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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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脑不停地告诉他,他应该追上去,拉住花满楼,两个人好好地把事情说明白。而他的感情却又阻止他这样做,觉得他自己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楚留香这个名字,在江湖中不仅代表了盗中元帅、轻功之王,也代表了风流潇洒、浪荡不羁。他是最多情的公子,最温柔的情人,他是每个女孩子的梦中人。
然而,自从与花满楼相识,他便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他认为自己应该忠诚于所爱的人。
可花满楼呢?花满楼是不是也像他这么想?
楚留香知道,自己在因为石绣云而对花满楼吃醋,他也知道这种吃醋多半是无理取闹。花满楼既然告诉他,和石绣云只是朋友,就一定不是骗他。
但楚留香就是不甘心,他不甘心花满楼和一个女孩子交朋友,背着他商量秘密的事,更不甘心在他认识花满楼之前,就有人喜欢过花满楼。
他以为花满楼的感情一直是纯白的,等待着他的出现。
可事实并非如此。
楚留香真是委屈极了。
这个素来不惜以最大的耐心和温柔去哄任何女孩子的人,这时正闹着孩子脾气,希望花满楼来抚慰他,向他详详细细地解释,直到他开心起来。
楚留香猛然醒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如此依赖花满楼,仿佛对方要负担他的一切,包容他的一切。
他终于跑出院子,不断四下张望着,但他并没有看到花满楼的身影。他去向山庄的家人打听,别人也只是对他摇头。
花满楼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楚留香心里,油然升起这种不祥的预感。
◇ ◆ ◇
花满楼离开并没有多久,但楚留香在掷杯山庄内外都已找遍,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的人就像突然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云从天边涌起,片刻间就遮住了正自西坠的夕阳。
这注定是一个没有晚霞的黄昏,一个漫长的夜晚。
楚留香望着阴沉的天色叹了口气。
他正走在前往那座林间小屋的路上。尽管他也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但他仍不想放弃最后一个找到花满楼的机会。
只因那里是他和花满楼几乎相遇的地方。
小屋外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人迹。
楚留香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熄灭的火盆还摆在当中。
楚留香的心,突然变得像火那盆中的灰一样冷。他木然地在屋里徘徊着,想着自己两次到这里的情形,想着躲在角落里的花满楼一定也怀着和自己一样期盼重逢的心情。
不知何时,雨已下了起来。落在树叶上的雨滴仿佛在倾诉着什么。
楚留香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已走到那妆台边,握着那半盒香粉发呆。粉盒上写着“宝香斋”三个字,他横看竖看,都看成了“花满楼”。
一阵风吹开了小屋的门,卷进夹着雨滴的寒意。
楚留香还未回头,这寒意竟像一条毒蛇般,骤然啮上了他的后心!
刺骨的冰冷。
死亡般的冰冷。
楚留香目光一凝,连想也来不及想,却将手中的半盒香粉猛地向身后抛出。
顿时,一股如山间晓雾的白色弥漫开来。
那种刺入他后背的冰冷仿佛也停滞了一下。
只是转瞬间的事,楚留香身子向前一倾,扑倒在妆台上,随即向一旁边转了开去。
白色的香粉形成的迷雾还未落下,他已看到了雾中那只手、那柄剑。
一柄冷得砭人肌肤的长剑。
握着剑的手是白色的,但手的主人穿的是黑衣,连面孔都被黑布罩住。
这正是那杀手组织的首领,那铜牌上的“手”!
那只“手”缓缓地提起长剑,剑尖上滑落的,是一滴血。
鲜红的、温热的血。
是谁的血?
黑色人看到那滴血,目光不禁一亮,跟着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他的笑宛如夜半枭鸣,令人心惊。
楚留香就在那笑声中咳嗽一声,道:“好久不见。”
黑色人的声音蓦地顿住,狠狠盯着他道:“你再装模作样,也已活不过今天!”
楚留香淡淡笑道:“哦?你想杀我?”
他语声虽轻松,但气力却有些不支,说了几个字,便要喘息一阵。
黑色人提起剑锋道:“你已受伤,还想逃么?”
楚留香背靠着妆台,渐渐觉得背后热乎乎的,却笑着摇头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杀得了我?”
黑色人冷笑道:“这次并没有人和你一搭一唱,前后夹击,就凭你一个人……”
楚留香很快地打断他道:“你这么确定,花满楼不在左近?”
黑色人像是停了停,又笑道:“你莫要摆空城计!这三个多月来,花满楼从未在江湖中现身,你是一个人来的掷杯山庄,你当我不知么!”
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心上却像一块大石头一下子移开了。
黑色人这么说,就代表他根本不知道花满楼曾经在掷杯山庄,也从未与花满楼相遇过。
至少,花满楼现在还是安全的。
黑色人盯着楚留香不经意的笑容,冷冷道:“死到临头,你竟还笑得出来。”
楚留香又咳嗽一声,道:“比起怕死,我更怕的是寂寞。现在你要和我作伴,我当然很高兴。”
这一次他刚刚说完,一股带着咸腥味的东西就从胸中涌到他口里,他连嘴角也流下一缕鲜血。
黑色人像是压抑着自己继续问下去的冲动,猛地提剑指向他。楚留香就一眼也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剑尖,轻轻地笑了笑。
黑色人没有动,却终于开口道:“你想和我拼个同归于尽?”
