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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与酬 番外篇完本——by偃师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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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映寒震惊地看着把抛琴这一动作都做得极潇洒的顾有川,失了青玉流他们的战斗力至少下降一半,难道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吗?他混乱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捋顺,只感觉顾有川轻轻碰了他一下,瞬间安心下来,顾有川从来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想他有自己的想法。
青玉流以一个很完美的曲线抛向了尹宜,尹宜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接住这个令他畏惧的武器,就这一瞬间,四人几乎商量好同时行动起来。
制住余映日的力退去,她猛地后退,脱离了匕首可以攻击到的范围,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打开向尹宜撒过去。这时候顾有川疏影横斜到了尹宜身前,赤手空拳与他打了起来,尹宜吸入了余映日的药粉,猛打三个喷嚏,一个不留神青玉流又重新回到了顾有川手里,他一个着急匕首往前一送,顾有川避都不避,刀刃划开了皮肉,他没哼一声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左手托着青玉流,右手已经弹出几个音调。
叶怜光耍着他那把重剑,吃力地扫开一片空隙,余映寒剑光凛冽,逼退几个妄想近身的恶人精锐,琴声响起的那一霎他们都松了口气,余映寒一个纵身把余映日护在怀里,叶怜光帮他们解决那些明显动作迟缓了许多的精锐。
顾有川十分熟练地拨着琴弦,声声音调化作无形的武器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都辐射开去,尹宜顶着这扰人心神的琴声恨得牙痒痒,眼看大势已去,不得不下了撤退的命令。
余映日看着顾有川飞来的身影,吓得出了身虚汗,只见他腹部的衣衫全都被血浸红,还一副不知疼痛的模样,漠然地看着不停撤退的恶人谷弟子。
“哪里受伤了,我给你包扎啊!别乱动!”顾有川腹部的血流不止,把余映日吓得一副哭腔。
顾有川的嘴唇有些失了血色,摸了摸余映日的头,嘴巴不停歇:“现在死不了,被你包扎之后就说不准了。”
余映日楞了一下,哭腔里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你这家伙!”
顾有川拿出随身的草药,自己往伤口处抹了抹,简易处理好之后没有多做停留,马不停蹄地向苍云军的方向赶去。
再说苍云军那里,郑巍然在顾有川他们离开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苍云军为了躲避狼牙军耳目,走进了一旁的乱石料峭山崖之间,这种地形极容易被埋伏,可他又不能贸然带着二十士兵走大路,只得下令加强防卫。
随着郑巍然防守的命令一下,秦岷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他也顾不得为了顾有川提心吊胆了,一心一意注意着周遭的环境。耳畔西北风刮过料峭陡壁的声音,尖锐地几乎要在上面划出痕迹来。
这一刻大家都有些草木皆兵的警惕,若这是个圈套,那安军必然会安插一支额外的兵力埋伏在这其中,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郑巍然不愧是个经验老道的将军,他的预感几乎不会出错,不多时一旁的山崖上便黑漆漆冒出许多人,秦岷眯着眼逆光看过去,全是恶人谷弟子。
“这下糟了!”秦岷心道。其实若是神策军的埋伏,苍云自然有办法对付,可恶人谷多用的是杂乱的江湖武功,在这一方面苍云军可能略低一筹。
不等郑巍然下达新的命令,训练有素的苍云军已经自己组成了四周都密不透风的防卫阵势,此时恶人谷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恶人谷弟子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冰川之上,把他们围了个圈,似乎在等待谁的命令。郑巍然不知道恶人谷究竟有多少埋伏,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他只明白了一件事,神策真的在暗中与恶人谷接头。
也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号角声,秦岷看见山崖上的那些恶人谷弟子全都挥舞着刀剑冲下来,他掌控着手里的陌刀,与他们厮杀起来。
刀剑相接之声遍地,秦岷丝毫不敢放松,现在每个苍云军要面对的敌人都有两三个,他几乎施展了这些年全部的武学才得以打成平手。他的战马早已在混战中躺倒在血泊之中,耳畔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惨叫,他无暇分辨是敌是友,陌刀一个用力贯穿了其中一个敌人的胸膛。
秦岷功夫不差,得了些空隙便去帮身旁的战友,这时候恶人谷弟子三三两两被苍云军打散,苍云一时间占了上风,虽然有一两位士兵受了轻伤却足以抵挡。
郑巍然正想下把恶人谷弟子灭光的命令,只听不远处传来裹挟着内力的一声——
“哈哈哈哈原来是郑将军,许久不见沈某还挺想念的。”
郑巍然此时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沈眠风怎么亲自来对付他们了?
