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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兮福倚 番外篇完本——by清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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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曦若无其事地道。「区区小事。」
「末将告辞。」说完,高轩昂拱手作揖,转身就要走。
见状,韦曦站起身来,想也不想,倏地挡住了门口。
高轩昂眉头轻蹙。「大人还有事吗?」
被他这样一问,韦曦愣了。该说什么好?就只是舍不得他走而已,是有那么难出口吗?须禺,他终于道。「除了这些无聊的小事,你来找我,没有其他的事了?」
无聊?高轩昂反问。「大人希望末将说什么?」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他的那句──我好想你,非常非常地想。
韦曦沉下眼,对自己的多话感到恼怒,从小到大都一样,为何自己总在他面前说不出该说的话?想了又想,勉强才道。「我修了路,还修了屋顶……」
这人是孩子吗?居然这样明白地向人讨称赞。高轩昂抬头,看了看州府的厅堂上方,下一刻笑得眉眼弯弯。「修路很好,修屋顶也很好,但,韦大人为了百姓着想的同时,能否也想想自己?」他比自己离开交州时,长得更像鬼了,整个州府依旧破破烂烂的,一点也不光彩。
韦曦循着他的视线,在州府衙门绕了一圈。
接着,就听见高轩昂道。「韦大人,等到州府衙门修缮时,再来将军府借住吧。」
*****
桂花胡同兰月坊命案的审讯,进行得如火如涂。
如同自己答应高轩昂的那样,没让罗尚谦在公堂受审,只是传了他到厅里问话。
高轩昂陪着他一同进来,那罗尚谦似是失魂落魄,但面容却没有失意人的憔悴,相反的,手脚利落得让是平常人一般。
韦曦办了多少大案,一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便有底了。让他不明白的是,他的小天一向慧捷,为何会被这家伙蒙蔽?光是这样想,心情当然不好,语气益冰。「来者可是罗校尉?」
听闻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罗尚谦这才抬头。「韦大人。」
「这个月十九兰月坊发生命案,死者邹婉婉,你可认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韦曦说话又轻又细,但几句话下来,竟然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罗尚谦低下头,轻道。「她是……下官的旧识,相识了二十几年。」
「可否告知本官,十八日你在那里,又做了什么?」
闻言,罗尚谦几乎要崩溃了。「我……我……」他支吾了一会儿,终于垂下双手道。「这几日我休沐,一直待在兰月坊。」
初知道邹婉婉下海时,罗尚谦曾经为此伤神了一阵。但,他知道,她身不由己。没了父母当依靠,舅父硬将她卖入青楼,她又能如何?
忍不住去兰月坊里见了她,听着她将自己当成恩客的薄幸话,罗尚谦总是哭丧着脸回到营里。
想要帮邹婉婉赎身,竟是难以想象的天价,罗尚谦也曾没脸没皮地写信回家要钱,但罗老板怎么肯给?
两人的事拖着,邹婉婉身价日高,渐渐的,罗尚谦一月的薪俸连见她一次都不可能。
但罗尚谦的心意一点也没有消减,听闻邹婉婉最近身体不适,硬是偷偷潜进兰月坊见人。邹婉婉躺在床脚,整个人睡得昏昏沉沉,竟然连有人进来都没发现。
韦曦冷冷地插嘴。「于是你将人强了?」
罗尚谦摇头。「不,我没有,我只是将她抱在怀里。」说着,他的脸上浮现了既满足又落漠的诡异表情。
邹婉婉马上醒来,捶打了他几拳。但罗尚谦铁了心肠,不走就是不走。
「那邹婉婉不是有个婢女,名叫小芳吗?你在兰月坊与花魁数日同在一室,小芳未曾知觉?」未免也死太透了。
罗尚谦一改伤的表情,露出情深似海的样子。「我……我对婉婉一片真心,就连小芳都感动了,为了帮我掩护,她并没有说出去。」
好个忠肝义胆的丫头。「接着呢?」
罗尚谦回道。「趁着照顾婉婉的这段时间,我终于说服了婉婉,让她同意跟我走。」
这是那门子的鸟事?先前这家伙还有些身家时,花魁看不上眼;现下一穷二白,她居然同意私奔了?
