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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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蓉蓉“嗤”的笑出声来,看着这天下闻名的人像个孩子一样,猴急地闪身钻进厨房。
宋甜儿果然在厨房里。
她一直是个快乐的女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下厨房。她就像是为厨房而生的。
而她的这种快乐,也在影响着她身边的人。她的人宛如一个快乐的泉眼,“咕嘟嘟”地向周围喷出快乐的水花。
李红.袖正和她在一起,感受着这种快乐。
也就是说,这两个女孩子正在厨房里一边笑着闹着,一边弄些精致可口、又不会让人发胖的小菜,配着楚留香费尽心力搞来的西域葡萄酒,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楚留香一脚踏进厨房,看到的就是这种温馨欢乐的场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一个令人无法不迅速加入进去的场面。
所以楚留香叫道:“好呀,你们自己在家高兴,竟不想着我,我可要……”
他的声音突然断在了半空中。
李红.袖明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却像没有察觉似地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轻笑道:“你看3 你,当着客人就叫得这么大声,真是失礼。”
楚留香打算去摸鼻子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坐在两个女孩子中间的花满楼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笑道:“你终于回来了。路上不好走么?”
◇ ◆ ◇
等到楚留香能说出话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宋甜儿、李红.袖、甚至加上随后过来的苏蓉蓉,都围在他身边吃吃地笑,就像看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一般。
李红.袖仿佛看出他心里的话,一边笑一边喘气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楚二少这种表情……就像硬吞了个鸡蛋似的……我真是佩服死花公子了!”
楚留香只得用手指摩擦着鼻子,像是要把脸上的尴尬都搓下去似的,过了一阵才道:“你们之中有哪位行行好,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再这样笑下去,我简直要跳海了。”
三个女孩子仍然没有停止笑声,花满楼却沉稳地上前,举手一礼,道:“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要请香帅指教,冒昧来访,还请勿怪。”
楚留香看到他平静而郑重的神情,便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疑问,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之前说过,共在海上发现了五个人的尸体,有四个人的身份均已确定,且知道他们都是接到一封信,才匆匆远行,竟至赴死。”花满楼点点头,语声已变得缓慢而清晰,而这个问题落入在场所有知情者的耳中,都像是一阵巨响,“那么,那第五个人是谁?他又为何会被凶手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
关于香帅的船,和他所处的历史时期。
相信看过楚留香系列、尤其是铁血传奇系列的读者大多和我一样,会第一时间把香帅的船想像为一条纯白色的私家游艇。但仔细想想,应该不是。
原著中的口吻说明楚留香是一个人控制他的船的,而且,这条船就是他的大本营,相当于贝克街221-B之于福尔摩斯。然而问题就来了:挖掘机技术……不是,是什么样的帆船可以由一个人完全控制?
别忘了他船上空间不小,足以放下数百套易容服饰,血海飘香初期还放了四具尸体。
只说最基本的,至少也有四个活人的房间,和厨房。
当这船越想越大时,起码我个人就觉得应该有水手了。不然你们觉得是宋甜儿能掌舵还是苏蓉蓉会收帆?
综上,我倾向于香帅的船是条大船,一条经得起惊涛骇浪,能作海上远航的大船。
这么想的话,倒也暗合了时代背景。明初正是个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这种对海洋的向往与渴望,恰好折射到香帅这条船上。
把时代设定为永乐的另一个原因,是原著中朝廷对倭寇和海盗的态度。如果到了戚继光戚少保的年代,又怎能令倭寇或者史天王之流猖狂坐大!
明初禁海,私人船只不能出海。当然香帅是个小偷,但是有条大船还成天悠游于各港口之间不被盘查的小偷,很难说没有更深的背景。
他还有自己的庄子,显然是剥削阶级!
所以,楚留香这个人,没准远远不止是一个小偷。
第九章 厨房·心机·衣服
直到好几个月以后,楚留香的脑子终于闲下来的时候,他才去问花满楼:“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船上来的?”
这个问题显然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一问出来就停不下,所以他没有马上让花满楼回答,而是继续推测着。
“武林中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是住在船上的,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又不晓得我在武林中的身份。除非你以前就认识蓉蓉、红.袖或者甜儿……”
“我不认识。在大明湖边时,是我第一次见到苏姑娘。”
花满楼笑着回答,他的神情显示他没有说谎。于是楚留香继续把思考过很多遍的推测说出来。
“也许是你猜到了我的船会停在蓬莱港口。我曾经告诉过你,和蓉蓉约好七日后相会,你知道我是三天前到的济南,而距离济南有四天路程的港口,就是蓬莱。”
“是的。”
这一次花满楼点头承认。但楚留香仍然皱起眉头。
“但港口里并不止那一条船。人们通常不会想到我会在……那样一条船上。”
“我也没有想到。”花满楼继续笑着,像是对自己的幸运十分感叹,因而摇了摇头,“我只是不能想像香帅坐在一条打鱼船上,何况你身上有海风的咸味,却没有鱼腥味。”
“也许我坐的是货船。”
花满楼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能想像你是个私盐贩子。”
楚留香一怔,花满楼却笑得更加欢畅了。
“当时码头上只有一条船吃水较深,像是装了货物。我偷偷去探了探,船上虽也有渔网等物,但舱中麻包满满的都是盐。而且,他们停了没多久,就像影子一样溜走了。”
楚留香摸着鼻子,像是在想自己名字前头加上“私盐贩子”这个头衔的可能性。然后他“噗”的一声,跟花满楼一起大笑出来。
“你那艘船虽是千料粮船,但谁都能看得出,船上连一石粮食也没有,船上的人既不装货,也不卸货。我虽然还是不能想像坐官船的楚留香,但一时好奇,就趁夜溜了上去,一直摸到厨房……”
听到花满楼提起那天的事,旁边的李红.袖和宋甜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留香不再摸鼻子,而是挠了挠头,道:“为什么是厨房?”