秦岷也听到了那一声,陌刀再次没入了敌人的血肉,抽出时带出了大量血珠溅上他的脸颊,皮肤竟显得有些骇人的苍白。秦岷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沈眠风又带着好多恶人谷弟子朝他们走来,他突然瞳孔一缩——沈眠风身后分明站着他在大漠救下的那个男子。
秦岷咬着牙恶狠狠看着那男子,陌刀泄愤一般用力扎进雪地里。那男子似乎感受到了这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了秦岷,他看到熟悉的脸愣了一下。
“沈眠风,”郑巍然沉下脸,自觉今天凶多吉少,心下盘算着退路,“劳驾出马真惭愧。”
秦岷他们又摆出了进攻的阵势,丝丝血从玄铁盾上流下,昆仑冰一样的温度几乎让他们的手冻在盾上,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沈眠风干笑一声:“客气了,郑将军大名在外,怎么能掉以轻心呢?”
这一战是秦岷日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回忆的一段,他杀红了眼却觉得面前的敌人无穷无尽,他看见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无能为力地挥着陌刀,嘴唇无声抖动着。
沈眠风冷笑着放出一支箭,直直把无暇防守的郑巍然一箭钉在了地上,冰冷的长箭穿透了郑巍然的护心镜又从他的背后穿出来。
秦岷不知道自己如何麻木着跑到郑巍然身旁的,大叫一声挥舞着手中的玄铁盾,把想接近郑巍然的恶人谷弟子全都打退一大步。
“郑将军!郑将军!”秦岷用手堵着郑巍然的伤口处,徒然地想把血止住。
郑巍然一把抓住秦岷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把花了他全身的力气,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气若游丝:“秦岷,你要活着……”说着他把令云旗放在秦岷手里,“阻止他们。”
秦岷紧紧握着几乎被血浸湿的令云旗,脑子一片空白。
沈眠风站在高处,看着苍云军一个个倒下,心中胜券在握,便向身旁的那个男子道:“一个不留。”说罢,一个轻功先行飞走。
那男子深深看着抱着将军尸体的秦岷,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秦岷已经分不清身上哪里疼了,全身上下都是刀割一样,像是要把他的肉一块块全部割下来。他撑着陌刀让自己站起来,这时苍云军已经不剩几个还能动的,地上狼藉一片,他正想去帮被围攻的李大壮,突然背后一阵剧痛,他回头,见一个恶人弟子拿刀刺入了玄甲之间的空隙之处。秦岷发起狠来,身体一转,恶人弟子的刀竟然就这样脱了手,却依旧插在秦岷后背,陌刀直接捅穿了恶人弟子的胸膛。
血在不停地流,秦岷快走不动了,陌刀在他手里也几乎有千斤重,他空洞地看着朝他砍来的大刀,无力还手,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隐隐约约听到恶人弟子惊讶地喊出口:“萨纳尔大人!”