高轩昂虽然不若韦曦想得深入,心里也是百转千回,这罗尚谦说得满嘴漏洞,怎么想怎么不是,倘若他真是无辜,为何需要如此掩饰?该不会自己为了个小人,累及韦曦吧?正在想,忽然对上韦曦投来的目光,高轩昂莫名地红了脸颊。
沉浸在回忆里的罗尚谦继续说着他与花魁的故事。「但我想得太好了。我早该知道王二那家伙绝对不可能轻易罢手的。」
为了带着邹婉婉离开交州,罗尚谦在十七日离开了兰月坊,与邹婉婉约好,十八日晚上在交州府外的五里坡见面。
他备好了马车、衣物,黄昏时分便等在那里。
但入夜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除了邹婉婉外,竟然还有尾随她而来的王二爷。
身为交州府最知名的火山孝子,王二爷对邹婉婉的迷恋可是全府皆知的事,那里容得了邹婉婉跟别人私奔,当下便将人带走了。
「将人带走?」韦曦略合着眼。「你什么都没做吗?还是,你根本没有现身?」
罗尚谦脸上浮出一阵红。「我……我也是不得已的,那王二爷家大业大,带了那么多打手,我总不能……不能以卵击石吧?」接着,他又辩解道。「我……虽然不敢与王二对上,但,夜里,我还是去了兰月坊,我想瞧瞧婉婉是否还好,没想到……她居然……居然死了……」
瞧见她的死状,罗尚谦不敢置信,颤着手抚着她的脸,还有她犹然出血的颈子,下一刻才发现那血居然染红了自己的袖子。
罗尚谦虽然是个武人,可从没见过死人,心一急,连滚带爬便跑回营里,边洗衣裳边想着邹婉婉,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我害死她的,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的……呜……婉婉……婉婉啊……」
看着他声泪俱下的样子,哭得像团烂泥,高轩昂心里十分无言。
韦曦见状,凉凉地道。「罗校尉,你先到一旁去吧,若有其他疑问,本官自会再找你过来。」
罗尚谦点头,满是感伤地让侍卫领出去了。
高轩昂问道。「大人觉得他说了实话吗?」
「我不知道。」韦曦摇头。「不过,也许我见了王二之后,我就会知道了。你要留下来吗?」
「我?」他只是个将军,又不是州府的什么人,可以这样大肆地站在厅里吗?以什么身份啊?韦大人?!
韦曦指指他身后的屏风。「去吧,等会儿,王二就来了。」
第29章 见事风生(四)
韦曦此言不假,那王二接在罗尚谦之后,飞快地来了。
一进门,马上跪地喊冤。「大人冤枉啊,小民冤枉!」
韦曦回道。「你冤在何处?」
王二抬头,眨了眨自己的瞇瞇眼。「方才小民瞧见明明罗尚谦从州府衙门进来,难道,他不是来告状的吗?」
韦曦反问。「你怎么知道他告的就是你?」
王二想也不想地道。「当然知道,小民与罗尚谦这两、三年来都在争夺兰月坊花魁,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那个花魁?」
王二拧眉。「邹婉婉。」
「原来是她。」韦曦点头。「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幸好佳人香消玉陨,你们也不用争了。」瞧着王二点头,韦曦话势又是一紧。「不过自古以来,杀人者死,要真做了什么,总是要偿命的啊!」
王二听了,连忙叫道。「不,不,不,大人,小民真的没有干下那滔天大罪,小民只是……」
「只是什么?」
王二沉下眼,想说又不敢说。
见状,韦曦厉声道。「从实招来!」
王二被他一喊,背都凉了,立马道来。
原来这个王二是交州城的富三代,从小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书读不好,功能不多,最大的专长就是饱暖私□□,是故家里妻妾成群,还要日日逛窑子,总想着尝新。
既然时时都在桂花胡同里打滚,当然第一时间便瞧见了邹婉婉的美色。二话不说,高价买了她的初夜,接着,整整包养了半年,邹婉婉原来就是个苦命的女子,对于未来也没有什么憧憬,就算是王二这样长相难看的中年男子,她也没有挑捡的命。
但,天就那么折腾人,让她怀了王二的孩子,王二原想将她带回家中,可,谁知道邹婉婉居然一个不小心,将孩子流了。
