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与神明大人完本——by石榴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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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姐”自然指的是晚晴。苍“咦”了一声,随即“嗖”的一下站起来,同习瑛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急切地向那使者问道:“她在哪!”
“在前晨堂等着。”使者不敢隐瞒。前晨堂是山神议事的地方,苍想不懂晚晴为什么要这样正式的见自己,但还是急切地往外面走。习瑛见他奔出去,便也跟了上去。前晨堂离他所在的地方不远,但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苍觉得自己就算用跑着都显得慢。而当他终于奔到前晨堂,看着堂里那个等待他的熟悉的女孩子的时候,苍激动又欢喜地唤了一声“晚晴”。
他的晚晴回来了,他最爱的妹妹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苍以为是这样。
然而晚晴抬起头看他,她眼睛里的光不太一样。苍从没有想过他的妹妹会有这样坚毅的眼神,苍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只见晚晴双膝一弯,居硬生生跪在他面前,膝盖磕在砖石上的声音,在此刻空荡的前晨堂里传得脆生生的响。
苍如同石像一般呆愣在原地,从身到心,仿佛被一大盆冰水浇了个透彻。
他知道他输了,他没比过石朝泉。
习瑛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们兄妹这副画面,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回避,然而苍忽然叫了他,声音高亢又冰冷。习瑛只能停下来听他说话,便毫不意外的听到了苍冰冷的命令他去杀了石朝泉的指令。
整个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你杀不了他。”晚晴却开口了,声音不卑不亢的冷静,“他现在还在齐谐那里,你杀不了他。”
苍的手握成了拳头,他的嘴唇都在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发狠道:“他早晚会出来。”
晚晴依旧不怕,道:“但是,如果当他从齐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我了呢?兄长还要杀他吗?”
苍的眉头一皱,疑惑道:“不记得?什么意思?”
“我有委托给店主大人,如果我三日之内不曾回去店里,他会消除石郎关于我的所有记忆再放他走。到那个时候,兄长还要杀他吗?”晚晴的身子有些颤抖,她的目光殷切又决然,显然是在做最后一赌。苍的脸上倒是平静下来,他像是在思考这种情况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一般,半晌才问道:“陆醒能遵守吗?”毕竟他们都是人类。
“齐谐从来都是拿钱办事的吧,我的委托费都交给他了。”晚晴笃定。而她这么一说,苍才注意到晚晴的发型有些不对——那根晚晴最喜欢的簪子呢?那根祖母送给晚晴的簪子呢?
“你……!”苍只觉得一阵胸闷,气得恨不得扬手打她。
晚晴看着苍抬起来作势要打的手,她知道苍心里不好受,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她撇撇嘴,努力镇定下来,道:“所以我会回来,我保证再也不去见他,再也不管他。我会好好地呆在山里,听兄长的话。但是,兄长就放石郎一条生路吧。人的寿命那么短暂,兄长就让石郎好好过完一生吧。”
晚晴的话太恳切,苍的眼睛里闪烁起来,大约是在想这件事的可行性。兄妹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像是在考验对方的耐性一样。而倏然,门外忽然有使者闯进来,几乎是跑着跪到苍的面前,急切地道:“大人,那石朝泉回来了。”
晚晴猛地转过头看那使者,不敢相信他说得话。苍也是猛然一震,向前两步气愤又急切地质问晚晴,道:“你不是说他在齐谐吗!”然而晚晴没有回答,她死死地瞪着那个使者,仿佛要把那个使者瞪出个窟窿来一样。苍得不到妹妹的回答,转而问那使者,道:“他人现在在哪?!”那使者答道:“刚到了前山,还没到山门。”使者的话刚落,晚晴便猛地站起来,转头就往外面跑。苍在后面叫她,晚晴充耳不闻,苍不得已,只能亲自追出去,留下还在堂里跪着的使者有点不知所措。
看够了这一出戏的习瑛悠悠从后面走出来,那使者像是看到了救星似得唤了他一声“先生”,习瑛看着这跪着的人肩膀都在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悠哉地道:“把石朝泉拦下来,他要是活着进了这山门,某就把你们的头盖骨做成酒杯用。”
