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同文完本——byFox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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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临行前两日,杨实受命去殳引府中。他一早便起整了衣衫前往。殳引见了他满面堆笑,亲自迎他入门。杨实要下跪叩拜,殳引忙相扶。殳引拉他的手至一张木椅旁坐下,又叫杨实坐。杨实只敢斜斜坐在上面。殳引道,“后日即要出征疆场,我做事向来颠三倒四,亏得有杨护卫将一切安排妥当。”杨实拱手辞谢。一时府中丫鬟捧上茶来,两人饮茶闲说一番,说到一处,殳引忽而插嘴问道,“不知杨护卫今日来我府中可有人知晓?”杨实听这话来的突兀,便停住喝茶,见殳引不看他仍划着杯盖吹气,于是道,“同屋朱秀清早随丞相入宫去了,府中其余人并不关注我行踪,故而此行无人知晓。”殳引呷口茶,望着他道,“杨护卫在相府还与人同屋而住?”杨实点了点头。殳引放下茶杯,叫了人来,很快一小厮托着红木漆盘进来。殳引从盘中取下几张纸。杨实佯装喝茶,却斜着眼朝旁边瞥去。殳引将其中一张打开递与杨实面前,道,“这张是城北张家的全貌图,那张家老爷因犯事入了牢,他的孙侄急等钱用,便托人来央我买他家的旧宅,我一听价格公道,便一时兴起买了。然则我门下之人本也不多,于是想着那宅子空也空着,倒不如送与你去住来。”说着又将另两张纸递过去。杨实一看是房契和地契,当即从座上下来,跪倒在殳引脚边,谢道,“二王子如此礼遇小人,小人定当感恩相报!”殳引扶他起来,笑道,“先不忙言谢。我确有一要紧事需吩咐你做来。”杨实道,“二王子只管说,就算拼了小人这条命小人也要替二王子办好。”殳引挑眉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才将公培寅的计划说与杨实听。杨实当即唬的一怔一怔,不敢再爽口接话,殳引见他不答,便笑了笑,道,“此事极其不易,杨护卫若要拒绝我亦无话可说。”说着扫了眼门口,一时间只见大门两侧涌出二三十人,将这出口围得严严实实。杨实心下明白,倘若自己不答应,今日必是出不了这王子府了;而倘若答应了,非但有这私家府邸相赠,日后殳引继位,自己高官厚禄恐享之不尽来。于是手中捏紧那房、地契,朗声道,“二王子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办成此事!”殳引松了口气,拍着他的肩点了点头。
二日后,两人出征。殳桧立于其方城门楼顶,当三军下令,命殳引为三军统领,殳荣为三军副统。一时有十人兵卒组成小队由门楼而出,每二人手托一根鼓槌上前,行至殳引跟前先头二人下跪,殳引接过鼓槌朝一旁大鼓奋力敲击三下,登时隆隆鼓声振奋人心。那二位兵卒接过棒槌而去,后又二人上前,殳引又接过鼓槌敲击大鼓……如此五组,殳引便接了五次,敲了十五下鼓。殳荣因是副统,故而只能在马背瞪眼相看。待殳引最后一鼓捶毕,只见四周大旗拉展而开,迎风绷直旗面,哗哗作响。一时那摆于楼底的十几面大鼓齐声而作,又伴三军将士大声喝喊,那声音响彻天地,洪洪叩于心胸,似要将众人炸的一口气大喊不休。殳引本对作战兴致索然,此情此景,心中只被激荡的一股浩气,恨不能立即上疆场杀他十几二十个敌寇来。
