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边边角角都没落下,结果还是没见到人影。
唐塘站在那儿愣了好久,突然蹲下去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
身上的汗被冷风一吹,吸走了身上的大半热量,虽然身体已经康复,可毕竟是受了一番折腾,身板都消瘦了几分,空荡荡的衣服被风一吹显得更大,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过了好久,他被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惊醒,颓然地坐在瓦上,发现身上已经不冷了。汗都挥发掉了,太阳也越升越高,他眯起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重新站起来,转过身正要下去,眼睛余光一扫突然愣住。
师父!
唐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1.5的视力没有看错。
阳光正暖,湖水漾着粼粼的波光,一片比碧水还要青翠三分的竹筏像树叶一般静静的随波飘在水面上,竹筏上一张躺椅,椅上斜靠着一个人,再熟悉不过的雪白色身影。
唐塘刚才在岸边没有看到,那个视角正好被斜对过的一片竹林挡住了,若不是爬上了这屋顶,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
只愣了一秒钟,他看准了方向,匆匆忙忙跳下去跑到最靠近竹筏的岸边,把身上碍事的长衫扯掉,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跳下了水。虽然暖阳高挂,可毕竟已是深秋,刚入水就被寒意激的打了好几个冷颤。这个岸离得近也只是相对,实际距离一点都不近,竹筏基本已经靠近了湖泊的中心,而这片湖,面积很大。以他的三脚猫功夫,能飞过去就见鬼了。
流云斜靠在躺椅上,盖着一本书闭目养神,脑子里想着唐塘是不是起来了,有没有看到桌上的纸。拿下脸上的书扔到一旁的竹制小案几上,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回去。
刚要站起,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声音已经不小。这整片医谷都算是他的地方,因此刚才一直很放松,没刻意去倾听什么,不然早该注意到这动静了。只是这响声并不像是鱼的声音,湖里也没有那么大的鱼,倒像是……
有人?!
流云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皱起眉头倏地站起身转向发声处。
这是……等看清水中正奋力游过来的身影,流云脸色一变,连忙飞身掠着水面冲过去将人拎出来带到了竹筏上。
流云又急又怒,皱着眉恨不得扇他一脑袋:“你这是做什么?身子才刚刚恢复,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节了?”
唐塘顾不上一身湿答答的衣服,抹了抹脸焦急的看着他道:“我是来跟师父解释的!”
流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略颤的身体,胸口憋闷的慌,把人拉到跟前,手掌贴上他的后背,低声道:“先别说了。”
一股热流自后背蔓延至四肢百骸,短短瞬间,唐塘就觉得全身都暖了。处在这样的暖意包围中,愣神楞得十分厉害。他原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副冰冷的面孔,或者嘲讽的,或者怀疑的,或者其他的,总之不可能是现在这样这么明显的担忧。
唐塘看着眼前紧抿的嘴唇和轮廓分明的下巴,突然觉得眼角有点酸涩,眼珠子转了转又眨了眨,这才好受些。
过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已经全干。流云见他只着中衣,知道长衫定是扔在了岸边,虽然衣服干了,可就穿这么点还是会冷。皱了皱眉,伸手将人圈住:“这么急做什么?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一圈似抱非抱,唐塘被暖意包裹住,很没出息的身子发软,连忙站稳了脚跟,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
师父怎么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虽然很留恋这样的温度,他还是从师父怀里挣扎出来,这一出来,头脑终于清醒了几分。他往后退了一步,盘腿坐到了竹筏上,理了理思路,垂着头低声问道:“师父为什么没生气?”
“气过了。”流云淡淡回答,掀开衣摆也跟着蹲下去,跟他并排坐到竹筏上,一腿曲起撑着手肘,一腿随意的朝前伸着。
唐塘从未见过他这么随意放松的姿势,忍不住多瞟了两眼。
流云侧着头静静的看着他,脸色温和,眼神平静,这种状态和平时的严肃冷然判若两人,看得唐塘心头狂跳,可又莫名的觉得心安。
他不知道是自己中了邪还是师父中了邪,两人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坐了好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只听到偶尔几声尚未南迁的鸟儿从头顶掠过的轻声鸣叫,或是水里突然有小鱼翻出水面又落下去的扑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