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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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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楚留香的面前总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对花满楼,似乎怀着一种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歉疚。
因此他们就站在那里,站在任夫人的身边,看着南宫灵恭恭敬敬地把骨灰坛放入坑中,一铲一铲填进土去。
骨灰自然是任慈的。这位将南宫灵自幼养大的、亦师亦父的武林名宿,在留下传位于南宫灵的遗嘱后,便与世长辞,归于尘土。
在整个过程中,任夫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或是有什么激动的表现。她仿佛已成为了庄严肃穆的化身,无言地为在场的这些年轻人解释着生命和死亡的含义。
就连黑珍珠,那如大漠风沙一般凌厉暴烈的小王子,此刻也露出敬畏的神情。
对“死”的敬畏。
这在她看到父亲的遗体时都没有感受到的心境,竟被一个她认为是敌人和凶手的女人所唤起。
黑珍珠终于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时南宫灵已将骨灰安葬完毕,正朝他们走过来,黑珍珠却抢先一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帮主夫人,还是谁的师母,你究竟是不是秋灵素?”
任夫人似乎着意看了她一眼,静静道:“秋灵素……是的,二十年前,我用过这个名字。”
黑珍珠厉声道:“那你总该记得我爹爹札木合吧?”
这一次不等任夫人回答,南宫灵便挡在了她身前,急促地道:“小王子,我说过了,令尊的死和我师母没有关系!自从我恩师任慈重病不起,她就搬到此处来隐居,照料我恩师,直到他老人家去世。你为何一定要……”
楚留香听到这里,突然神色一动,问道:“任老帮主去世,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问的虽然是南宫灵,但目光始终直视着后面的任夫人,像是要穿透那层黑色的面纱,看清那张面容上的表情。
任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是三个月以前。请问阁下是……”
南宫灵立刻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楚留香,这位是花满楼花公子。这位姑娘正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女儿。”
任夫人的身子颤了颤,深深地望向黑珍珠,以一种怀念的声音缓缓道:“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
黑珍珠却圆睁了双眼,大声道:“不错!不但长得像,性格也像!我爹爹承诺过的事,不论多么困难也会做到。所以他才在二十年后,听说你有难,就不远万里前来赴约,但你却……我黑珍珠认定的事,一样不可更改!我在爹爹遗体前发过誓,今天不论你有多少人保护,我也一定会杀了你为他报仇!”
挡在任夫人身前的南宫灵,早已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的手闪电般握向腰间鞭子,立刻将任夫人推开了三步。
然而黑珍珠没有出手。她无法出手。
站在她身边的楚留香和花满楼,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手腕,虽然用力并不很大,但已扣住了腕脉,令她无法动弹。
楚留香看着黑珍珠一下子涨得通红、又渐渐变得苍白的脸,安慰似的低声道:“等一等,让我再问几句话。”
“你还要问什么!明明就是她……”
黑珍珠的嘶声叫喊,突然被任夫人那低缓却又带着一丝惊诧的语声打断。
“你说什么?札木合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
花满楼对黑珍珠说的那句话,可以参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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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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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真的难怪读者会把花满楼和原随云作比较。
但是这两个人除了失明以外,真的可以说一点也不像。
不过有关原随云的故事,我们还是到时再说。
第二十章 昔日恋人·对质·证据
“札木合已经死了?”
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虽然并不激烈,但却隐含着深深的惊讶和沉痛。
被扣住腕脉的黑珍珠只能站在当地,愤恨地看着发出这句问话的任夫人。
“你何必明知故问!难道不是你写信将我爹爹诱骗而来,再施诡计杀害的吗?”
任夫人怔了怔,喃喃道:“信?”
黑珍珠冷笑道:“别说不是你写的!我比对过你和爹爹当年的信件,笔迹是一样的!”
任夫人的身子又颤了颤,仿佛为这话中的含义震撼了,半晌才低声道:“原来……那些信他还留着,原来他真的还记得……”
黑珍珠怒道:“你还在装什么深情!你……”
这一次,她的话没有说完,就感到楚留香在自己手腕上用力握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楚留香慢慢地上前两步,凝视着任夫人,道:“夫人和沙漠之王……昔日曾是恋人么?”
任夫人点头道:“是的。”
她和札木合都已分别成婚,又过了二十年的岁月,这样的事说起来本十分尴尬。但她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黑珍珠又忍不住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楚留香却只是问道:“那么,夫人认不认得西门千、左又铮和灵鹫子?”
任夫人道:“认识。”
楚留香道:“也是二十年前认识的?”
任夫人道:“是。”
楚留香沉吟道:“夫人和这三位之间的关系……”
任夫人终于摇了摇头,叹道:“我与阁下是初次见面,为何阁下会问我这些问题?”
她平淡的语调终于也出现了一丝波动。楚留香感到她的目光透过面纱,直直射到自己脸上,但并没有避让,只是一字字道:“因为除了札木合,他们三位也都已死了。”
随着这句话,楚留香似乎看到,任夫人那直视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紊乱。
站在任夫人身边的南宫灵一伸手,扶住了她有些脱力的身子,然后转过头来,正正面对着楚留香,沉声道:“楚兄,我说我师母与那命案没有任何关系,你究竟相不相信?”
