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与神明大人完本——by石榴七七

“虽然全天下的人都说牛排要八分熟，不过我觉得你并不会做，所以就要全熟就好了。蒜蓉粉丝扇贝嘛，自然要清蒸的。洋葱圈和薯条油炸，还有南瓜饼。啊对了，羊肉串是要烤着吃的，还有……啊，有什么意见吗？”陆醒咬着雪糕，看着葆宸脸上淡淡的鄙视弯起了嘴角。
“你养伤的时候我就说过吧，素食可以保护环境，吃太多荤对身体也不好。”葆宸一边说着一边把结账单放进钱包里。
“可是我就喜欢吃肉怎么办呢？肉可是人间第一大美味，当然一光也这么想。”陆醒特别天真地眨眨眼。葆宸懒得看他装，摇摇头不说话了。陆醒看着葆宸这模样却“嘿”地笑出来一声，道：“我是听说，神明都会有自己的本体，有资格成为山神的妖怪不少。那么喜欢素食又有着柔软心肠的神明大人，又是那种妖怪呢？”
葆宸被他这么一问，才又抬起眼看他。陆醒脸上玩味的表情太明显，葆宸冷漠着脸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指了指他手里的雪糕，简单说了两个字：“化了。”
被葆宸这么一说，陆醒才注意到手里的雪糕已经开始融化，粘稠的白色滴答地落在他手上，引得陆醒“哇哇”叫了两声，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似得就要去舔。葆宸在旁边看得眼角突突地跳，终于还是忍不住拿了纸巾出来，抽出一张甩给他擦手。陆醒看着递过来的纸巾愣了一下才接过去，有些变扭地说了一声：“谢谢”。
葆宸看着陆醒一脸变扭地擦着手，又看了看他出门也没有换掉的长衫，说道：“你小心一点啊，吃东西落到衣服上就太不像话了。”
陆醒“哦”了一声，把手擦干净了，又吃了两口雪糕，整个人却好像变乖了似得，坐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神明大人，好像父母呢。”
“嗯？”葆宸不太懂陆醒的意思。
“哎哎，别误会，别误会。”陆醒吃着雪糕，眼睛却并不看着葆宸，“我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概念，就连师父是怎样对我的我也无法回忆。一光是孤儿，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总是说我像妈妈又像爸爸，我自己也不太懂这是什么感受，但是大约‘父母’的意思就是有人关心你并且可以保护你的意思吧。”
陆醒顿了顿，忽然又失笑起来，道：“好像很难理解，神明大人如果听不懂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陆醒说完就默默吃起了剩下的半只雪糕。葆宸却还看着他，眼波闪动着，似乎有什么情绪想要脱口而出，几次却又都放弃了。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才听到陆醒又开了口，只是这一次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韵锦国际的事情你听说了吗？”陆醒将吃掉的雪糕棒和手纸卷在一起。
“是那个别墅区的事情吗？”这几个月，葆宸对这个城市的事情也大致了解了不少，因此听陆醒问起来也并不会显得无知。陆醒点点头，道：“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韵锦国际是城市郊外临近山区的一处别墅区，以依山的优美环境为卖点，房价自然也水涨船高，能在那里买下别墅的人自然也不会挣得少。只是最近这半个月，别墅区接连死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死在自家自挖的地窖里，据说当时他下去拿东西，地窖门不知怎么地就关上了，等人们发现的时候，这个人早就没了呼吸。
第二个是个装修工，本来二楼别墅的高度也不高，工人从楼顶掉下来的时候却正好带翻了脚手架。金属棒穿头而过，当场就毙命了。
半个月发生两起命案，虽说都是意外，但开发商和物业也颇为忧心，因此从山上的寺里请了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来看看风水。老和尚来了别墅区里转了一圈，脸色就不好了，说这地方下面镇着什么，还要再死两个人才能安稳。开发商和物业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绿了，忙要老和尚给解决解决。老和尚本说天机不可破，奈何架不住两边的软磨硬泡，只好说自己尽力而为。结果没想到，这死掉的第三个人，就是这老和尚。
