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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不好当完本——by叱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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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祈对他的上心让他少有的感动起来,捧着那方印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郑重收进自己的怀里,竟然一下子忘了存些警惕和疏离。
腊月二十六,刘煜终于抽空过来找冯琰,冯琰这才知道薛晟那夜后匆匆回了北境,似乎是在别庄大肆张扬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冯琰搓了搓下巴,觉得背后一定有慕容祈的身影。心里无来由地觉得酸,过了年,慕容祈也才堪堪十岁,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寻常人家连书还识不了几本,在宫廷之中,却已经尔虞我诈运筹帷幄了。他还欠了个弟子礼,送些什么好呢?
第5章 年尾之约
腊月二十九时,宫中传来急报,冯勇和冯璋匆匆入宫,到了下午,冯勇回府点兵。冯琰这才知道
羌胡南下抢掠,三日间连夺四镇,军情紧急,不容耽搁。
于是冯琰先在府里送别了镇国大将军他爹,又去郊外军营送别了卫将军他哥,冯府一下子空了一半。到了年三十,家家户户爆竹声起,冯府的冷清更显凄凉。他爹走了他娘立刻回房哭天抹泪去了,如今肿着一双桃子眼,团圆饭都没什么心思吃。
冯琰拎着壶酒往自家屋顶上一躺,看着隔壁和隔壁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些不知滋味。远处五颜六色的烟花乍然绽放,到处是喜气洋洋,一片欢声笑语。冯琰仰头闷了口酒,觉得这般热闹似乎离自己很远。
高耸巍峨的宫殿内,紫光殿门口,小小的人儿负手而立,极目看远处嶙峋栉比绵延不断的屋顶,那目光尽处是没入夜色的虚空。福儿布置好了殿内的一切,走过来轻声道:“殿下,可以守岁了。”
“冯将军出发了?”慕容祈淡淡道,指尖缠绕着身侧垂挂的流苏,显得漫不经心。
“是,如今应已到了临水,”福儿躬身道,“暗卫来报,冯公子情绪不太好,是不是送些东西安抚一番?”
慕容祈摇头,目光又落在了绵延而去的屋顶和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虚空,福儿顺着他目光望去,那个方向正是镇国将军府,心里微微一沉,便听慕容祈道:“备驾。”
“殿下,守岁乃是定制,若是被陛下发现恐会……”福儿连忙劝阻,皇帝久病未愈,今年尤其看重守岁,如果殿下被发现擅离禁宫,怕是会惹怒陛下。
慕容祈抬手止了福儿话语。片刻,福儿知道主子不会再改变主意,立刻下去安排。
“少爷……少爷……”冯家仆人满院子的喊冯琰,他也无心搭理,正烦闷着,却听屋檐下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不用找了,原来是躲这喝闷酒了。”
冯琰立刻坐起来,低头恰见刘煜仰头看着他,笑意盈盈道:“冯将军和子瑜兄长出发去了前线,我料想你这年三十也是无趣,吃完饭便过来叫你出去逛逛。”
冯琰利落地翻身而下,酒壶扔给旁边侍立的仆人,兴匆匆道:“年三十有什么好逛的,年集都是些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刘煜卖了个关子道:“去了便知!”
二人骑马来到城内一处园子,园内灯火幢幢,嬉闹无比。刘煜领着冯琰进去,一进门便看见刘熅领着一帮人玩长行,一见冯琰,难得的没有嗤之以鼻,只略略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冯琰四处看了看,来人大多都是贵族子弟,军中子弟居多,三三俩俩围着说话,或者游戏一二,亦或赏酒品茗的,毫无拘束,热络异常。
冯琰和刘煜寻了一处人少处坐下,立刻有人上来问询,要了一壶酒,两个人喝了起来,却是比孤饮要好些。二人就羌胡的局势论了一论,刘煜没有言深,倒是冯琰信心十足道:“我父兄皆善胡战,羌胡虽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实数最多十万,不足为惧。”
刘煜眼眸深深,笑着道:“我还不知如何安慰于你,不如你释然。”
冯琰一笑,端起酒杯与刘煜碰了一碰,一饮而尽,没来由地觉得畅快许多。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到最后勾肩搭背胡喝了许多。
冯琰被人醉醺醺地扶出了门,有人搭过了手,扶着上了马车,帘子一落下,马车内的夜明珠灼灼其华,将马车尾那张精致的脸照的幽暗深远,那人轻敲了车厢,马车摇摇晃晃地行走起来。冯琰倒卧在一边,睡得纯熟。半晌,端坐一方的人站立起来,抬步走到他身边蹲下,伸出细软白嫩的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慢慢缩了回去。
冯琰只醉了一会,便渴得睁眼找水喝,迷迷糊糊睁眼一眼就看到端坐车尾的慕容祈,即使无人处,他也坐得如青松翠竹般,挺直而劲拔。今日的慕容祈一身清浅常服,白玉束冠,眉眼低垂,右手轻轻搭在茶盅上,难得露出似凝思似苦恼地表情。案几旁风炉煨着茶壶,氤氲的雾气缭绕在他脸周,冯琰眨眨眼,仿佛看到成年后的慕容祈,那精致的眉眼隐在雾气中,愣是添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美好的不似现实。
瑞儿,他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如他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唤他,仿佛他们从没有走远。他是坐拥九州威震天下的建熙帝,也是他的瑞儿。他是陪伴少年天子六年的帝师,是北卫营的少将军,也是将为他镇守边疆马革裹尸的股肱之臣。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可愿? е矣谖遥?br /> 冯卿,这满园春景虽妙,却不及我心中人分毫,你可知道?
