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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不好当完本——by叱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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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收拾妥当,王启进来处理善后,上前查看了那柄破体而出的铁箭,竟看不出丝毫不妥,冯琰道:“先生不要碰那箭头,小心将箭剜出来。”
不一会擦干了血迹的箭端端正正呈了上来,冯琰目光沉沉看着那柄箭,捏起旁边的铁箭,拿过箭头避到一边,用铁剪推了推箭头,箭头从中间突然分离,吐出数十道细细密密地铁丝织就的花状倒刺,铺展开来足有成人手掌大小。铁箭入体,箭头有毒,一旦按照正常救治的方法拔箭,造成第二次创伤,人必死无疑。
待处理好一切,日暮沉沉,冯琰看着茅屋中昏黄的灯火,心里涌起一股今日昨日的错觉,他突然想到三年前离开的场景,心底那点淡淡的愁绪氤氲不散,待王启出来后,他道:“我来时并未知会,他的危机既解,我便回去了。”
“回去最好,省得落个无趣。也不知你怎的得了消息巴巴凑上来献殷勤,扑了个空反而落得个没脸。”那蓝衣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段立懿正从隔间出来,一听这话立刻肃然道:“世子不可胡说,冯少将军曾是殿下的武侍,侍奉过殿下。”
那蓝衣青年冷笑道:“我只知他的武侍是你,可不认识这号人。”
冯琰淡淡一笑,拱手道:“先生,段大人,冯琰告辞。”说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带走一地烟霞。
王启静静看着冯琰离去的方向,不由想起殿下倏然中箭后对他说的话,“若不虞,保疍。”他回答什么来着的,“疍寡恩,功臣恐将不存。”殿下垂眼不语,脸色越加青黑,眸子却还神采奕奕。他又想到这里离北卫营并不远,也许殿下见了他能生出强烈的求生意愿,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到了半夜,茅屋中突然亮起烛火,一直守在外面的王启推门进入,看见慕容祈披着衣服歪靠在榻边,手上握着一段乌黑沉沉的箭柄。王启走到他身边道:“殿下,此时不可劳神。”
慕容祈纹丝未动,目光沉沉,淡淡道:“古川出没祁连山,连接鲜卑,北胡和大燕三地。北胡一直对我大燕心存贪念,如今铁骑壮大,不日便会南攻,想要突破玉门关,他们必将求助古川。”慕容祈摩挲着手里的箭柄,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他到了吗?”
王启回道:“到了半个时辰了,暗卫来报,没有惊动其他人。”
“大将军牧守北境数十载,以为北境尽在其掌控中,却不知……”慕容祈深吸了口气,眉间微微蹙起,毒性游走肺腑,虽用药克制,终究造成了损伤。他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冯琰焦急的模样,三年的北境生活将他磨砺地□□而硬实,虽只是粗粗一眼,那神采奕奕的目光还是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不急。
冯琰一夜未眠,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忆慕容祈的身影,那个挺拔的高傲地少年如今已经稍稍有了日后伟岸的建熙帝地模样。仁和帝日渐衰败,朝廷如今有慕容悠把持,然而最凶猛地毒蛇却是慕容疍,慕容祈如何在这两大强敌环伺的境况中扫除一切,冯琰实在难以想象,但是最后的胜者却是他,其心之深其智之睿足可窥见一斑。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日他一早就起床了,出了营帐却见勤务兵都在打扫卫生,他问道:“好好的打扫什么?”
姚英刚从营帐出来,发现勤务兵果然遍布营地,积极收拾起来,打了个呵欠,拐了个弯发现冯琰,行礼道,“少将军好早……”
冯琰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路往伙食营走去,边走边道:“这是谁要来,这么郑重?”
“昨晚你不在,大将军吩咐下来说有使者代天巡狩,不知道来得是谁,”姚英边走边跟他介绍情况,说到隐秘处看了看四周,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听说,只是听说,来得是某个不受宠的皇子,被排挤出来的。”说完一拍他的肩膀,“嗨,反正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好吃好喝待着就行了,走,吃早饭去。”
冯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这个不受宠地皇子说的是不是慕容祈,只是他刚受了伤,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他跟姚英刚坐下,一人一根油条咬得正欢,一个大帐的信兵匆匆跑进帐来气喘吁吁道:“两位将军,大将军有请两位到主帐,信兵回报,使者已经从驿馆出发了。”
姚英咽下嘴里的油条,奇怪道:“玉门关的驿馆离北卫营足足有四个时辰的距离,这会就去大帐集合了?”
