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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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终于忍不住问道:“它怎么说?”
正在这个时候,楚留香看到黑马转了个身,却又回过头来望着自己,前蹄在地面的石子上答答地敲击着,就笑了起来。
“它说可以带我们去。”
花满楼没有再说话,只是跟上了楚留香的脚步。倒是楚留香憋不住了,边跟着黑马往前走,边低声笑道:“是不是我说我通晓兽语,你也相信?”
花满楼道:“你弄错了么?它不是正在给我们带路吗?”
楚留香望着黑马在山林中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道:“它真会带我们去找小王子?”
花满楼微笑道:“万物有灵,何况是如此神俊的宝马,又有楚香帅亲自下顾动问,想来它不会骗你的。”
楚留香只得无奈地摸着鼻子低声道:“有时候你说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当成赞扬还是挖苦……”
正这么嘀咕着,前面的黑马却突然停止了脚步,在原地转了半圈,就仰起头来发出一声长嘶。楚留香看它神情焦急的样子,连忙上前抓住缰绳,想再向前时,黑马却死死地定在原地,不肯迈出半步。
楚留香眉梢动了动,也停下来往密林深处望去。但林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也察觉不出人迹。
“前面有什么?”花满楼走到他身边问道。楚留香摇了摇头,却反问他:“你觉得前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花满楼有些犹豫,“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但总让人觉得……”
觉得什么,他没有再说,但楚留香已大致了解了他的感受。
自幼失明的花满楼,其他的感官远比常人敏锐,因此也能察觉隐藏的危险。
在他们面前的这片树林,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却有一种不安的气氛。
“是阵法。”楚留香缓缓道。
花满楼奇道:“阵法?什么样的阵法?”
楚留香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和我以前所见过的阵法都不一样。”
花满楼侧耳听了听,又道:“你觉得小王子在不在里面?”
像是回答他这句问话似的,黑马又发出一声长嘶。
楚留香叹道:“看来有八成是了。里面只怕有凶险,所以马都不敢靠近。”
花满楼想了想道:“马不敢进,只有人进了。”
楚留香道:“人?”
花满楼道:“我们不进去找小王子了?”
楚留香似是有些犹豫,顿了顿才道:“一个人进去,总比两个人进去,冒的风险要小些。”
花满楼笑了笑,道:“我觉得正相反。两个人能看到的危险,总比一个人要多些。”
楚留香凝视着他在林间阳光下显得分外明亮的脸庞,和嘴角恬淡的笑容,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紧握了下他的手,道:“好,我们进去。”
◇ ◆ ◇
花满楼跟在楚留香身后,刚刚走出三步,突然觉得一股寒冷的气息裹住了整个身体,仿佛这不是溽热的盛夏酷暑,而是三九严寒天似的。就连方才还烤得肌肤火烫的日光,现在也一下子失去了踪影。若不是脚下仍然传来草叶的沙沙声,和柔软的泥土触感,他一定会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结满万年不化的玄冰的冰洞。
有风。
寒风。
扑面而来的寒风,呼啸着掠过树木和草丛,也像刀子般划过两人的脸颊。
花满楼没有开口,只是细细地分辨着周围的声响。从草木的摇曳声中,他已“看到”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在左,一条在右。
楚留香想了想,踏上了左边的一条路。花满楼毫不犹豫地随后跟上。
楚留香却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对么?”
这是他们进入阵法后说的第一句话。
花满楼轻轻呼了口气,道:“暂时还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两条路上都没有非常明显的危险,而楚留香选择左边的路,自然有楚留香的想法。
恐怕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已在全心全意地信赖着楚留香。
而楚留香也并未发现,对自己来说,花满楼的意见已是必不可少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充满了警惕,一前一后地继续往树木深处走着。
突然间,花满楼疑惑地“咦”了一声。几乎与此同时,楚留香匆匆上前几步,察看着一棵树的树干,然后懊恼地叹了口气。
“我们又走回来了,是么?”
花满楼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但是你并没有走错,这条路本来就是绕回原地的。”
楚留香皱眉道:“我奇怪的不是这个。我明明很注意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不知道为什么又会转回来。难道是这阵法……”
花满楼神色一动,截断道:“我懂了!是风!”
楚留香的眉梢跳了跳,但没有说话,听着他继续道:“我们通常都用太阳的位置来确定方向,但这整条路上都见不到阳光。”
楚留香点头道:“不错,所以我就去看树根下的杂草和青苔……”他目光猛地一亮,很迅速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片树林里是真的没有阳光,草木也不会像平时那样长在向阳处,而应该是背风的地方?”
花满楼道:“我想,这里的风并不是从一个方向吹来的。”
楚留香思忖着,忽然就笑了起来,望着花满楼道:“你说得对,两个人能够看到的东西,确实要比一个人多。”
花满楼也笑道:“这次我们从哪边走?”
楚留香道:“右边。”说完他就踏上了右边的那条路。
花满楼却还停在那里,沉吟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既然是个阵法,就不会没有人在操纵?”