怀珪,这偌大的天下我与你共享如何?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你留在我身边!
怀珪,你能不能不走?我只有你了。
天子令,冯将军不得离京!
天子令,厚葬冯将军,着陪葬皇陵!
你我纠缠数十年,你心中有冯琰,有冯卿,有怀珪,却没有天下,彼时我心中只有天下,所以终究是我负了你吗?
眼角微微泛湿,冯琰闭眼,泪点点滴滴,心口酸涩涌涨出来,冯琰将脸埋进臂膀中,任那湿意漫延。
半晌,头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你如今便是嚎啕大哭,我也不会笑你,不需如此忍着。”
冯琰一顿,忙抹了抹眼睛,闷笑道:“竟被你发现了,真叫我无脸。”
慕容祈走回案几后面坐下,眼光落在茶炉上,半晌道:“思亲之苦,我也懂得。”说完抿了抿唇,竟叫人看出一丝脆弱。
冯琰知道他定是想起了生下他不过四载便魂归西天的顾贵妃,便是这样一个只存在紫光殿一干旧仆口中温柔解意的女子,也叫他时时惦记。
慕容祈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方锦盒来,打开放在冯琰面前,冯琰掩着口凑近看了看,灰扑扑一块石头,只一寸见方,好奇道:“这是什么?”
“醒酒石,含着片刻酒气便能散了。你不知你身上的酒气已经熏人了吗?”慕容祈舀袖握住身前的茶壶,姿态优雅地注水烧茶,微微侧着头,露出礼服下小半截雪色的脖子来,冯琰瞧着竟特别像夏日供消暑的藕节,脆生生咬上那么一口,满口馨香滋甜。冯琰不禁咽了一口吐沫,又咽了一口。
慕容祈觑眼,见冯琰呆呆坐在几旁,想是醉糊涂了,将盒子里的醒酒石拿起来,递送进冯琰的口中,见冯琰惊了一下,连忙道:“别吞了。”
冯琰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连忙用舌头抵住醒酒石,生怕一个不注意真吞进去。慕容祈坐回去,眼光落回风炉上煨着的雪水中,二人一时静默无言。待银釜里水咕咚咕咚起来,慕容祈稳稳提起将沸水注入紫玉盅,一洗一迭,又再次注入沸水,盖住茶盅片刻,立时斟入玉瓯中,舀袖捧起,放在冯琰面前。
冯琰吐了醒酒石,小心翼翼捧起玉瓯,来不及细看茶色,一仰而尽,咂了咂嘴,竟没有品出味来,反而更为焦渴,探头看了看紫玉盅问道:“还有没有,这一小杯忒不解渴了吧,须一盅才行。”
慕容祈唇边刚沾到茶水,正抿着茶香,听他这么一说,顿了顿,放下茶杯,自暗格中取出一个同桌上一模一样的紫玉盅,竟真的给他倒了一盅茶水。
冯琰满足地捧着紫玉盅喝完,扑鼻的香气盈满口鼻,入喉时茶微苦,饮尽后口内回甘,一喝便知是好茶,喝完后还不忘将那紫玉盅又夸上一夸,“这茶盅不错,用着很衬手。”果然听慕容祈道:“喜欢就拿去吧。”
冯琰立时笑眯了眼,几盅茶下肚,最后一点酒意也散干净了。冯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马车停在了未湖旁边,湖边熙熙攘攘,赶年集的人来来往往,有一家子出来凑热闹的,也有年轻男女约会的,未湖边上一盏盏荷花灯飘荡在湖中,摇曳生姿,随着清风行向远处。天上孔明灯团团簇簇,带着人们对美好的向往飞向那无尽的天空。
“喜欢热闹便下去看看,”慕容祈突然道,顺着冯琰的目光看到远处草地上一个年轻的女子,捧着藕色的荷灯笑靥如花,姿态娇俏动人,见之令人忘俗。
冯琰摇了摇头,放下帘子,笑着道:“算了,我不爱凑这些热闹,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慕容祈敲了敲车壁,马车摇摇晃晃地走起来,车厢里一时又陷入了寂静。冯琰捧着紫玉盅,心里有些突突地不安,慕容祈沉默不语时,不自觉带了点威震九州的霸气,冯琰朝马车尾几不可见的那么一缩。
