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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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美丽、又那么风雅的靳少兰,那对任何少女的倾慕都不曾假以辞色的靳少兰,又怎么会在意这样一个女子?
然而下一刻,她们看到靳少兰弯下腰去,用那双莹白温润、如玉雕般的手,拾起了那顶帷帽,向少女递过去。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少女此刻已死了好几百回了。
少女虽未察觉周围那暗暗浮动的敌意,却也慌乱得手足无措,过了好一阵才接过帷帽,生硬地施了个礼,便匆匆而去。
两个人甚至没有开口交谈半个字。
周围的女孩子们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她们自然没有看到,少女持着帷帽的那只手,已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菊园尽头。
靳少兰又在小径上踱了一阵,便转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少女那淡黄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等待着。
直到确认旁边再没有人迹,靳少兰才轻启双唇,露出一个真正的、会心的笑容。
他望着少女道:“有劳姐姐久候。”
这句话是用了唱戏道白的腔调说出来的,带着长长的尾音,他同时还躬身作了个揖。
少女果然被他逗得一笑,但马上又“嗤”的一声,打了个喷嚏。
靳少兰马上走过去,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少女的鼻子,叹道:“你既闻不得花香,为何一定要约我到这里来?”
少女刚要回答,又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顺势就倚在了他怀里,闷声道:“就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不能闻花香,也不能碰上花粉,才没人想到我会到这菊花会上来。不然……我怎么能见得到你?”
靳少兰爱怜地揽住少女的肩膀,道:“只盼我们能早日在一起,也免得你再受这样的辛苦。”
少女低声道:“你莫太急,我先问你,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靳少兰道:“我?我有什么难的?只要有了你,我到哪里、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甘之如饴。”
听到这样的话,少女搂着他脖颈的手便又紧了紧,昵声道:“我……我也是……只是我要脱身,少不得……”
她的语声越发模糊起来,嘴唇凑到靳少兰的耳边,像是生怕有第三个人听了去。说了很久,靳少兰方点了点头,也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这计划妥当么?”
少女道:“我们已安排好了,用的都是可靠之人,你尽管放心。”
靳少兰沉吟着,也不知是拒绝还是同意,过了一阵,终于沉重地叹道:“……定要一死么?”
少女没有答话,却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靳少兰继续道:“那么,左明珠也必须死……”
这句话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刚刚离开唇边,就已被吹散在风中。
没有人。没有人听见。
◇ ◆ ◇
松江城外十三里,是掷杯山庄。
掷杯山庄的庄主,姓左,排行第二,号轻侯。
这位左轻侯左二爷,不但武功高绝,为人豪爽,颇有孟尝之风,而且连他自己也十分自豪的是,生平不二色,只娶了一房妻子,生了一个女儿。
左二爷这个独生女儿、掌上明珠,闺名就叫做左明珠。
从刚进九月,左明珠突然生了一场怪病,卧床不起,奄奄一息。
心急如焚的左二爷为此遍访名医,连那千金难求的江南神医、“一指判生死”张简斋都请动了。可这位张老先生刚进左明珠的卧房,竟然一望即走!
“神仙难救!神仙难救!”
当众人拼命拦回张老先生之时,只听到他口中喃喃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听着这句话,望着榻上不知何时就会离自己而去的女儿,左二爷几已绝望。
楚留香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掷杯山庄的。
九月廿八,正是立冬之日。
每年这个时候,楚留香都会来松江,拜访掷杯山庄中的这位老友,对着渐生肃杀之意的秋山,斟上一壶菊花酒,品上一盅鲈鱼羹。
那松江秀野桥下特产的四腮鲈鱼,正是左二爷亲自妙手烹调。
然而今年,左二爷自然没了这些心思,甚至听到楚留香来访,他也没从女儿的床前挪动一步。
楚留香径自穿堂入室,走了进来。
楚留香比左轻侯小十一岁,又比左明珠大十一岁,按道理说,这少女的闺房,他是不该进的。但掷杯山庄上下,人人都知道他是左二爷的好朋友,论起来倒比左明珠长了一辈,是以谁也没有阻拦他。
何况现在的左二爷,实在太需要有人安慰,就算是把全天下的朋友都请来,只怕也不嫌多。
楚留香走进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人间最凄凉、最悲伤的一幕。
左明珠,这个美丽善良、温柔乖巧的女孩子,这个天下最可爱、最孝顺的女儿,此时静静地躺在榻上,却已无法对呼唤着她的老父再有任何回应。
痛断肝肠的左轻侯并没发现楚留香进门,就已昏了过去。
楚留香看着旁边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走来,向左轻侯的口中塞了一颗药丸,又将他扶到圈椅上坐下,就猜到这必然是那位名驰天下的神医、张简斋了。
张简斋的脸上,也带着阴沉凝重的神色,而屋内另外几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则纷纷摇头叹起气来。
这些人也都是左轻侯请来的大夫,虽没有张简斋那么响亮的名气,也称得上一方名医。但连日会诊,非但没有诊出左明珠的病情,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妙龄少女不治而亡,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楚留香走上前去,把手掌抵在左轻侯的胸口,缓缓将内力输送过去。
左轻侯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慢慢睁开眼来。他似乎很是费了些力气,才看清楚留香的模样,便低声道:“兄弟,你来了……”
楚留香道:“我来了。”
他没有再说别的话。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左轻侯需要安慰,但他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左轻侯只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让我看看珠儿。”
这位叱咤江湖的豪客,此时的声音是那么无力,却又令人难以拒绝。
楚留香沉吟道:“二哥,你的身体……”
左轻侯蓦地从椅中撑起身来,嘶声道:“让我看看珠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怎能不让我再看她一眼!”
