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 番外篇完本——by莫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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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的声音放得极缓,好像这样就能拖慢结局的到来。
“其实我知道,一只小狗的寿命,远比人要短得多。但是……但是它离开我的那天,我还是不能接受,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它一起走了,消失不见了。”
“我抱着它关在屋子里,哭了一天一夜。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可哭起来还像个孩子,怎么也忍不住。”
楚留香翻身爬起来,拱了拱花满楼的手,又觉得这样的安慰还不够,就伸出舌头来舔他。
花满楼轻轻地一笑,第二次说:“你真乖。”
“我爹和哥哥也都很担心我,担心没有了小八,我又会变得像以前一样,但是不会的。我知道自己已经很坚强,我也能够接受生命中任何的别离和悲伤,不会自暴自弃,我只是……”
“我只是不能不伤心。”
楚留香非常明白这种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他们不是永远开心、永远乐观的,他们的生命中,也会有种种悲伤和遗憾。
他们都会选择面对,哪怕面对的时候,会心痛得止不住流泪。
“我走出屋子,为小八造了一座坟。我知道它也希望看到我好好地生活,于是就向家里人提出,我要搬出去住。”
“他们都惊讶极了,可是也不敢反对我。”花满楼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走得十分顺利。”
“我练习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练习自己做饭、洗衣、清扫屋子。这些事并不比练武更难,没过几个月,我已经能过得很好了。”
“我想再养一只小动物,不管是小猫、小狗、还是小鸟,都可以,但爹和哥哥都不同意。他们是怕我再像那次一样伤心吧。”
“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他们说,我并不想因为害怕伤心,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再也不去交朋友。我喜欢朋友和伙伴,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会高兴,朋友离开我会伤心,这岂非太正常的事了?”
“幸好,我遇到了陆小凤。”
楚留香顿时警惕起来,虎着眼睛盯住花满楼的脸,想在那张脸上看出任何非同一般的端倪。
“咦?”花满楼仿佛察觉了他的紧张,轻轻拨了一下他竖起来的小耳朵,“你认识陆小凤吗?”
不过花满楼很快又笑着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你怎么可能认识陆小凤呢!一定是听楚留香提起过,是不是?”
楚留香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听过陆小凤这个名字,不止一次。
花满楼笑得更开心了,他点着楚留香的额头说:“醋坛子!”
楚留香一愣。
花满楼捉起他的前爪,让他只用后腿站在自己腿上,练习拱手的动作。
楚留香哭笑不得。这是真当自己是狗了嘛!
“楚留香这个人哪,什么都好,”花满楼笑吟吟地说,“只是我之前不知道,他是这么爱吃醋的!”
楚留香动作僵了一下,然后主动冲着花满楼拱了拱爪。
他知道是自己不对,自己一直在吃醋,吃陆小凤的醋,吃姓石的姑娘的醋,甚至吃花满楼以前那只小狗的醋,可他就是忍不住。
一想到花满楼的过去没有自己参加,楚留香就觉得没着没落的懊恼。
幸好这时花满楼又说:“我没有生他的气,一点也没有。楚留香居然为了我吃醋,其实我……很开心。”
楚留香看见花满楼在阳光下红通通的脸庞,和笑得弯弯的眉眼,突然有些发呆。
这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位知己,这么纯粹、善良、光明、坦率的人,自己何其有幸!
“我莫名其妙地离开陆小凤,却找到了楚留香,”花满楼也在此时缓缓地说道,仰脸沐浴着阳光,“我真是太幸运了!”
·
本来,在两个人——一人一狗——同时产生了那种心情之后,大约应该发生点什么的。就算是物种不同没法恋爱,总还是能发生点“纯友谊”的什么。
可惜这“什么”被一个大嗓门打断了。
“哟,小花,你在这儿哪!”