殳引领兵,每日只行百里,又仅白日行军,日出鸣号出发,日落扎营休息。殳荣背地里对朱秀、杨实说,“殳引贪逸淫乐、怕苦怕累,又成日与小卒逗玩说笑,丝毫没有统领气魄。”朱秀点头称是,“越王实在不明智,竟将三军交由此人统率。”谈及此两人皆叹息摇头。只杨实装作忙于他事,并不参与议论。一日傍晚,全军扎营休息,杨实便趁隙闪进殳引营内。殳引见了他,倒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无故跑来我这里,若被他们看见了,反惹嫌疑。”杨实拱拱手,道,“小人前来是有一事想提醒二王子。”于是便将殳荣与朱秀之言说与殳引听,又道,“二王子若每日只行百里,那需得半月才至国境。这可足足比以往行军晚了五日,此事若传回朝中,恐会被人参奏是带兵不善。”殳引扶案大笑道,“我当是何事?两军相持半年还差这五日来,况且你若办成要事,区区几句中伤,我又有何惧来。”杨实本是好意,此刻听此言似有怪罪自己办事不力的意思,当即面上一僵,只答一声是。殳引行至他跟前,从白袍腰间掏出一只青色小瓶。殳引凑近道,“倘若不便动手,便用此物。”说着将小瓶塞给杨实,杨实忙握在手心,双手抱拳作了揖,道,“小人明白。”殳引点点头,道,“若无其他事,你先去罢,此是要紧时刻,我不便留你用饭,事成之后定当款待。”杨实又打了恭告退。出了殳引帐营,东张西望一番,见无人才拔腿跑走。
只朱秀正巧小解路过,见杨实鬼鬼祟祟从殳引帐中出来,心中甚是疑惑,便躲在帐后。见他走了才忙去殳荣帐内,将此事与殳荣一说。殳荣皱眉想一番,实想不出个缘故,只道,“我倒是不知这两人还有交情?”朱秀略一迟疑,说道,“出征前二王子确实几番找过杨实。”殳荣心中一顿,忙问,“可听说是为何事?”朱秀想了想,道,“似乎是为着修院子还是买东西来着,这事丞相也知道……”殳荣举手止住,思索片刻又摇了摇手,道,“我看此事并不简单。”又对朱秀道,“此地离国境尚有五百里。按此速度五日后便到,介时驻军扎营,其必有动作。这段时间,你替我看住杨实,记住,别被他发现了。”朱秀虽有不解,可见殳荣神情严肃也不敢多问,只点头答应了。
杨实受了命,总在暗中寻找机会。然而殳荣本也是谨慎之人,殳引尚能想到在兵队中安插亲信,他岂会考虑不周。于是每夜都有几人在帐营口轮流守候,就连朱秀进去都需通报。那杨实始终无法下手。
到第五日,全军抵达越国国境,与鹄山顶上驻扎的越军汇合。殳引下令就地扎营,又召集前线将士,问明对战情况。将士道,“两军相持不下,此前三五十日氓军才出兵邀战,而这几日竟天天派兵前来骚扰,然则皆是小打小闹。”殳引听了,心中便道,公先生所料果真不错,定是氓军粮草短缺,再不可就此僵持。只如今瞧这阵势,似是不想作最后一搏,可就此撤兵又有损氓国威严,于是只得反复派兵相惹。殳引暗笑,也不知此次氓军统帅是何人,作战竟比自己还来的幼稚淘气。
殳引与几名将士在营中秉烛至半夜,论军情议决策,凡事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全不像个初上疆场之人。反而殳荣于一旁熬至夜里,哈欠连天,殳引见了,便道,“此刻尚无动静,王兄不如先回去休息。”殳荣求之不得,招呼也不打就脱身去了。
在帐中见外面天色青白,以为已是清早,出了帐才发现只是那轮银月离着山顶近些而已。殳荣被凉风一吹,顿时人又清爽了,肚中也咕咕叫起来。回了自己帐营,就叫人上菜上酒来吃。不多时,酒菜送进来,殳荣一瞧,竟是杨实。杨实端着酒壶与羊腿放于案上,道,“小人巧也还未睡,听说王长子夜食,就赶紧送来了。”殳荣瞥了眼案台,笑道,“只有你才有这孝心。朱秀那小子此刻怕早已睡成猪了。”说毕又呵呵笑几声。杨实一面跟着打趣朱秀,一面偷朝那酒壶看。殳荣看在眼里,鼻中轻哼一声,拿起酒壶倒了杯酒递给杨实,道,“杨护卫此番也辛苦了,今夜就陪我喝几杯罢。”杨实不想还有这事,忙推,连声道,“不敢不敢,小人地位卑微岂敢喝王长子的酒。”殳荣冷笑道,“你是不敢喝我的酒还是单单不敢喝这壶酒?”杨实一呆,登时傻了。殳荣大喝道,“来呀,将这奸人给我抓起来,我要好好审问来!”
