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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泛之辈完本——by颂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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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简琳接了杯水,“哎哟,好累啊,希望今天别有那么多鸟事了。”
屈战尧今天浑身都痛,钻车底下修零件的时候差点押着腰。
不过天气很好,阳光普照,老板心情不错,中午给他免费带了饭。
屈战尧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随意抹了一下脖子,一身臭汗的捧着外卖盒蹲在阴凉处大快朵颐。
这是他这两天进食的第一顿。
一是没心情二是真没钱。
这一顿吃得有些猛,午饭过后,没由来一阵恶心劲儿,屈战尧跑去水池里吐了会,胃里都泛酸水。
他想今天发完工资去买点菜放家里屯着,也给隔壁的陈奶奶塞点钱。
顺便给屈小元买点鸡蛋和零食。
这里是他待过最长的工作地方,老板人好,而且一个月了,祝明也没来这儿踹场子找他麻烦,想起祝明,屈战尧想一头扎死在这水里。
吃饱喝足,工作忙碌,导致他没空想这两天发生的种种狗屁事儿,但人总容易乐极生悲,屈战尧就是典型的倒霉蛋。
他刚拿着一千八的工资,钞票都还没捂热呢,厉哥就来了。
厉哥是他们这片区的顶头混混,据说老爸是在市里的哪个局做事的,来头挺大,这片区里的人谁都不敢惹他,平时狗仗欺人,收收保护费,调戏调戏小姑娘,这事儿别人都不会插手去管,反正送进警局里,也就喝杯茶的时间就放出来了。
屈战尧曾经跟他混过,初来乍到时屈小元还处于喝奶的年纪,他身负百债,又没门没路,当时很后悔高中那会儿没好好念书,没文凭也找不到好工作,厉哥救济了他两年,期间跟着他什么败坏道德的事儿都做了。
他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
生活总得继续不是么。
“小战。”厉哥笑了笑,满脸的褶子,屈战尧眼瞅着老板不停在他身边打转,他不想给老板添麻烦,摘了手套推着厉哥出去。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厉哥让一帮小弟靠后,亲昵的搂了搂屈战尧的肩,“你都不上门看看大哥我,只好我亲自来了。”
屈战尧脸上赔着笑,心里满口去你妈的,“这不忙吗?”
“嗯。”厉哥点头,“忙到这事儿都忘了?”
屈战尧知道他指的是钱,他厉哥的行事作风就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屈战尧另谋高就不跟着他干了,就得付出点代价。
“你看能不能缓……”几天还没说出口,厉哥就拽着他的领子往前一提,“你家屈小元今天在家吧。”
屈战尧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眼神狠厉,“你他妈敢动她一下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厉哥眯缝了一下眼,“今晚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厉哥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刚转身走进店里,老板已经板着脸开口了。
工作没了在他意料之中,屈战尧还有点庆幸,这回没弄得现场一片狼藉给他们添麻烦。
他从胸腔口发出一声叹息,很轻却也沉重。
“好可惜啊,工作没了。”厉哥的一群小弟在门口嘻嘻哈哈的笑。
屈战尧朝他们丢了一个易拉罐。
刚到手的工资不算多,除去给陈奶奶的午餐补贴费,还有房租和水电,他根本没办法给厉哥钱。
回家带屈小元去面摊吃了碗牛肉面,周围还有一群闹事的,屈战尧事不关己的吃完,牵着屈小元走了。
付钱的时候老板哆哆嗦嗦收了,回头嘀咕了一句,“像你们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
我们这种人?我们哪种人?屈战尧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大概祸害遗千年吧。
屈小元抱着他的胳膊哼歌,他没听明白,什么“咕叽咕叽格叽格叽”的,但在她一曲完毕以后特别捧场的拍了拍手。
“小元,今晚哥哥有事,你住陈奶奶家好吗?”
屈小元还沉浸在唱歌的乐趣里无法自拔,咿咿呀呀的点了头。
“真乖。”屈战尧摸了摸她的头发,抱着她往前走。
听到屈小元又要在陈奶奶家借宿一晚的时候,陈奶奶面色不太明朗,不过看见屈战尧手里多塞了一百块钱,她就笑开了。
“哎,包在我身上。”
“谢谢陈奶奶。”屈战尧朝她点点头。
屈小元在屈战尧离开的时候哭了一通,鼻子都是红的,屈战尧每每这个时候都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屈战尧转身走了,任凭身后传来一阵阵带着哭腔的喊声。
他很怕屈小元叫他哥哥。
他担不起这个词。
关河今天提早下班了,办公室里的人都挺惊讶。
刘叔小声说了一句,“不值班啊?”
关河摘了警帽,微微侧过头,神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刘叔闭上嘴了。
走出办公室,就听见里面的人凑在一起谈论他的事,比如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当片警,明明是著名警校毕业的,又比如他为什么偏偏挑这么个搅屎棍的地方,要是贪图享乐,直接挂个名在A市其他警署也行。
总之他们想不通的事情,关河自己也想不通。
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这个地方,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就来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个不在乎旁人眼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而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两天每天六点多都会听见闷雷声,不下雨前,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
关河扯了扯领口,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屈战尧没把钱给厉哥,他也没躲,他知道厉哥不缺钱,他就是爱看他不痛快,他们这种专业级别的混混,掏钱已经是次要业务了。
厉哥确实没多生气,只是惊讶屈战尧只身一人过来讨打。
“小战啊。”他很轻的喊了一声屈战尧的名字,“哥对你不好吗?”
