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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完本——by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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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子早木了,吃不准这是打趣还是真的发问,索性认真作答:“有饭吃,也睡觉了。”
“气色不好。”简衡淡淡评价,递给他一杯水,“坐吧。”
“上次就想问你了,你家沙发哪里买的?”落座后宁桐青半天都想不起来喝水,在沙发上调整了半天坐姿,总算觉得安顿好了,这才看向了简衡。
简衡披着睡袍,后脑勺的一缕头发不甚服帖地翘着,好在没有睡意,多少打消了几分宁桐青半夜登门的愧疚。
简衡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端着酒杯在宁桐青身边坐下,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茶几上的烟缸,慢慢地说:“听说最开始,是他们在钟家抄出了一个青花瓶子,明代的。”
“明代什么时候?”宁桐青下意识地追问。
简衡看了他一眼,摇头:“不知道。我只听说是瓶底上面有一组编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总之最后查到是市博里的东西。”
听到“一组编号”四个字的瞬间,宁桐青背后一凉,继而恍然大悟:“当然……如果是市场上的东西,要是一直在私人手里,很少会编号。就算在市场上过过几道手,拍卖行的编号法和文博系统的也不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通过这个东西,发现了易阳这些年来陆续在给钟送东西。而且听说有些已经被钟处理掉了? U饧善髦粤粝吕矗悴缓檬且蛭环ǔ鍪郑课也欢馐悄愕谋拘校忝枪堇镉忻挥惺裁刺乇鸷玫拿鞔钠孔樱俊?br /> “……有一个成化的青花折枝花果纹鹤颈瓶,定过级的。”
“显眼吗?”
“我没见过实物……但成化的官窑没有不好的,瓶身的纹样是石榴,好多年没展出了,年初我申请过提看,还没批下来。”
简衡看宁桐青越说声音越轻,想了想,说:“我有个很俗气的问题……”
宁桐青摆手:“值钱。但即使是这件,真的想要出手,也还是有办法。”
“也许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再说对于不缺钱的人来说,这样的古董比钱稀罕多了。不过送礼这种事,不是求官就是求财,你们馆长坐这个位置多久了?高升了吗?要是没有,那他真是个人物,居然真的敢送——钟也真的敢收啊。”
面对简衡的这个评价,宁桐青只有苦笑的份:“也不知道是哪方更鬼迷心窍点。”
“我就觉得奇怪,也好奇,虽然说监守自盗的事情也不少见,但监控和保安干什么去了?都串通好了?这事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宁桐青先是向简衡也要了杯酒,一口喝干后,才又说:“要是管理不混乱,就不会出这事了。从这几天查库来看,事情可能犯下好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搬来新馆之前,东西就不在了。”
说到这里他见简衡还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略一权衡,还是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既然知道了可能是哪一件,明天我去找一找,看看东西在不在就知道了。”
“也可能在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东西上下手?”
“是可能。”宁桐青想了想,“我查了这些天,已经查出一些东西不在了。比如小件的首饰——当然搬了库房之后小东西可能放乱了,最好只是虚惊一场。”
简衡不知不觉又皱起眉头来:“那你们这一行,怎么才保证不丢东西?”
“制度、高科技和职业道德。”宁桐青简短而认真地作答。
简衡瞪大眼睛,片刻后笑了:“……好吧。”
见到简衡神色中的不以为然,宁桐青接着说:“说真的,我没法保证。可能谁也没办法保证。银行还失窃呢。你也说了,监守自盗知法犯法并不罕见。”
简衡一愣,看起来想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宁桐青:“再来一杯吗?”
