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完本——by雪泥红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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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样?和我有关系么?我只是想,还绯冉一个人情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么?
三人同时缄默了口。
有过同样经历的凤离一阵心酸,恨不得时降天劫,一雷把花敛给劈死。
一匹马车稳稳当当地在钱府门口停下,苏廿三掀开轿帘走下来。
偌大的“钱府”二字鎏金嵌在乌木黑漆的长匾额上,耀眼的日光下,竟也闪了眼。
苏廿三迈进一只脚,顿了顿又伸出来,摇头苦笑:到了明天,大概全长安的人都知道,苏小公子上门领走窃贼的事情了吧。
钱老爷钱行坐在大厅中央喝茶,看见苏廿三后,笑得宛如春风吹度,一脸春光灿烂。
“不知苏小公子这次来钱府有何要事?”
苏廿三端起茶杯,微微一笑,朝阿岁递过去一个眼色。
小书童会意,合掌拍了拍手,一队提着礼物的下人罗贯而入。
礼盒打开,刹那间流光溢彩,满室生辉。
“不知钱老爷是否看得起这几件小玩意。小小心意,还望钱老爷您笑纳。”
苏小少爷放下茶杯,一直慵散笑着的脸上浮现出询问的神色。
“好好好,苏小公子亲自挑选的东西。老朽岂有不满意之理?”
“那么,不知这些东西,够不够从钱老爷手里赎回一个人呢?”
狡黠地眯起眼角,苏廿三定定望向钱行。
“哦?苏公子难道是为了府上昨日抓住的小贼……”
钱行动作一顿,继而轻轻转动着杯沿。
“不行!我不准!”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道愤怒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华服锦衣的少年双手叉腰,蹬蹬冲到大厅中央,怒目横视苏廿三。
“我喜欢那个男的,我要爹把他赏赐给我!”
似乎是钱家的二公子钱荣?
钱二公子鼻孔朝天,朝着苏廿三不满地“哼”一声:
“难不成,苏公子也看中了那个狐狸精?”
狐狸精?若是凤离朝你勾一勾手指,你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苏廿三失笑,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
“混账东西!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钱行一手拍桌,蹬地站了起来,斥退钱荣。而后将目光再次移向苏廿三。
“小二无礼,还望苏公子莫介意。在人与苏老爷乃是至交,这次苏小公子又是亲自前来要人,但是……”
苏廿三神色一凛,青琉璃般的眸子映出几分冷色:
“听说钱老板不久前进来一批货物,不知这趟生意做得可还顺利……”
“这、这……把那个小贼给我带上去!”
果然不等苏廿三说完,钱行便对下人喝道,脸上是有些飘渺的不安,而没过多久,这种不安便被确定。
几颗汗珠从额角间钻了出来,钱行伸手指向被带进来的花敛:
“混账小贼,今日苏公子亲自来保你,钱某便不再追究,若有下次……”
双手被绑住跪在地上,神情倨傲的少年连句道谢都没有,敌意的目光越过钱行却是直接投向苏廿三。
就当做没看见,苏廿三神色不动,抱拳向钱行道:
“谢谢钱老爷,也请钱老爷放心,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廿三自有分寸。”
说罢,令人将花敛身上的束缚解开,又命阿岁将人扶上早已等在外面的马车。
一路上花敛都只是漠然地垂下眼帘,偶尔抬起头看着窗外热闹拥挤的人群集市,衣服早已烂得不成样子,能看出是被鞭子抽出的痕迹。
苏廿三拿出一件袖衫披在他身上,花敛将目光收回来,低低垂下了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
我也不是为了你的感谢。苏廿三叹口气,掀开轿帘,吩咐外面的人道:“叫阿岁去画堂春将绯掌柜请来。”
绯冉到时,大夫已为花敛诊治完毕。
花敛不知挨了多少鞭子,伤口已经被鲜血凝注,白皙而纤瘦的身体上布满横七竖八的狰狞伤口,道道入骨,就连凤离和白锦看到后,都不免倒抽一口冷气。