那使者吓得浑身一哆嗦,匆匆应了一声便逃命似得往门外跑。习瑛慢悠悠步到堂外,天色已经见晚,晚霞落了一片残红。忽然,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从房顶跳下来落在他脚边,抬头乖巧地看着习瑛,像是在等他说话一样。习瑛蹲下来,轻轻挠了挠小猫的脑袋,道:“星子,这次你要是再失手的话,某可就要生气了。”那小猫“嗷呜”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转身便往外面跑。习瑛方才站起来,看着山门的方向,嘴角勾着一抹笑意。
“很快了,很快了,大人,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晚晴无悔(9)
当三年前石朝泉第一次塔上西山前山这漫长的石阶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今的未来。同样,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再从这石阶上走下来。石朝泉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走不了多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深吸几口气。从齐谐出来以后,直到这里他都没有再受到过攻击,他不敢肯定是不是晚晴已经同苍说了什么,但他希望那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发生……哪怕就算发生了,哪怕就是最后一眼,他也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一见晚晴。
西边的太阳已经完全落进了山里,晚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起它赤红的翅膀。石朝泉又喘了口气,定了定神,抬步继续往上走去。他知道,不需要再走多远,那座宏伟的山门便会出现在眼前。而此刻,这座山门面前正列着一队弓箭兵,他们个个拉满了弓弦,泛着寒光的箭头一齐指着阶下的石朝泉。
石朝泉露出“如我所料”的表情,他一点也没有被这些弓箭兵吓到,反而准备继续向上走去。
“石朝泉,你若再敢往上走一步,就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站在弓箭兵中的指挥手中气十足地对他喊到。石朝泉愣了一下,脚步微微一滞,他看着那指挥手却眯起眼睛笑起来,那笑容从容而冷静,愣是看得指挥手后背发毛。他看着毫无惧意的石朝泉无视他的警告继续向上走来,心里免不了警钟大作,惊慌间他愣是空了好一阵才终于找回了声音,命令道:“预备——”只是这命令中都带上了一些颤抖。
那些弓箭手目不转睛地瞪着石朝泉。
“放——!”
“石郎!”
几乎就在箭矢离弦的瞬间,一道身影从山门内冲了出来,越过那些列队的弓箭手,同那些箭矢一起冲石朝泉扑过去。石朝泉当即僵在原地,睁大了惊讶又惊喜的眼睛看着扑向他的晚晴——那女子的眼中含着泪水,目光欣喜又庆幸。石朝泉本能地张开怀抱,在仿佛破开流水一般平静的时空中,一把将晚晴抱在怀中。
“石郎!石郎!”晚晴紧紧地拥抱着他,石朝泉也同样紧紧抱着她。他们那么用力地拥抱在一起,仿佛都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中一般,久久不愿意放开。
“石郎,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不要出来的吗?你怎么能出来啊?店主大人怎么能放你出来啊!”晚晴哭喊着,又高兴又着急,随后她摸了一把眼泪,这才松开了石朝泉,吸着鼻子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爱人,又关切地问了一句:“伤了没有?”
石朝泉摇摇头,抬手理着她哭乱的头发,怜爱又责备地道:“倒是你,怎么可以委托店主做那么奇怪的事情?你怎么忍心抛下的我?我又怎么忍心抛得下你?”
被他这么一说,晚晴的脸微微红起来。她低下头,似乎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情,眼角又泛起泪光来,委屈道:“我知道,我……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一想到石郎会因为我死去,我就,我就……”
“好了好了,没事地,你看我在这里了。晚晴,我们来一起面对这件事好不好?”石朝泉知道她心里着急,安慰了她两句。晚晴点点头,努力镇定下来的时候,却才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来——那些箭矢呢?为什么还没有落下来?