随着新鲜感没了,加上又没了孩子,王二的心思马上落到了别人身上。
邹婉婉虽然不是傻瓜,却也为此失意好久。
沉寂了一段日子,再起的邹婉婉更美更艳,不但成了兰月坊的花魁,还勾回了王二的心,但她再也不是先前那个让男人玩在手心的女人,现下的她,要将男人玩在自己手里。
王二说起这段,牙根十足发紧,像是恨得不得了一般。
「那一日,我听小芳说婉婉病了,想去兰月坊看她,没想到居然看到她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走出来。」王二跟了一段路,发现她到了五里坡,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王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心人,瞧见她这样,心里想着也许她是来会男人的吧?忍不住心里的嫉妒心,现身在邹婉婉眼前,邹婉婉一惊,大喊着罗尚谦的名字,但无论她怎么喊,罗尚谦就是没出现。
见状,王二恶向胆生,一把抓住了邹婉婉,便想往马车里带,谁知此时,罗尚谦居然跳了出来,要王二不许动。
「那家伙真是个混蛋,居然连我的女人都想碰。」
王二年轻时也是个练家子,虽然中年发福,但身形高大,看见罗尚谦出现,二话不说,便往他扑去,两人扭打得正激烈时,邹婉婉居然驾着车跑了。
王二见马车走了,也不想理罗尚谦了,但他又胖又喘,怎么可能追得上?
「你一个人吗?」韦曦问道。「一个人驾着马车到那五里坡?」
王二点头。「桂花胡同的路,我闭着眼都能到,再说了,我是到那里寻欢的,杵着一个小厮干什么?」
这话明白地与罗尚谦相左了。韦曦又问。「后来呢?」
王二回道。「后来,我就回家了,第二天早上,马车被送回来,上头竟然满是血迹。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听到邹婉婉的死讯。大人,小民真的是冤枉啊!」
看到那么大的身躯,困难地在自己面前拜了又拜,韦曦无感地应了一声。「王老爷,你先到一旁去吧,若有其他疑问,本官自会再找你过来问话。」
于是,王二又被人领到另一间房里去了。
趁着这个当口,韦曦直接对宋捕头道。「把小芳带来,我有话要问她。」
宋捕头手脚极快,马上就将人带来了。
「小芳,发生命案的那晚,妳人在那里?」
小芳低下头。「小的……小的整天都待在兰月坊里。」
「整天?」韦曦反问。「可王二说,妳曾到他家给他报讯,告诉他,邹婉婉身体不适,要他到兰月坊探望。」
「这个……」小芳低着头,无措地道。「民女,民女……忘了,自己的确曾经出府去通知王二爷,小姐生病的事。」
「接下来呢?妳又去了那里?」
小芳虽然不是个聪明人,但当了邹婉婉的贴身婢女三年,总学了看人家的脸色,她知道这个韦大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担心自己讲得更多,错得也更多,只能把头低下。
但韦曦是这样好打发的人吗?「小芳,杀人者死,但,没杀人的又岂能蒙冤?妳若有冤情便说出来,本官为妳做主。」
闻言,小芳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高举着手,双膝落地,顷刻便拜倒在堂下。「大人……大人明察,请大人作主。」
「妳可愿意全盘托出?」
小芳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的邹婉婉身体着实不适,一连好几天都下不了床。
「为何不适?」
小芳黯然道。「小姐喝了打胎药,拿掉了孩子。」
一般人也许会想烟花女子怀了身孕,那里知道是谁的种,但韦曦不是。「罗尚谦的?」
小芳一惊,看了韦曦一眼,接着点头。「是。」
「没有跟罗尚谦提过吗?」
小芳哭了。「小姐不肯,她说,提了也不会信,与其像当年被王二押着喝药打胎,不如自己拿掉来得干脆。谁知道,那人居然来了。」
像是芝麻糊一般,沾了就甩不掉,也不管邹婉婉现下是什么情况,便想对她手来脚来。
至此,邹婉婉真的累了,烦了。她原是个平平凡凡,单单纯纯的女人,想要的不过是就简简单单,一生一世的守着小小的家,但,她的美貌害惨了她,让她的一生充满了坎坷,让她与平凡再也无缘。