秦岷抬头,见那晚他救下的男子挡在身前,拦住了砍向他的那一刀,只听他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别动他。”
秦岷心下大恸,苍云军几乎全灭,郑巍然将军死在沈眠风一箭之下,自己却被沈眠风的手下救了?这多可笑,他巴不得那弟子一刀把自己砍死。
“跟我回去疗伤。”萨纳尔蹲下,轻轻托起秦岷的身子,把那把骇人的刀从他体内拔了出来。秦岷疼得闷哼一声,道:“我不去。”
萨纳尔不顾他轻若蚊呓的拒绝,想直接把人扛回去。手刚刚环上秦岷的腰,一道犀利的剑气直袭他的要害,他不得不收手挡下这含着杀气的一招。
顾有川看到陌生男子亲昵抱着秦岷,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气势汹汹地提着剑就想把人砍了,转眼又见秦岷全身上下全是血神志模糊不清,吓得六魂无主。
“秦岷……秦岷?”顾有川觉得自己声音都不对了,跪在地上把秦岷抱在怀里,冰冷的铠甲膈得他生疼,顾有川就像没有知觉,用手抹开秦岷脸上的血迹,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秦岷听到了顾有川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顾大哥……”
“抱歉我来晚了。”顾有川疯了一样地把药粉洒在秦岷伤口上,血在极低的环境里已经冻住了许多,药粉洒在上面狼藉不堪,很像腐烂的颜色。
萨纳尔冷冷看着秦岷轻轻抓着顾有川的那只手,心里酝酿了一股说不清的滋味,碍于余映寒的双剑,没有贸然上前。
沈眠风先一步离开,萨纳尔没有下命令,恶人弟子也死伤不少。叶怜光看着地上一片苍云军的尸体,嘴里骂着“混蛋”三两下就冲进了恶人堆打斗起来,这时候萨纳尔像回过神来,沉沉地说了“撤退”,目光又在秦岷脸上流连了一会,才轻功离去。
“映日,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幸存者!有川,你快带秦岷回长乐坊!”余映寒与叶怜光打着来不及撤退的恶人弟子,朝那头喊了一声。
顾有川动了动僵硬的全身,把秦岷抱起来,一个几乎成年的少年加上几十斤的玄甲让顾有川动作顿了一下,可下一秒他就用尽全力往长乐坊方向跑去。
14.余生
那天很多长乐坊居民都看到茫茫冰川里走来两个浑身浴血的男子,一个昏迷一个清醒。那个清醒男子的脸色比千年寒冰还要瘆人,吓得人们哆嗦了一身鸡皮疙瘩,还以为他们是从山谷间地狱里走出来的。
顾有川腹部的伤口在跑动中裂开了血不断地流出来,秦岷撑不住又吐了顾有川前襟满满的血。
这时候的长歌弟子就真的像从血池里出来的,要不是他还呼出些白汽代表这是个有体温的活人,居民们都得在传世的书中落下惊悚的一笔。
顾有川敲开了孙旦的家门,小孩子没见过这种架势,后退一大步捂着嘴把尖叫堵回嗓子里。
“怎么了?”卢松披了件外衣走出来,看到顾有川这种样子脸色沉了沉,上前接过他手里已经昏迷多时的苍云兵。顾有川跟在老大夫身后,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着,突然像是终于耗光了全身的力气,他晃了两下,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印象就是孙旦尖叫着“大哥哥”扑过来。他为了尽快救秦岷,几乎把轻功提到了极致,伤口崩开也管不上,现在全身像结冰一样冷,世界旋转着向后退去,彻底跌入黑暗之中。
大概应了余映寒说顾有川的那句“还有口气就死不了”的话,虽然精疲力尽加上出血过多,卢松老大夫给他下了几味药,当天晚上就醒过来了。
顾有川发现身上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单衣,腹部撕裂一般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起来了,动了一下还是有些钝痛。
他正想起身去看看秦岷状况,突然感觉到身侧有人翻了个身。顾有川这才发现孙旦睡在他旁边,小男孩被他的动作惊了睡眠,怔怔地说起梦话呢喃起来。
顾有川放轻动作,给男孩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秦岷那间屋子里。余映寒守着受伤的苍云兵,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身上披着藏剑弟子的外袍,却没见叶怜光人。
秦岷闭着眼躺在床上,一身伤痕累累的玄甲被脱下放在一边,立刻少了他在战场上的狠厉,连眉眼都是说不出的柔和动人。
顾有川见他呼吸平稳,手脚也是暖和的,悬着的一颗心才落进了胸膛。
他坐在秦岷床前,出神地想着心事。他如今二十有五,也算是老大不小的年龄了,心里那些旖念自己看得明明白白,那点不为人知的腌臜念头冒出来又被掐死。