看天色已是酉时,昏黄的夕阳拉长了最后一抹日光,绯冉就这样闯进来,带着一身黄昏的颜色。
在经过苏廿三的一刻绯冉停下脚步,转过身,半米的距离外,定定看着苏廿三。
诡异的气氛笼罩了整间屋子,良久,却是苏廿三先道:
“桌上是熬好的粥,想来被关着的一整天他都没有吃过东西。”
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想到自己生病那回是绯冉亲自诊治,又开口道:
“我看花敛被伤得很厉害,就先请大夫看了看,外面的大夫医术不济,想必绯掌柜不会放心,可自己再诊断一次。”
绯冉站着不动,一字一顿道:
“不用,你跟他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苏廿三被他看得不自在,起身将碗端起递给绯冉:
“你喂他吃,我先走了,等花敛伤好了再走吧,这儿人手多,多些人照顾总是好的。”
绯冉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发现眼下说什么都不应景,坐到床边轻轻扶起花敛,将他的头稳稳靠在自己肩上。
炖得稀软的糯米粥,加了鱼肉后香气四溢,绯冉沉默着勺起一勺,试过温度后再喂给花敛。
在迈出房门时,苏廿三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同样的雕栏同样的日光,人物变成花敛之后美得像一幅珍贵名画。
深吸一口气:果然一刻都不能再呆下去了。
“三儿,等花敛喝完药,我有些话想给你说。”
被叫住了。
“什么话都不急着这两天,先把花敛治好才是正事。”
苏廿三头也未抬,跨出门外。
刚转过廊角便被人拦住,一袭蓝衣的白锦双手抱胸,淡淡的花香蔓延开来:
“怎么?这次就不问我什么了?”
“当然有。”
苏廿三猛的抬起头来:
“花敛去钱府,当真是为了绯冉?”
“不是。”
不是?!
苏廿三愣住。
白锦斜倚在廊下,声音是一贯的从容淡定,脸上却露出想要微笑,但又带着叹息的复杂表情。
“花敛会出事是因为绯冉,但去钱府却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神色一转,点漆似的瞳直直望进苏廿三的眼里:
“也就是说,花敛去钱府,并不是去偷东西的。他要的东西,也并不在钱府。”
“那是……什么意思。”
“绯冉中毒了,而花敛是为了给他寻解药才被抓住的。”
绯冉怎么可能受伤?
苏廿三脚下一软,想起那一日,鹅黄的月光一席夜色清潋,白衣男子微笑着替他剪下一烛灯花,说“不过三儿你记得,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我来保护你。”
月还输他一段雅,雪亦输他一份柔,那般绝代风姿,就连说起话来都是习惯性的尾音上扬,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和生鲜的欣喜。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人下毒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花求收藏 泪
第14章 大荒南·歧舌国「一」
夕阳洒在阶前的蓝田玉屏风上,合欢香的风混杂着淡淡梨香,一时竟有些不太真实。
白锦双手抱胸倚在梨下,闭眼想着那个笑着说“白锦无纹香烂漫”的苏小4 苏廿三猛然惊醒,一双眉柳条般弯成一道弧线。
白锦默,伸出手掌在苏廿三面上晃晃:“你想救绯冉么?”
“救……绯冉?”
苏廿三咬住牙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清明,一双瞳里囤满了坚定和希望:
“只要能救他,不管要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白锦轻轻拍了拍苏廿三的肩:
“至于代价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听我讲讲缘由可否?”
“好。”
苏廿三重重点头。
“如果没错的话,伤了绯冉的,是歧舌国的人吧。”
白锦皱起了眉,稍作思忖: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传说歧舌国也叫反舍国,国中人蛇头人身,异常恐怖,能够放射出剧毒液体,再者他们眼睛闪烁红色光芒,往往会夜间行走,这样想来,花敛昨晚应该是偷偷去捉他被伤,无意中闯入钱府,被当做小偷了吧。”
“那么,解毒的方法是什么?”