楚留香不用转过头去,也知道这是他的老死党、老对头、互相练嘴皮子的对象、从来得不到女孩子的青眼却自命情圣、真有女孩子哭着喊着要嫁他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的胡铁花胡大侠到了。
楚留香特别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免得被胡铁花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可是他来不及动,他的前爪还握在花满楼手里。
楚留香是永远不会甩开花满楼的手的。
胡铁花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跟前。
突然间灵光一闪,原本慌乱不已的楚留香明白过来:胡铁花怎么可能知道,花满楼怀里抱的这只小狗就是自己呢?
胡铁花看着花满楼哈哈大笑。
“我说小花,你养只什么动物不好,怎么抱着个狐狸?”
楚留香一下子没站稳,“噗嗵”一声摔在花满楼怀里。他感到花满楼的身体也僵了僵。
“胡兄,你说……这是只狐狸?”花满楼有点茫然地问,“不是小狗吗?”
胡铁花拍了拍脑袋,笑得十分宽容。
“我忘了你看不见,你摸摸它的尾巴,多大!”
一边这么说,胡铁花一边恶作剧般地揪着楚留香的尾巴。楚留香扭过头去,怒目而视。
“哎哟,你看它还瞪我!”胡大侠觉得特别有趣,双手掐住楚留香的腰提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凑近嗅了嗅,“难怪你没分清,这狐狸也挺奇怪的,没有那种骚味——喂!”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花满楼连忙站起身来,听着胡铁花一边惨叫,一边似乎在奋力搏斗。
“喂!你这死狐狸!松开,松开!你干吗咬我!”
楚留香气哼哼地把牙在胡铁花手指上又磨了磨,才松开嘴跳到地上,飞快地跑到花满楼脚边,一边用前爪扒着裤脚一边呜呜叫着,倒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花满楼果然赶在胡铁花之前把他护在了怀里,一脸歉意地笑着。
“胡兄何必跟这小家伙一般见识?”
“就知道你偏向它!”胡铁花甩着手嘟嘟囔囔,忽然眼睛一亮,又意识到了什么。
“这只死狐狸,一定是老楚给你的对不对?难怪你这么宝贝它,难怪……”胡铁花咧着嘴,笑得很得意,“它长得这么像老楚!”
楚留香跟花满楼同时喷出一声笑。
花满楼笑不奇怪,楚留香,作为一只被认成狗大半天的狐狸,就笑得不可思议了。
胡铁花围着花满楼转来转去,眼睛就一直盯在楚留香身上。
“我说,它刚才是笑了还是打喷嚏了?”
花满楼温和地笑着回答:“兴许是在外面待久了,着凉了吧。”
·
好容易混到了午饭时分,刚到掷杯山庄的胡铁花自然被左轻侯拉去了。而花满楼抱着个狐狸,只能请人把饭送到自己房里来吃。
楚留香很得意。
他知道花满楼舍不得自己,就算自己只是一只狐狸,花满楼也不会放下自己,单独去吃饭。
果然,花满楼知道他是只狐狸以后,还专门把鸡腿夹了过来,撕下肉喂给他。
楚留香吃得一副油光水滑的样子,顺便在花满楼胸前的衣襟上擦了擦嘴。
“调皮!”花满楼轻轻拍他一下,“我把你送给胡兄去!”
楚留香嘿嘿一乐。他知道花满楼不会的,花满楼连威胁他都不忍太认真。
楚狐狸心里觉得甜甜的,撒赖般地叫了两声,就开始在花满楼怀里拱呀拱,甚至拱开了衣襟。
花满楼一把揪住他的后颈拎了出来。
“小狐狸,你怎么老占我的便宜?”花满楼的问话带着好气,又带着好笑,“你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说的时候还是无心,仔细想想,花满楼又好奇起来,直接伸手下去,在楚留香的后腿之间摸了摸。
楚留香整个人——哦,不,整个狐——都僵住了,仿佛一尊狐狸石像。
——他他他……
——他摸了“那里”?
尽管两人之前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但这光天化日之下,花满楼一伸手就摸了自己的关键部位,楚留香还是宛如五雷轰顶,苶呆呆发愣。
——自己这是被花满楼调戏了吧?
花满楼倒是笑得云淡风轻,还拍了下楚留香的头。
“你是男孩子啊!为什么一直蹭我?”
