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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完本——by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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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好扣子后简衡答:“从这里动身,差不多半个小时能到家。现在出发,就是刚好。”
“没事吧?”
“不要紧。还是我奶奶的身体。好几次了,这次估计最后也没事。”
宁桐青顿时清醒了:“你不要赶。我可以开车送你。”
片刻后简衡接上话:“用不着。我要是着急回去接到电话就走了。”
他折身亲了一下宁桐青的脸:“睡你的。如果真到了这一天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老太太平安了说一声。”
简衡已经离开了。
他这一走,宁桐青的睡意也差不多全散了。他翻了个身坐起来,从地板上摸起手机,短信留言都是一大堆,基本上都是工作往来,宁桐青特意找了找展遥的消息,一无所获。
这让他有点意外的轻松,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轻松毫无必要。
到了周一,宁桐青还是没收到简衡报平安的短信,临近中午时他索性给简衡发了一个,但直到午饭时,简衡都没有回他。
他到了新的办公室后,和新同事处得只能说“平平淡淡”,每天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说得上话的机会也就是去食堂吃午饭那一会儿。这天中午,宁桐青打好菜坐下没多久,吃着吃着,忽然意识到,他身边的几名同事正在讨论蒋芸。
宁桐青已经留意到蒋芸平时不到食堂吃饭,却没想到同事之间会这样半公开地谈论她。起先他刻意不去听,可是架不住同事们越讨论越兴起,不听也不行了。
“……她今天没来办公室,恐怕不等那边定下来,也不会回来了。”
“不会敢真的去吧?林厅这么要强的人,这个时候怎么会见她。”
“怎么不敢?孙子总是要认的。她也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嘛。”
“是生了孙子,但是她把人家儿子可坑惨了。再说简主任也不是就她那边一个儿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个时候想认祖归宗,也不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事……”
“真的是她打电话给巡视组的啊……?”
“不然呢?你以为这事还瞒得住?”
交谈中的一方倒吸一口凉气,摇头晃脑地说:“图什么?”
“图想给将军作明媒正娶的儿媳妇、给自己儿子要个名分呗。”
“我看真是失心疯了……”
同事们嘻嘻哈哈的,全当一桩热闹八卦,甚至还有人问宁桐青:“小宁啊,你前段时间和蒋芸在一个办公室,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居然会扯到自己身上,宁桐青一顿,克制地回答:“没说上几句话,说不上什么感觉。”
问话的人笑起来:“她厉害得很,一般的人不在眼里。你早点转到其他办公室好。”
宁桐青再没接话了。
对于简衡家里的事,宁桐青隐约能拼凑出一些,但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这么多信息。但知道这些后,他顾不得尴尬,而是真情实意地为简衡现在的情况担心——他的奶奶身体情况恐怕不好。
再过了几天,内部讣告到了。有了之前食堂里的那一番闲话,宁桐青便知道,讣告里这位因病医治无效去世的离休副厅长,应该就是简衡的奶奶。
讣告里通知了遗体告别仪式的时间和地点,同一个办公室的不少同事要去,但一个办公室要留一个人值班,宁桐青自告奋勇地举了手,要求当值。
当天晚上,他夜跑到一半,简衡给他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但并无明显的悲伤之意:“你在哪里?”
“在大院边上的公园里。”
“有别的事吗?我过来找你?”
“没事。”宁桐青没犹豫,“我来找你也行。”
“还是我来吧,我家乱糟糟的,没一寸地方清净……住三号楼?房间号告诉我,我直接过来。”
门铃响起时宁桐青正好洗完澡,两个人一打照面,宁桐青真是大吃一惊——也就是一周左右不见,简衡已经瘦得有点脱相,胡子拉碴,眼睛亮得活像个贼。
面对宁桐青的吃惊简衡反而一笑:“家里出了点事,我几天没睡。”
他的笑容里也是极深的疲态,宁桐青赶快侧身让他进门:“事情处理好了?”
