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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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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花满楼生平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不仅仅是情窦初开的懵懂,更不是一时心动,而是渴望着将全身心都奉献给这个人,渴望着和他共度一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花满楼并不想就这么留在楚留香的身边,只以“楚留香的朋友”的身份陪伴他。
他们两个人的结合必将被世俗所不容,所以他们都需要强大起来,才能面对未来的种种非难。
这时的花满楼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开始在江湖中流传着,像一颗傍晚初升的明亮的星辰。
花满楼蓦地哑然失笑,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厨房里胡思乱想,已经出神了很久。
厨房中并没有第二个人。
据家人们所说,左明珠自从生病,就无法进食,但厨房每天还是会做一些容易入口的食物,送到小姐房中。
花满楼就是在怀疑这些食物。
无论左明珠是生病,还是中毒,都一定会有诱发的原因。而她的房里始终有人侍候,如果说是在房中的人下毒,人多眼杂,实在很难得手,何况还有不止一位大夫为小姐看诊,都没有结果。
除非这些食物有问题。就算每次送去,也只能喂给小姐吃一两口,但说不定会有某些独特的药物,只凭借微小的剂量就可以生效。
花满楼在等。他不确定是否能等来结果,但他也只能从这里开始。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花满楼迅速地隐身在隐蔽处,抑制住了呼吸。
脚步声很低,也很快,显然来的人身上有武功。听到“她”进门的声音,花满楼几乎可以肯定,“她”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她是谁?一个少女半夜来厨房做什么?
花满楼回忆着左明珠房中那些丫鬟的脚步声,并没有一个和这少女一样。
而这个少女一进厨房,立刻又回身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仿佛一下子轻松下来,点起一盏灯,就在厨房里到处走着。
花满楼谨慎地聆听着她的举动,又要注意不被发现,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少女已在桌旁坐了下来,开始吃东西。
她竟然只是来厨房找食物充饥的。
花满楼实在觉得有些好笑。这也许是侍候别的房中的丫鬟,因为夜里饿了,就来厨房拿一些剩下的饭菜。而自己还紧张地躲在角落里,把对方当作假想的敌人。
但花满楼现在也没法再走出去了。他只能等这少女走了再行动。
可这少女却吃起来没个完,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听她的动静,厨房里剩下的能现成入口的东西都已被她一扫而空。
然后她才满意地舒了口气,走出厨房。
花满楼也无奈地走出来,正打算往回走,又觉得有些不对。
少女来的是一个方向,可离开的是另一个方向。如果她只是出来找些吃的,为什么不马上回去睡觉?
花满楼跟上两步,只听到一阵风声,一个身形已跃出了墙外。
墙外就是庄外。
花满楼没有再犹豫,立刻跟了上去。他一定要知道这个深夜出庄的少女还想做什么。
少女的轻功不弱,她在空中掠过的声音就像是一只飞鸟,迅速而且自如。但花满楼经过了楚留香的指点,身形更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随风而动,无声无息。
他们一直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花满楼听着少女的行动,就知道她已走进了一间小屋。在这样的树林中,有一间小木屋也是很平常的事。
只不过这少女在这种时候来到小屋,显然并不平常。
花满楼隐在小屋附近的树丛中,已能清楚地听到屋内的响动。少女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道:“他……他没有来?”
她的语气有些失望,也有些抱怨。
她在对谁说话?她所指的又是谁?
小屋中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个年纪比她还要小几岁的少年。
“小姐,实在对不住!只因……只因我家二老爷又惹了些麻烦,公子匆匆赶去,只好叫我来告诉小姐一声。”
少女跺了跺脚,说话的声音像是已嘟起嘴来不依:“他……他明明知道,我出来一趟可有多难!”
这个少女的嗓音,花满楼也是从未听过的。但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连自己也不能相信的猜想。
少年又安慰了少女一阵,便约定了三天后仍在小屋中相会。当然,和少女相会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口中的“公子”。
花满楼不由得好奇起来,听到少女离开,也没有随后跟上。对他来说,查出这个“公子”的身份,已比确定这半夜偷偷出来会情郎的少女、就是一直卧病在床的左明珠、要重要得多。
那少年称她为“小姐”,而掷杯山庄的小姐,除了左明珠又有哪个?
花满楼决定跟上那个朝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少年。那少年既然代替“公子”来为左明珠报讯,就一定还会回去禀告“公子”。
跟踪这个少年,比跟踪左明珠还要容易得多。
少年跑得并不快,但步伐很仓促,喘息也很重。他的武功不好,而他的心很焦急。
他来到了另一座小屋前。
还没有走近小屋,花满楼已听到屋内人说话的声音。那是两个年龄也都很轻的女孩子,一个语气关切,似在不断询问着另一个的情况,声音里还带着哽咽。另一个则气喘吁吁,显得十分虚弱,不时还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少年就站在离小屋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再也没有往前走。
花满楼正在疑惑,就听到少年发出压抑的呜咽。他似乎正紧紧地闭着口,把所有的悲伤都堵在喉咙里。
他为什么这样悲伤?是不是因为小屋里的人?他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而不是去探望一下那显然病得很重的女孩子?