若是他生在太平盛世,若是他没有恼人的头疾,顾有川愿意主动与秦岷示好,不被接受就死皮赖脸地贴着,可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有打不完的仗,国家安定望也望不到头,他自己还有不知何时就会发作的毒,繁重的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
顾有川轻轻摸了下秦岷的脸,没有过多的动作,就准备转身离开。
“有川?”余映寒被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借着烛光看到顾有川的身影。
顾有川停住脚步,尴尬地挠挠头。余映寒站起来时看着披在身上的外袍愣了一会,随后面色无异地拢拢好,拉着顾有川出去了。
寂静的夜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谁都没有先说话,窗外的夜鹰还时不时撕扯着嗓子来上两声。
“苍云军只有秦岷还活着,”余映寒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些疲惫的沙哑,“这次我们输得很惨。”
顾有川沉默了一会:“我们的行踪暴露太多,谨慎不足。苍云军实是无妄之灾。”
顾有川说这话时脸色还近乎病态的苍白,平白无故带了凄恻的味道。
“恶人谷欺人太甚,二十个苍云军竟……竟一个不留!”余映寒握着拳,声音仿佛从嗓子里挤出来。
顾有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表示安慰,不料这动作触动了伤口,“嘶——”一声倒吸口凉气。
余映寒被顾有川这声拉回了思绪:“伤口还没结痂,快躺回去。”
顾有川也不坚持,确实伤口扯着神经,痛得全身僵硬。
突然万籁俱寂的夜晚响起了不合时宜的马蹄声,两人都听得真切,对视一眼,顾有川比余映寒还快一步掠出房门。
“……”余映寒觉得要是顾有川的伤一会裂开来,完全就是他自己作的。
这马蹄声不疾不徐,细细听去竟是好几匹一起走动。顾有川身着单衣未免在这凉夜里觉得冷,可一当他全身心关注着别的事情,便也忘了身上的许多不痛快。
只见四匹马拉着三大车的东西,天太黑看不清车是什么,但选择在大晚上走动的在顾有川眼里就是非奸即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顾有川开玩笑对着披着那件藏剑外袍的余映寒说道:“你说这么大车子运什么呢,都能藏好几个黄花闺女进去了。”
余映寒连白他的力气都省了,讽刺道:“那么想娶黄花闺女回盟后让谢盟主给你介绍个。”
顾有川笑道:“哪能让谢盟主介绍,屋子里就有一个现成的。”
余映寒心里捉摸不定,看着顾有川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玩笑,哪句话是真心的,试探地问道:“你能对秦岷下得去手?”
顾有川被这么一反问,确实觉得自己禽兽了,在多年的好友面前呐呐了半响,道:“随便念叨,别当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俨抱佛经谈五戒,路逢财色眼偷飞”,顾有川正惹上了这心口不对的麻烦。
待那几匹马走远之后,顾有川两人跳下屋顶,捡起了路上颠簸掉下的几个东西。
余映寒把那玩意拿起来凑近看了看,脸色一变问:“这是粮草么?”
顾有川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道:“没瞎的话,是的。”
这是只有打仗才会用到的粮草,怎么会现在有马匹趁晚上大量运输?他们运起轻功追上前,可惜这里距离玉门关太近,只见那几匹马拉着三大车粮草就过了玉门关。
两人挫败地看着前面,决定先把这事报给浩气盟,还是先回去养伤,现在大家都是疲惫不堪,不适宜继续作战,更何况还有个棘手的事情——如何安慰秦岷。
顾有川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有些亮光了,他的困意又犯了上来,想先不管这些麻烦的事情睡一觉再说。
“我的祖宗啊,你去哪里了?”叶怜光一声直接把顾有川的瞌睡虫给吓飞了,最委屈的这话还是对着余映寒说的。
余映寒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压低声音道:“你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吵着大家休息了。”
叶怜光把余映寒身上的外袍系系紧,道:“你自己看看吧,可不是我吵醒的。”
顾有川闻言抬头,只见余映日,包括了刚醒来的秦岷清一色站在门廊处,看着带了满身寒气进屋的他们俩。
秦岷扶着墙站着,表情看不出悲喜,面色憔悴倒是一眼就清清楚楚。
顾有川扶着他,柔声道:“怎么刚醒就起来了,快去躺着。”
秦岷听话地转过身,却微微挣脱了顾有川的搀扶,一句话也不说,走回了屋子躺下。顾有川想起秦岷在雁门关与他耍小脾气那会,确实是个有些犟的性子,难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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