花满楼向着宋甜儿她们所在的方向露出笑容,缓缓道:“因为厨房里的人是最开心、最没有敌意的人。”
人以食为天,下厨房的人所面对的,其实是这世上最简单也最深刻的问题。
“生存”的问题。
一个人在想着“生”的时候,心里便会开阔明朗。
而喜爱下厨的人,则是将“生”当作乐趣的人。
就像是宋甜儿。
她其实是楚留香身边的三个女孩子之中,年纪最小、也最不起眼的一个。她甚至说不清自己今年究竟是十六岁还是十七岁。
只因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成了孤儿。
但她却是三个女孩子里最快乐的。她最大的乐趣,就是下厨,为她喜欢的人们安排各种各样精美可口的饭食。
花满楼来到厨房的时候,她也恰好正在下厨。
厨房里除了宋甜儿,还有李红.袖,和三五个船上的水手。大家一起围在灶边,贪婪地嗅着那已溢出锅来的香气。
在一个夏日宁静的夜里,没有比这更温馨的画面了。
这时有个水手偶然回了一下头,看见了正站在厨房门口的花满楼。
水手很惊讶,却没有别的想法,锅里愈加浓郁的香味、还有花满楼淡然的态度,都让他觉得没有什么危险。
“你是谁?来干什么?”水手问。
花满楼很有礼貌地躬了一下身,然后说:“我来找宋甜儿宋姑娘,给她带个口信。”
楚留香很惊讶,比当时厨房里所有的水手、比宋甜儿和李红.袖都要惊讶。他摸着鼻子问:“为什么是甜儿?”
他知道花满楼听说过三个女孩子的事,而且苏蓉蓉当时和自己在一起,还没有回来,船上自然只有宋甜儿和李红.袖。但是他怎么想,都觉得花满楼和李红.袖更相似一些,要说话也更方便。
宋甜儿终于忍不住笑道:“你这个问话,和我们李大掌门简直一模一样,这才叫做心有灵犀。”
“掌门?”
宋甜儿嘻嘻哈哈地躲开李红.袖过来呵痒的手,继续笑道:“‘神醋宫’的掌门人啰!你们没看见,她问这话的时候,脸上的醋劲有多浓,都可以蘸小笼包了!”
花满楼的口信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无非是说楚留香和苏蓉蓉已经会合,不久将要回到船上。但他采用的方式却一下子同时抓住了宋甜儿和李红.袖两个女孩的好奇心,所以她们一定要留下他,一起等楚留香回来。
楚留香已发现,他心目中那个善良纯粹的花满楼,其实也有心机,也懂得如何利用别人的心理。
善良的人并不是呆子,他只是不会用聪明的手段去侵犯他人的利益,满足自己。
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他懂得什么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就像他在湖边察觉了那东瀛忍者的杀气,却隐忍不发,甚至不惜受伤诱敌,消解了那一刀的攻势,再行反击。
就像他专程来见楚留香,轻轻抛出的那个问题。
“第五个人是谁?”
楚留香在海上一共发现了五具尸体,他已经认出了四个人。
天星帮大当家,“七星夺魂”左又铮。
朱砂门长老,“杀手书生”西门千。
海南剑派“三剑客”之首灵鹫子。
西域大漠“风之国”首领,“无影神刀”札木合。
第五个人是个年轻美丽的少女,但楚留香并没有辨别出她的来历。
“为什么?”花满楼追问道,“她难道不是武林中人?”
楚留香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思索着摇了摇头,道:“我先入为主,把她当作神水宫的弟子,便没有再去深究。”
花满楼道:“然而她不是?”
楚留香道:“她不是。”
花满楼道:“那你为何会认为她是,又因何断定她不是?”
在和楚留香讨论这件案子的时候,花满楼一直用的是问话。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对整个事件都不了解,需要从楚留香口中得到详情,而另一方面,楚留香现在也已发现,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帮助自己重新审视之前的线索。
本以为很明白的事情,一下子又多出了很多零乱的枝节,而这样的枝节,对于思路已在济南城中走进死胡同的楚留香来说,正是另辟蹊径的关键。
楚留香并没有马上回答前面的问题,而是带着微笑,又一次握住了花满楼的手。
然后他轻声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一定要找到我?”
