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楚留香不相信花满楼会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感情，无论这感情是友情、亲情，还是别的什么。他忍不住想知道花满楼离开的原因，就算他一直认为每个人的选择都有其理由、都值得尊重，他也一定要问。
所以他问：“为什么？”
胡铁花说的没有错，在面对花满楼的时候，这个平时口齿伶俐、思绪敏捷的人，就会变得无比笨拙。
但花满楼似乎一直在等这个问题。因为他听到楚留香开口的时候，就突然长出了一口气，露出轻松的表情。
然后他说：“我真怕你会像上次一样，什么也不说，只叫我‘保重’！”
楚留香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好再次问：“为什么要走？”
花满楼平静地、或者是故作平静地笑着，缓缓道：“因为……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楚留香做梦也没有想到，花满楼给他的是这样一个回答。他只犹豫了一瞬，就从花满楼那带着羞涩的笑容中看到了更深一层的答案。他的心里突然像被阳光照了个透彻，又开出一朵一朵的小花。
他莫名其妙地脱口道：“那个人是不是我？”
他知道这句问话很蠢，简直蠢极了。在他以前和女孩子交往的经历中，从没有说过这么蠢的话。
但现在他却觉得很自然。
花满楼的脸蓦地涨红了，红得像春日里的牡丹，也像秋天经霜的枫叶。
然后花满楼就红着脸笑道：“是。”
只有一个字的回答，却无比肯定。没有人能误会其中的意思。
花满楼像是下定决心般继续道：“我想，你大概也是有些喜欢我的……”
楚留香摇头道：“不对。”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花满楼一下子打住话头，有些怔忡。
楚留香继续道：“不是有些，是非常。也不是喜欢，是爱。”他虽然带着笑容，但语气却无比认真。他望进花满楼的眼眸，相信花满楼也一定能感受到这种目光。他确定地说：“我想我们是相爱的。”
花满楼的眼中，似乎也升起一种奇异的波动，就像他已看到了楚留香的神情，也看到了楚留香那毫不掩饰的内心。
过了很久，他才咳嗽道：“可是……两个男人……说这些，是不是不大合适？”
楚留香道：“我不在乎。如果你是为了这个要离开我，我绝对不会同意。”
花满楼轻笑一声，道：“可是我在乎，因为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你不要用你那个时代的眼光来看我。楚留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楚留香只是个爱管闲事的小偷，而且每次和人打架都会输。”
花满楼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抚慰般地握紧了楚留香的手，温和地道：“你挫败了无花和南宫灵的阴谋，铲除了石观音和她的势力，破了六大高手剑阵，甚至战胜了天下无敌的水母阴姬。你的朋友中有慕容家主和林小姐这样的江湖世家，也有天峰大师和戴长老这些武林名宿。没有人会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偷，更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历各种失败。你将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一个令人羡慕的传奇。”
楚留香摇头道：“这与你要离开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就不能有感情、有爱人了？”
花满楼道：“你当然应该有感情，有爱人，所有人都会希望你和一位最美好的女孩子在一起。她就像苏姑娘那样温柔，像林小姐那样是位名门闺秀。但决没有人会同意那个人是我。”
楚留香有些生气起来，大声道：“你有什么不好？你又为什么要去管别人怎么看？”
花满楼道：“我并不想去管，但那也是我管不了的事。而你，你不是一个能闲得下来的人，你要做的事还很多，不能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有所妨碍。”
楚留香道：“我……”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花满楼说的都是事实。他们两个人都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只要他们还在江湖，就必须遵守江湖的规则。
江湖的规则，其实就是人的观念。
规则可以改，观念也可以转变，但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楚留香也并不想花时间去做这些，去告诉别人他和花满楼的相爱有多么合理。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世上还有太多的人等待着帮助和救援，比起那些人来，他们两个人的爱情其实微不足道。
花满楼再次笑道：“我没有打算放弃，我只是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道：“那你……”
花满楼道：“我们不能在一起，只因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我没有一个值得夸耀的家族或者门派，能够给他们理由，让他们认可我。我只是‘楚留香的朋友’而已。”
楚留香微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去江湖中扬名立万。”
花满楼道：“至少我应该独立。我刚刚离开家，还没有自己养活自己，你让我怎么和你在一起？”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我倒不介意养活你。”