“嗯。”简衡摇摇晃晃地走进宁桐青的房间,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两张床,“你睡哪张?”
宁桐青见他站都站不稳了,指了指离窗近的那张,又问他:“你吃过晚饭吗?”
简衡没答,脱了外套,往宁桐青的床上一倒:“要是电话响了,你叫我起来。”
他很快睡着了,没一会儿还打起呼来。鼾声虽然不大,至少在宁桐青的印象里,是前所未有之事了。
宁桐青给他脱了鞋和外裤,又盖上被子,在看见他眼底浓重的阴影后动作顿了一下,再没纠正他那并不舒服的睡姿了。
安置好简衡后宁桐青发现才八点刚过,他在另一张床上读了半本书,发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简衡连姿势都没有换,要不是还有点声音,真是和死人无异了。
念及此,宁桐青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又顺便去看了看简衡。睡梦中的他依然满脸的疲惫,而且看起来异常忧愁。
见他呼吸什么都还顺畅,宁桐青正要回到另一张床上,不防简衡忽然伸出手,拖住了他。
“陪我一会儿……”他含糊地说。
“床窄。”
宁桐青见他闭着眼,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说胡话,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闻言简衡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固执地又说:“不窄。”
说完他还象征性地挪了一下,可惜没挪出多少位置出来。
但他就是不松手,不仅不松,手上的力气越来越来,满满的,青筋都浮了出来,神色也变得很痛苦。宁桐青这时知道他是还没醒来,本来想叫醒他,但手刚碰上他的脸,又被恶狠狠地打开了。
简衡的身上满是谜团。这点宁桐青一直很清楚,并且一直刻意地与这些谜团保持距离——何况简衡亦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它们。现在他的祖母去世了,他的痛苦明明难以掩饰,却选择在宁桐青面前一字不提,正如宁桐青明明知道这个消息,也在简衡面前装作一无所知。
当年程柏的母亲车祸去世,他父亲闻讯中风,是他陪着程柏去西班牙处理后事。程柏一直自称是无神论者,但是在母亲下葬前的那天,他专门去了母亲受洗的教堂,也许是哭泣,也许是忏悔,但那个时候宁桐青只能在教堂的外面等着他。
太多时候,人和人的缘分真是难以近一步,也难以远一步。肌肤相亲确实说得上是一种亲密无间的缘分,并不等于心意得以相通。
被打开手后宁桐青默默地叹了口气,脱掉了被简衡死死拽住的衣服,也上了床,躺在简衡的身边。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实在很别扭,宁桐青只能侧躺着,还是有半个身体悬空在床外。
可简衡一开始并没有靠向他,还是抓着宁桐青的衣服,过了很久才翻了个身,扔掉衣服,睡到宁桐青的怀里去。
他的皮肤是凉的,慢慢的,身体开始颤抖。宁桐青伸手揽住他,对他说:“再睡一下。有电话我喊你。”
“睡着了我就再见不到你了。”简衡近于无声地说。
“不会的。没有这回事。”
“会的。你骗我好多次了。”简衡的声音还是很含糊,与平时说话时的有条不紊大不一样,“你知道吗,奶奶走了。”
“嗯。她受苦了吗?”