楚留香摇头道:“你说的话,我一向很愿意相信,但……证据呢?”
南宫灵大声道:“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并不等楚留香或是黑珍珠反驳,他突然目光一闪,迅速地接上来道,“你怀疑我师母是凶手,又有什么证据?就算小王子看到的那封信是我师母的笔迹,也有可能是别人伪造的……”
黑珍珠猛地打断道:“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正是她自己的笔迹!”
这时她已甩开花满楼的手,两人一同走上前来,和楚留香三人恰恰围成个半圆,将任夫人和南宫灵都围在了当中。
南宫灵苦笑道:“这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早已认为她是凶手,所以才会如此肯定。”
黑珍珠道:“那么你呢?你听到我说出秋灵素的名字,就火烧屁股一般连夜跑到这里,难道不是知道她与此事有关,前来通风报信的?”
南宫灵摊手道:“你看,又把我拉进来,我是没法解释的了。只因我听说那信竟牵涉到我师母,想提前一步向她打听清楚,但她自我恩师重病就没再离开过这里,哪会做这些事!”
黑珍珠道:“信呢?信不是她写的,又会是谁?”
南宫灵叹了口气,求助般地望着楚留香道:“楚兄,你莫非忘了我们的推测?”
楚留香一直在仔细聆听着他们的对话,随手摸了摸鼻梁,道:“你可是想说有人要嫁祸于夫人?又是神水宫?”
南宫灵道:“是不是神水宫,我不敢确定,但我敢保证我师母……”
任夫人突然道:“这么说,楚先生是认为我杀了札木合、西门千、左又铮和灵鹫子,前来缉凶的?”
这样一句质问的言辞,又是针对着那么可怕的指责,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有一种端庄优雅的态度。
楚留香躬了躬身,道:“我并没有认定夫人是凶手,但以现在的情形而言,夫人的嫌疑委实最大。”
南宫灵的眉梢一跳,刚要说话,却被任夫人阻住。她自己竟似在面纱下笑了笑,才道:“我想听听你的怀疑。”
楚留香像是也被她那自如的态度镇住,沉默了一阵方道:“首先,就是那封信,以夫人的名义、夫人的笔迹写给沙漠之王的信。”
任夫人道:“我可以说话么?”
楚留香点头道:“我并没有给夫人定罪。如果夫人认为我说的不合道理,尽可提出。”
任夫人道:“正像方才灵儿所言,信件是可以伪造的。”
楚留香道:“不错。但那不是一封信,而是四封。”
任夫人道:“四封?”
楚留香道:“因为西门千他们三位,和沙漠之王是同时同地被杀,而且南海剑派远居海角一隅,轻易不入中原腹地——这四个人,乃是被同一封书信召唤来的。”
任夫人道:“哦?你见过这四封信了?”
楚留香叹道:“没有,我简直一封也没有见到……只因我一路追踪,却总是有人先一步将我要查的线索毁去。”
任夫人道:“那你为何断定这四封信是同样的内容?”
楚留香道:“我并没有把握断定,但若这四封信都是同一人所写,那么内容想来也是相近的。”他并没有等任夫人说话,就从身上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笺,随手递给了黑珍珠。
黑珍珠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信笺念道:“还君之明珠,谢君之尺素。赠君以慧剑,盼君斩相思。素字。”她蓦地目光一亮,叫道,“这是秋灵素写的,我认得她的字!”
楚留香点点头,接过那信笺递给任夫人,道:“这是我在济南时,从已被杀的天鹰子房中找到的。”
任夫人握着那信笺,仿佛也为信中那缠绵而决绝的感情所动容,木然重复道:“天鹰子?”
楚留香道:“海南三剑,以灵鹫子居长,武功也最高。但其余两人自幼修道,只有灵鹫子是半路出家。因此这一封‘绝情书’,虽在天鹰子房中找到,却并不是他的,而应该是灵鹫子的。我想,这就是二十年前夫人成婚时,寄给灵鹫子的吧?”
任夫人默然望着那张信笺,终于叹道:“是……想不到他也还留着……但这与你说的那封信又有什么关系?”
楚留香道:“这说明夫人也是认识灵鹫子的。灵鹫子一死,天鹰子就带着这张信笺去了济南,要找朱砂门打听消息,同样去找朱砂门的还有天星帮。而朱砂门的西门千、天星帮的左又铮,都是这次命案的受害者。他们身旁最亲近的人凑在一起,可见这些人多少知道,这几位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都和写信的人、也就是夫人、有过一段缠绵的过往。”
任夫人道:“我没有否认我认识这四人,但……”
楚留香道:“但能知道这四人与夫人的关系的,除了他们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夫人自己了。”
任夫人道:“那为何不会是这些人身边亲近之人所为?灵鹫子既死,天鹰子就是海南剑派最尊长者,另外几派亦然。可以写这封信的,仍然并不止我一个。”
楚留香沉吟着,他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鼻子,随后闷闷道:“只因那些知情的人也死了。设计这个阴谋的人,总不会杀死自己吧?”