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开玩笑而已。以花满楼的性格，绝对不会同意被自己来养，就算他们是亲生的兄弟，也不会同意。
花满楼也失笑道：“我不是女孩子。我是女孩子也不会让别人养的。”
楚留香道：“我相信。”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必须走。”
楚留香点着头，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花满楼的手，道：“我明白。”
他确实明白，花满楼是个有着自己意志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需要彼此尊重，只因他们的感情，本就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
花满楼静静地站着，本来看不见的眼眸中，却流动着一种眷恋的光芒。过了很久，他终于绽开一个微笑，比他平时更明朗、更温暖的微笑。然后他轻轻地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楚留香郑重地点头，道：“我等着那一天。”
第一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其实只是第一卷 ，但你们让我喊喊吧……头一回写到这种篇幅，也头一回有这么多的关注，在这半年里，我觉得我的心情并不比老楚他们更轻松。

我曾经有过存稿三十万再发表的经历，也有过无存稿隔日更十几二十万的经历，我以为我已经能够驾驭长篇，直到老楚他教育了我。
这篇文发之前存稿七万，但悠闲的日子总是太快，我也没想到单是血海飘香的剧情，就搞出十几万字来。所以后两个单元，我都是连考虑剧情带码字，最紧迫的时候连检查的时间都没有。如果因此出现一些舛漏，尤其是剧情上不可弥补的bug，我只好对大家说声抱歉。
十分感激陪我一路走来的读者。就像楚留香需要他的朋友们一样，你们的支持也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和动力。
我确实是个入戏太深的导演，对于几乎每一个演员，我都有着特殊的感情，他们就像我的朋友一样，生活在我的周围，接受着我的瞩目，但并不因为我而更改他们的行动。我想你们能够理解这一点，这就像是《三体·黑暗森林》中的罗辑，看到梦中女孩站在图书馆的书架之间，对他抬头一笑。
——她是存在的。
他们是存在的。
我只是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而已。
所以我并不轻松。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告诉我，“这里”不是他们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他们很轻易地就推翻我所有的构想。
然后导演我就“是是是”、“好好好”地陪着笑，让他们自己发挥。

当然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这些人不是心目中所想的那些人，这事我也没有办法。除去笔力问题所导致的变形，也许我们从始至终爱的并不是同一个人，那我们就各安天命吧。
咦好像又说了很多废话的样子……
那么，说说正经的。首先是后续的安排。之前好像说过一两次了，按结构的话，这个文应该分为三部分：即铁血、蝙蝠和兰花。目前看来第一部 的篇幅是最长的，后面会适当缩减一下，让节奏快起来。不然预定了全文七十万，第一部就破四十万，也实在太过分了点。
然后，在全文完结前我不会修文，因为读者看的不是小说逐渐完善的过程，而应该是最终结果。所以大家只管把剧情追下去，有什么bug咱们秋后再算账。
最后大概也是最关键的，我说过本卷完结后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写写大纲，攒攒稿，省得到时候又青黄不接。而你们也喊过要让[划消]花花回门[/划消]老楚反穿一次，所以这两天我会再搞这样一个番外。另外9月21日是古龙逝世三十周年，大概还会有一个纪念番外。
十月份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据说中央又要抓文艺了，我不确定咱们网站会不会严打，正好休息一下。
那么，就定在11月11日开新章吧！我对光棍节情有独钟！
上面的内容是昨天存稿后写的，今天早晨在朋友的空间里看到一篇转载，非常有意思，于是也转过来大家共勉XD

不能只是「我認為」
原發表日期：2007/09/15
最近有個朋友問我
莫召奴不是早就設定好有天皇血統了？
還有他之所以名叫召奴，不是因為他母親紀念「承君召奴」的原因？
有這回事嗎？
我回去問了罪惡坑的眾多惡首
沒人聽說過
朋友於是寄了篇BBS上面的文章給我
真是洋洋灑灑的幾千字
裡頭不僅對莫召奴的身世作了個仔細的交代
連莫召奴為何姓莫的原因都解釋的清清楚楚的
不過我只回給朋友一句話
你拿同人誌的設定質問我現在的劇情
那不是拿明朝的劍斬清朝的官嗎？
前一陣子上洗手間找不到新書看
內外交急之下，無奈何，只好從書櫃中隨手抽了一本出來
蹲到了馬桶上才發現，原來我拿的是張大春的小說稗類卷二
這本書我已翻閱超過五次以上，這次看有有了全新不同的見解
果然，人的思考是會隨著時間進化的，以前不能理解，不能體會的，現在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估計五年後我重看此書，仍會有一番新的感受吧
因為癮頭太大，我又回到書櫃，看能不能找到小說稗類的第一冊
遺憾的是，第一冊被我放在台北沒拿下來
於是只好拿起張大春另一本尋人啟事來解解癮頭