楚留香点头道:“对。”
花满楼道:“而设置阵法的目的,是阻止外人进入。如果一个人进了阵,又像我们一样沿着左边的道路走了一圈,发现自己回到原地,那么下一步他会做什么?”
楚留香道:“自然是走右边的路。”
花满楼道:“所以右边的路也会是死路。左右都一样,我们何不另辟蹊径?”
楚留香笑道:“如果只有你我进阵,你说往哪里走我都听。不过现在,我们是要找小王子。”
第十九章 自然·林间小屋·帮主夫人
花满楼和楚留香一先一后走上了右边的那条路,只因他们猜测,已进了阵法的黑珍珠会在这边。
但是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的事,或者人。在江湖传说中,阵法应该有的那些机关暗箭,他们都没有见到。
这个阵法,就像从无人迹的密林幽谷,以自己独特的方式静静地存在着,循环着,生生不息。
花满楼走着,缓缓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并不能算是个阵法。”
楚留香本在屏息注意着周遭动静,见他开口说话,也稍稍放下心来道:“哦?”
花满楼道:“它没有伤人的意图,就像是……自然。”
楚留香道:“自然?”
花满楼淡淡道:“自然并不依靠人的存在而存在,但人却要服从于自然。”
楚留香微蹙起眉头,正要说话,蓦地目光一闪,就停下了脚步。
花满楼疑惑道:“怎么?”
楚留香沉声道:“‘自然’不让我们走了。”花满楼还没有继续追问,他已很快地接上道,“没路了。”
脚下那条狭窄的、生满杂草、落满腐败的树叶的小? 叮训搅司⊥贰A饺嗣媲埃挥幸黄さ妹苊茉言选⒖瓷先ズ廖拚路ǹ裳氖髂尽?br /> 这些树木的枝杈浓郁地向各个方向伸展,交织成一张立体的网,不要说人,只怕体型稍大一些的动物都钻不过去。
在木叶间呼啸的只有被隔断得零零碎碎的风声。
花满楼静静地听了一阵,才踟蹰道:“那么,小王子……”
楚留香又在摸着鼻子,仿佛这样就能发现黑珍珠的踪迹似的,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丝促狭:“你这个人,有没有你不关心的人?”
花满楼只摇了摇头,道:“小王子那样年轻,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
楚留香再次打断了他,抢着道:“可她对你就没有过一点好颜色。”
这一回,花满楼绽开一个温煦的笑容,就像是在密林深处迷路的一缕阳光映在了他脸上。他几乎是愉快地答道:“我又看不见。”
楚留香叹了口气,但随后便也笑了起来,很快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话音未落,花满楼突然觉得身子一轻,竟已被楚留香带上了半空,跟着轻轻落在一根横向伸出的树枝上。花满楼怔了怔,道:“这……”
楚留香的声音,伴随着纵跃时带起的风声,和树叶沙沙的响声一起传到他耳边。花满楼便这样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在交错的枝叶间飞行着,听楚留香朗声笑道:“你提醒我了!小王子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像我们一样,乖乖地在地上走?”
◇ ◆ ◇
林间的树木生得再密集,彼此之间也会有距离。只因地上的树干之间,还生长着各种各样的灌木杂草,才将去路完全阻住。
楚留香纵身上树后,才发现上面虽然枝叶繁茂,但还是有可以通过的间隙,而且几乎是四通八达的。
以黑珍珠的敏锐,和她长年生活在自然中的本能,说不定早已想到这一层。
因此楚留香现在的目标并不是要找到黑珍珠,而是要走过这片阻挡住道路的树林。他相信在树林的另外一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键的存在。
花满楼却突然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楚留香明白,这是花满楼独特的讨论问题的方式,因而清理了一下思路,却反问道:“你有没有发觉,小王子的马的反应?”
花满楼道:“你是说,小王子的马已察觉了这林中的蹊跷,而小王子则更可能发现了什么,才会大胆闯入?”
楚留香点了点头,却闭紧了嘴唇。过了半晌,他才低沉着声音道:“我现在有点希望是我猜错了,不然……”
他咽下了后半句话,仿佛这样就能避免那种不祥的预感成为现实。但蓦然之间,眼前竟有一道黑影扑出,疾如闪电!
楚留香一伸手,已将那袭向他面门的长鞭的鞭梢抄在手中,低声笑道:“我这个鼻子虽然不灵,时时还给我找些麻烦,但摆在我的脸上挺合适的,小王子一定要放过它才好。”
蹲在树杈间的黑珍珠“哼”的一声,已收回了长鞭,仔细想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岂能接得住我的鞭子?”
楚留香收回手摸了摸幸免于难的鼻子,没有回答,却像不经意般瞥了一眼花满楼。
花满楼已在旁边另一根树杈间坐下,他的坐姿还是那么优雅自如,仿佛正坐在书房里的红木圈椅中。
黑珍珠一下子想起被花满楼二指夹住自己鞭子的事,忍不住又“哼”了一声,用力转过头去,盯着树下的某个地方。
楚留香这时已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这片密林的边缘。从高处的树木枝叶间,已能看到林中的一片空地,空地当中则是一座小小的木屋。
这里果然有人居住,而木屋周边的密林,也果然是居住者阻挡外人进入的屏障。
这住在木屋里的人是谁?他又为何要隐居在这么神秘的地方?