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石朝泉也同样察觉到了。两个人这才抬起头来去看,却只见那些射来的箭矢皆保持着射向石朝泉的角度,一根根被凝固在半空,居是没有一根射中了目标。那山门口的弓箭兵们显然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皆是一脸震惊,那指挥手的脸更是一片煞白,瞪着眼睛看着阶下的人和箭,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结界……吗?”石朝泉看了一会儿便能看出这之中的奥妙,只是在弹指间构造结界并非易事,除却天庭之人,人间也只有山神土地可以做到了。
“是兄长吗?”晚晴知道苍不会放任有人伤害自己,但石朝泉没有回答。而那些僵硬在半空的箭矢上,也逐渐出现了金色的裂纹。而一旦出现了裂纹,那些金色便逐渐膨胀开来,只眨眼间,这半空的箭矢便一根根被撑爆,只有破碎的箭掉了满地,以及那些还未落地便消散的金色粉末。
晚晴吓了一跳,石朝泉抱着她往旁边躲了一躲的时候,便听见山门口传来苍镇定又冰冷的声音,道:“先生还请不要躲了,出来说话吧”,随即石朝泉的眼角便见着有个人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他心里一惊,一路过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跟踪着,免不了抬头去看他。从他身后步上前的人瘦高的个子,穿着一身明显休闲的T恤短裤,他却是认识的,准确的说,晚晴也认识他——正是齐谐店中的葆宸。
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跟过来的?这一路都没有人攻击自己是因为他吗?刚才的结界也是他所布下的吗?石朝泉脑子里一瞬间涌出了无数的想法,他的不安甚至传递给了怀中的晚晴,令后者也露出不安的神色看着他。
葆宸只站到石朝泉与晚晴身前,山门口的弓箭兵已经恭恭敬敬撤到了两边,留出中间一条路上站着一脸严肃的苍。此刻葆宸不说话,苍思绪凝重地看着他。他不是不知道葆宸是什么人,他这几个月在齐谐打工,也算得是齐谐的店员,只是如今出现在这里……陆醒没有亲自现身,他的出现是代表齐谐吗?
苍拿不准,又看了看葆宸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问道:“吾名苍,西山山神,不知先生何人。”
葆宸听他问了,才终于开了口,道:“羽山山神,葆宸”。
“羽山……”苍低喃了一声,眉头却皱紧了。那些仿佛快要被遗忘的,天庭的督导者的话语在脑海中复活——那是一个连天庭都要忌惮三分的强大存在,此刻,却真切而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
“葆宸……”苍又喃了一遍这个名字,终于还是舒展了眉头,问道:“是陆醒要你来的吗?”
“是我自己来的。”葆宸倒是爽快。
“你自己?有点意思,你自己来做什么?”苍抱着胳膊看他。
“保他们两个人。”葆宸毫不忌讳,“让你放他们走。”
太过直白的话语惊得石朝泉和晚晴睁大了眼,也惊得苍浑身一颤,他向前半步,瞪着葆宸又看了看晚晴和石朝泉,气愤道:“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们的未来?”