开发商和物业的解释是：老和尚前天晚上进了一栋还未有业主入住的房子内诵经，第二天早上再去找他的时候，发现老和尚已经没了呼吸。开发商和物业吓个半死，医院给的解释却是老和尚年纪大了，身体机能衰竭，算是自然而终。
要说是巧合也不为过，但这“巧合”中似乎藏着一些诡异的不可说之事，让人细想起来难免要出一身冷汗。而正是因为老和尚的突然离世，韵锦国际这半月来的事情迅速传开了。再加上各种三流报道的添油加醋、牛鬼蛇神，这件事也算是传了个满城皆知，各种传言也传得神乎其神，听起来令人啼笑皆非。
作为同妖怪打交道的齐谐，这种事自然也不会不关注。身为人类的陆醒看破不了这件事的迷雾，但作为神明的葆宸，看法就不一样了。葆宸知道陆醒顶多也只是好奇，没有接到委托，他是断然不会多管闲事的，因此他淡笑道：“天机不可破，多余的事情你还是不要了解的好，免得要去步那个老和尚的后尘。”
被葆宸这么一说，陆醒终于看向他，道：“那东西很厉害？”
葆宸道：“那东西连道行那么高的老和尚都敢杀，你又算什么？难道你敢保证自己比老和尚更厉害？”
葆宸这么一说，陆醒就浑身变扭起来，脸上的颜色变了几次，终于压着声音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我这里打工的还教训起我了？”
“是是是，我的店主大人，说错了话是我不对。”听见陆醒质问了，葆宸马上放低姿态，服软之迅速噎得陆醒无话可说。葆宸看着陆醒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愉悦，却也知道再把他惹急了自己肯定就没好果子吃了，干脆打算哄哄他就回去好了。然而他的话还没开口，两人面前便贴过来一个黑影，随即有个开朗又恭敬的声音问道：“请问您是齐谐的店主大人吗？”
陆醒刚被葆宸气着，一听这话却多半知道了来人身份，免不了抬头看过去。只见站在两人面前的青年约莫三十来岁的外貌，虽是穿着一身运动衣，浑身上下的英气和正气却是挡不住的。他肩上还背着一个细长的运动袋，看起来也不足一米长，却沉甸甸的好像装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得。
陆醒看了看他，方才摆正了自己的坐姿，道：“在下齐谐店主陆醒，还问阁下何人。”
那青年脸色一喜，忍不住想要抱拳行礼，动作做了一半却想起什么似得尴尬地停了，只能微微欠身鞠躬，道：“在下天庭龙族鸿羽，此次下凡当有一事，还望店主大人能帮我这个忙。”
封印之下（2）
“你当真是不知道吃过人的龙族有多厉害？你这副身子稍稍使点法术就要体力不支，又怎么能对付的了她？况且虽然被封印在此，也是天庭的人。天庭之人就是我这个地上的神都没有把握能对付的了……你在听我说话吗？”
自从陆醒接下了鸿羽的委托，葆宸的脸色便不对了。估计是碍着在外面的脸面，他这一路回来都没跟陆醒怎么说话，但两人刚前脚进了店门，葆宸的话匣便开了。只是他心里焦急，陆醒却并不这样想似得，脸上甚至还带着悠闲的笑意，葆宸心里的火气难免更盛。
陆醒却只是将手里的购物袋和那个不足米长的运动袋——正是鸿羽交给他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看着葆宸的模样甚至都笑出了声音来，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道：“你当真以为他们天庭之人到了地上还能有什么能耐？鸿羽刚刚也是说了，既然已经是地上的事情，用地上的办法解决最好。神明大人当真是小瞧我？觉得我办不成这件事？那我岂不是自毁齐谐的名声？”陆醒喝了茶，往椅子上一坐，他脸上的笑容太过自信让葆宸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确信的恍惚来。而在这种恍惚尚未消散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不急不躁的敲门声，在陆醒都还没有说“请进”的时候，敲门之人便自行推门而入了。
来人是个不到三十的姑娘，身材挺拔俊美，长发干净利落地扎着，穿着一身修长的道袍，背一把银剑，脸上更是透着一股干练的英气，只一眼便看得出并不是红尘中人。她看了看坐着的陆醒又看了看面色不苟的葆宸，兀一抱拳，道：“在下天庭龙族素心，擅自叨扰，还望店主大人见谅。”言罢对着陆醒干脆利落地行了一礼。
虽是对来人的身份有疑，但葆宸知道自己也不便多呆了，便拿了购物袋进去厨房收拾。陆醒一脸笑意地看着他进了厨房，直到房门关了才转过眼睛来看着这位自称“素心”的姑娘，整了整长衫的下摆，道：“姑娘果真是好眼力，一眼便看得出这里的店主是我。”