那位信兵抹了抹额头道:“使者的前哨已经到了,大将军这才召见众将军入帐。”
“这使者架子够大的嘛,竟然还派了先哨过来,我看他是也是京都待久了,不知事儿,立威立到北卫营来了。”姚英脸色倏然沉下,丢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油条,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手。冯琰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营帐帘子被掀开,刘熅跑了进来拿起一根油条胡乱塞了几口,“靠,你起床怎么不叫老子,大帐都集合了,老子还没吃早饭。”
冯琰怡怡然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手,慢悠悠道:“以你的速度,完全不必起得太早,”话音未落,刘昀两根油条一个大饼一碗豆浆已经下肚,见姚英跟冯琰要走,又抓了个大饼在手里,小跑着跟上去,边吃边说道:“这次来的是谁啊,阵仗这么大?”
“不管来得谁,北卫营一向水泼不进,怕什么,”姚英走在最前面,三个人一路聊到大帐,进帐后屁股还没坐热,信兵来报说使者已经到了。
众将军立刻列位,跟在大将军之后迎出帐外,大营外面,一辆华丽的马车稳稳停下,前后仪仗重重。
厚重的帘幕掀开,一双骨节分明纤长的手被立在车下的侍从搀扶住,一身素色宫装的青年弯腰踩榻而下,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丝一毫地滞阻。若不是昨日亲眼所见,冯琰几乎要认为面前这个脸色红润带着浅浅笑意地青年昨日并没有奄奄一息躺在榻上急等救治。
众将叩拜,齐呼:“参见十八殿下,愿殿下福至长安。”
“众将平身,本宫代天巡狩,幸不辱命,一路行来,北境安宁,实乃我大燕之福。”慕容祈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眼角瞥到某人,眼中笑意更甚。
两方寒暄几个来回,冯勇带领众将领将慕容祈迎回大帐,慕容祈端坐主位,从容以对接下来的谈话。冯琰坐在右侧末位,听着听着眼睛止不住地往他胸口瞄去,生怕在那素色的宫装上看见淹渍出来的血迹。
谈了一个多时辰,东拉西扯的无非是些鸡毛蒜皮地事情,慕容祈一直笑得不愠不火。冯勇绞尽脑汁扯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站起身来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先回营帐歇息整顿一下,晚上军中备宴,为殿下洗尘。”
慕容祈连连推拒,最后应下,冯勇亲自将慕容祈送回营帐,二人又一番客套方才得以安歇。
冯琰连饭都没心思吃兀自回了营帐,来回踱了小半个时辰。吃完饭打着饱嗝回来的刘昀掀帐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好笑道:“你去请个安也无可厚非,毕竟你曾经侍奉过他。若是不去反倒遭人诟病。”
冯琰犹豫了一下道:“我倒不怕什么,只是怕给他添麻烦。”
“他如今的处境,还轮不到你给他添麻烦,他的麻烦够多了,朝中虽两虎相争,他到底也是皇子,被人觊觎很正常。你就大大方方去,回来的路上我绕过去看了看,门可罗雀。”刘昀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又道:“况且你在这北卫营不尴不尬的地位还不是拜他所赐,哎哎哎,我听说小厨房今天中午将羚羊肉呈上去了,你现在去说不准能吃上。”
冯琰冲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掀开帐篷就走了,直直往慕容祈营帐跑去,快到门口时一眼看见福儿守在门口,一见他立时迎上来行礼:“将军,您可算来了,”连忙回身给他打帘,又轻声道,“将军劝劝殿下,来了这半日一直坐着看书,不好好休息。”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冯琰。
冯琰低头入帐,慕容祈微微抬眼,见是他,眼中冰霜消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道:“还没用膳吧,一起。”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摆了一桌子菜的膳桌前坐下,亲自布菜。
冯琰愣了下走到桌前坐下,这才好好打量他,早上一身素色的宫装已经换成了银色的常服,他面上虽看不出憔悴,但是眼角通红,却是掩饰不住地疲劳。
“昨天…”冯琰顿了顿,立刻警觉地闭嘴,北卫营不比京都,四面八方都是耳朵。他抬手覆在慕容祈背后,手下便是他的伤处所在,稍稍摩挲了下,底下缠了厚厚的绷带。
“无碍,”慕容祈目色明亮,夹了一筷子羚羊肉放在他的碟子上,“小伤而已。”
冯琰慢慢放下手,一下子有很多话想问他,问他在京中过得好不好,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北境,问他又为什么惹上古川,问他为什么不等伤好些再来探营,这些疑问在他脑中不断盘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冯琰深深看了慕容祈一眼,有些郁卒道:“殿下如今不过十四岁,怎么感觉比我那时高出不少。”
慕容祈笑弯了颀长的眸子,略有遗憾道:“你又哄我,你父亲比我父皇高上不少,我怕是长不过你。”
冯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夸张了些,见慕容祈倒了杯酒,忙拦住道:“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年轻时受点伤不足为奇,到了我这年纪,阴天下雨也有妨碍的,酒还是别喝了,晚上还有宴会。”
慕容祈蹙眉问道:“你阴天下雨会怎样?”