“没有。”他有了鼻音。
宁桐青犹豫了片刻,又说:“那就好。她给你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但是她给你留了,她要我向你说对不起。”
话音一落,简衡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你回来吧。我早就知道他们是骗我的,我爸得到报应了,你回来吧。”
宁桐青再没说话。他可以装作一个“他者”抚慰简衡,却无权代表他人给予谅解,何况他对于需要谅解的内容一无所知。他由着简衡的哭声闷在他的胸口,他的手指陷进自己的胳膊和后背,他抱着简衡,一言不发。
简衡哭一阵,说一阵,颠来倒?9 ィ±锖浚┣嘁桓鲎侄继欢裁蝗ヌ琢饲准蚝獾耐范ィ芯醴路鹆贩⒍急凰奘恕?br /> 他终于累得又睡过去。宁桐青的前襟湿了一大块,但抽回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被掐青了好大一块。
宁桐青被抱得很牢,没法动弹,只能就着眼下这个别扭的姿势凑合着。时间稍一长,浑身都僵了,僵着僵着,反而睡着了。
后来,他耳边真的响起了铃声。宁桐青还记得自己对简衡的承诺,可他从眼皮到手指都重得像灌了铅水。他觉得自己喊了一声简衡的名字,也可能是两声,总之等他再醒来时,还是维持着一个奇怪的睡姿,而属于简衡的那半边床,不知道何时起,已经凉透了。
第61章
遗体告别仪式那天,宁桐青又见到了蒋芸。
其他同事们几乎都去送别老厅长了,办公楼里安静得很,连吸烟处都空荡荡的。
他推门而入时,倚在柱子边的蒋芸好一会儿才转过头,见是宁桐青,她笑了一下:“我以为大家都去开追悼会了。”
“我没去。办公室总要有人值班。”宁桐青也很客气地回以一个微笑。
蒋芸点点头,从外套里掏出烟盒:“我不知道你抽烟。”
“我自己有。谢谢。”
“哦。”蒋芸收回手,“新办公室怎么样?”
“都差不多。”
“也是。之前你还在办公室的时候,我没顾得上问,你是N市人吗?”
“不是。工作在那里。”
“哦,我听口音也不像。我是那里人。”
尽管已经知晓了蒋芸和简衡家的关系和她做过的那些事,宁桐青还是要赞叹她的美貌,尤其是那种浑然天成的娇弱和温柔,难以相信有着这样声音和气质的女人,会做出如此两败俱伤的事来。
“倒是听不出来。”
“大学就出来了,这么多年,确实听不大出来了。而且我也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她低头一笑,又问宁桐青,“觉得厅里的工作有意思吗?”
“工作嘛,都差不多。”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做瓷器研究的。是和拍卖行那样,鉴定各种各样的瓷器的年份和真假吗?”
“不完全是。我不做鉴定。”
“我小时候老在河边玩,那个时候江滩上总能挖出碎瓷片,被水冲得边缘很光滑了……那个很有名的一大堆青瓷,也是从我们那里挖出来的。”
她絮絮同宁桐青说了许多闲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并不在意宁桐青很少回话。说着说着,她忽然一抬腕,看了看时间后,勾起嘴角极曼妙地一笑:“追悼会好像开完了,他们要回来了。”
直到这一刻,宁桐青才意识到她之所以拉着自己闲扯,是因为不愿意一个人等待,而她的笑容里,其实一直隐藏着胜利后的志得意满。
他很久无法忘记蒋芸的这个笑容,于是在再见到简衡后,还是把与她相识的事告诉了他。
他们再见面是在葬礼结束后的那个周末,还是简衡给宁桐青打电话,问明白他在宿舍后,就一个人跑过来,二话不说地倒在宁桐青的床上先睡了三个小时。睡醒后也不愿意出门,点了一大堆外卖拉着宁桐青一起在房间里吃。东西送到后他倒是记得宁桐青说过不能在床上吃东西,老老实实地端着餐盒盘腿坐在房间一角的单人沙发上埋头苦吃。
吃了一半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抬起头问他:“你怎么不吃?”
“我晚饭吃过了。”
简衡还是没刮胡子,看起来和平时大不一样,好在气色不算太坏。听宁桐青这么说,简衡也没再劝,把端着的一个盒子都吃完后,才开口:“我好像吃多了。”
“出去散个步?”
“不想出门。”简衡皱皱眉,“我现在蓬头垢面的,不去丢人现眼。”
“我正好刚买了新的刀片,你去刮个脸就好了。”
“我不会用刀片。要不你帮我?”