花满楼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少年默默地在屋外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敲门。
◇ ◆ ◇
三天后,左明珠如约又来到了那林间小屋。
花满楼已确定她就是左明珠,这一次,他是在卧房之外就开始跟踪的。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和左明珠相会的那位“公子”,竟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的儿子、薛斌。
这对秘密会面的恋人不断地向彼此倾诉着别离之情,也倾诉着身为世仇家族、却又无法克制爱意的苦涩。
花满楼也已听说过,掷杯山庄的庄主左轻侯,也就是左明珠的父亲,和薛衣人正是生死对头。
怪不得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相会。
左明珠也并没有病,她的装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正因为没有病,所以大夫才诊断不出。
掷杯山庄的名声实在太响亮,而左轻侯又实在太疼这个独生女儿,大夫们就算看不出左明珠有病,也绝对不肯轻易说出的。
只是,那神医张简斋又怎么会不能确定呢?
那菊花会上,密谋对左明珠不利的人,又是真是假?
花满楼摇了摇头,继续等待着,希望从左明珠和薛斌的交谈中,了解到更多的事。
只听左明珠嗔道:“上次……上次你为何不来?”
薛斌叹道:“还不是去找我那二叔!那天晚上,我爹偶然兴起,想找二叔聊聊天,却发现他不在房中,整个庄子都找遍了,也还是没有。你知道,我二叔有些……有些糊涂。我爹担心他,却不肯说,只是在家里发脾气,我只得出门找了大半夜。谁想二叔只是跑到河边去数星星了!”
左明珠呼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你家这二叔也真是……多亏了你还能照顾他。”
薛斌道:“其实父亲对二叔一直很关心,只是不承认罢了。二叔的剑法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比起我这不成器的货色,我爹自然更喜欢二叔。”
左明珠沉默了一阵,才道:“那你将来……打算继承你父亲的剑法,成为他那样的人么?”她的语声虽轻,但已带了些许颤抖。
薛斌道:“怎么可能!我根本不是练剑的材料!”
左明珠道:“那要是你父亲……一定要你练呢?你也会把剑法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么?”
薛斌像是猛然醒悟了什么,温和地笑道:“不会的。明珠,你莫非还不明白我的心,不知道在我心中,什么也比不上你么?”
左明珠“嘤咛”一声,像是已被他揽在怀中,轻声道:“我就是怕,怕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薛左两家是世仇,那仇恨的原因,我们都已无法说清楚了,但还是不能化解。你的父亲又是那样一个人……”
薛斌笑道:“你放心,我爹虽然名气大,也只是个剑痴,他平时待人是很好的。等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很幸福,很快乐。”
左明珠顿了顿,才神往地叹道:“真会有那么一天吗?这计划……”
薛斌打断她,坚定地道:“这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花满楼越听越觉得诧异。他在菊花会上偶然听到的那个密谋,也有人说过“计划”二字,他一定认为,那计划是针对左明珠的。但是现在,薛斌也提到了一个“计划”,而他们的计划,似乎是要打破两家仇恨的束缚,结为眷属。
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
莫非这对年轻人天真地认为,只要左明珠装病、以死相逼,双方的家长就会接受他们的相恋,同意他们的婚事?
左明珠还是个纯真的少女,或许会相信这种事,但薛斌又怎么会相信?
花满楼暗暗地摇着头,他似乎已看到了这个所谓“计划”的结果。但左明珠和薛斌却仍充满着希望,并约定了下一次相会的时间。
薛斌又道:“若我有什么变故,还是叫倚剑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空等。”
花满楼立刻想到了上次那个少年,也想到了他站在那所房子外面,默默伤心的情景。
恰好左明珠也道:“倚剑……真的可靠么?他不会……不会把我们的计划……”
薛斌道:“他从小就跟着我,连读书识字都在一起,就和我的兄弟差不多。你可以相信他。”
左明珠犹豫道:“可是……我看他上次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莫非有什么心事?”
薛斌想了想,叹道:“大概是在为石家姑娘伤心吧。”
左明珠道:“石家姑娘?倚剑才多大,就有了心上人么?”
薛斌笑道:“你也不过比他大一岁,说话倒像大人一般了。石凤云的父亲,原先是教我们识字的老师,她们姐妹跟我、还有倚剑,也是从小就认识的。”
左明珠顿了顿,道:“这么说,你和那石家姐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薛斌不由咳嗽道:“你这小丫头,莫非在吃醋不成?”
左明珠嗔道:“你若对她们无意,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直到我问了,才掩盖不住?”
