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完本——by木八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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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林错处久了就知道,这人看着不爱笑,又不多话,私下也会有小脾气,看到青豆会露出嫌弃的表情,也会笑得像个傻子,只为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会在写文写得起劲的时候神采飞扬,连眼梢都透笑。他的心外面是冷硬的,里边又和软地不像话。
“今天晚上星星真漂亮啊,连月亮都不亮了。”
林错顺话抬头看。街道两旁的树修剪完后又矮又光,视线变得很宽阔,奚岳岑慢慢提速,他下意识地抓紧。
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空,因为惯性微微后仰,明知不会,又好像马上就要倒下。有那么一秒钟,林错想,就这样结束吧。
仅仅一秒。
奚岳岑蹬地很快,却又稳得让人安心。风声呼呼地从耳边狂啸而过,人明明在往前走,时间却向后流,可一幕一幕,他全都记得的,像星星一样在黑夜里亮,亮得掩去了月的光。
以小区为中心饶了一圈又一圈,奚岳岑嚎起歌,听不清歌词,旋律又被风打得碎碎的,冷风倒灌、豪气十足。最后林错实在坚持不住,阻力太大,他向前倾抱住奚岳岑,本在周身穿梭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又格外暖和。
我本就在这世俗之中,又怎会不渴望拥抱。
奚岳岑最后还是说服了林错租那套他看中的小房子,不过是两人一起合租,他本也要再找住处,前后一琢磨不如两人继续搭伙。少了一半的房租负担,林错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卧室稍大,小厅就更小了。两人谁也不让对方睡沙发或者打地铺,最后妥协一起睡床,林错倒也没什么戒心和微词,工作生活繁重,而且又是把奚岳岑当成了唯一的好友,早忘了以前有过的芥蒂。
两个人盖两床被子,林错本来是怕冷,冲了两个热水袋,被窝还是暖不起来,结果有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只脚丫伸进隔壁窝里去了,可怪暖和的,蹭啊蹭,结果带着自己那条被子,一起打包带进奚岳岑被窝里去了。
晨起林错还不好意思,一条腿压在奚岳岑大腿上,还把人挤到床边去,奚岳岑倒大方,直说没事儿,你发烧那天半个身子压我身上我都没感觉,谁叫你瘦的跟把骨头似的。
隔天晚上睡前林错还想得睡得规矩点,可睡着后的事情哪能控制呢。
有一就有二,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一进屋,奚岳岑就倒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豪迈地抹了抹嘴,说:“我以前啊,硬是被跟我讨厌一男的传出一对儿,我当着全年级人的面儿,上他们班就揍那个带头起哄造谣的去了,第二天你猜怎么着,谁见着也不敢提那人的名字。说明什么?说明这人啊,得吓,你把他吓怕了他就知道你惹不起了。”
林错勉强笑了一下,一脸不赞同,也不想管,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去了。
“就你这情况,都可以说他们诽谤了,硬起来更有理,你要是不敢,我替你去。”
毛巾热乎乎的,盖在脸上让人身心舒畅,透过镜子,林错看见奚岳岑殷殷的脸。
他是真的以为他被人恶意造谣中伤,一点都没信过那些话。
林错一时间有股想要倾诉的冲动,想说那些就是事实,是不可辩驳的真相,想替那些挤在底层的情绪找一个出口,奚岳岑这样真诚,他希望那里可以交付。
也许是交付,也许是倾塌。
林错当初也因为奚岳岑的性向而驻足远离,他本该了解不被大众理解接受的苦楚,然而他还是选择了站到他的对面。
如今林错又怎么会有信心奚岳岑不会做同样的选择呢。
在乎,就会胆怯,会投鼠忌器。
“没必要,”林错挂起毛巾,转身抬头直视奚岳岑的眼睛,“谢谢你。”
奚岳岑不让步,两人僵持在门口,最终他总是妥协的,林错大概最擅长对峙了!一声不吭、不喜不怒地盯着你,无奈又为难,还无意识地微微噘嘴,被热毛巾敷过后的嘴唇水润透红,软软的样子。
盯着盯着,奚岳岑突然想吃小时候街边常见的拉丝棉花糖,又绵又软,舌尖一触就化成浓稠的甜水,叫人欲罢不能,就像,就像他盯住错不开眼的唇。
罢了,谁说你不同意就没有办法了呢。奚岳岑做了让步,错身进洗手间洗漱,暗忖最近自己怎么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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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嗯,好,我年三十早上的巴士,估计中午就能到,不用,你们不用喊人来接,我到时候搭三轮车回来就行,对,那你们好好保重身体,别太忙,过年见。”
奚岳岑到家时林错刚通完电话,他放下手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是你爷爷奶奶的电话?”