任夫人顿了顿,才叹道:“看来这信非是我写的不可了。”
楚留香道:“这信只是我怀疑夫人的一个理由。”
任夫人道:“还有第二个?”
楚留香点头道:“第二个理由,就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死因。”
任夫人道:“他……他是怎么死的?”
楚留香沉声道:“天一神水。”
任夫人道:“天一神水?就是传说中神水宫的至宝,只消一滴就可杀人的毒物?”
楚留香深深凝视着她,道:“夫人对毒.药了解得很清楚?”
任夫人舒了口气,缓缓道:“我不妨告诉你,二十年前的秋灵素,正是江湖中人闻名而色变的‘毒手天魔’。”
这委实大大出乎楚留香的意料。他想像不出,当年这样一个声名狼籍的女子,为何得以跟正道领袖、丐帮帮主任慈成婚,更意料不到,秋灵素竟在此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明知道楚留香怀疑她是杀人命案的凶手,为什么还要揭露自己的恶名?
楚留香正在踟蹰,忽听黑珍珠大声道:“你不用放这样的烟幕来掩人耳目!你下毒手段再巧,怎么比得过天一神水的威力?何况中了天一神水之毒,症状明显,所有人都只会怀疑到神水宫头上,不就让你躲过去了么!”
这个女孩子平时脾气暴躁强横,却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楚留香不由精神一振,道:“夫人可曾到过神水宫么?”
任夫人道:“没有。”
楚留香道:“真的没有?”
任夫人道:“你是想说我盗取神水宫的毒.药,害死了札木合?”
楚留香道:“我一直在想,神水宫宫规严格,又素来不容男子进入,到底谁才能拿到这件宫中至宝?”
任夫人道:“那就只能是个女子。”
楚留香道:“夫人二十年前便已成名,说不定跟神水宫主有些私交?”
任夫人道:“我和‘水母’阴姬只是彼此闻名,从没有见过面。”
楚留香道:“那么夫人手上,也没有天一神水了?”
任夫人道:“没有。”
楚留香顿了一顿,才道:“夫人是此间主人,我们来了这么久,夫人都不请我们进屋坐坐么?”
南宫灵一步跨到他面前,怒道:“楚留香!你还要搜查我师母的寝室么?”话音未落,一掌已劈面打了过去。
楚留香举手相架,叹道:“南宫,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不查清楚,我是不会罢休的。”说话之间两人已交换了数招,楚留香也退了七八步,竟似没有出全力。南宫灵突然觉得不对,刚一怔间,一个黑影已风一般地从他身旁掠过,冲进了小屋。
楚留香这才收手而立,望着任夫人道:“小王子也是女子,请她进夫人卧房看一看,不会有什么不便吧?”
任夫人没有答话,只是轮流看看他,又看看南宫灵,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灵却满脸又是愠怒,又是焦急,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在花满楼面前,道:“花公子,你……你也看着他们这样对待我师母?”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花满楼却淡淡道:“楚留香要做的事,天下有谁能够阻止?”
南宫灵似是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满,一把拉住他,急促地道:“花公子,你相信我,这件事绝对不会是我师母做的!我虽是孤儿,但自幼被师父师母收养,他们就和我的亲生父母没有两样!我……”
“灵儿!”任夫人猛地叫了一声,摇头道,“你不必说了。”
南宫灵只得住了口,一回头间,已看到黑珍珠跳出了房门,手中正高高擎着一个银色的小瓶。
楚留香兴奋地几步跨过去,盯着那瓶子道:“这、这就是了么?”
黑珍珠冷笑道:“这东西藏在她枕下的暗格里,还能是什么好宝贝?”
南宫灵望着他们脸上激动而轻蔑的笑意,忽然间两腿一软,几乎摔倒。花满楼立刻抄住了他手臂,低声道:“是不是天一神水,总要一试。”
“不必试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任夫人就这么静静地开口说道。比起方才与楚留香唇枪舌剑时的肃穆庄严,此刻的她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下来,声音也变得慵懒随意,还带着一种隐隐的诱惑味道。
楚留香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才更像是二十年前那倾倒众生的魔女,秋灵素。
“不必试了,”秋灵素望着黑珍珠手中的那个银瓶,淡然道,“这就是天一神水。”
“师母,你……”
南宫灵嘶声叫道,但他的话也已说不完全。扶着他的花满楼只觉他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像是掉进了万年冰窟之中。
秋灵素却转向了楚留香,以一种天经地义的语气继续道:“信是我写的,人也是我杀的。人赃并获,证供俱全,楚先生应该满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
楚留香从天鹰子房中搜到一封绝交信,可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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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解开丝线,果然有封书信自经书中落下来。
他狂喜着抽出了信,粉红色的信笺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字迹,看来竟似乎是女子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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