楚留香的脑中仍然乱作一团。
他在想花满楼怎么那么自然地就伸了手。退一万步说,这种事不是看一下就可以的吗?
哦对了花满楼看不见……
忍不住想像着花满楼把自己抱起来盯着那里看的情景,楚留香再一次变成了石像。
如果狐狸也会脸红的话,楚留香现在的脸一定堪比经霜的柿子了。
他又想到一个一直存在的、很真切但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问题:他没穿衣服!
自从清晨发现自己变成狐狸以后就是这样的,睡觉时穿的内衣一定是太宽大所以早就掉落了。
所以,自己就这么被花满楼抱了整整半天?
……
………………
……………………………………
楚留香颇有吐血的冲动。
·
花满楼无可奈何、温言软语地劝着躲到床角不出来的小狐狸:“好了,都是我不对,我已经道过歉了……”
小狐狸回头瞅瞅他,哼的一声又扭回去,在枕边窝成一个小小的毛团。
“我不该摸你……”
——摸都摸过了。
“更不该说你……”
——毛团肃然。
“你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至少给我找件衣服吧……
57 胡铁花看了看裹着张被单的狐狸,又看了看花满楼,摇头叹气。
“真不知道你和老楚比,谁更有病一些!”
·
终于到了不裹被单的时候,是小狐狸“扑通”一声跳进花满楼的浴桶的时候。
花满楼叫了一声,抹着溅到脸上的水开心地笑。
小狐狸在浴桶里自如地游来游去,抢先一步把毛巾叼过来递到花满楼手里。
花满楼捉住不断挣扎的小狐狸,按着他仔仔细细地洗。
小狐狸在把自己整个蒙住的大毛巾下呜噜一声,乖乖地让花满楼给自己擦干。
等到浑身的毛都蓬蓬松松地干透,小狐狸死皮赖脸地上床,钻进花满楼怀里。于是花满楼抱着他睡熟了。
……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是不是也挺好?
·
花满楼醒了。
阳光温暖地照在他的眼帘上,他虽然一点也看不见,还是能感觉得到。
这就是他喜爱阳光的原因之一。尽管他的眼睛让他拒绝了阳光,可阳光还是没有拒绝他。
花满楼满意地欠伸一下,却突然摸到了怀里的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
一个皮肤光滑结实、赤裸的人。男人。
并没有完全清醒的花满楼试图回想自己昨夜的经历,想借此推断爬到自己床上的这个人是谁。
然后他朦朦胧胧地想起,自己是和小狐狸一起睡的。
“小狐狸?”花满楼带着梦游般的狂想,笑吟吟地抱住了那个人,“你变成人了?”
好似要确认什么一样,花满楼的手顺着对方背部的曲线滑下去,滑过凹陷很深的腰际,来到那本应长着一条蓬松尾巴的地方。
“嗯……”
楚留香在梦中扭了扭身体,下意识地分开了腿。
手指慢慢地送了进去。
两个人剧烈地喘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郁金香味道。
花满楼蓦地翻身,把楚留香压在了底下。
……
……
……
“还说我占你的便宜……”楚留香这么低声抱怨,两手还环绕在花满楼的肩头,不肯放开,“你自己说说,占过我多少次便宜了?”
花满楼歉意地啄一啄他的嘴唇:“对不起……下次,下次赔给你……”
楚留香目光闪动,唇角浮起一丝笑:“真的?”
“真的!”花满楼认真地点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双唇一下子被堵住了。
这个吻结束后,两个人头碰头地并排躺着,说不出的平静和喜悦。
“花满楼?”楚留香轻轻地叫。
“嗯?”
“我是你的小狐狸。”
-小王子的狐狸·完-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这样,没有小剧场了。
某些细节请自行脑补。
下一更正式开启蝙蝠岛副本,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因为我卡很久了……
圣诞快乐!!!
