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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完本——by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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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作者:脉脉/渥丹
简介
真年上伪养成。文博部分是假的,恋爱部分嘛……信者真。
第1章 宁桐青
淅淅沥沥的雨水急一阵缓一阵地扑在窗上,簌簌的声响仿佛近在耳侧,鸟鸣声则很远,可能是在山的另一边。
宁桐青睡得并不踏实,脑子里那根关于时间的弦一直绷着,耳朵也在等待着铃声把他叫醒,但同时,他的眼皮实在沉得很,睡意如同山一般重重地压着他,不让他睁开眼睛。
电话响了。
他起先没有理会,任铃声欢唱不休,但来电者极有耐心,到底是让宁桐青做了认输的一方。
闭着眼摸过手机送到耳旁,声音是熟悉的:“桐青?”
宁桐青的睡意瞬间被驱散了:“……妈?”
“怎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绷着的语调一下子缓和了。
“怎么了?”他翻了个身,有些年岁的木板床在身下咯吱作响。
“你还要在山里待几天?”
“三五天,看情况。”
“最早什么时候能出来?”
宁桐青一下子坐起来:“……妈!”
听到儿子的语调瞬间变了,常钰赶快补充:“家里没事,是展晨家。”
宁桐青的心跟着人一起又重重地落回床上,后脑上磕在荞麦皮枕头上,差点眼前又是一黑:“妈,你这说话每次都不抓重点的习惯,真是该改一改了。展师兄怎么了?”
做母亲的在电话那头假意一嗔,:“瞿意刚才在飞机上给我来了个电话,他家儿子摔断手了。”
不是家里的事,宁桐青觉得睡意又回来了。他摸过表看了看时间,点了根烟,听母亲继续往下说:“展晨的身体你也知道,这次出国瞿意陪着他,小孩子听说明年高考,就给留在了国内……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是怎么打算的……结果人刚登机,孩子就出事了。”
“嗯。”
“你这对大师兄大师姐啊……”常钰叹了口气,“真是苦。瞿意估计也是没办法,打电话给我和你爸,商量着他们不在的这一年里,是不是能麻烦你隔三差五关照一下孩子。”
宁桐青想了一想:“这么大的责任,我负不了。”
一听这话,常钰沉默了半晌,又说:“当年你爸和我一个在西北一个在河南,你烧到39度,展晨砸开我们家的门背你去急诊,人家没说过你这话。而且你自己说说,你工作半年了,同一个城市住着,也没去看过他们一次,宁桐青,你不像话。”
“所以展师兄才是展师兄。”宁桐青翻身下床,“再几个小时我这边出窑,然后我就赶回去看一眼。小孩子现在谁在照顾?”
“听说是在学校伤的,老师和同学已经送到医院去了。瞿意让同事也赶过去了,暂时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大事。”
“人民医院?”
“第一附属吧。”
“联系电话瞿师姐给你没?”宁桐青又看了眼表,“如果路上没什么意外,我最早九点就到。”
“九点赶回去也没法探病了。你算好时间,尽早到吧,自己开车也得当心。下雨了没有?”
“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雨。没事。展师兄家里的事你们都先别担心,我去看了再说。哦,小孩子叫什么?”
“展遥。我还带你去喝过他的周岁酒呢,你不记得了?”