“好。”
他索性把整瓶酒都抱过来,给自己和宁桐青各倒一杯。烈酒入腹,最先暖和的是喉咙,说话也就更容易起来。
宁桐青并不想去追究为什么易阳要去做这件事,甚至不想知道他到底给那位落马的前父母官送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能够追回——他甚至不十分愤怒,倒是荒谬感强烈得多。两个人聊完这一段后并肩坐在沙发上默默喝了好几杯酒,又各抽了几根烟,直到简衡起身去开窗透气,宁桐青才又一次开口:“……易馆的事且不论,他们毫无证据地免孙老师的职务,停止她一切工作,这是没道理的。”
简衡推开窗,潮湿的冷意瞬间侵入了客厅。他听到宁桐青这句话,回身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证据?易阳行贿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但也没公开宣布并给你们证据,不是吗?”
宁桐青望他一眼,没生气,只是问:“你知道孙老师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简衡耸耸肩,倚在窗边又点起了烟。
他很轻地笑了一笑:“没关系。这么说吧,从文革结束后市博恢复正常工作起,她就一直在陶瓷研究室工作了,馆里的很多藏品都是她征集来的。要是她有私心,一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馆里。”
“但人是会变的。不是吗?”简衡掸掉烟灰,轻声说。
这话在此时异常刺耳。宁桐青不禁盯住简衡,认真地分辨起这一刻他的神情——正好简衡也在看着他,神情异常平静,近于淡漠,仿佛在讨论一件毫不关己的闲事。
宁桐青转念一想,对简衡来说,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件闲事。
当然从道理来说,这句话十分正确。
他垂眼:“随便你怎么说。”
“我不是说你的孙老师也行贿,或者做了任何坏事。这是避嫌,也是给其他人立靶子。如果她确实没事,早晚会真相大白。”
“她当然没事。”宁桐青想也不想地接话,“这么做没道理。”
“也许 他们只讲证据……或者纪律。”说到这里他掐掉烟,转向宁桐青,“我会多留心。桐青,你这个书呆子,这段时间管住自己的嘴和脚,少说少动……你笑什么?”
宁桐青收住笑意:“一个小时前,有一个人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我猜是令堂。”
宁桐青含笑不语,举杯致意。
简衡瞪他一眼,又迅速地正色说:“我举个例子,最好不要去探望那位孙老师。”
那一抹促狭的笑容在宁桐青脸上消失了。
简衡便知道自己说中了要害。他还是看着宁桐青:“这个时候,你去看她未必是雪中送炭,只是给你自己找麻烦。瓜田李下,避嫌也没什么不好。”
宁桐青放下杯子:“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
“应该是这么用。”简衡依然在笑。
气氛只冷了一刻,又被双方心照不宣地拉了回来。简衡走到桌边给自己又倒了酒,宁桐青则低头看了一眼表。
举杯的人换成了简衡:“但如果不这个时候去探望她,就不是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凑过去亲了亲宁桐青的脸颊,附耳问:“书呆子,这么晚了,留下来吗?”
宁桐青略一迟疑,不得不挫败地回答:“我这一周几乎没睡。”
简衡顺势坐在了宁桐青的腿上,双臂绕在他的颈后:“我明早叫你……我是说今早。不要你动。”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吹进耳朵深处的,也就在同时,一阵湿意在宁桐青的后背蔓延开。
简衡丢开杯子,冲他露出一个几乎说得上是“纯洁”的笑容——简直可以完美地抵消此刻动作上的“下流”。灯光下他的牙齿白得耀眼,尽在咫尺的眼睛却是黑得几乎找不到任何的光亮。再一瞬的工夫,宁桐青再看不见他的眼睛了,只能感觉牙齿正轻轻地衔住他的喉头。
“我手滑了一下,把酒洒在你的衣服上了……怎么办?”
带着酒气的热意扑上宁桐青的颈项。他伸手,正好能揽住简衡的后腰。烈酒的香味笼罩住他们,简衡靠着他,宁桐青倒进了沙发的深处。恍惚间,连沙发都是酒的味道了。
简衡的皮肤上更是。
宁桐青一侧头,温暖的皮肤触手可及,他舔了上去,低声笑说:“你说怎么办?”