楚留香不禁屏住了呼吸,和黑珍珠一起盯视着那座木屋。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走出来,肩上还扛了把铁锹。
楚留香几乎要叫出声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黑珍珠仿佛察觉似地回头看他一眼,还是转过去,望着那个出来的人。
那个身穿青衣短打、扛着铁锹、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农户打扮的人,正是南宫灵。
南宫灵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灵竟然真的在这里!
他们静静地看着南宫灵走到木屋前不远的地方,试了试地面的软硬,就放下肩头那把铁锹,开始挖土。
南宫灵的动作很认真,力量也很均匀,仿佛他从小就习惯了挖土似的。不一会工夫,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坑。南宫灵放下铁锹,仔细地端详了一阵,便露出满意的神情,转身走进木屋。
楚留香这时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随即凑到黑珍珠的耳边道:“你早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才跟过来的,是么?”
他的声音还是放得很低,只因他知道南宫灵也是耳聪目明的人。在真相未明之前,他并不想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
但这样一来,他的嘴唇就几乎贴上了黑珍珠的耳轮。他自己虽没有在意,黑珍珠却暗中红了脸,才缓缓点了下头。
楚留香还要再问时,只觉得一只手突然捉住了自己的手腕。他转过头去,就看到花满楼像发问般挑起眉梢。
“确实是南宫灵。”楚留香会意地答道,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两句话都是以近乎耳语的音量说出来的,但他知道花满楼已足以听清。但黑珍珠马上皱了下眉,报复似的凑近了他们。
“你自己有眼睛,难道看不见?”
花满楼怔了一下,却在楚留香意欲发作之前露出微笑,很快地答道:“我是看不见。”他似乎还带着些轻松愉快的心情,以玩笑的口吻续道,“我虽有双目,却瞎如蝙蝠。”
听到这句话的黑珍珠猛地屏住了呼吸。她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态望着花满楼,就像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似的,然后就茫然地伸出手去,在花满楼的脸前晃了晃。
楚留香低低叹了口气,并没有阻止她。而花满楼的微笑还是那么温和怡人,只是眼皮连眨都不曾眨一下。
黑珍珠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她似乎想起了之前与花满楼那些并不太多、却很不友善的交谈,和花满楼一直恬退的态度,就用力咬住了嘴唇。忽然手腕一抖,那根鞭子已缠上了半空一根树枝,她的人就像一颗石头一般猛地坠落下去。随着鞭子的拉直,她已荡到了树丛下方,跟着便如利箭般射向那林间木屋的面前——也正是刚从屋内再次走出的南宫灵的面前。
楚留香又叹出一口气,看着花满楼道:“看来那孩子必须得找个出气筒才痛快了。”这一次他并没有刻意控制说话的音量,而花满楼也已会意,两人只得随后跃下地面。
此时的南宫灵已在闪转身形,躲避着黑珍珠赌气一般的进击,但始终没有还手。楚留香一眼看到,在他的手臂间抱着一个天青色的古瓷罐子,忍不住眉头动了一动。
南宫灵则在看到楚留香他们两人的时候立刻大叫道:“楚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留香只得纵身上前,挡在了他和黑珍珠之间,才缓缓道:“你说帮中有要务处理,就是在这里挖坑么?”
南宫灵却似没听出楚留香话中的讥讽和质问,郑重道:“是。”
黑珍珠仍是气鼓鼓地瞪着他,冷笑道:“哼!要撒谎也找个像样的……”
南宫灵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将那瓷罐捧于胸前道:“死生事大。宝瓶收葬,算不算要务?”
在场的人齐齐一惊,黑珍珠更是死死盯着那罐子,半天才道:“你……你说这是……”
“这正是亡夫的骨灰。”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屋门前。虽然她全身上下都蒙在沉重的黑纱之中,连整张脸也遮没不见,但那风姿绰约的身形,和温婉动人的语声,都已说明“她”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位具有着独特风华的女子。
她的声音已不显得年轻,她的身材也不像青春少女那样窈窕,甚至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面容。但她的人站在那里,竟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旌摇荡的气质。这林间的宁静,洒下地面的明亮阳光,在不远处摇摆着的丛丛木叶,似乎都只是为她而存在。
过了很久,楚留香终于打破了沉默,举手道:“请问前辈……”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黑珍珠却突然跳起来,指着那黑色的女子叫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秋灵素!”
楚留香听到“秋灵素”这个名字虽然吃惊,但也不得不上前,用力拉住了作势扑上前去的黑珍珠。南宫灵则在旁边干咳了一声,才道:“这位是我的师母,也就是我恩师、前丐帮帮主任慈的夫人。”
◇ ◆ ◇
黑珍珠终于还是冷静下来,答应让南宫灵先将骨灰坛埋下。这也许是因为她想到了楚留香对她说过的种种疑点,也许是因为一直站在一旁不语的花满楼,也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