蝙蝠之卷·二·吸血岛
第二十二章 我踏月色而来
“余闻淮左名士,首屈郑公,竹西佳处,莫非休园。高朋雅集,辞章争妍,此情久慕,恨未识荆。今逢春和景明之日,至风月无边之地,焉可不踏月访君,以完余之夙愿耶?又有神农玉壶冰琴藏于君家,倘得与君共品奇珍,聆清乐雅奏,余此生无憾矣!
“本月既望,子时初刻,当会吾友于园中,望勿爽约为幸。”
一张像是月光那样散发着淡淡的蓝色的短笺,就摆在休园正厅的红酸枝八仙桌上,摆在郑元和郑老爷的面前。笺上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一笔行书苍劲而不失潇洒,挺拔而不失秀丽,似显示着寄书人那风趣不羁的性格。
若有似无的香气轻盈地飘在空中,见多识广的郑老爷自然嗅得出,那是郁金香的香气。
“这、这是‘盗帅’楚留香的……”
郑老爷身边一个穿着石青色软缎劲装、身材魁梧结实的汉子向那短笺瞟了一眼,便惊讶地道。
另一个高挑瘦削、身穿苍紫长衫的老者点头道:“缪兄说的不错,这正是楚留香的盗函。”
那石青劲装的汉子、“奔雷神”缪鹏举神情更是奇异,看了看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的郑老爷,才大声道:“可是江湖上都传言,楚留香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行偷盗之事了!”
紫衫老者冷笑道:“盗函就放在眼前,缪兄要如何解释?”
缪鹏举顿了顿,才道:“这、这说不定是伪造的!”
郑元和不动声色地拈起那张淡蓝色的短笺,打量着那几行看上去彬彬有礼、却暗藏机锋的文字,静静道:“两个月来,杭州金府、苏州狮子园、宁波飞鹤斋先后失落了家传镇宅之宝,这三家的府上也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盗函,这信中的笔迹我却还见过。”
缪鹏举愣住了,那紫衫老者却目光灼灼地道:“东主可是指的‘飞鹤先生’古天瑞的那封盗函么?”
郑元和点头道:“古天瑞与我是儿女亲家,飞鹤斋那本苏轼的‘临王羲之讲堂帖’被盗当夜,我正正赶到,虽未见人,却看见了那张盗函。”
缪鹏举这才明白过来,喃喃道:“这么说,楚留香又开始作案了?隗……隗夫子,你看呢?”
那紫衫老者隗子安抚须笑道:“缪兄也这么认为了么?”
他语气中显然带着些嘲讽,缪鹏举却没有在意,仍是问道:“可楚留香又为何这么做?”
隗子安冷笑道:“重操旧业而已!楚留香本就是个小偷,江湖中将他吹得神乎其神,说是什么‘侠盗’,又是什么‘踏月无痕’,我却不信这个邪!倘若他真敢来找郑东主的麻烦,便让他尝尝我‘阴阳焚天笔’的滋味!”
这老者隗子安在江湖中也有个外号,叫做“金乌笔”,一对判官笔使得的是出神入化,又自负文武全才,是以缪鹏举唤他作“隗夫子”。两人都是郑老爷重金请来的高手。
缪鹏举却认真道:“是‘踏月留香’、‘踏雪无痕’,踏月自然是无痕的,又何必说?”
隗子安瞪眼道:“你……你……”明知是自己一时失口说错,也无法更改,只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郑元和将那短笺丢回八仙桌上,缓缓站起身来,郑重道:“那玉壶冰琴是在下祖父所留,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它落于贼盗之手。十六日之夜,便要有劳二位了!”
◇ ◆ ◇
三月十六,月圆夜。
月色清清如水,琴声泠泠如水。
子时将至,休园双月亭中却独坐一人,手挥五弦,指下流出的琴声,和月色混在一处。
休园主人郑元和。
他手中所抚,难道不正是那张神农玉壶冰琴?
楚留香既然寄函要盗此琴,他又为何主动将这琴搬了出来?
然而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和急躁。指下琴音浩浩汤汤,又和雅清淡,乃是一曲“神游六合”。
就连躲在暗处的隗子安和缪鹏举,都不禁听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