看着这个号称青梅竹马,爱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邹婉婉? 芬淮瓮饬怂奶嵋椋鹩Ω摺?br /> 罗尚谦先是一愣,接着,欢天喜地地抱着她转了几圈,然后,才出门准备。
既然打定了主意,邹婉婉身子也不乏了,她坐起,梳妆,打扮,穿着最美最红的衣裳,接着,让小芳到王二家里通知他,自己身体不适的事。
小芳当然不懂主子的心思,可,又不能违逆主子的意思,只得去了。
算准了王二出现的时间,邹婉婉这才行色匆匆地从后门离开兰月坊。
这一路走得又长又远,但邹婉婉再也不累,不烦了。她行至五里坡前,刻意拉下斗蓬,东瞧西看,一付找着什么的样子,身后的王二正驾着马车,声音大到她想要忽视都不能,作势让王二捉住自己,放声大喊罗尚谦的名字,但一声、两声、三声,那人就是没有出现,邹婉婉的脸上浮现了然的笑脸。
可那一刻,罗世谦居然出现了。「妳……妳推我做什么?」
原来,小芳离开王家之后,因为不放心,也来到了五里坡,看到小姐被王二抓着,她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在草丛里发现那个应该出来反击的男人,为了小姐,她冲了过去,将人从草丛里推了出来。
王二见着罗尚谦,将邹婉婉一甩,便向罗尚谦扑去,罗尚谦一见他扑来,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就看着两个男人你追我,我追你,你骂我,我骂你的没完。
邹婉婉看着眼前的闹剧,大笑起来。「果然好看,非常好看。」
小芳跑到邹婉婉身边,见着她边哭边笑,心里急了。「小姐,妳还好吧?」
邹婉婉看了小芳一眼。「上车。」
两人上了王二的马车,往交州府里去。
「我本以为……以为小姐只是一时气不过,整整那两人罢了,谁知,小姐竟说……竟说……她不想活了,再也不想活了……」
小芳当下傻了,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做傻事,那邹婉婉竟在王二的车里发现了一把长剑,双手握着剑刃,往前一靠,没一会儿就断气了。
小芳边说边哭,声音都哑了。「我遵照着小姐的指示……将她带回兰月坊,把她的衣裳脱掉,弄成有人杀害她的模样,接着……将马车送回了王二家……」
「小芳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小姐实在太可怜了……怎么能让那些人如此好过?」
「够了。」韦曦喊了宋捕头。「本官知道了,妳下去吧。」
之后,高轩昂面色凝重地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他对上韦曦的黑眸,了然地道。「大人早就知道?」
韦曦回道。「邹婉婉的死法甚是单纯,仅仅一刀毙命。我原以为不是情杀,就是仇杀。但我瞧见了她的双手,那十根手指的伤口极深,几乎都要断了。」
旁人总以为烟花女子毫无真心,但,谁不是父母生养?谁不是血肉之躯?谁又能够比谁尊贵得了多少?
高轩昂想着,心里难受起来。「是末将多事,给大人添麻烦了。」
韦曦摇头。「邹婉婉自缢身亡,依照大梁律法,本官也定不了他们的罪。」
「虽然如此。」高轩昂回道。「但大人将那些薄幸之人一一召来,加以审问,也算是如了邹姑娘的遗愿。」
「那有什么,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与邹婉婉同病相怜?高轩昂有些胡涂了。「大人……」
就见韦曦轻叹。「其实,真要治罪,也不是不行。」他缓缓地道。「依大梁律法,为官者不得狎妓,罗尚谦少说也要判个流刑。至于王二,横行乡里多年,要将他入罪,不是难事。」
瞧他说得如此简单。高轩昂瞇眼,心里早没了护短的私心。「我怎么觉得韦大人早就打算好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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