他瞪起一双眼,眼中通红,像是要找谁拼命。
楚留香只得叹了口气,搀起他的胳臂,把他扶到床前。
左轻侯弯下腰,像是要仔细看清女儿最后的样子,又像是已站不直身体。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似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突然之间,左轻侯又跳起来,揪住了旁边张简斋的衣襟,连声道:“我珠儿是怎么死的?怎么好端端的就会死?是不是有人害她?是不是?”
张简斋顿时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周围的人纷纷上去帮忙,竟也敌不过左二爷那修炼已逾二十年的“飞花手”。
恰在此时,床上的左明珠,那已没有了半点气息、冰冷僵硬的左明珠,居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好!小读者们好!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大家的购物车都满了吗?秒杀都成功了吗?手都剁了吗?
我几乎怀疑古大跟叶帅有什么私人过节所以故意黑他了……
ps:我知道你们都想花花,我就是要一个人抱着他不放出来XDDD
第二章 还魂少女
左明珠不是已死了么?死人怎么还会动,还会坐起身来?
难道死人也能复活?
屋里所有的人,一时都惊呆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张简斋老先生,也只是一双眼死死地盯在左明珠身上,一动也不动。
不过片刻工夫,原已濒临疯狂的左二爷却长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扑到床边,兴奋而又控制着声音道:“珠儿……珠儿,你没有死?你活过来了?这真是……苍天垂怜,苍天垂怜……”
他一再重复着这句话,眼眶中似已有泪水。
左明珠轻转双瞳,往她父亲的脸上扫了扫,却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尚有些僵硬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被单,像是要把自己整个蒙起来。然而她的手颤抖得如风中秋叶,眼底一片惊惶。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她慌乱地叫道,“我这是在哪里?”
左轻侯连忙伸手,想抓住她的双手好好安抚,但左明珠一见他动作,就狂乱地挥舞起手臂来,没头没脑地拍打着。左轻侯只得退了一步。
“这是你的家,你的房间,”左轻侯沉着声耐心道,“我是你爹呀!珠儿,你生了很长时间的病,想必现在头脑有些糊涂……”
左明珠大叫道:“我没有糊涂!你也不是我爹!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将我掳到这里来,难道没听过施家庄么?”
“施家庄?”左轻侯皱眉道,“这孩子,胡说什么?莫非咱们还怕了施家庄不成?”
左明珠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怕施家庄?虽然我爹爹只是个读书人,但我娘金弓夫人却是江湖闻名的女侠,她若知道你们掳了我来,定要找你们算账!”
这一回,左轻侯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跺脚道:“这孩子,这孩子!糊涂也罢了,竟然认贼作母!”
左明珠也嚷道:“你才是贼!你若有胆,就等我娘来教训!”
这两个人吵得越来越热闹,倒把之前的阴森肃杀之气消了个干净。
屋里的众人也渐渐缓过神来,张简斋便上前拉住了左轻侯,劝道:“小姐乍然还魂,神智不清,二爷不要和她计较。你在这里只怕有碍她休息,还是回去歇歇。”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大夫也都跟着劝,左轻侯只得叹了口气,慢慢走出门去。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张简斋才回头道:“小姐现在心神不宁,劳烦香帅安抚一下,老朽稍后便来为她看诊。”
楚留香刚迈出去的步子只好收了回来,伸手摸了摸鼻子。
不知为什么,似乎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付女孩子的本事,所以这样的烫手山芋,也总是会丢给他。
楚留香摇着头,走到左明珠床边。左明珠已用被单将自己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缩在床角警惕地看着他。
楚留香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同情。这个女孩子和李红.袖同岁,在他刚刚结识左轻侯的时候,还只是个拖着两条小辫子的小丫头。
于是楚留香咳嗽一声,温言道:“你认得我么?”
左明珠没有回答,一双大眼睛向屋里睃了睃,才用力摇头。
楚留香又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左明珠犹豫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你是谁?刚才那个人……又是谁?”
楚留香笑吟吟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道:“我姓楚,叫楚留香。”
左明珠愣了一阵,惊惶的神情渐渐变成了讶然。她张大了眼睛盯着楚留香打量了半天,讷讷道:“你……你就是楚香帅?”