“……把我自己赔给你吧。”
片刻后,含糊然而愉悦的声音自宁桐青的腰腹间传来。
第31章
“要回去了?”
“嗯。”宁桐青系上最后一粒衬衫扣子,回头答应。
简衡翻了个身,靠到他的身边:“可以分半张床给你。”
“那你不仅要分我半张床,还要分我一套能穿着见人的衣服。我还是回去吧,晚睡半小时好过早起半小时。”
“这倒是。”简衡一笑,又翻回去,“那你路上当心。”
“怎么锁门?”
“带上就行。屋子里没值钱的东西,小偷来了也白跑。”
声音渐渐低下去,其中的睡意则是越来越浓。宁桐青穿好衣服后一回头,人已经趴着睡着了。
他到简衡家时已经临近午夜,离开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本来还徘徊不去的睡意在等车时被凉风一吹,等到进家门时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宁桐青就想喝一杯再睡,倒好酒往沙发上一坐,忽然瞥见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
是展遥写的。
小师叔:
你的电话一直不通,我先去接我妈妈了。
展遥
宁桐青足足愣了三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一堆广告短信里看见了展遥的消息。
一共三条。
——小师叔,今天我妈妈回来,之前你说一起去接她,但是你的电话打不通,我是应该等你吗,还是自己去?
——小师叔,我现在在博物馆门口,电话还是打不通,门卫打了你办公室的电话,你同事说你不在。那我一个人去机场了。
——小师叔,我接到我妈了。很顺利。现在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工作很忙,所以你看到这条短信之后,有空给我回条消息吧,我妈说要亲自向你道谢,时间由你定。这段时间谢谢小师叔的照顾,也没亲自向你道谢,只能在短信里先道别了。正式道谢留到下一次见面吧。多注意身体。
飞快地读了两遍信息,宁桐青一不回短信二不回电话,而是拿着手机,狠狠地敲了好几下自己的脑壳。
忘了个一干二净。
库房里信号不好,可没想到备忘录居然也没提醒,宁桐青翻来翻去检查了半天手机,还是找不到原因。他只得悻悻然地回了展遥的消息,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库房里,地下室信号微弱,手机也出了毛病,就这样,彻底错过了接瞿意。
一条消息发完后发现还有话没说,宁桐青又补上一条,你看见之后随时给我打电话,电话要是不通就发短信,我这次记得了,会随时查消息。
然后他又等了一会儿,见手机没有动静,这才睡了。
宁桐青原以为以展遥的作息,他睡不到几个小时就要被电话叫醒,于是这一觉睡得格外警醒,结果就是差点没听到闹钟,勉强踩着点赶到的办公室。
这一天的工作依然是查库。不过有了和简衡的那一席对谈,宁桐青多留了个心眼,专门去找出了那件疑似被易阳拿去行贿的鹤颈瓶。
博物馆的库房几乎都是迷宫,区别只在规模大小。编号在很多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别指望按照分类就能找到想要的东西——经过这段时间的加班加点,宁桐青已经很能体会到这一点了。
但这件鹤颈瓶是定了级的文物,定过级的藏品有专门存放的库房,倒是没有费宁桐青太大工夫。
看到匣子时宁桐青想起自己申请了两次提看,始终没有获批,如今却在这样一个时机与之相逢,不得不说实在讽刺。
宁桐青戴上手套,打开了盒子。
瓶子在。
青花折枝花果纹鹤颈瓶,底款是六字双行双圈的“大明成化年制”——无论是发色、纹饰还是器型,都无一处不妥帖。自看见的第一眼起,宁桐青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尺余高的瓶子捧在手里,仿佛有千钧之重。
这一阵战栗只一闪,就奇异地消失了——正如它那毫无预兆的出现。瓶子在手里慢慢转过一圈后,宁桐青把它放回了匣子里里,静静地凝视了这只瓷瓶良久,才脱了手套,缓缓拂上瓶身,动作轻而缓,仿佛在抚摸情人的头发。
手指滑到瓶口处后宁桐青收回了手,略一思索,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特别是把瓶腹上的折枝石榴给拍了下来,随后飞快地给程柏写了封邮件,附上照片,请他看一眼。
库房里信号太差,发了几次都没成功,宁桐青借口去抽根烟,正好也给自己放放风。
他倒是记得每隔一小时看一眼手机,可是眼看着就要大中午了,展遥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电话来了,是一个陌生的固话号。
“桐青,我是瞿意。“
“瞿师姐好。休息好了?”