“挺好的。”屈战尧没看他,“来吧。”
屈战尧从小没少挨打,他小时候就皮,揍人和被揍已成习惯,跟家常便饭似的。
也不是很痛,完了以后拍拍屁股站起来依旧是一条好汉。
“别给我不知好歹,尽犯贱。”厉哥踹了一脚他的胸口,“你挺不服气的吧,起来啊,打我啊。”
屈战尧咬着牙从头至尾一声不吭。
厉哥他们打累了,又咒骂了几声,才扬长而去。
这回大抵是痛快了。
屈战尧艰难的动了动胳膊,好在,还能动,没瘸。
他感觉有浓稠的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下来。
操他妈,用碎酒瓶子打人,得留疤了。
屈战尧在地上躺了会儿,令人狂躁的夏季,总是会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他想爬起来,但使不出劲儿,只好看着巷口的小狗一溜烟蹿没影了,哎,等等我,他想朝它喊。
坐在地上淋了一会儿雨,屈战尧扯着嘴角笑了笑。
蓦地头顶被覆上了一层阴影。
雨水顺着一把黑伞落在了他的脚边,屈战尧吁了口气,回头看见关河高高在上的站在他身后。
微怔过后是被捏住心脏的痛感。
还有委屈和难过。
关河一直没说话,眼神在他裸露着的锁骨和小臂来回扫着,那里布满了伤口,深浅不一,有些年代久远,有些是刚才添上的。
打探到屈战尧家庭地址不是件难事,他沿着乐家桥往前走,路过了昨天他们遇见的没有路灯的小巷,再往前饶了几处违章拆建的房子,没走到头,就听见一阵阵急喘的哭喊,挺吓人的。
作为警察他应该去管,但他没有,他看见了屈战尧。
瘦高的个子往地上一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地上有血,他被人打了。
他的背影隐没在一片黑暗里,雨水顺着他的侧脸滑过,冲刷了他脸上的污垢和血渍。
肩膀微微颤了两下,他在哭吗?
关河在背后看他,看他瘦削的肩胛骨,看他细长的脖颈,看他柔软的发丝一点一点被雨水打湿。
倒是屈战尧的笑打破了俩人的沉默,“又见面了。”
“嗯。”关河将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一点。
“哎关警官,这回可不是我滋生闹事啊,是他们先揍的人,别带我去警局。”说着攀着墙艰难的站起来。
“我知道。”
屈战尧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以前也不分青红皂白把我送教导处了……”
说起以前,俩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被拍死在回忆的浪潮里。
关河低头看他,“你没出国,对吧?”
屈战尧浑身疼得厉害,他笑着揉揉腿没说话。
“别给我装傻,你没出国对吧。”关河的声音终于拔高了几度,没那么端着了。
屈战尧盯着脚底,笑得有些喑哑,“是啊,我没出国,我就混在这儿,一直到现在。”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刺骨透凉的视线,关河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还是一点儿都没变,他生气起来的样子。
“你呢?当初不是你先不要我的?”屈战尧很讨厌提当年,觉得像个娘们似的,耿耿于怀,他不想用这话刺伤自己也刺伤对方。
关河没有说话,大概也不想提过去。
两人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哼一声都带着些苟延残喘的味道。
“你现在……怎么……”
关河的话没有说完,屈战尧从里面听出了一点鄙夷的味道。
“命不由天。”他笑得满不在乎,忽的一趔趄,腿软,往前一栽。
关河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碰到他冰凉的指尖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被屈战尧躲过去了。
“脏。”他沉沉的说。
关河看着他吊着嘴角笑起来,眼睛弯着的弧度都不差分毫。
其实根本没怎么变嘛。
他的痞笑盖过了他内心的惶恐和窘迫。
可关河还是感觉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
这种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笑容,他很讨厌。
可也想念得要死。
第3章
关河经历过长长的叛逆期。
高中那会儿最甚。
他的叛逆不显山露水,却在某些时刻显得咄咄逼人。
从小他就被冠上了天之骄子的名讳,长得好看,成绩拔尖,性格乖巧,家世显赫,听够了千篇一律的夸奖,他开始觉得烦了。
他多完美,多出类拔萃,多么多么跟别人不一样。
只有关河自己知道,他带着一张面具。
他不知道撕掉了面具以后他是怎样的人,别人会不会一看见他就说“xxx的儿子真是一表人才哦”,他不想被贴上任何标签。
那会儿他做什么都要跟家里反着来,就像是一个中二少年对这个世界静默而疯狂的反抗。
不顾爸妈反对,关河放弃了保送的重点高中,随便选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声不响的拖着行李去了一所小乡镇的寄宿学校。
那一年教育体制大改革,连小乡镇都开始稳抓稳打,试图挤进全市评优学校。
校长孜孜不倦的在升旗仪式上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仪容仪表要注意,考试作弊不可取,违纪逃课更是可耻至极。
“千万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那颗被念叨了一个月的老鼠屎,终于在关河对这所学校失去兴趣之前,给了他一点惊喜。
屈战尧顶着一头他不能理解的时尚发型跳上了主席台。
“嗯嗯咳咳咳。”他握着话筒,懒洋洋的用手撑着桌子,校服宽宽垮垮的挂在身上,领带被扯松了一点,歪在一边。
声情并茂的念了一遍手中的稿子,还念错了俩字,在一阵哄笑声中,屈战尧颇为得意的下了台,把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
