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难伺候完本——by朽木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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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雾气缭绕,遮天蔽日,尤其是入山之后,目能所及之地不到百米,这也是五淮山之所以被百姓唤作‘鬼山’的原因之一。
闻言,云琛不禁重重地拧紧眉头,须臾,他又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形图,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由于山中经常有云雾笼罩,无法确定每处峰上是否都驻有淮王的兵马,因此,他们只能被动地选择防守,而并非是主动出击。
二者相对比而言,云琛擅长进攻,而防守,则云景更擅长一些。
可惜云景双目已盲,已经无法亲自上阵指挥,而且他十二年未归,现下的情形,他也十分不了解,故而不敢轻易妄言。
独自沉思了许久,一直到云景喊了他一声,云琛才转回头来,之后,他便朝吕熙的位置看过去,问道:“京中可用的禁卫军一共有多少人马?”
两万只是一个他们估计的字数,他需要更加具体的数值,方便调派。
吕熙思索了一会,回答道:“京□□有禁卫军两万两千人,其中有三千人负责皇宫安全,任何事都不可将其调离,还有近一千人,则是一些官家子弟,只是挂了个职位,他们亦无法作数,因此,可用的兵马,仅有一万八千人。”
他的话音落下,屋内的每一个人,都皱起了眉。
仅有一万多人,实在太少了。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思索着,沉思着,好半晌过去,慕子凌的眼眸突然闪了闪,然后他抬起头来,组织了一下语句,率先出言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
他说道:“或许,我们还有兵力。”
这一句话,引得在场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其中还有云琛的目光,这让慕子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和不适应。
仔细观察着慕子凌的神色,看到他的眼神微动,有些紧张的模样,燕文灏便朝他鼓励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的手,温柔道:“谦和可是有什么想法?尽管都说出来吧。”
吕熙是个沉稳的性子,但是此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子凌,眼里有催促之意。
稍稍偏了偏头,慕子凌便看到了燕文灏温柔注视自己的双眸,怔愣着,跟他对视了一眼,直到心里的紧张感逐渐消散,他才肃然着脸,抿着唇,认真地说了两个字,“私兵。”
所谓的私兵,便是指一品以上将臣、王爷、皇子在自己府邸私下圈养的人马,也称之为府兵,这是符合规定的,但是至多不能超过两千人,而这些私兵,也只能作防御之用,不可滥用,平日鲜少会用到。
“私兵?”
云琛先是一愣,仔细一想,反应过来后便笑了起来,抬起手来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他道:“府邸私兵虽然毫无实战经验,但到底也受过正统训练,尽管不能与对方比拟,甚至不及禁卫军,但倒是也能帮上些许的忙。”
充数做人头,这样一来,便会让敌军以为他们人数众多,心生警惕,行事更加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入京。
如此,若是谢景钰无法及时赶到,倒也能争取一定的时辰。
这个时辰,对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思及此,他扭过头,对吕熙吩咐道:“你立即回宫禀报陛下,让陛下派人去寻来各个王府的私兵,将他们汇总在一处,你再统计一下他们的人数,戌时(晚7至9)前过来告诉于我。”
“下官领命。”
吕熙丝毫没有耽搁,闻言,立即就躬身应下,又对燕文灏和慕子凌简单地行了一个礼,随后转身,迅速朝皇宫而去。
但在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饮茶的云景,眼神微动,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没有错过吕熙最后的一眼,慕子凌蹙着眉,又偏头看了看安然自若的云景,然后凑到燕文灏耳边,小声问道:“吕统领此番回去,或许会向陛下禀报小舅之事……这无碍吗?”
云景的五感虽然失去了一感,没了视觉,看不见了,但他的听觉却越发灵敏了,此时,慕子凌的声音已然很小很小,但他还是真真切切的把话听清楚了。
因此,云景在燕文灏正准备开口前,便已经先一步出声,亲自回答了慕子凌的问题。
“吕熙必然会禀报的。”
无畏地笑了笑,云景又接着轻声道:“不过,子凌你无需担心,纵然吕熙会向陛下提起,于我而言,都是无碍的,我本就是坦坦荡荡的,既然如今回来了,就不会惧怕,更不需要遮掩。”
他当年已经拼尽了全力!