花满楼的神情很平静,也很郑重,说出的话似乎已在心中盘旋了很久:“我想你知道,我不能容忍有人在我面前杀人。”
楚留香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花满楼继续道:“我来找你,甚至以这种卖弄心计的手段见到你,就是想对你说,这件事我一定要管。你别想把我甩开,或者安顿在什么没有风险的地方,这两条路我都不接受。”
说完这些话,花满楼就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像是已把楚留香的拒绝封在了外面。
楚留香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温暖的潮流。面前这个刚刚结识的年轻人,似乎有一种柔和而坚定的力量,能令人无条件地信任他。
因此楚留香没有再劝他什么,而是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缓缓道:“那个女孩子,她穿着神水宫弟子的服饰。”
花满楼很迅速地接上来道:“你见过神水宫弟子?”
“我见过。”回答他的不是楚留香,而是苏蓉蓉。“我有个表姑是神水宫门下,我听她说过,神水宫的人都会穿同样款式的衣服。”
“凡神水宫中人,必为纯洁无瑕之女子,着白纱袍,系银线绦,踏霜色履,以示玉洁冰清之意也。”补充这句话的是李红.袖。她开口便是江湖典故、宗门规矩,这显然又是个有力的佐证。
还在忙着煲汤的宋甜儿吃吃笑了起来:“装神弄鬼,穿得一身白煞煞,好像戴孝!除了神水宫,哪个女子中意这种衫!”
楚留香点头道:“也就是说,只要是神水宫的人,都会穿这样的衣服,而这种衣服也只有神水宫才穿。”
花满楼自然也懂得他们话中的意思,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说她不是神水宫的人?”
“因为有个自称是神水宫弟子的人来过,”李红.袖抢先道,“活的女孩子眼波一动,咱们楚二少就信了她的话,承认死的女孩子是冒牌货。”
楚留香本来想说话,被她一挖苦,只好去摸鼻子。
苏蓉蓉却不紧不慢地道:“我这次去神水宫找我表姑,听她说宫南燕确实是宫主身边的亲信弟子。宫中的规矩很严格,如果真有人私逃出来,她们不会一无所知的。”
楚留香的眼光亮了一亮,道:“你是说,那位宫南燕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个死掉的女孩子并不是神水宫门下,而偷盗天一神水的则是宫南燕的同门司徒静?”
花满楼道:“天一神水?”
楚留香笑道:“我又忘了你对江湖不熟。‘神水宫’是个只收女弟子的门派,门规堪称森严,但是最近就有人竟从神水宫中偷出了她们的镇山之宝‘天一神水’,还用它杀死了一个人,就是那西域的王者札木合。”
花满楼想了想,问道:“天一神水是一种毒.药?”
楚留香道:“是,很奇特的毒.药。被它毒死的人症状极为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花满楼道:“所以,你认为有人把那个死掉的女孩子扮成神水宫门下弟子,就是为了替凶手顶缸的?”
楚留香突然眨了眨眼,道:“你好像有别的解释?”
花满楼摇着头,缓缓道:“我不知道。我想去看看那个女孩子的遗体。”
楚留香把发现的五具尸体都藏在了船上。他的船很大,就算再藏二十具尸体也没问题,但李红.袖她们却很不高兴。
她们毕竟都是年轻女孩子,一想到船舱里有死人,心里就忍不住毛毛的。
但是她们也没有反对楚留香这样做。只因她们都知道,楚留香想管这件事,那就谁也阻止不了。
尸体已在密封的船舱里放了七天。
时值盛夏,就算舱内有充分的降温,尸体也都经过了巧妙的脱水保存,但气味仍旧很糟糕。
带着花满楼去看尸体的只有楚留香。李红.袖她们自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楚留香把花满楼带到那个女孩子的尸体前,忍不住摸着鼻子道:“这里是不是很难闻?”
花满楼道:“嗯。”
楚留香道:“我想也是。连我都有点受不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来?”
花满楼道:“我也不知道。有些疑问,大概要亲自看一看才能解开。”
他显然也受不了这舱内的气味,所以说完这句话就紧紧闭上了嘴,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
他需要用手来“看”。
楚留香皱着眉头,看着他的手触到尸体已经变色的肌肤上。
在这之前,没有人能想到,这个温雅清俊的年轻人,会用他那双适合在烛火下捧起书卷、在月光中端起酒杯的手,去触摸一具几近腐烂的尸体。
花满楼没有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却很快地缩回手来,道:“她的衣服还在不在?”
楚留香一怔,才点头道:“在。虽然很不完整,但仍能看出服饰特征。”
花满楼没有回答,再次伸手过去。他刚才只摸到了女孩身上的肌肤,而这次则摸到了那已经破损、勉强还披在身上的衣物。然后,他摸到了女孩的左肩,不禁吸了一口气,道:“好狠的一刀!”
这女孩子的左臂,已连肩膀一起被利器砍去,因此身上的衣服也将近脱落。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道:“你也认为是刀?”
花满楼的手指还停在尸体那残缺的肩膀上,来回试了试,道:“造成这种伤口的,应该是一把沉重的刀。”
楚留香点头道:“札木合的‘大风刀’。”
花满楼不再说话,手指轻捷地在尸体上移动着,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直摸到脚跟,才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