薛斌跺脚道:“什么掩盖!我明明……明明是想不起那些事来!我一见到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赌咒……”
左明珠“呀”的一声,忙道:“好好的又赌什么咒!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这种情侣间的交谈,外人听起来本就傻得很,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却又温馨、又甜蜜,只要回想起来,就会忍不住微笑。
花满楼此时也在微笑,他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是天真得可爱,单纯得可爱。就算他们都是武林名门之后,在感情的事上也和普通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两样。
而花满楼自己,又何尝没有过这种时候,那甜蜜与苦涩交织、又充满心灵的震颤、占据着他整个精神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他已完全站在了这些年轻人的一边,并暗暗决定,要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他们。
这时左明珠又道:“你说……倚剑对那位石……石姑娘……”
薛斌道:“石凤云。”
左明珠道:“嗯,倚剑喜欢她么?”
薛斌道:“看来有八成是了。只不过这个小子,口风紧得很,对我也什么都不说。只是他逮着机会,就要往石家跑,我怎么会不知道!”
左明珠道:“那你何不成全了他?”
薛斌叹了口气,才道:“最近我听说,石凤云已生了病,恐怕……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左明珠惊讶道:“是什么病?”
薛斌沉重地道:“肺痨。”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嗯。
第十三章 一指判生死
花满楼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倚剑的少年,会深夜站在石家的门外暗暗流泪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来说,肺痨,正是不治的绝症。就算是名门富户,请得到妙手神医,也有七成要听天由命。
然而花满楼的心中立刻一动。
掷杯山庄之中,岂非就有天下无双的神医么?
“一指判生死”张简斋!
◇ ◆ ◇
张简斋为躺在床上、时昏时醒的左明珠诊过脉,便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房门,却正巧看见一个年轻人捧着盆清雅秀丽的雪青色菊花迎面过来。
张简斋望着那花,忍不住道:“这花是谁种的?”
年轻人停下脚步,微笑道:“是我。”
张简斋道:“你是花匠?”
花满楼仍微笑道:“是。”
张简斋抚了抚颔下的白须,叹道:“老朽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菊花!”
花满楼道:“小姐见了这菊花,说不定就好得快些。”
张简斋长长呼了一口气,道:“你倒是有心人!只是……”
花满楼道:“阁下就是神医张老先生么?”
张简斋道:“正是。”
他见了别人,少不得还要客气两句,说些“神医二字愧不敢当”的话,但面对着这个年轻的花匠,自然用不着太谦逊。
花满楼却放下花盆,恭敬一揖道:“在下有一事,想求张老先生施以援手。”
张简斋愣了愣,道:“什么事?”
花满楼道:“看病。”
张简斋上下打量他两眼,道:“你失明多久了?为何不及时求医?”
花满楼一怔,才笑道:“我不是为自己求医。”
张简斋道:“哦?那是什么人?”
花满楼道:“是我一位朋友。”
张简斋微微一哂,道:“是什么疑难杂症,也来找老朽!”
他已认定花满楼的朋友也是掷杯山庄的家人,这素来清高冷傲的老者,不免暗暗有些不悦。
花满楼却蓦地收起笑容,冷然道:“我只当医者仁心,原来张老先生看病,也是要讲身份地位的。”
这一句话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刀,猛然刺进张简斋的心头。
张简斋的脸一下子红了,讷讷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令友若是偶感风寒,自然不如左小姐的性命攸关……”
花满楼又道:“先生还未去看,怎么就知道别人的病都没有左小姐紧要?”
张简斋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这时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温柔斯文、又双目失明的年轻人,竟有如此锋利的口齿。然而仔细想想,这短短的两句话,又何尝不是对他最大的提醒!
他虽有神医之名,但首先是一个大夫,是大夫,就该有济世救人之心。无论病人是乞丐还是皇帝,生的是小病还是大病,在大夫的眼中,都一视同仁。
张简斋沉默了许久,才深深叹道:“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花满楼却立刻后退了一步,又是一揖道:“晚辈方才多有得罪,请张老先生见谅。”
张简斋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一定要老朽抬不起头来么?”话未说完,心里却已轻松起来,不由哈哈大笑,拉着花满楼道,“你的朋友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
花满楼道:“在庄外。”
张简斋道:“庄外?”
花满楼道:“她不是掷杯山庄的人。”
张简斋道:“无妨,你先带我去。”顿了一顿,又道,“你可知他是什么病症?”
花满楼叹道:“只怕是……肺痨。”
这下连张简斋也笑不出了。
◇ ◆ ◇
花满楼带着张简斋,来到石家姐妹住的那座小屋外。他突然有些犹豫。
只因他不知该如何去见石家姐妹。自己和她们素不相识,更不可能知道石凤云生病了,又为什么会带着一位大夫过来?
他刚刚止住脚步,小屋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道:“你们找谁?”
花满楼听出,这正是那天听到的,小屋里的一个女声。既然石凤云卧病在床,这就该是她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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