“时差吗?估计要几天了。昨天展遥走得匆忙,什么也没说就跑来接我了,也没正式和你道别和道谢。今早看到短信后我本来想给你电话,但看你睡得太晚了,所以等了一等。展遥说你最近工作很辛苦,早出晚归的。你自己注意身体啊,别仗着年轻不当一回事。”
“是是是。”宁桐青答应着,“师姐你这次回国待多久?展师兄最近身体还好?”
“展晨都好,现在在我们的老朋友家做客呢。我待十天就回去。几件事,第一是我这次回来给宁老师和常老师带了些礼物,但恐怕没时间亲自去看他们了,所以要请你辛苦一趟,下次回家的时候替我转交一下。”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老爷子的规矩你知道的,带东西可以,不要让我大过年的回家挨骂啊。”
瞿意爽朗一笑:“师姐能坑你吗?再就是我在的这几天,你抽个空,让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来请吧,为你接风。”宁桐青想了想,“不过我最近的时间做不得准,我们暂定这周六晚上,如果有什么变故,我周五给你电话。”
“这段时间小十多亏你照顾,我这个做妈的,实在是不合格……”
宁桐青赶快打断她:“师姐,这话就不说了,不然我真是不好意思,还真的不知道谁照顾谁多一点……哦,下周一他还有一次康复科的门诊,我已经请好了假,我想你回来肯定事情多,要是有什么事,可要说啊。”
“展遥都告诉我了。没事,你忙吧,我陪他去。”
“展遥怎么样?”话一出口,宁桐青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昨天才分开,怎么也不该有此一问。
不过话已出口,而瞿意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都好。这段时间你把他照顾得很好,越发显得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了。”
两个人正聊着,忽然有人拍了一把宁桐青的肩头。
“吃饭了。刚才在库房里没找到你的人,原来先上来了。”是书画研究室的同事。
这话声音不小,瞿意也听见了,便收了线,收线前又叮嘱了一次宁桐青要注意身体。在去食堂的路上宁桐青随手查了查邮件,程柏回邮了。
“桐青,我不是神仙,不能靠照片鉴定瓷器。你在哪里看见它的?”
宁桐青心想也不知道是谁靠着张大盘子的照片就不远万里跑了一趟。他一边走路一边回复:“私人藏家。想听听你的意见。”
程柏显然正在看自己的手机,两个人都把邮件当成了即时通信软件在用:“没有个人意见。”
“好吧,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回邮件。”
过了一分钟,程柏又回信了。
“桐青,你如果想听我的真实意见,你首先得说实话。私人藏家不会在瓶子底下拿黑漆写编号,除非这主人以前在集中营干过。”
“我道歉。”
“接受道歉。依然没有个人意见。”
“我发现我们之间对话的效率越来越高、而且越来越坦诚了。”
“我不是瓷器专家,不鉴定,我只买卖瓷器。博物馆的藏品需要我什么个人意见?”
宁桐青没有再回了。
刚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电话又响了。
44开头的号码让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后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贿赂了谧园的前台。”程柏在那头微笑,听起来很愉悦。
但这愉悦很快不见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宁桐青起先在装傻,后来转念一想,这实在没意思,“有一个猜测,目前没有别人可以证实,只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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