“嗯。林有全辞职回家了,跟他爸妈告状,说我给他使绊子,搞得他被人排挤。”林错无奈地说。
奚岳岑正背对着林错换鞋,听他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又说:“你哪有这本事啊。你爷爷奶奶一听他抱怨特地来问你了?”
“也没有特地,顺嘴问一句,林有全什么样的人一般人心里也有数。”林错端起给奚岳岑留的一点饭菜,重新回锅热了一下,“我估计他是在厂里得罪什么人了吧。”
奚岳岑赶紧接嘴道:“就是,自己在外面惹事,一回家就什么屎盆子都往你身上扣,4 真当你是天皇老子啊。”
林错炒着菜,听他说屎盆子,简直恶心地不行,“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
奚岳岑重重地仰面倒在沙发上,“可给我累死了。”
临近期末,学校里陆陆续续开始各种考试写论文,奚岳岑公司学校两头赶。还好考试时间间隔不短,临时抱佛脚的时候还能睡上几个小时。
奚岳岑学的快,对这些方面又擅长,稍微借同学的笔记看看做做练习也能应付,毕竟六十分万岁。
“今天考试怎么样?”
饭菜上桌,奚岳岑靠着香味的动力爬起来吃饭。
“还行,应该能过。”扒拉两口饭,想起还要继续过一个礼拜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奚岳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心里惆怅地不得了。
饭后洗完澡两人早早地捂在被子里取暖。
东川今年暴热暴寒,算是十年来少见的,前几天还下了场大雪,不仅孩子,连大人都稀奇了好一阵,隔窗赏雪尤不知足,非得出去实地感受。
林错还被奚岳岑拉出去打了场小雪仗,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人看的起劲,一起加进战队,奚岳岑和林错自然结成一帮,最后光拿雪球打人还不算,还非要塞进衣领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这两天开始化雪,楼下两人一起堆的小型雪人自然比不过周围几个庞然大物,早早地化了。奚岳岑本来想拔头筹堆个小区里最最大的雪人先生,后来看见林错即便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冷的直哆嗦,想想也就作罢。
雪人先生再大也总是会化的,哪有人来的重要呢。
化雪天,寒意能冷到骨头缝里去。他们租的房子结构老化严重,地龙和空调装起来太麻烦,又费时费力费钱,奚岳岑只好买了个小型取暖器,对着林错那边。
林错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最近他准备写一部新小说,资料看得不少,也是时候动笔了。奚岳岑则靠在床头,抄起后天准备考试的专业书,随手翻了几页看看大致情况,课本像是全新的,一片雪雪白。
他正忍不住为自己默哀的时候,吴里诚又发短信来说起他们的项目进度,期间碰到的有趣的议题现象等等,问一句要不要来参加。
奚岳岑对他的执着佩服到了极点,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再受了三个月的冷遇后依旧保持活力的。
说实话,吴里诚还真抓住了奚岳岑的软肋,尽管他并不愿意,但不可否认吴里诚提出来的问题总让他忍不住去思考,想去查资料找案例,设计一个方案并付诸实践。
这就是金融有趣的地方,一个立点发散出无数可能和奇迹。他为它着迷。
又哗啦啦翻了一遍手里的书。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学计量经济学!