楚留香道:“你知道我?听过我的名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左明珠却像个听到别人说傻话的孩子般,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这是楚留香来到掷杯山庄之后,第一次看到她轻松的神情。
然后她迅速地道:“名满江湖的‘盗帅’楚留香,三岁的孩子也听说过!听说你是天底下最聪明、最热心、对女孩子也最温柔的人,是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把我说得那么好,我怎么舍得否认?”
左明珠天真地眨眨眼,道:“既然你是楚留香,那你可不可以帮我?”
楚留香道:“帮你什么?”
左明珠道:“帮我从这里逃出去!”
楚留香道:“这里是你家,你为何要逃?”
左明珠怒道:“这里才不是我家!我家是施家庄,你听说过没有?”
楚留香道:“施家庄?就是施举人的庄子么?”
左明珠道:“不错!施举人正是我爹爹,我娘是金弓夫人。”
楚留香静静地打量着她,那目光竟似要穿透她的身体一般。左明珠颤了颤,双手抱住了肩膀。
楚留香缓缓道:“那么你呢?你是谁?”
左明珠喘了口气,才怯怯地、也是肯定地答道:“我是施茵,施举人和金弓夫人的女儿施茵。”
◇ ◆ ◇
左轻侯知道左明珠自称施茵的时候,气得直拍大腿。
“她说是谁不好,非要说是那个母老虎的女儿!”
楚留香知道,左轻侯跟施家庄的施举人原是旧交,但对他的夫人花金弓,那真是捏着鼻子也看不上。
施举人姓施,名孝廉,正是孝廉的孝,孝廉的廉。
就因为这个名字,施孝廉被人打趣了整整二十五年。直到他要成亲的时候,终于去捐了个功名,成了名副其实的“孝廉”。
然而他娶到的这房妻子,却是武林中出名的泼辣女人。施孝廉从此便成了陈季常之流的跪池名士。
左轻侯实在看不过眼,有一次趁着酒后,跑到施家庄外贴了一张告示,写着“内有恶犬,诸亲好友一律止步”。
这一下子两家便开始交恶。直到施孝廉接连得了一子一女,左轻侯也送了贺礼、道了喜,赴了汤饼会,这件事才渐渐被淡忘下去。
但是到了施家娶儿媳妇的时候,左轻侯非但没去道贺,还给施孝廉写了一封信,言明就此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只因施孝廉要娶的这个儿媳妇,刚刚好是左家世仇薛家的女儿。
薛家,就是继李观鱼之后、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的薛家。
施孝廉跟薛衣人当了亲家,左轻侯自然要和他绝交。
可是现在,左明珠居然说自己是施孝廉的女儿。
是施孝廉的女儿也就罢了,居然还是那出了名的“河东狮”花金弓的女儿,左轻侯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左轻侯拍完了大腿,一拍椅子扶手,就起身要往里面走。楚留香只得拼命拦住了他。
“二哥,二哥!”楚留香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明珠……明珠现在很怕见你,还是叫张老先生去瞧瞧。”
张简斋倒是从善如流地走了出去,楚留香看到左轻侯带着恳求意味的目光,便叹了口气,点头道:“我跟张老先生一起去。”
他们刚走回左明珠的卧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那女孩子的叫声:“搬出去!快点搬出去!”
一边说,她还一边连连打着喷嚏。
然后楚留香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抱着盆开得正盛的菊花走出门来。
那菊花通体如雪,仔细看的时候,似乎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楚留香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这么清雅的菊花。
他一直以为,盛放于秋季的菊花,多少也会带着百花凋尽后的凄凉,然而这盆花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他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么好的花,为何要搬出来?”
楚留香记得,左明珠是最爱花的,她的房中四时都要有鲜花的点缀。
也因为这样,掷杯山庄中就有一个小小的花圃,左轻侯专门雇了人来精心打理。
然而现在,左明珠却命人将花搬出了屋。
抬着花盆的小丫鬟也摇了摇头,低声道:“也不知为什么,小姐看见这盆花,就像见了可怕的东西,一定不要留在房中。”
楚留香叹着气走进门,看到张简斋已在为左明珠诊脉。而坐在床上的左明珠,仍然在不断打着喷嚏,几乎连眼泪也流下来了。
张简斋回头望了望楚留香,笑道:“小姐已没有大碍,只是身子还虚弱,需要多调养几天。”
楚留香看着不断擦鼻子、揉眼睛的左明珠,道:“那她……”
左明珠不等张简斋开口便抢先道:“我从小就闻不得花香,闻了就会打喷嚏,也不能碰到花粉,不然身上会起疹子。所以我自己的房里,从来就不会摆花。”
楚留香怔了怔,他从未听说过左明珠有这样的毛病。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这里难道不正是你的房间么?”
左明珠用力摇着头道:“当然不是!你……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儿?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这里是掷杯山庄……”
他还没说完,左明珠就尖叫了一声,道:“掷杯山庄?就是左……左轻侯的那个掷杯山庄?”
楚留香越发觉得疑惑,“她”若真是左明珠,又怎会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
但他只是继续问道:“你知道掷杯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