沉默了良久,慕容祈开口道:“你不必担心,羌胡此战,冯将军必胜。”
冯琰笑了笑,他本就不担心,而且羌胡铁骑数载后将会在漱木河被北卫营和东卫营全歼主力,此后再无翻身的可能,指挥那次战役的便是初登大宝的慕容祈,建熙帝那写满彪炳史册功绩的人生便从这千古卓绝的一战开始。想到这里,他语气里不免带了心悦诚服,应道:“是,陛……”猛地噤口,在慕容祈诧异地目光中咳了声道:“毕竟我父兄镇守北境数十年,羌胡数次南侵皆被击退,想来这次也应该……哎哎!”马车突然刹住,冯琰一个冲力,猛地扑向几案,只差寸余便要与烧得正旺的风炉来个亲密接触。
冯琰来不及多想,连忙捂住脸,还好冬衣厚实,不至于立时被烫到。却不想慕容祈当机立断“砰”地一声踹开了风炉,及时抱住冯琰的腰阻住了去势。银炭滚落了一地,迅速燃着了车厢底部铺设的厚实毛毯,冯琰拉过慕容祈护到身后,抄起几案前的锦缎垫子一顿狂扑猛打。火势立刻被压制,毯子是易燃之物,火虽然灭了,还是不断燎起了浓密呛人的烟雾。
福儿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内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主子,你没事吧?”慕容祈摇头,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在路上放了几大块石头,若不是奴才眼尖,这会怕是要翻车。”福儿后怕道,“老奴已着人去搬开了。”
“石头?”冯琰有些奇怪,转头看向慕容祈,见他早已肃脸凝思,便知不对。他们行的是通往内城的官道,官道每天都有人清理数遍,怎么会碰上石头。
慕容祈倾身在福儿耳边嘀咕了几句,福儿应声下去安排。慕容祈拢起大氅,对冯琰道:“去市集走一走。”
两人拐向了去年集的小道,冯琰见慕容祈脸上并无忧色,想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正琢磨着,不知谁喊了一声“公子小心”,冯琰虽及时收势,仍撞在了街角食摊的招牌上,迷迷瞪瞪的模样引得不远处两三个姑娘嬉笑作了一团。
冯琰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角,转头找慕容祈的身影,却见他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元宵摊子边上,此时正同摆摊的那对夫妇说些什么,忙走过去找他。
老头儿一见他过来,笑着道:“两位公子一起的嘛,也是要一碗元宵?要不要尝尝我家丸子,家里做的香着呢。”
冯琰胡乱点了点头,惹得身后几个姑娘又是一顿好笑。老太太一脸笑呵呵道:“如今这帝都风气也是忒开放,姑娘们小伙子看对了眼,便能见一见聊一聊,不像我们以前拜了堂才能见着面,好丑都得一起过。”
“你这碎嘴的老太太,大户人家的公子哪有咱们这般随意,快去端元宵去。”老太太“哎”了一声,去摊子前面捧了两碗元宵来,一脸笑呵呵道,“我家元宵这十里八街都知道,又糯又甜,两位公子来尝尝吧,保准好吃。吃了元宵好团圆,来年团圆一整年。”
老太太走到桌前放下元宵,一打眼看见慕容祈,惊叹道:“哟,这小公子生的真俊。老婆子在这人摆摊摆了几十年,这般好看的公子还是头一回见。”
慕容祈低头咬着一颗元宵,没有吱声。倒是旁边刚刚笑闹的几个姑娘又笑了一回,其中一个黄衣姑娘大胆道:“小公子长得俊,这哥哥嘛,也是俏得很。”
冯琰没有搭话,认真在筷筒里挑筷子,拨了两个来回,发现并无什么可挑的,随手拿了两双问店家讨了些开水烫着,边烫边道:“外面吃食都是这般,筷子都是公用的,你若不习惯,不吃也好。到底不比宫……家里,别再吃坏了肚子。”