宁桐青笑着摇摇头:“一点不记得了。多少年前的事了都。”
说完正事,母子俩又闲聊了几句,这才收了线。挂掉电话后宁桐青已经再没了一丝睡意,虽然离开窑还有两个小时,但他既然已经答应母亲一完事就动身,索性先把简单的行李给收拾好,然后把箱子扔进车后备箱,直接往窑上去了。
从住处到窑场开车极不便,步行需要半个小时,山里的秋天昼夜温差大,湿气也重,到时宁桐青觉得肩头都有了微微的湿意。窑房里的火早已熄了,室内外一样的冷,守窑的师傅正在窗下抽烟,见宁桐青来了,一边打哈欠一边打招呼:“来太早了。”
宁桐青递一根烟给师傅,拉过张板凳坐下,不说话,就和师傅默默地抽着烟,时不时看一眼还封得严严实实的窑口。空气里的烟气还没散尽,夹着松木和杉木特有的味道,闻起来有一点湿润的香气。
随着开窑时间渐近,屋子里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都是和他一样来等开窑的。这座柴窑不算大,但一次也能烧几十件东西,宁桐青于拉胚这一项尚不能说得上随心所欲,时至今日依然纯属半个外行人兼新手,得和其他人搭伙才能凑满一窑。
人一多,难免就有了交谈声,听口音大多是本地人,也有一两个北方口音,一看,果然是生面孔。再没多久,这细杂的低语声又都消失了——开窑了。
火在一天前就熄了,但窑里余温尚在,屋子里的温度很快升高了不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大小小的匣钵被小心地搬放在地面,人群很快凑上去,寻找有自己标记的那几个。
宁桐青等他们都搬完了才不急不徐地上前,最后四个匣钵放在青砖地上,看起来有点孤零零的可怜相。他弯腰打开一个,微微笑了一下,又一个,再一笑,这时有人凑过来,跟着看一眼,摇头:“哥们儿,这次运气差点啊。”
和他搭话的是张生面孔,宁桐青还是笑了一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拿起自己做的豆青刻花水注和青白瓷五寸盘,又在剩下两个匣子里取出一对素胎的玉壶春,心想,可以出去了。
他把这次的成品仔细包好,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没抽完的烟一并给了负责烧窑的何师傅。何师傅也没客气,满头大汗地接过后笑着问:“要走了?这次怎么样?”
宁桐青先点头,又摇头:“一点也不好。”
“比上次呢?”
“差不多。”
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那就是真不好。下次再来吧。”
交谈间宁桐青感觉到有人正在朝他们这边看来——这个窑他用了快两年了,一年总要来几趟,也有了些相熟面孔。这些人无论本地人还是外乡客,大多都做瓷器相关的生意,只要看到宁桐青烧出来的瓷器,没有不皱眉的:无他,实在是烧得不好。器型、釉色没一个像话的,别说卖了,就算是倒找钱,恐怕也没几个人愿意在家里搁着。因为一看就是生手,一开始他们以为宁桐青是被忽悠来的,好心告诉他,练手可以从气电窑开始,新手烧柴就是烧钱。宁桐青道完谢,该来照来,该烧照烧,烧出来的东西嘛……呃,反正两年过去了,进步当然是有的,就是不太大,在他们那些吃这碗饭的行家眼里,都是只能摔了的水准。
他知道这一群人私下说他“怪”,但实在无意解释,也就由着人家看。在好奇和不解兼而有之的目光之中,他与何师傅道了别,拎起包,拍了拍上面的浮灰,出山去也。
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
从G市回N市开车差不多要六个小时,宁桐青下高速已经是晚上八点,他记得母亲的嘱托,回家前先去了一趟医院,正如常钰所说的,这个点早已过了探视的时间,值班医生恰巧也没碰上,算是白跑了一趟。回家后,宁桐青先是给展晨夫妇去了封邮件,但没想到的是,大师兄没回邮件,导师的邮件倒先到了。读罢电邮宁桐青叹了口气,点燃了这个注定又是不眠夜的第一支烟。
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开视频工作会的结果是到了第二天,几乎一夜没合眼的宁桐青踩着点赶到的单位,冰美式刚来得及喝一口,就被瓷器室的主任拉去开了另一个跨洋视频会。这场是谈年底的展览,合作的博物馆刚刚敲定,展品尚待挑选,每一项细节都得从头谈起,整个筹展小组在会议室猫了一整个白天,等到终于散会的一刻,副主任起身太急,高血压犯了……
一片兵荒马乱中宁桐青这才想起答应了亲妈的那件事。掏出手机一看,未接来电足有七八个,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家里来的,邮件提示也有一封,寄件人正是瞿意;再看一眼时间,宁桐青轻轻抿了一下嘴唇,问同事:“谁知道一附院探病几点结束?”