苏廿三心知不妙,声音里不由自主带上了不安与焦急。
“如果能找到凶手,将心脏剖开吃下去,那毒立刻便能解。但花敛昨天已打草惊蛇,绯冉又中了毒,虽然毒性还没完全发作,眼下想要找到他,却是不太可能了。”
白锦声音清清亮亮,落到苏廿三心里,却溅起一阵凉寒:
“那就,没有其他方法了么?”
白锦摇摇头,低眉思索,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恍然顿悟的微笑:
“也不是没有。苏廿三,你可听过洛阳附近的青要山上,有位名叫武罗神的神仙么?”
“就是那个,惊世之貌的武罗神么?”
苏廿三点头说道:
“小时候听娘讲过,青腰之上,有位名叫武罗神的仙子,传说当年与黄帝大战的蚩尤败退至青要山时,就是被这武罗女神的惊世之貌所打动,才放下武器归降了黄帝的。”
“对,就是那位武罗神。”
白锦收敛起笑容,神色有些不安,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
“武罗神手中的灵药,能医治歧舌国的毒液。你有绯冉给你的珠链,可以看见神仙妖怪。但如今的武罗神,在几百年前的一场大战里失败,从此变得性情暴戾,阴晴不定,若你去问她要解药……恐怕会有危险。”
短暂的几秒静默。
苏廿三慢慢地把头抬起头,认真看着绯冉,竟是笑得坦然:
“至少,还有希望不是么?”
白锦深深看了苏廿三一眼,点点头翻身坐回树上,长长的银发顺着树枝披散下来,不再言语。
夜凉闲天阶的夜晚。寂寞空庭,梨花满地,苏廿三手臂轮圆了抱膝坐在阶下。
没过多久,便见一袭红色翩跹而来,火红火红的衣角映入眼帘。
能压得住这般艳丽颜色的人,苏廿三只见过一个。
苏廿三抬起头,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凤离。”
凤离这次没去踹白锦,眼圈一红,伸手揽过苏廿三的肩,挨着他在梨树边坐下来:
“我听见你和白锦的对话。绯冉的事,我的确知道得不如白锦多,青要山有武罗神在那儿,是仙山,我身上妖气太重,是靠近不得的。不过……”
凤离停顿了一下,眼角越发的红:
“那女人脾气古怪,你记住,如果她为难你,你就回来,不要硬抗,知道么?”
“我知道。”
苏廿三看着凤离,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凤离,我也要拜托你一件事。”
“诶,我?”
凤离伸出一根白皙得几近透明的手指,点点自己眉心。
“对。”
苏小少爷垂下眼,用力一字一顿道:
“我告诉府里的人,据说洛阳来了一批好货,要替大哥去看看。所以…”
双手依旧抱在膝前,苏廿三用下巴点了点花敛的屋子:
“所以绯冉那儿,也请凤离帮我瞒着不要告诉他真相好么?还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你也不要告诉绯冉事实,不要让他来找我。”
苏廿三又顿了顿,细细揣摩着措辞,继续说道:
“因为虽然会想即使不能跟他在一起,那么能被他记起也是好的。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被他记住,不想他因为感激和愧疚而记住自己。”
“苏廿三,怎么我现在觉得,你比书呆子还傻呢。”
凤离伸过手去揉了揉苏廿三懒懒披散着的头发,咬咬牙点头:
“我答应你!”
“嗯!”
苏廿三嘴角勾起一个笑,眼前朦胧一片,似又看见那人闲庭信步,一袭月白色的衫子轻扬。灯光合着梨花的倒影跌进点漆似的眸里一刹便动了谁的心。
玉样幽凉的月光在这一瞬间恣意流淌开来。
月色不及他清雅,梨花不及他风光。明亮如是,皎洁如是。
绯冉。
第二天清晨,苏廿三城门一开便急着要走,走时送他的,只有凤离和易枫两人。
白锦坐在梨树上看着苏廿三离开,无奈地闭起了眼。
“我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这洛阳,苏廿三还是小时去过一趟,一别之后已是十多年。
别无二致的佳人美地,只是彼时桥下嬉戏的孩童,换了衣着成了饭馆里掌勺的大厨。
好似相同,不尽相同。
青要山曾为轩辕皇帝“密都”,位于离洛阳不远的新安县西北部,苏廿三只带几件衣服,雇了两个车夫,一匹马车,摇摇晃晃上了山路。
日光慵懒地流淌进来,苏廿三掀开窗帘,迎着阳光仰起头来,虚眯着眼暗想:
这时候绯冉应该已经知道我去进货了,他应该会相信这个理由吧。
鬼才会相信!