“我不会帮人刮脸。”宁桐青摇头,“那我和你说件事,你听着,当消食吧。”
简衡点头:“你说。难得你主动和我说什么事。”
“我到文化厅的第一天,和蒋芸分在一个办公室。”
一听开头,简衡并不吃惊,颇为玩味地笑一笑:“那现在呢?”
“你偶遇白主任的第二周,他们就把我调走了。”
“哦。”简衡还是笑,“怎么样,你觉得她漂亮吗?”
宁桐青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然后文化厅的同事私底下对她议论很多,再加上去年年底那件事,两相对照,我就大概猜到了。”
简衡无所谓地往后一靠:“白主任不知道你我认识,才会把你们放在一个办公室。那天既然知道了,肯定要调你走了。谁知道你我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和我家又有什么往来呢?”
“告别仪式那天我值班,她也没去。”
“哦,她倒是想和她儿子一起戴孝,老太太不准。”说到这里简衡抬起眼,“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她的事,就是没想到这么巧。之前你从来没问过我家的事,今天怎么主动提起了?她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简衡有些百无聊赖地点起一根烟:“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我爸虽然极不是个东西,但之前在政府办公厅主任的位置上,还帮了一些人。她为了给她儿子争个名分,赌一口气举报了他,我爸倒霉就算了——他活该——可机关里好些人都跟着做了检查,据说整个办公厅的一笔奖金都取消了,你说谁会给她好脸色看?更别说她靠山都卷铺盖走人了。”
“我以为老太太怎么都会认孙子。”
不了简衡闻言大笑,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我们家老太太说了,既然是简家的种,认不认有什么关系?还能抽干净全身的血还给他老子,然后一刀两断、跑了不成?我妈也说过,只要她蒋芸愿意,她愿意给蒋芸的儿子当妈,替蒋芸养儿子。”
宁桐青一愣,这短短的忡怔教简衡抓住了,可他还是笑,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仿佛在说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宁老师,我们一家可能没一个好人吧。唯一的好人,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他像是忽然成了一个精通读心术的预言家,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不是公墓里的那个人。是我大伯。他是个烈士,可惜牺牲得太早了,他一死,整个老简家只剩下我爸这个独苗。老爷爷做了一辈子的英雄,讲了大半辈子的纪律和原则,可是拿这唯一的儿子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他们既然纵容他烂到根子里,那报应都还没完。”
越说,他的姿势越放松,眼睛也越亮。说完后冲着宁桐青又是一笑:“真的,我们家没一个好人。好人不是死了,就是走了。”
听完后宁桐青还是无甚惊讶之色,而是问:“你爸爸现在在做什么?”
“和他之前的战友做生意。只要我爷爷还活着一天,他就有一天的好日子。就算我爷爷走了,还有我几个舅舅。在某种意义上我挺同情蒋芸的,有的人无法靠自己改变命运,就指望男人和儿子。她没哪里不如我妈,就是投胎不好。”
简衡搓了一把脸,神情间还是无聊:“你说得对,现在我不觉得撑了。还想知道什么?”
“我本来也只是告诉你,我见过蒋芸。”
“嗨,你要是在省直系统里呆久一点,不知道会见过我几个小妈呢。”简衡又笑起来,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要觉得尴尬。你看我早知道你要去挂职的事情了,和你提过一个字么?”
他的语调里有一点微妙的亢奋,这不是宁桐青熟悉的简衡。但在这么一番对话之后,宁桐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说得上“熟悉”简衡。他静了一静,等简衡笑完,问:“在你今天来我这里补觉之前,你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是?”
简衡一顿:“这重要吗?”
“那倒也不。就是看你黑眼圈厉害。”
“家里人来人往的,睡不着。也没法出去开房间睡。但今天算是后事暂时告一段落了,我就又来找你了……今晚我能留下吗?”
“你不嫌条件简陋就行。”宁桐青笑笑,“但不能两个人再挤一张床了。上次我胳膊酸了两天。”
“成交。那我睡你的床。”简衡很干脆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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