“六点吧。”
手机屏幕上,赫然亮着17:15这几个数字。
这一天大概注定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去医院的路上先是遇到个小型车祸,接着又没等到电梯,宁桐青是靠脚爬到骨科住院部22楼的。半湿的衬衣让值班的护士以为外头在下雨,宁桐青喘过一口气:“我想找展遥,他手骨折了,昨天送来的。”
闻言,护士多看他一眼:“亲属终于来了啊?展遥住3床。”
病房在走廊的最西头,夕阳太强,宁桐青几乎是迎着光在走,他有些懊悔停车时把墨镜留在了车里。短短的一程路上他飞快地回想着展晨和瞿意的面孔,他来N市快半年了,与他们同城而居,居然至今不曾去拜访过他们,更从没见过他们的孩子……
老太太批评得对。
写着“展遥”两个字的门牌映入眼帘,宁桐青定了定神,敲响了病房的门。
无人应答,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门。
病房里只有一个人,高而瘦的青年人背对着门,正笨拙而旁若无人地穿上衣,赤裸在外的脊梁骨如同春雨一夜后新发的竹子。
退后半步,宁桐青又探身看了一眼门牌,开口:“你好,你知道3床的展遥去哪里了吗?”
对方没回头。
他上前两步,正要再问,发现原来他戴着耳机。宁桐青只好再靠近一点,本来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没走两步,年轻人如有所感地转过了身子。
两个人似乎都被对方唬了一下,更年轻的那个摘下耳机,有点迷惑地看着来客:“你找谁?”
“我找3床的展遥。他人不在?”
青年人好看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些,他捋了一把遮住大半个额头的刘海,更加迷惑地看向宁桐青,非常礼貌而清晰地说:“我是展遥。”
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个头的半大青年,宁桐青意外地没接上话。
————————
是篇年上。真的。
第2章 展遥
宁桐青最近一次见到展晨夫妻,大概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回国做田野,展晨正好也到T市开会,抽空专程探望老师和师母,便一起吃了个饭。
展晨和瞿意都是宁桐青父亲的博士,而且分别是老爷子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学生,在他小的时候,大师兄和大师姐对他一直多有关照,这么多年了,两家人的关系一直当得上一句亦师亦友。越是熟悉,宁桐青越是无法把面前的小伙子和他所认识的展晨和瞿意联系起来——瞿意是娇小白皙的江南美人,展晨个子也不算出众,没想到竟然养出一个竹竿一样高瘦的儿子。
他顺势正想好好再看看展遥的五官,分辨一下到底是像爹还是像妈,但对方的表情先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看着陌生人的表情,甚至有点戒备。
“陌生”无所谓,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但戒备就有点没道理了。宁桐青任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宁桐青。你妈妈……”
瞬间,展遥露出了非常惊讶的目光,眼睛瞪得更圆了,简直像一只遇见危险的鹿。因为他的神情,宁桐青说到一半的话也停住了,沉默地望向了对方。
展遥看了他好几眼,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如此再三,终于还是带着一点好奇一点疑惑的神色,轻轻说:“你就是……宁……叔叔?”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了。
宁桐青难得体会了一次被叫懵是什么感觉:“……啊?”
他很快回神:“你是展晨和瞿意的儿子吧?”
对方满脸的难以置信:“宁白教授是你父亲?”
“对。”
“那桐音阿姨……?”
眼看着小朋友的眉头都要打结了,宁桐青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有个大十五岁的姐姐这种事,并不是他自己选的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应该喊我姐宁阿姨,但是喊我叔叔就不必了。你今年几岁?”
“十八。”展遥说完,轻轻抿了一下嘴。
“我就是宁桐青,宁白的儿子,宁桐音的弟弟。你爸妈托我这段时间照顾你。手怎么样?”