“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葆宸斜着看了石朝泉和晚晴一眼。石朝泉猛然懂得了葆宸的意思,几乎是急不可逆地喊道:“我爱晚晴。她是我值得付出一辈子的人,我不会辜负她,我发誓。我会给她像苍大人对她的爱一样的爱,我发誓。”
这表白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惊得晚晴张大了嘴看着一脸忠坚的石朝泉,半晌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转头看着苍,看着苍脸上那期待又破碎的表情,小心翼翼咬了咬嘴唇,终于也同样笃定地说道:“我也爱着石郎,我想跟他过一辈子。晚晴无悔。”
像是说出了什么奇怪的咒语,苍听到这两人相互的表白后,反而并不觉得悲伤也并不觉得心痛了。就像是早已预料到的结局一般,苍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悲伤的笑容,那笑容令人看着心碎。但苍又再没有说过话,他只是垂下手,用那一双揉碎了月光的眼睛看着晚晴。
“走吧。”葆宸对他们说,但没有回头,“走吧,去你们的天涯海角,找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在那里生活一辈子,永远不要回来。”
石朝泉丝毫没有料到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神明会说出这种话,但葆宸话里的意思又那么明显。石朝泉知道,这是他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的最后时机,因此他又看了眼苍,看了看晚晴,终于还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拽着她往石阶下走,道:“走吧”。
走吧,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晚晴没有抗拒,她握着石朝泉的手,紧紧握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苍。她的兄长,将她抚养长大的兄长就站在那里,离她那么近又离她那么远。她知道自己这一走,不知何时还能再回来,自己这一走,那个会给自己补衣服,会宠着她的兄长,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走,她随着石朝泉一步步往山下走,速度越来越快,视线里的兄长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终于在眼泪就要掉下去的那一刻,她回过头,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背并不宽阔,他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但她知道,这将是她的唯一。
“晚晴,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会长长久久,长命百岁,白头到老,我不会带你去很多的地方,我会给你稳定的生活,我给得起你的,我都会给你。晚晴,相信我。”像是在证明什么一样,石朝泉更加握紧了晚晴的手。晚晴在他身后擦了擦眼泪,随即又破涕笑出来,简单地“嗯”了一声。
她相信他,她不后悔。
而在山门前,苍的眼神没落,直到石朝泉和晚晴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山路尽头,他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然而他只是站着,无精打采的像是枯木,山顶的月光清清冷冷,只照了他一个人的影子。他又站了良久,才终于闭了闭眼,却也未曾叹息,只是低下头,道了一句:“你回去吧,同陆醒说,就当是我平日找他麻烦的报应……呵,报应……”他说着,脸却埋进双手里,他深呼吸着,鼻音颤颤抖抖。
山门里又走出来个人,是习瑛,大约是看他久不回来出来查看的。然而习瑛只是叫了一声“大人”,话还未说,苍却突地一个甩袖,转身就往山门里面走,步子极快,一边走着还一边喊着:“都给我回山!今晚谁敢出去!打他个三十大板!给我把山门关了!”习瑛愣了一下,知道他气急,便对着阶上的葆宸行了礼往回走。那些弓箭兵估计从没见过苍如此生气过,一时都吓得哆哆嗦嗦,也不敢再在外面久留,纷纷回了山门里,最后将山门关了个严实。
葆宸便也不留,转身往回走。西山又恢复了平静,月光如水般洒在石阶上,一片冰心沁骨。葆宸走了不多时便又停下来,他想起梦里的他,忍不住摸了摸心口。
爱是要两个人,所以,终究是谁负了谁。
山神的委托(1)
对于这一座山脚下的城市来说,海洋总是内陆人所向往的——陈一光一样。因此当陆醒说要带他去海洋馆玩的时候,放了暑假的小孩子欢呼着仿佛第二天要去周游世界一样兴奋。
“师父!是海星!”
海洋馆的触摸池前总是围着不少小孩子和家长,浅浅一层水下的海星总是被好奇的孩子们拿在手里把玩着。陈一光好不容易挤到触摸池前,眼巴巴看着池子里的海星却又露出点怯生生的表情来,不敢上前去了。
“你摸摸看。”陆醒在他身后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孩子咬着嘴角又看了看,终于还是蹲下去伸出手去池子里摸。他刚一摸到,整个人就叫着跳了起来,看着陆醒叫着:“滑溜溜的!”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陆醒跟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陈一光马上明白了,捂着嘴巴又蹲回去,只是这一次胆子大了点,用手指在海星身上戳了戳,又壮着胆子去拽海星的一条足,最后也完全不害怕了,双手一起将海星从水下捞了起来,甚至还将海星翻过来看。
他这么大胆的举动让旁边一些家长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些家长的孩子们有些比陈一光还小,有些是过分腼腆,总之陈一光一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赢得了好多家长的赞美。这让陈一光有点不好意思。他手里还捧着海星,旁边的小朋友眼巴巴看着他的时候,他便凑过去跟他说:“一起来玩吧”,那个小朋友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于是陈一光便成功跟孩子们闹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