……何况,当年那个犯傻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云景,的的确确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只是一个死心了的,毫无用处的瞎子罢了。
想必,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见他现在的模样,也不再会需要他了。
云琛闻言,神情复杂的偏头看了看云景,眼底有一抹无奈和叹息,他是知道云景对燕帝曾经存着什么样感情的。
当年他便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只是这个猜测他始终不愿去相信,所以就再也不敢往下去想,只是把它放在心底的最深处藏着,然而,就在方才,他问起云景多年未归的原因,云景却在安静过后,选择对他坦白了。
那么一瞬间,他是震惊的,但是他亦无法去责怪云景。况且他后来仔细一想,云景会对燕帝产生感情,却又是有理由,也算是一种自然而然的。
云景五岁时,就和十一岁的慕纪彦同时被选作燕帝伴读,那时燕帝不过八岁。他们三人之中,云景年纪最小,慕纪彦年纪最大。
慕纪彦出生书香世家,家教严格,性格沉稳,而且聪慧绝顶,小小年纪就在政事上显露出不凡的才华来,那会儿燕帝要办理的事情,大多是由他来负责,而云景,由于太小,则是作为一个玩伴的角色,跟燕帝一起长大。
他们两人的年纪相仿,不过由于身世的缘故,燕帝亦是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做事果决狠辣,手段颇多,不留丝毫余地,一点都不像是八岁孩童。
但是这样的他,唯独对云景,却是非常例外。
他很喜欢云景,也很照顾他,从小到大,始终不变。
对年仅五岁的云景而言,燕帝就像是他的哥哥,会带他玩儿,会保护他,会对他很好,他喜欢,也很崇拜。
云琛专情,始终只有一名原配夫人,云家也只有两个孩子,云景是云家嫡子,而在他之后,仅有一个妹妹,他一直很想要一个哥哥疼爱自己,不过他却只能作为哥哥去疼爱他人,所以,燕帝的出现,弥补了他的遗憾,让他满足,习惯……
最后这种习惯,又在燕帝日以继日对他的关心爱护下,频繁的相处中,逐渐转变成了一种喜欢,一种感情。
云琛拧着眉,心情有些烦乱,忍不住又在心底叹息一声,之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待他再开口时,便又把话题转回了正事上,绝口不提其他。
他冷静分析道:“子凌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近年来由于陛下疑心甚重,为了表明忠心,能够圈养私兵的官员们都大肆锐减其兵马,以示自己清白,如今这京城所有官员的府兵加起来,能够凑足一万已是最多,只能作为造势之用,拖延时辰,倘若景钰当真无法按时回来,我们依旧处于弱势,若是要正面对上,恐怕十分不易,胜算太小。”
眉头紧锁着,慕子凌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他认真思索了片刻,随即出声道:“若是谢将军当真无法及时回来,我们这三万人马,也能守住京城,只要找对了法子,以少胜多的例子,并不在少数。”
“古语有云,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又有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又不如人和,他们虽然已经占据地利,但我们却能占了人和这一项,倘若我们做到上下团结一心,又能使敌人军心不稳,便有胜的把握。”
说完话后,他立即转头看着云琛,一双眼睛亮亮的,似乎是在等待他的意见。
对于慕子凌,云琛对他有欣赏,有喜欢,但更多的还是感谢和感激,感激他愿意牺牲自己入宫救帮助燕文灏。
不过这会儿见到他这般犹如孩童的模样,云琛也不禁会心一笑,眼带慈爱地看着他,接着又点了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说罢,云琛转过头,又看向燕文灏,本来想要开口,却见燕文灏始终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慕子凌,微微出神了,于是,他含在口中的话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
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成功唤回燕文灏的思绪后,云琛对他稍稍一点头,沉声说道:“灏儿,将你先前的想法,再说一遍。”
他们现在要做的,首先便是要离散对方的军心,唯有对方军心不稳,无法团结,他们才能稳操胜券。
——无论谢景钰能否及时调兵赶回来。
这会儿,他们还有今日和明日,两日的准备时间。
提及正事,燕文灏敛了敛外露的神情,他微微颔首,斟酌了一下语言,便将方才跟云琛在御花园商谈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且这回,他还稍稍润色了不少地方,使得整个方法,听起来完善不少。
云琛不住地点头,显然非常满意。
一旁的云景听了,也笑着微微颔首,但他思索了一会,又疑惑道:“灏儿,你这法子虽然不错,但是,我们如何能将这个消息送入他们营地?又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信?”
燕文灏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他冷声道:“良妃。”
眼见云景不明所以疑惑的模样,停顿片刻,燕文灏又补充解释道:“良妃,其实是淮王一直安插在宫内的线人,而且,她未入宫前,就已经跟淮王有染,她喜欢之人,乃是淮王。”
吕熙已然离开,此时屋内并无外人,所以燕文灏不需要顾虑,便没有任何隐瞒的将所有的事情,都给云景说了一遍,其中包括当年庄后的真正死因,只是隐藏了他中毒之事。
云景紧紧抿着唇,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痛苦,变得有些苍白,他万万没想到,他最疼爱的妹妹,竟然是因为自己才会疏忽被害。
是他的原因……是他的错!