這本小說，寫的據說是張大春他曾經遇見過的一些人
我常思考一些問題，我常常回憶著過去三十年歲月中，每個我遇到過，經歷過的人
有些是長久的朋友知己，往來超過二十年
有些只有片面之緣，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記不得
每個能讓我記住的，或多或少都有其「獨特」之處
我們不能理解任何人，正如別人也不能理解我們自己
甚而我們連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
理解這份不理解，才能創造出超乎自己思考範疇的人物
人們慣於用自己的價值觀去思考
卻不知自己的價值觀，自己的想法，未必是別人的價值觀，別人的想法
這樣的人如果創作小說、劇本，就會出現盲點
那就是無法跳脫
舉個例子：
寫故事寫到主角走在路上，錢包被一個小孩扒走了
主角抓到這個小孩後，寫者可能為主角設計以下幾種可能的反應：
一：痛打小孩一頓
二：送去警察局
三：問清楚小孩為何要偷錢，看他值不值得同情
四：看他未成年，所以放他走，並告誡他下次不可以？
無論哪種寫法都是可能的
但若有個作者，他認為痛打小偷太惡毒，送去警察局會害小偷有案底，問清楚理由太複雜
所以只要是善良的男主角
一定會諄諄告誡小偷，下次千萬不要再犯
然後小偷就會很感恩的離去，從此改變自己的壞習慣
所以這種人的作品，就算主角遇到十次小偷，他也會放走小偷十次
然後十個小偷就會改過向善十次
這種作者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就是「我認為～」
而這種「我認為」，甚至會延伸到其他配角身上
造成整部作品就只圍繞在一個價值觀裡頭，一種不知哪來的共識
這種作者太多了，多到族繁不及備載
有某位知名愛情小說家，她的作品真是一絕
有愛無敵，真愛最美。所以為了愛情，當人家婚姻的第三者也無妨
誠然，作者要陳述的是「愛情的盲目」，要愛上有婦之夫也是好題材
但可怕的是，他的作品中，包含其他的人，竟然每個人也對這段戀情「加以祝福」
凡反對主角與女主角者，必會作者被打成反派一流的人物
包含元配，元配的弟弟，元配的老爸，或者是婆婆（還非得是形容醜惡的婆婆）
整篇作品滿溢者他作者本人的「價值觀」，不贊同的就是不貼心，就是反派
結果作品因此而扁平化
很多作家在第一部 作品一炮而紅，第二、第三部作品就開始疲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他寫來寫去，都是他的「我認為」
人的思想是很複雜的，有多複雜？複雜到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到怎樣的程度？
有人失戀了回家砍死自己父母出氣，理由是：「誰叫你們把我生下來受苦」
他是氣頭上也好，思考過後覺得生無可戀也罷
總之他就是這樣想了
我常去思考，這些我不能理解的人，他們究竟是怎樣去想事情的？
而試著從他們的角度去切入更多相同的事情，揣測他們的行為
除了人的多面向之外，更多的是不同人的不同面相
因此，我總告誡自己在工作時，永遠不要去想「我認為該怎樣」而是去想「他該怎樣認為？」
三弦 雲林虎尾貓窩
第84章 （慎入）
楚留香从梦中醒来。
毫无悬念地，他又梦到了过去那些日子，那些奔波忙碌、却又精彩纷呈的日子。他奔跑在苍翠的山林里，奔跑在茫茫的大漠上，奔跑在繁华的都市那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他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挽着最美丽的女人的手；他乘着他那条千料大船，升起所有的风帆，在海面上劈波斩浪；他撒下带着淡淡的郁金香气息的盗函，没有一次空手而归，他斗过最快的剑、最精妙的招式、最深厚的内功，也没有一次的失败。他是这江湖中的神话，是这武林中的传奇。
这就是他，过去的他，过去的楚留香。
十年前的楚留香。
·
楚留香眨了眨眼，向身旁的人望去。近在咫尺的，是苏蓉蓉纯净无瑕的睡颜。
他们在一起也已十年。
苏蓉蓉比楚留香小八岁，但那张平静安祥的睡脸，无论如何并不像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她的容貌似乎停留在了全盛时期，也就是，她和楚留香成婚的那个时期。岁月太过眷顾她，连一点点的印迹都舍不得留下。
楚留香向那张美丽的脸凑过去，轻柔地一吻。与其说是唤醒爱人的动作，不如说是借此来安抚自己心底那莫名的怔忡。
那在梦中求而不得的怔忡。
苏蓉蓉嘤咛一声，睁开眼来，同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的笑容很美，像阳春三月拂过青翠山岗的暖风。她也知道她这样的笑容很美，因为她要自己在爱人眼中永远是最美丽的。
在楚留香答应和她一起退隐的那一刻，她就已决定将自己最美和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
“怎么了？”
在他们相拥起身的时候，苏蓉蓉适时地发问。十年的相伴，令楚留香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看出了他的怔忡，也看出那怔忡下极力压抑的不甘。
楚留香不出所料地回答：“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他很快地笑起来，笑容平静淡泊，像是看透了一切的那种淡泊，然后他解释道，“你知道，现在我总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哪个才是真的。”
苏蓉蓉微笑着抚摸他的眉心，那里已不复十年前的明朗开阔，有一两条深深的纹路，像有人用刀刻上去的。
岁月的刀。
“告诉我，”苏蓉蓉笑着，温暖地说，“我知道哪些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