此时的苏府里,绯冉恨不得一爪将苏廿三抓回来锁上,再把钥匙给扔了。
事情是这样的:
一大清晨,太阳高高升起,绯冉照例端了药喂给花敛,花敛倚在绯冉身上喝得正欢喜,抬头一看,凤离泠泠立在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看见凤离,绯冉冷不丁站起身,一碗药摇摇晃晃洒了一大半,渗进地板里。
凤离表情幽深地看了看绯冉,再飘过去看了花敛半晌,嘴角一勾,绽开一个笑:
“不知花敛喝了一天药,是否好了些?”
笑容很冷,语气很沉,花敛身子一僵,泪眼汪汪地将目光飘向绯冉。
绯冉被凤离的到来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微微一愣,没理会花敛,倒是往左一侧,眼睛朝凤离身后望去。
碧云天,好春光,梨花院落点点香,一叶飘进小轩窗。
简单地说,就是除了凤离之外,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不见预想中的青色身影,绯冉将手指蜷起来,心里一点一点的凉。
撒了这么大一个谎,那孩子,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吧。
正巧这时候阿岁端着粥进来,绯冉心一动,话就没忍住了:
“阿岁,怎么今天都不见三儿?”
“哦,你问少爷啊,少爷去外地置办货物去了。”
小书童将粥放在桌上,白瓷的勺子搁好放在上面。
“置办货物了?”
怎么这时候去置办货物?虽然有些疑惑,绯冉仍然没有多加怀疑。
凤离眯起了眼,看着他面色不改地继续喂药,突然插话道:
“你都不问,他是去哪儿置办货物去了?”
“嗯?”
绯冉抬起头看着凤离,疑惑爬上眼角又掠过眉梢:
“很远么?”
“不远。”
凤离双手抱胸,话锋一转:
“就在洛阳而已。”
“哦,洛阳……”
哐当。
药碗被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你说,他去洛阳了?”
绯冉呆呆地重复着阿岁的回答,手指紧紧握成一团,手心里使劲儿地疼着,转身看向凤离:
“青要山?武罗神?是白锦告诉他的?然后他就真的去了?”
凤离挑了挑眉,一脸“你还猜得到啊”的表情,同时在心里默念“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绯冉自己猜的”。
“苏廿三你果然就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混蛋!”
骂完了,也骂够了,绯冉面色苍白,转身便往外走。
“他是去了洛阳对吧?我陪他一起!”
他要阻止他,他要拦下他,他还没跟他解释清楚,他怎么能自己去送死?
可惜连一步也没能迈出去。
绯冉捂着胸口摔在地上,紧闭着眼,疼痛和着急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和着汗布满了整张脸,长发松松地散开来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凤离一惊,知道是歧舌的毒发了,也顾不得怄气,咬紧一口银牙,将绯冉拖到椅子上,喂了一口茶,又让他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
“我答应了苏廿三,这次他是回来了也好,死也青要山也好,都不能,让你去找他。”
“去他的青要山,他是……”
“我知道他是谁!”
凤离大喝出声,一双眼顿时便通红:
“你对我有恩,苏廿三也对我有恩。有恩必报,这是青丘的规矩!”
凤离蹲下身摁住绯冉肩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道:
“我知道他是谁,白锦也知道他是谁。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他只是作为苏廿三而单纯地喜欢着你,那么你呢?绯冉你呢?在你眼里,他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