楚留香笑道:“我何必拼?难道我那‘销魂香’是白用的?”
黑色人的瞳孔猛地收缩,失声道:“销魂香?刚才那……那……你用了毒?”
楚留香好整以暇道:“不是毒.药,难道还是宝香斋的香粉不成?”
他说得煞有介事,心里却暗暗又是好笑,又是紧张。
那个粉盒子就掉在黑色人的脚边,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盒子上“宝香斋”三个字,但他偏偏就没有低头。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看上一眼。
何况,就算他看到了,也无法确定盒子里装的究竟是香粉还是毒.药。谁又说过香粉盒子不能装毒.药呢?
楚留香这一计,的确危险万分,却又恰到好处。
只因他已摸透了黑色人的心理。
上一次与黑色人对峙,他其实也没有出手的能力,却成功将对方骇退。这说明黑色人是个谨慎得过分的人,没有十二分的把握,都不肯出手,更不肯冒一点风险。
这个杀手组织的头目,一直制造着死亡的恐怖的人,自己最害怕的也正是死亡。
而楚留香却是个敢于冒险的人,越是在绝境之中,他越会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黑色人也知道楚留香是这样一个人,是以对楚留香说的话、做的事,都会莫名地深信不疑。
楚留香正是凭借这一点,在毫无胜算的局面下,为自己争出了对峙的资格。
黑色人站在那里,举起的剑还僵在半空,再也没有刺下一分。但他又强笑道:“即便如此,你身上必然有解药,我先杀了你,再解毒也不迟。”
楚留香淡淡道:“你想得这么好,为何还不动手?”
黑色人道:“你……你……”
楚留香道:“你不是肯定解药在我身上么?”
黑色人道:“难道不在?”
楚留香笑道:“我这销魂香调配已属不易,解药更是千金难求,非耗上数十年之功不能制成。如此珍贵的东西,我把它带在身上,岂非便宜了你?”
他的话已越说越顺,连自己都快相信了。现在只怕他说煤是白的、雪是黑的,也不会眨一下眼。
黑色人目光一寒,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先杀了你!”
楚留香道:“随你的便。我想我不会等你太久的。”
黑色人气得咬紧了牙,手中的剑却像有千钧之重,一点也无法移动。半晌方道:“那你要怎样?”
楚留香道:“你不杀我,我就给你解药,如何?”
黑色人立刻放下剑,伸手道:“拿来。”
楚留香白了他一眼,道:“我说过,解药不在我身上。”
黑色人道:“那你告诉我在哪里。”
楚留香笑道:“我又不傻。我现在告诉你,你岂非要一剑将我杀了?”
黑色人忍不住跺了跺脚,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麻烦!”
楚留香道:“你怕死,我也怕死,所以我要保证自己活得好好的,才能将解药给你。”
黑色人道:“你想怎么给?”
楚留香道:“你让我先走,然后我留书给你,告诉你放解药的地点。”
黑色人不假思索道:“不行!我怎么能信你!”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既然不信,咱们俩就这么面对面耗着,耗到死吧!”
黑色人犹豫一阵,道:“你怎么留书给我?”
楚留香道:“我走出这道门以后,你在屋子里数一千个数,然后出门往西,看到的第三棵树下就有我的留书。”
黑色人道:“好!”
楚留香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一千个数,一个也不能少数!”
黑色人大叫道:“一!”
楚留香举起双手道:“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黑色人继续叫道:“二!”
楚留香不等他数出第三个数,已经一溜烟地窜出了房门。
楚留香跑得不慢,黑色人数数却比他还快。
“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千!”
黑色人猛地冲出房门,向西直奔。
他已看出楚留香出门时的身法用尽了全力,那分明就是逃命的身法。
什么销魂香,什么毒.药,果然都是骗人的把戏!
黑色人气得七窍生烟,自己终究还是上了楚留香的当,竟让他从眼皮底下跑了出去。
但方才那一剑,黑色人还是很有把握的。楚留香既然身上带伤,轻功也要打折扣,并不会逃得太远。
黑色人掠到西边第三棵树下,突然停了下来,蹲身仔细察看着。
细雨还在不断落下,却没有冲散刚刚留在落叶间的几滴血。除此之外,半黄的枯叶和杂草也都有被踩过的痕迹。
黑色人“哼哼”冷笑起来。
“楚留香这厮当真狡猾得像狐狸,以为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我就会认为他往西去了。而他掉头向东,我自然越追越远。这样的伎俩,又如何瞒得过我?”
黑色人这么想着,就转了个身,但刚一迈步,又停住了。
“且住!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些事楚留香当然也知道。他故意留下脚印,就是诱我推测他向东,而其实他反而向西。若非我比常人多料一层,岂非要上了他的当!”