“那是自然。”素心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江湖传言，齐谐是专为妖怪办事的地方，但店主又是人类。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恐怕也只有店主大人您了。”素心恭维的毫不做作。陆醒听罢，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既然姑娘如此明鉴，不如开门见山吧。姑娘想委托我做何事？”
素心见陆醒如此豪爽，颇为满意地向前踱了两步，问道：“那么店主大人可知这半月来在山脚下那个别墅区发生的事情？”
陆醒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嘴角还带着笑意，但眼睛里却闪烁起来，片刻才道：“自然是知道。那里可是死了三个人，有一位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这件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难不成也传到了天庭之人的耳朵里？”
陆醒这是话中有话，素心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又道：“也难怪身为人类的店主大人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说实话，四百年前，在那片别墅区下，我天庭之人在那里封印了一条食人的恶龙。如今人类活动早已将封印松动，那三个人的死亡可不是巧合，都是恶龙为冲破封印而吞下的粮食。如今那恶龙只要再食一人便可完全冲破封印，到时候恶龙出世，遭殃的，可就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陆醒听着素心的话，眼睛都不住眯起来，像是在考虑这其中的严重性一般，沉默半晌他才又道：“所以姑娘是想让我做何事？”
“我想让你，杀了它。”素心毫不犹豫地说出口，而几乎就在瞬间，整个店中的温度都冰冷了下去。
陆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蜡像一般，连他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良久，他才欠了欠身，表情凝重又严肃道：“姑娘可是知道齐谐的规矩？”
“自然是知。”素心依旧非常自信，“我还在天庭的时候，便听得众仙有言，既然是地上的事情，便找齐谐来帮忙最为稳妥。”
“那姑娘也当是知道我齐谐是不收钱财，只收物品的吧。”陆醒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才算终于活络了起来，“姑娘既想夺人性命，这委托费，怕是姑娘付不起吧。”
素心沉默了，她似乎不太能理解陆醒的意思，思索片刻才道：“这委托费有什么付不起，我天庭……”
“纵魂魄有三世之说，生却只此一命。人间尚有杀人偿命一说，这夺人性命之事，可不单单是几件织女衣裳又或者琼汁玉浆可以解决的事情。”陆醒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素心听得眉头都要皱起来，思索了好半晌才又道：“店主大人还是明说吧，既然是天庭所委托，自然是能付得起的。”
陆醒却笑了，问道：“这当真是天庭所委托？”
“自然。店主大人这是想质疑天庭吗？”素心一听陆醒这样问，脸上难免有了些许怒气。陆醒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做怀疑了。姑娘既然委托我去杀那恶龙，便不知姑娘可否将仙丹交于我呢？”他说着，向素心摊开手，明显是一个讨要的动作。素心万万没想到陆醒开口居然是要仙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色也是不好，手指都气得攥了拳头，好半天她才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愤愤道：“你可知仙丹于我天庭之人而言为何物？居讨要仙丹，店主大人可是要要了我的命？”
“我一早也说过，姑娘委托我杀人，委托费怕是姑娘付不起的。不过相比丢了性命，仙丹也不过是姑娘这百年的修为而已。我观姑娘周身瑞气，气度不凡，修为不浅，既是将仙丹交付与我，只要潜心修行，再过个百年也不愁补不回今日的损失不是？”陆醒说得循序善诱，言罢却将那伸开的手掌一收，又道：“不过姑娘若是不肯，也莫要怪我不接这个委托了。齐谐一向是见了委托费再办事的，姑娘若是没了其他委托，便请回吧。”他说完就端起桌上的茶喝了起来，颇有一种端茶送客的味道。