冯琰满不在乎道:“以前背上挨过一刀,现在下雨背后就阴湿湿的疼,不是什么大毛病。”
慕容祈垂眼,果然放下酒杯,吃了一筷子菜,也只是浅尝辄止,对桌上的菜兴趣缺缺。
冯琰看他挑挑这个拣拣那个,什么都只吃一点,拎起筷子道:“你这样怎么有力气恢复,什么都不吃。你看这块羊肉就很不错啊,那些蔬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 慊瓜悠!彼祷凹渚透饺萜硖砹诵∩剿频牟嗽诘永铮坏愕愠云鹄矗中烁卟闪业溃骸暗饶忝ν炅宋掖闳ビ癯浅匝蛉饣鸸飧鎏斐曰鸸詈昧恕!?br /> 慕容祈眉目弯弯,答得郑重:“好,那就说定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待到停筷时,竟都觉得有些撑了,慕容祈兴致勃勃道:“你住在哪,带我去看看?”
冯琰有些为难道:“我们哪里跟你一样,一个人独用一个帐篷,也没有这般整洁,不如这里清爽。我下午没什么事,便赖在这里了。”
慕容祈又弯了眼睛,冯琰道:“待会你去睡一会,军中宴会不比宫中,晚上需要很多精力应付。”
慕容祈点点头,真的让人进来洗漱一番,躺进被窝里眯着眼道:“若是我待会打呼,你可别吓跑了。”
冯琰带着了然地笑说道:“都是大老爷们,打点呼算什么,你快睡吧,我肯定吓不跑。”
慕容祈笑着闭上眼,冯琰坐在几前,这个看看那个翻翻,竟在一堆书里翻出几个话本,正打算看一会,抬头瞟了一眼床榻。
慕容祈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着,睡觉既规矩又安静,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眼下晕下乌色的影子,白玉般的面庞初露些坚毅的模样,他越来越像他印象中的建熙帝,那个永远沉着坚毅,雷霆万钧的孤傲帝王。
慕容祈醒来时不多不少整一个时辰过去,他缓缓睁眼,一眼就看见歪在几边看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地冯琰。他一动,冯琰就发现了,扔下书走过来道:“睡醒了,睡得好吗?”
慕容祈笑着答道:“睡得很沉,竟没有发梦,你在看什么?”