班级微信群之前被奚岳岑设置了消息免打扰,一分钟刷过几十条消息,他好奇点进去看,结果发现一水儿的求计量题库。
题库这事有些微妙。几年前没被严打的时候,东财的期末考试卷子的基础保分题都是随机由题库生成的,几年换一次,但换归换,类型题型八九不离十。哪怕是基础题,题目难度也高,毕竟东财是前排名校,试题流出去或被抽查时更符合名气,不过挂科率也高,有些个老师为了数据好看,最后借着复习资料的名流了份题库出去。
这题库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拯救了大约两届学渣。求及格的朋友能差不离地把一整份题库大约三套卷子背下来,基本可以混个六七十分。求高分的也为了保底看看。
后来校方接到内部举报,严厉处分了涉事教师,并且取缔了题库传统,改为每学期由教研组长组织各科出题,并且交由二级学院留档审查。每到期末阶段都三令五申不允许以各种方式透露考试内容及题目,到处抽查打游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教授们平日本就忙于论文指标,各色打点,哪有这么多时间每学期出一套卷子呢,故而要么还是参考题库出题,要么让手底下的研究生出一份草稿,最后再自己改改。
奚岳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旋即给吴里诚发了条消息:学长,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最近实在太忙,期末考试要人命啊。
吴里诚是东财保研,又是直系学长,想来一份题库也不难。
何况奚岳岑被迫耳濡目染,对那个金融大赛也有点兴趣。金融大赛举办方是国内几家金融财经高校联合成立的组委会,背后赞助商则是业内巨头,评审更请了国内外有名的大佬和先锋,声势斥资在高校圈不可谓不大。
奚岳岑这几个月倒也没有得过且过,反倒有意向朝这方面发展,所以能参加个比赛预热预热也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是一石二鸟的买卖,也不亏本。
吴里诚嗅到苗头,立马回了信息:这有什么难的,你有困难难道我这个学长还能不帮你?只要你答应来。
奚岳岑回道:听说咱们专业计量有题库?
发完信息吴里诚没急着回,奚岳岑又等了几分钟,直接接到几个文档,除了计量还有些别的专业课的题库。其他科目奚岳岑都能应付,题库也可有可无。
奚岳岑:谢了,等我考完试请你吃饭,顺便聊聊比赛的事。
吴里诚大概是太激动,发了一排感叹号。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有多大胆,复习拖多晚。
奚岳岑拿到题库后,随手转给了几个玩的好的哥们儿,这事虽然是打着复习资料的名义,挂羊头卖狗肉毕竟不太光彩,也不好大肆传播。
虽说这套题库年代久远,有一定的风险性,但大学期末考考的不就是学生的预判和运气么。
奚岳岑课本一丢,心里算计了一下,接着两天是难得的双休,后天才考试,明天一天时间总够看书了,今儿再浪一晚。
浪啊浪的,可不得有人才能作数。奚岳岑倒是接到几个喊他出去的消息,可自从他搬到这儿以后就甚少出门,关键还是路程远不方便,又不好意思回回让人送。因此也就和阮又春、李如灏几个发小损友吃饭打球泡个吧。
可这几个人也都是重色轻友的货,这段时间都是各自忙。
唯一身边的林错,一天到晚噼里啪啦打字,奚岳岑砸吧砸吧嘴,甚是无聊。
墙角边堆着一摞书,最上面是林错午休时抽空买的两本小说,当时奚岳岑没在意,现在想来林错平时都是去图书馆借书,这回怎么舍得花钱买了?
掀被下床,奚岳岑晾着两条光腿迅速拿回那两本书。拿定一看,作者都是同一个人。
“你喜欢范深?”奚岳岑表情有点怪,话语间还略带不屑,翻起书来书页哗哗响。
林错心疼地夺过书,“你小心点!范深是我偶像,他每本书都看过好几遍,这次时隔四年又出书,图书馆速度实在太慢,我就去书店买了。”
奚岳岑一伸手又抢回来,哼道:“看看怎么了。”
“你不是要复习?”