素心却站在天井里没有动，她看着陆醒的眼中还带着怒意，良久才哼了一声，道：“天庭说人间不乏奸商，未想到堂堂齐谐店主也是这样的人。”
陆醒不恼，将茶杯放下了才又抬眼看着她，道：“非也，我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姑娘既然循不得这规矩，不如去寻能帮姑娘办得此事的人。”
陆醒这话已经并不友善了，素心却还是站在天井里不动，道：“天庭既是托我委托与你，区区人类又有何不从的地步？我既身负使命，再去找别家难免也辱了天庭的名声。既然店主大人不愿杀它，退一步讲，是否可陪素心往封印之地一看？”
陆醒换了个姿势问道：“这又怎么说？”
素心沉了一口气，道：“那封印之地不知被何人加固，天庭之人不可近身，否则也断不会前来向你委托。”陆醒听她这样一说，嘴角的笑意敛了敛，道：“这事我倒是能办到，不过同样需要委托的费用。”他这么一开口，素心忍不住嗤笑一声，似乎也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问道：“这次你又要什么？”
“既然只是破除封印之地的屏障，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要姑娘身后那把银剑便可。”陆醒指了指素心背着的剑。素心先是微愣，随即露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来，她非常爽快的将背后的剑解下，向陆醒抛去道：“剑给你，今夜子时三刻，来别墅区门口会面。”
陆醒站起来一把接了剑，只稍一出鞘便只觉得剑身寒光刺目。素心的话她自然是听见了，只是眼睛离不开这手中的剑，便只说了一句“定准时奉陪”的话。素心见着他已无心思理会自己，戳之以鼻地笑了一声，甩下一句“告辞”，转身便走，潇洒又高傲。而陆醒直到听不见素心的脚步声，才“噌”的一声收了剑，猛地坐回椅子上，呼吸急促，身体微颤。
“怎么了？”在厨房里听了全部的葆宸听见动静不对，忙不迭出来询问。陆醒却只是跟他摆摆手，又颤抖着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茶闷头灌了，才终于缓和了下来，双眼发直地低喃着：“好可怕，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葆宸听不明白他的话，却也觉得这事情蹊跷，再又看到了他手中那剑，却觉得这剑有些说不出来的眼熟，末了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议道：“这剑……”
“是啊，这剑……”陆醒知道他也注意到，忍不住曲指在剑上弹了弹。葆宸几步走到桌边，打开一直放在桌上的运动袋，你里面装着的，正是同陆醒手中这把剑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把剑。
“这……”葆宸只觉得自己更加搞不懂。陆醒反倒镇定下来，回想了一下今日的种种，忍不住又笑道：“同是天庭的龙族，针对同一件事。鸿羽让我封印她，素心让我杀它。那恶龙只要再吃一人便能冲破封印。神明大人，我们这次的委托，恐怕有点凶多吉少啊。”
封印之下（3）
“既是知道凶多吉少，为何不做了万全的准备再来？”
到达韵锦国际的别墅区门口的时候，葆宸看了看手边，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不到，还算准时。稀疏的星辰裹挟着山的阴影，黑暗中仿佛蛰伏这什么食人的猛兽般不可窥窃。大约是受着半个月来的事情所影响，此刻的别墅区内灯火寥寥，就连警务室里都是漆黑一片，显得毫无生气。
但陆醒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情况，他踱步到门口前叉腰仰头看着，甚至有些羡慕地感慨着“好想住在这种有钱人的地方啊”，将葆宸的疑问全然无视了。葆宸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他心里多半早就打好了算盘，但看了看两人带来的装备——葆宸带着鸿羽的剑，而素心给的剑却被陆醒装在运动袋里由陆醒自己背着。葆宸知道陆醒肯定是要借助自己的山神之力，但对方毕竟是天庭之人，若是情况突发，葆宸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将局面控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