“同学们,以后你们再犯事儿就得跟屈战尧一样,升旗仪式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悔过书。”校长痛定思痛,开始大讲特讲下周的月考,将这场闹剧多余悔过,看戏多余反思的“周一见”扭转了乾坤。
关河看着屈战尧跳下台后,将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两个泡泡,对那些向他投来异样目光的人统统露出浅浅的痞笑。
他从主席台一路蹦跶到班级末尾,关河用余光瞄他,可惜他俩之间隔了三个班级,只看见屈战尧染得一头黄发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升旗仪式结束后,关河照例去老师办公室拿作业本,他觉得有点无语,他既不是学生干部,又不是课代表,可老师偏偏爱找他过去聊聊天,改改作业。
大概都是想“特殊”照顾一下新来的同学吧。
不能怪关河把人都想那么虚伪,毕竟他过去的十几年里,扯着他胳膊阿谀奉承的人多了去了。
“喂,你之前是不是在偷看我?”
屈战尧用脚抵着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关河这才真真实实跟他打了个近距离的照面。
屈战尧很白,接近牛奶肤色。
左脸有个梨涡,抿着嘴的时候很浅的凹进去。
阳光把他的睫毛尖染成了金黄色。
挺好看的一人,偏偏要染黄发,看着太晃人了。
关河不得不眯起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手里还抱着一叠作业本,屈战尧脏兮兮的球鞋跟着往前一步,重复了一遍,“问你呢,刚是不是在偷看我?”
“是。”关河抬头与他平视。
屈战尧微愣,一是因为他丝毫不惧怕的语气,二是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人长得太漂亮了。
不是那种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漂亮。
而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范儿的漂亮。
光站着就跟这里灰白沉闷的教学楼格格不入。
他这张脸应该穿着贵气逼人的燕尾服,站台上拉小提琴或是弹钢琴。
“你不是本地人吧?”屈战尧瞪了一眼周围看好戏的同学,他们脖子一缩,自觉给俩人让出了一条道。
“是。”关河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他妈除了说是,会不会说别的了!”屈战尧挠挠头,“最讨厌跟你们这种城里人讲话了,一肚子弯弯绕绕,算我没问。”
他往前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伸手在关河作业本上点了点,“我不能给你白看,给我一百,就当赏心悦目费。”
关河盯着他指骨分明的手忽然笑出声。
“有什么可笑的?”屈战尧说,“快点给钱!”
关河很自觉的掏了一百,递到了对方手里,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算你识相。”屈战尧拍拍他的肩,“叫什么名字?以后哥哥罩你。”
“关河。”
屈战尧瞥了一眼后面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的班主任,默念了一边关河的名字,一边跑一边回头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对吧!”
关河过去生活一向中规中矩,除了学习就是练习一切能给家里长面子的技能,比如钢琴和摄影。
但他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他心里没底,也不想去思考,反正他想要什么,都很容易得到。
自从要了一百块钱后,屈战尧没在关河面前出现过,连路过都没有。
关河偶尔会想起他穿得不伦不类的校服,学着他的样子把衬衫下摆抽出来一点,宽宽垮垮的耷拉在身上,事实证明,这样的穿法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
学校里屈战尧的名字一出现,伴随着的无疑是两种情况,一种就是女生们鄙夷的唾弃,互相搂着胳膊缩起脖子,“屈战尧啊,不想跟这种人说话,流里流气的,真讨厌。”一种就是男生们变相的夸赞,“我什么时候能像屈战尧那么酷就好了。”
关河偶尔也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笑,“屈战尧跟我们一样不就是个普通人嘛。”
同学们群起而攻之,“你才不是普通人呢,你家的马桶都比我们金贵。”
每次谈到这儿,关河就不想继续跟他们交流了。
他觉得这里的人虽然看似朴素,却总归对于权势有种追求和向往。
谁不是呢?可惜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关河对此唾之以鼻。
学生时代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矛盾,青春期比更年期更恐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戳中了别人心里的梗。
关河不是一个擅长制造矛盾的个体,但他生活在与他天差地别的群体里,本身就是个矛盾了。
有人看他不爽,在体育课约他出去干架。
同在那个厕所里撒尿的屈战尧听见了,不知道该夸关河心太大还是太不可一世,居然真的一个人跟他们出去了。
刚才来找麻烦的人,屈战尧认识,是比他们高一届的混混。
跟他住在同一条街,平时就爱找他麻烦,以为自己爸妈在乡镇里当个小官,就整天在学校里耀武扬威,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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