慕容祈睁着乌黑地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冯琰将烫好的筷子递给他,他接过攥在手里,老头儿装了一碟炸丸子上来,热络道:“两位公子尝尝,这是自家做的萝卜丸子,热乎乎刚出锅,好吃的紧。”
冯琰先夹了一个扔嘴里,差点没立刻吐出来,“烫烫烫!”慕容祈刚要起身,却见旁边的姑娘立时跟店家讨了凉水来。慕容祈眼中寒光一闪,攥住手坐回去。冯琰不住地往嘴里扇风,好一会才熬过那阵热辣的烫意,抖着舌头道:“多谢姑娘。”那黄衣女子见他未接过水,悻悻地将杯子放在桌上。
冯琰刚被烫了一下,滚烫的元宵是入不了口了,只得撑着头看慕容祈吃元宵,这样也好,他本就不爱吃这些甜滋滋软趴趴的东西,待丸子凉了,丸子倒是吃了不少。
老头儿摊子边上没几个人,其他客人都在热络聊天,老头儿便往这好看的娃娃桌边站了站,道:“这是哥哥带弟弟出来玩吧,看这娃娃的模样,怕是家里金贵着,很少出来。”
冯琰还未说话,旁边那黄衣姑娘道:“这般俊的小哥,家里定是金贵的。不知是哪家的俊儿郎?衣娘这里有礼了……”旁边几个姑娘都掩嘴吃吃笑着,更有那大胆的捏了捏衣娘的嘴道:“果然有那不害臊的……”
衣娘没有半点忸怩,直直看向冯琰。冯琰咳了咳,喝了口水,正想着怎么拒绝。却见她竟大胆走过来伸手想是要逗一逗慕容祈,立时大惊失色,“住手!”
衣娘一惊,停住了手。慕容祈抬眼淡淡看过来,冷冷地面庞看不出一丝表情。冯琰忙走到他身边,将他跟那个黄衣女子隔开来,衣娘不免退后了一步,冯琰道:“我家主人不喜生人触碰,请姑娘离开!”
“主人?”衣娘有些惊讶,她自诩很有眼力,虽则端坐一旁吃元宵的娃娃虽看着更贵气一点,这俊俏的年轻人也不是凡品,疑惑道:“你只是个侍卫?”仿佛有些不相信似的又将他上下左右来回打量,又看了看慕容祈,这才有些相信。嘟囔了一句什么,有些无趣地走回了座位,同其他几个姑娘窃窃私语了几句,便付了银子走了。
冯琰这才坐回去,笑着道:“总算是清静了,赶紧吃完我们去看灯。”
慕容祈见他一副兴致盎然地模样,点了点头,咬元宵的速度果真快了一些。冯琰看着他细细嚼着元宵,俨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帝都的姑娘竟如此地势力,真是世风日下啊……”旁边“啪”一声扇响,怡怡然的声音传来,冯琰转头看了一眼,立时呛了一下,埋头只顾咳嗽,“咳咳咳……”
“这位小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你这般我会以为自己长得实难入眼。”那人持着玉骨扇抵着手掌,大喇喇过来坐下,一双琉璃色的凤眼直直看向冯琰,“还是……你认识我?”
“我并不认识阁下,”冯琰坚决摇摇头,见他眉峰一挑,似乎有些不信,忙道:“主要是看公子这般优雅俊逸,有些震惊罢了,纯属震惊。”
“哦,你竟觉得我比你身边的小兄弟更俊逸些?”那人勾唇一笑,冯琰觉得脑袋有点晃,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不觉道:“他还那么小,哪能看出什么俊逸。”
“啧啧啧,”那人扭头看向慕容祈,甚可惜甚同情道:“听见没有,他竟觉得你小,”尔后目光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某个重点的位置稍稍流连了一番,故作安慰道:“你如今堪堪十岁,据我多年的经验,你还有得长,切不可就此放弃。”
“什么事?”慕容祈冷冷道,斜长的眼眸稍稍眯起,眼中沉光涌动,明明还是初初那个少年,却像是一下子光芒璀璨,霸气全开,让人不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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