黑色人再也没有犹豫,转回身向西急急追了下去。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林间,楚留香就从那棵树上直直摔了下来。
原来楚留香既没有向东,也没有向西,而是一直躲在这棵树上。
但他背后的剑伤委实很深,流出的血将衣衫都浸透了,他的人也渐渐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如果这时那黑色人去而复返,楚留香岂非真的死定了?
雨丝拂在楚留香的脸上,就像一双手,冰冷的手。而他的神智已变得模糊。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突然莫名地想到,他甚至没有问清楚,花满楼是怎么来到掷杯山庄的?
◇ ◆ ◇
九月初九,重阳节。松江城内的菊花会吸引了无数游人,却无人注意到僻静处的一对年轻男女。
“那么……左明珠……必须死……”
这句话轻得像耳语,还未被人听到,已消散在风中。
年轻的男女依依告别,又各自匆匆而去。
花满楼静立在花圃一角,思忖了片刻,才转身前行。
他找到花圃的老板,问道:“方才有人让我送两盆菊花到左家,是哪个左家?”
老板想也不想地笑道:“自然是掷杯山庄了!松江府哪还有第二个左家!”
花满楼又问道:“掷杯山庄的小姐很喜欢花么?”
老板道:“左明珠左小姐自幼爱花,你可要挑些种得最好的,说不定还有赏钱哩!”
花满楼点点头,就将两盆半开的白菊搬到了车上。
从花圃到城外掷杯山庄,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
花满楼抱着花盆,上前去敲山庄的大门,并对来开门的家人道:“我想找贵府的管家。”
那家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又望了望那两盆白菊,还是去叫了管家出来。
管家看到花满楼手中的菊花时,目光也是一亮,但随即摇了摇头,叹道:“这是你种的?”
花满楼道:“是。”
管家道:“小姐一向爱花,最喜欢的就是菊花。她若看到你这白菊,定然欢喜得很,可惜……”
花满楼道:“可惜?”
管家道:“小姐已生病好几天了,这花嘛也就……”
花满楼笑道:“这花送给小姐就是了。”
管家愣了一下,看着花满楼道:“送?你不是要卖花的吗?”
花满楼道:“小姐是爱花之人,病中若能见到鲜花,或许心中安慰,便好得快50 管家叹道:“借你吉言!你这花要多少钱?”
花满楼道:“我说过,这是送给小姐的。”
他说完便放下花盆,转身要走。管家在后面挠了挠头,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满楼回头笑道:“我姓花,排行第七。”
管家追上两步,问道:“你是花匠?这花是你种的?”
花满楼道:“是。”
他回答得很自然,就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句问话。
管家想了想,点头道:“你随我来吧,庄上正少一个你这样的花匠。”
花满楼听着管家的脚步走进门去,却没有跟上,站在原地笑道:“我是个瞎子。”
管家惊愕地回头望着他,又仔细地打量了半天,才道:“我真的没有看出来!”
花满楼道:“所以我才要说一声。”
管家沉吟片刻,终于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道:“你既然种得一手好花,眼睛方不方便,倒也没有太大关系。只是你要告诉我,你这样偷跑出来,你家人知不知道?”
花满楼怔了怔,道:“什么?”
管家笑道:“你莫要瞒我!你这个样子,哪一点像花匠,明明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偷偷跑出来玩的!”
花满楼的脸一下子红了,讷讷道:“这……”
管家道:“无妨,掷杯山庄养的门客就有上百名,也不多你一个。”
花满楼认真道:“我不当门客,只当花匠。”
管家道:“好,就是花匠!”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看花花所以给你们看花花^^
第十二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花满楼到掷杯山庄,当然是为了左明珠。
尽管只是在菊花会上听到一句不明其义的话,但其中的“死”字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担心说话的人是在密谋着什么,密谋着伤害这个叫“左明珠”的人。
既然叫“明珠”,多半是个女孩子。不过花满楼还是没有很快确定,而是去找花圃老板打听了一下左家。
很幸运的,他立刻就知道了掷杯山庄的小姐正好叫左明珠。
而且,当他来到掷杯山庄时,他听说左明珠小姐正在生病。
这会不会是那密谋的人行动的第一步?
花满楼以花匠的身份在掷杯山庄住了下来。
他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小姐的院子,并趁着送花过去的机会,听到进进出出的大夫和家人的对话。
这位小姐好像病得很重,而且,病因不明,药石罔效。就连绝少出山的江南神医张简斋,对这病症也束手无策。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夜深人静的时候,花满楼却在山庄内悄悄地穿行。他没有去左明珠的院子,而是来到了厨房。
这已是他第二次决定从厨房开始调查。第一次是他上了楚留香的船,打听楚留香的消息。
一边走着,花满楼不禁想到,自己和楚留香已分别整整三个月了。
花满楼认识楚留香,认识这个他自己世界中的传奇人物,也已有一年多了。比起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三个月的分别自然不算太长,但花满楼还是克制不住地思念着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