“灏儿,是我……”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好几次张嘴,但都因为心怀愧疚,无法说出话来。
“小舅。”
燕文灏喊了一声云景,见他抬头后就盯着他的双眼,板着脸认真说道:“母后的逝世,原因并不在小舅你,纵然不是那次,亦会有下一次,淮王和良妃二人才是罪魁祸首,他们才是该赎罪之人,与小舅你是无干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云琛掩下眼中的哀伤,淡声道:“灏儿说的有理,此事过错本不在你,你又何必揽在自己身上,陷入枷锁之中?你与云瑶手足情深,我想云瑶在九泉之下,若有感知,亦不愿看到你如此。”
“爹……”
云景轻唤了一声,语中充满哀伤。
“……傻孩子,这不怪你。”云琛轻声道。
看清云琛眼中无法掩盖的哀伤,云景兀自垂着头沉默着,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敛下了脸上的愧疚和痛苦,变得冷峻不已,他紧紧握着拳,面无表情地寒声道:“我定会替云瑶报仇,让他们二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出自吕氏春秋)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出自孟子·公孙丑下)
☆、第91章
话音落下后,云景又安静了许久,他的脸上还留有狠意,久久无法化去。
这是云景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浓烈的恨意和情绪,倘若可以,他此时已经入宫,亲手去了解了淮王和良妃二人,替云瑶报了仇。
用尽全力压下了自己心里汹涌的杀意,云景拼命呼吸吐纳着,好半晌过去,他才逐渐冷静了下来,不过脸色并没有好多少。
寒着一张脸,云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正事上,他冷声问道:“为何需要良妃?她能做何事?”
“小舅你有所不知,我们所剩时间不多,故而这些消息,只能由她来传递,才能发挥最有效的作用,其他人未必能够达到。”
停下来斟酌了一下语句,燕文灏跟他解释道:“此次,三皇弟虽然成功将淮王抓获,也一并捉拿了与淮王勾结的官员,但是,却还是有一批人被忽视了。淮王秘密谋划了数年,仅有他自己一人是无法成事的,他的身边必然还有一批谋士和手下。而这些人,便是淮王的心腹,是他真正信任的人。”
“淮王这番入京,仅仅带来了几个侍妾,不见其他任何手下之人,想必此时此刻,他们都在城外军营当中筹划着。淮王被抓后,之所以胆敢直言用这些兵马威胁父皇,让父皇不敢轻易对他动杀手,势必也有一部分是基于他们。”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再开口时,他的眼神冰冷彻骨,语气也充满了深深的寒意:“能够让淮王如此仪仗信任之人,能力自然不会差,遇事会思虑甚多,若是一般之人,恐怕无法轻易哄骗到他们,反而还会被他们察觉,变得更加麻烦。”
“然而良妃乃是淮王的人,多次替淮王传递宫中消息,甚至整个李家,都和淮王脱不开干系,因此,淮王的心腹必然都会知道她的存在,如果由她开口,尽管他们多少还是会怀疑,但更多的,却是会去相信她,从而与江湖势力心生间隔,使得军心不再团结……”
这番话虽然有理有据,但云琛却一直紧锁着眉头,他思索片刻后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但是灏儿,良妃如今已经被陛下贬至冷宫,身边没了人手,她又能从何处得到消息?又该如何离开皇宫?此时,淮王的人马,定然不会抽空去救她。”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说道:“倘若由我们的人出手,只怕会弄巧成拙,让此事显得太过凑巧,反而会使得对方警惕起来。”
“不会的。”
微微笑了笑,燕文灏说道:“外公无需担心,如果要做,便要做到不露痕迹,我知道一人,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一直以来,良妃都非常信任他,淮王等人,亦是间接利用于他。”
“倘若要搭救良妃出宫,只有由他出手,才不会引得对方怀疑,而消息,也只能由他无意透露给良妃……”
猜到燕文灏所指的是何人,慕子凌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出声问道:“你说的,可是姜大人?”
他还记得先前的事。
微微颔首,燕文灏淡声应道:“是他。”
闻言,慕子凌拧起了眉。
扭头看了慕子凌一眼,燕文灏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慕子凌的手背,眼神既温和又温柔。
这时,云景突然出声,疑惑道:“你所说的姜大人,可是指的姜溪?”
不知其中缘故,云景的表情十分茫然,他偏了偏头,‘看向’燕文灏的方向,不禁又问道:“他又与此事有何关系?”
他明明记得,十二年前,姜溪是一名有才华,又十分负责任的官员,燕帝对他十分欣赏,现在,怎么会突然和良妃有所关联了?
“不,他与此事无关。”
燕文灏缓声解释道:“但姜溪是唯一能帮助我们之人,唯有他愿意帮忙,这一计,才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
时至今日,也就只剩下一个姜溪,还能博得良妃的信任——
此时此刻,姜溪如果去搭救她,她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良妃始终以为,姜溪无法忘记她,哪怕是要做有违姜溪原则的事,只要她佯装难过或者悲伤的流下眼泪,他便会毫无保留的帮助自己。
就是依仗着一点,她才会肆无忌惮的,去消费姜溪的感情。
然而她忘记了,每个人都有底限,不是无节制的,那是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而她的做法,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姜溪,让姜溪下定决心,要将这份错误的感情连根拔起,即便是会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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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姜府。
书房内,姜溪的目光落在先前燕文灏给他的信件上,神色中透着些许茫然,怔怔地发呆着。
这封信,他还未曾拆开来看。
——他想看,却又不敢去看。
姜溪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日。
领命来到姜府,跳窗而进入时,暗一看到的,便是姜溪拖着半边脸颊,神情茫然,望着桌上信件兀自出神的模样。
忍不住皱了皱眉,暗一脚步轻缓地走到姜溪身边,低头看了他一会,而后用平板无波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