奚岳岑漫不经心地说:“明天再看也来得及。”
直到第二天晚上林错被遣出去买了一小瓶二锅头回来,忍不住调侃道:“说好的来得及呢?”
奚岳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林错不叫还不肯起,洗洗弄弄正式开始复习已经过了下午一点,昨晚拿到资料还沾沾自喜,没仔细看,今天一打开文档,发现密密麻麻五十多页,还是全英文。
东财几个重点专业主张与国际接轨,走在时代前列,所以都是全英文授课,包括书本和考试。
一个下午安安静静,小客厅里一人占一边沙发,外边阳光正好,就是走出去冷的吓人,阳台上的门一关,再开个取暖器,不一会儿就暖洋洋的,颇有点阳光房的味道。
布料沙发的洗衣粉味,速溶咖啡的香气,林错下雪前捡的、现在已经干枯的桂花余留的香气,还有不远处青年的气息,和阳光的味道交融,仿佛织了件绵和的旧毛毯包裹住周身,安全而温暖。舒适的环境让他头一点一点地差点睡着。
小生活大抵也就是如此,林错的要求很低,安宁就够,不求更多。
第十七章
屋子里除了书页声就是打字声,就这样奚岳岑才看了十来页,一眨眼就到晚饭时间。
平时懒得要死的一个人,今天晚上一听见厨房里抽油烟机停止运作的声音,就跳起来奔进去抢着拿碗端菜,端得是一副勤劳贤惠的模样。其实是不想学习罢了。
也不能说奚岳岑懒,但凡他想做喜欢做的事,他干起来比谁都执着勤快。就好比自从林错病好了以后,他本就一向说他体弱吃得又少又没营养,最近抽空就看看养生菜谱,没事儿就去菜场转一圈,买点野鸡野鸭野黄鳝之类的玩意儿回来熬汤,再加些林错叫不上名又寻常的配料。
有没有用不知道,味道倒是不错,真不信奚岳岑是拿来练手的汤。他还老嫌厨房又小又简陋,一些精致的食材菜品都不能发挥,只好老式煲汤,做些简单的。
狭小的厨房被奚岳岑高大的身材衬地越发逼仄,又显得格格不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错总觉得他好像又比初见时高了一些。
“你书看的怎么样?”林错见奚岳岑吃一口饭恨不得嚼上十来口,好笑地问。
奚岳岑重重地叹口气,“不怎么样……看来是要通宵。”
“通宵?那你明天考试还能有精神吗。”
“到时候肾上腺素爆发,哪里还有时间犯困。”这年头大学生都自嘲不挂科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可这成绩最终必然是回流到他爸妈手里的。不争馒头争口气,他可不想到时候又被他爸拿着把柄数落。
话毕奚岳岑不由得打了个小哈欠,“啧,都喝了三杯咖啡了。”
“要不我等下给你泡杯再浓一点的?”林错看他这样不由也犯起难。
“不用了,现在咖啡大概只能起催眠作用了。这样,吃完后我来洗碗,你出去帮我买点零食,就按照看欧冠的标准来,对了,不要忘了再买瓶二锅头。”
林错一听瞪大了眼睛,“二锅头?!喝了白酒不会想睡觉吗?”
“嘿,看你不懂了吧。”奚岳岑三口两口扒拉完米饭,“谁说我要喝一瓶下去了。就是困的时候,眯一小口,促进血液循环,也能提神。再说我这酒量,小几两压根不在话下。”
林错一脸长了见识的表情,看的奚岳岑得意得不得了,吃完饭赶紧打发林错去小超市,自己收拾了空碗拿进厨房。
走前林错让他赶紧去复习,碗留着他回来洗,结果被奚岳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能拖多晚拖多晚。
夜里怕打扰林错休息,奚岳岑就裹了厚毛毯,暖个热水袋在客厅温书,一边堆着零食白酒,一边摆书籍资料。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快十二点的时候奚岳岑注意力开始涣散,他想着要不要睡半小时的时候林错开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