他看向展遥的胳膊。石膏裹在右手,看起来不太妙。
展遥摇头:“没事。不太疼。”
“骨折了?”
“嗯。”
宁桐青点头:“我知道了,我先找大夫问问。”
说完他离开了病房,去值班医生办公室的路上顺手给常钰发了条消息,说他人已经在医院了,展遥骨折的是右手,暂时还没出院。
这天值班的正好是展遥的主治大夫,对宁桐青交代了一下前臂骨骨折的情况和护理注意事项,就说第二天可以来办出院手续了。宁桐青一没骨折的经验二没照顾骨折病人的经验,X光片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门道来,只能看出右手的骨头确实是折了。他本来想把护理这一块问得再详细点,但看着大夫乌青乌青的眼圈,又把话咽回去了。
他把医嘱带给展遥——后者正对着晚餐盒出神,肩膀耷拉着,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望了一眼餐盘里的菜,宁桐青拍拍展遥的肩膀:“出去吃?”
青年飞快地扭过头,闪闪发亮的眼睛说明了一切。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汉堡店里,各自面前放着一个三层牛肉汉堡,唯一不同的是展遥手边是一大杯冰可乐,而宁桐青只要了一杯冰水。吃饭的时候宁桐青有意地观察了他的同伴:他的父母把他教育得很好,坐姿和吃相都认真而斯文。这个年纪的青年人,无论男女皆是正蓬勃抽枝的树木,树冠可以很大很大,但不是每一棵树的树干,都是笔直的。
展遥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也几乎不抬头,他咀嚼食物的动作很用力,然而没有声音,偶尔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仿佛刚刚成年的兽类在认真捕猎和进餐。
宁桐青也不喜欢说话,一顿饭吃下来堪称皆大欢喜。最后一口汉堡吃完后,他一直等到展遥把最后一点可乐喝完才说出点单完毕后的第一句话:“明天你上午就可以出院了。你想几点办手续,我来接你,然后送你去学校——还是想先回一趟家。”
“我一个人回学校就行。”展遥抬起眼,“学校那边老师同学都会帮忙照顾,我妈告诉过我,说您忙,那不用麻烦您了。”
他说得诚恳,脸上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称的笃定,宁桐青就想,展晨和瞿意的儿子,能给自己拿主意也不奇怪。他对照顾受了外伤的青春期的男孩子全无热情,既然正主已经说了,他从善如流地点头:“不要紧。从博物馆过来很快。不能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
“可以的。”展遥微微一笑,很是乖巧。
宁桐青本来觉得展遥既不像他的父亲,也不像母亲,但在这一笑里,依稀又能看到他瞿师姐的神态。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纠结下去,而是问:“吃饱没有?”
“嗯。”小伙子点头。
“我送你回病房。
稍微犹豫了一下,展遥轻轻说了声“谢谢”。结账时他想买单,宁桐青笑了,没准;于是他又试着只买自己这份,也失败了。被陌生人招待大概让他很不好意思,两次买单未果后耳朵都发红了,宁桐青看在眼里,觉得怪有趣的。
回医院的短短一程也很安静,展遥一开始挂上了耳机,走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又摘下了一只。但他们并不交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肩并肩地穿过医院的院子,来到骨科住院部楼下,宁桐青停住脚步:“那我们明天见。”
展遥眨了眨眼:“……哦。”
“电话号码多少?”
收到答案后他给展遥打了一个,听到手机铃声的瞬间宁桐青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眉,但这个动作被展遥抓住了,两个人对看一眼,年纪更轻的那个抿着嘴忍笑,宁桐青则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这是我的号码。你爸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而且有事一定要早打。”
他想了想,一顿,斟酌着说:“如果早说,万一有什么事,说不定可以不让你爸妈知道。”
展遥微笑起来,夜色中两排牙齿特别醒目:“我一次遇见您这样的长辈。”
青年人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宁桐青也笑了:“反正不要叫我叔叔。”
他们道别,宁桐青看着展遥走进电梯,这才转身离去,取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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