“你还爱看话本?我以为你忙到什么都顾不上了。”冯琰看了看那桌子,不好意思道:“翻得乱了些,不过其他我都没看。”
“看了也无甚要紧,那些话本子你都拿去吧,放在我这里还占地方。”慕容祈道,微微抬手,福儿立刻进来给他更衣。
冯琰站起身来,奇怪道:“占地方你还带了这么些,”说着搜搜拣拣都放进怀里。
慕容祈看着忙碌他的背影,抿唇不语,笑意在颊边绽开。福儿在旁边看着也是一脸笑意,这话本是殿下在京里特地搜寻的,千里迢迢带来北境,果然中冯将军的意。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营外有人求见,冯琰一看来人,是右卫营的顾坤舆,慕容祈母家顾氏一族的旁支。顾坤舆没想到在此处看见冯琰,惊诧道:“殿下怎可与他来往,他是冯氏嫡系,是六殿下的人啊。”
慕容祈看向冯琰道:“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见。”说着转身要过来送他,被顾坤舆一把拦住去路,慕容祈脸上纹丝不动,立在原地看着冯琰离开,眼中流光黯淡,倏然充斥杀机,转瞬即逝。
“舅舅有事?”慕容祈开口,眼中盛着疏离,缓缓坐到案几后面,十四岁的少年,微微往椅靠上一靠,愣是坐出了些霸气。
顾坤舆眨眨眼睛,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先皇,叱咤风云的圣祖帝也曾是这样的风采,以一己之力号令诸雄开创了大燕。只是一瞬,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开口道:“殿下年幼,身边又无可用之人,难免被人领入歧途。此次知晓殿下要来北境,你大舅舅特地送了得力的人来相助于你,人我带来了,就在营外。这就叫进来让你认一认。”
慕容祈未开口,平静无波的眼里看不出喜怒。顾坤舆见他没有反对连忙道:“还不进来,”帘幕掀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立在辕门边上,拱手行礼道:“末将龙昀见过殿下。”
慕容祈眼角微微一跳,看着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淡淡出声,“起来吧,”彼时随意垂在椅背上的手握得青筋迸出,又极自然地转眼看向顾坤舆道:“舅舅费心了,人我就收下了。”说着望了福儿一眼。
福儿从一侧抱了个匣子走到顾坤舆身前打开,满室生华。顾坤舆大喜,接过匣子,“谢殿下赏赐。”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茶伤》,还不错的歌。
第15章 北境生变
第二日,冯琰接到去云归镇执勤的命令,姚英来传达了命令的时候,说完默了默又道:“你知道冯家受翊贵妃恩典,一直支持六皇子,你也知道你曾经……你在北境始终…”
姚英适可而止地停顿给冯琰留了些颜面,没有直接说破他在北境如今的尴尬境况。他虽是北境之主的第二子,但是因为侍奉过慕容祈,被冯勇和整个北境高层边缘化,三年来他也大大小小立过不少功劳,却只能位列最末的骠骑将军。
有时候冯琰忍不住想,上一世慕容祈之所以阻止他回北境,是因为他已经预知了这样的结果,他侍奉慕容祈六年,根本不可能再回归到六皇子一派。好在如今他对自己的境况并不在意,更因为他知道阴毒如慕容疍,最后也将败在慕容祈手上。
他捏着调令,一句话都没说。姚英叹了口气,转身出帐去了。不一会儿,身后帐篷响起了动静,他弯腰正收拾话本,边收拾边道:“赶紧的,一刻后启程去云归,换个防而已别再整得跟搬家似的。”
身后人堪堪站住,冯琰转身,看到立在门辕边上正望着他的慕容祈,有些惊讶,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我听说薛至伤带你去巡查边境了。”
慕容祈四处扫了扫,确认没人,轻咳几声,呛出些血沫子用帕子捂了,喘了一息才道:“去是去了,不过…”
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慕容祈止了声将帕子团了塞进袖子里,有人掀帘进来,却是刘熅。刘熅脸色不太好,一见慕容祈,微微一愣,立刻恢复常态,只对冯琰道:“薛至伤被马踢残了,我刚去看了下,嘴歪眼斜,倒像是中风,军医说情况危急。”
慕容祈默不作声,一双眸子沉淀下去,淡淡道:“太过明显了对吗?”
“殿下,”帐外突然传来福儿焦急的声音。
“进来,”冯琰立刻应道。
福儿掀帘,手中捧着小箱子,慕容祈仍是不动声色,福儿放下箱子,喘了口气道:“还请将军助我一助,殿下的伤口被…”
慕容祈微微抬眼,福儿立刻闭了嘴,慕容祈淡淡一笑,“不小心着了道,无碍。”
福儿上前除了他的衣物,若不是伤口处蒙了一层油布,血早就该浸透了外衣。油布被除下后,连见惯了伤患的刘熅都忍不住咂嘴,“殿下,你也太能…”
因为长期压迫,慕容祈的伤口闭合得本来就很差,又被外力狠击,被处理过的伤口显得破败不堪,纱布和内衣浸的都是血,那血一直透到了下摆,灌湿了半个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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