顷刻七八名侍卫冲进帐来,见是杨实,皆都呆愣,一手按住腰间挎刀,面面相觑,不敢妄动。殳荣见状,摔了酒杯,怒道,“愣着做什么,快把他抓起来呀!”侍卫方才上前。杨实也不反抗,任凭着反手被捆起,押至牢营。
殳荣经此事早就困顿全消,喊上朱秀,拿着那壶酒也即去了牢营。
一进营,便见里面拥挤着百来个战俘,皆都病怏怏浑身是伤昏躺在地。一旁柱子上也绑着几人,受刑轻的用眼怒瞪殳荣,受过重型的像块腊肉耷拉着挂在麻绳之上。殳荣目不侧视,速度跨过这群人,去了牢营最里处。那杨实正被绑在里面的柱子上。殳荣两步走至他面前,抱胸冷笑一声。杨实当即侧过头去。殳荣道,“难道杨护卫不想替自己辩护几句?”杨实见一旁朱秀手中拿着酒,心知事情已败露,便道,“小人无话可说。”殳荣笑了笑,道,“既如此,可见杨护卫也是聪明之人。”说着从朱秀手中接过酒壶,递与杨实面前,“既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们多问。”杨实抬头瞥了眼酒壶。殳荣见他不响,便大声道,“快说,是谁指使你在酒壶里下毒的!你此刻若招出来还可免受皮肉之苦。若不肯招,就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对你用刑了!”杨实心道,倘若此番将殳引供出来,自己背着谋害王子之罪仍难逃一死,而若咬牙不说,说不定殳引还留后手,能救自己性命来。决心一定,杨实便抿住嘴再不肯说一句。殳荣见状,哼笑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那蛮国贱种。”杨实侧脸看着别处。殳荣双手反抄在背后,靠近杨实身侧,捏起他一根小指,自己两指一用劲,杨实登时大叫出来。再看那小指,已脱了骨节只由皮肉相连。杨实惨叫一声,强忍住痛。殳荣道,“如若不说,再断一指,再不肯说,再断一指,十指不够再断脚趾,脚趾断完,割皮刮肉,你若这都能忍,我便敬你是条汉子。不过想来能被外人收买之人,恐连这两只手都忍不过。”才说又掰一根中指。杨实咬紧牙关,只见其两鬓额顶渗出豆大的冷汗。殳荣叫人搬来椅子,自己坐在杨实面前,叫朱秀替之行刑。朱秀因念及往日与杨实的兄弟情义,并不忍下狠手,掰着食指,折一时不断,杨实浑身发抖,忍痛道,“不必磨磨蹭蹭,给兄弟来个爽快的!”朱秀叹口气,道,“老兄又为何如此想不开,竟受这罪,不如快快招来罢。”杨实摇头。朱秀两指一登,直将那指掰到手背去。如此一手已断四指,殳荣叫停,朱秀忙退后,杨实大喘着气从乱发里抬头看他。只见殳荣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伸长着朝杨实断指戳去,似有节奏的连续敲打那断指骨节。杨实只疼的哇哇大叫。
折磨一夜,殳荣也着实累得,见其死活不说,便气的摔掉枯枝,踹翻椅子,怒冲冲回帐营去了。
话说那殳引安插在牢营的亲信,得知殳荣对杨实用刑,虽不知为何事,也当即就赶去告诉殳引。殳引听了,连声道不好,又叫来胡占商议对策。胡占道,“只要杨实不说,这事便与二王子无关。”殳引拍案叫道,“我又怎能保证他不说来,况且如此酷刑,招出来只在早晚的事。”胡占看一眼旁处。殳引立叫报信之人出去。殳引道,“胡护卫的意思……”胡占接口道,“正是。且在杨实说出实情之前,二王子先派人前去灭口。这样死无对证,就算王长子怀疑是您所为,然则苦无证据亦是无可奈何。”殳引叹气道,“只是此刻怕已无隙下手了。”于是叫来亲信一问,果然殳荣已派人轮流看守,无命令谁都靠近不得,若违命则以同谋罪论处。殳引怕更遭嫌疑,便佯装不知此事,命胡占暗中盯防。
☆、第三十四章
杨实被抓两日,口风紧闭,已断六指仍未将殳引供出。殳引心中庆幸之余又对杨实的遭遇有愧,于是对胡占道,“你若有机会就与杨实说,叫他死守到底,我尽快想法子救他。”
殳荣见胡占每日于牢营外徘徊,便有了主意。等到第三日,果又在牢营外遇见胡占,胡占见了殳荣拔腿就走,殳荣喊住了,“今日朱秀去了战前,不如由你随我进营帐。”胡占只得答应。殳荣带胡占进了营,见离杨实尚有十尺之远,便侧头于胡占耳边悄语,“前方绑的正是我的侍卫,我与他有几句话要说,以你的身份不便靠近,你就在此看着,若有意外还望胡护卫赶紧出手。”胡占朝着杨实方向看了看,点点头。
那殳荣轻笑一声,便去到杨实面前。杨实方才已见殳荣与胡占交头接耳,心中着实不解,又见殳荣一脸轻松,便就更添疑惑。殳荣道,“你谋害我之事军中众人已经知晓,二王子殳引为三军统率,为稳定军心,如今已派胡占前来将你处死。”杨实听了大惊,不住的看胡占。胡占怕殳荣察觉杨实与殳引的关系,便侧头回避。杨实见他不敢与自己对视,便认为其心中有鬼,于是相信了殳荣的话,顿时气愤的大叫,“我忍辱负重,他如今倒打一耙竟要将我处死,即是死,我又何必再替他隐瞒。”于是麻袋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将殳引如何收买自己,如何叫自己杀害殳荣,又如何将□□交给他等事都说了出来。胡占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殳荣也装震惊,瞪着眼骂道,“你死到临头,居然敢污蔑二王子,王弟与我手足情深,断不会如你说的那么恶毒!”杨实冷笑一声,道,“口说无凭,王长子若不信,日后回城后可去城北张家宅子瞧瞧,可是住的都是我的家人?王长子只管去打听,问问那宅子当初可是谁买下的,却又为何到了我手中?”殳荣哼哼一声,侧头看胡占。胡占也不管别人,转身便走。
胡占跑进殳引帐中,将此事一说。殳引大叫不好,拍着自己大腿道,“你怎的这么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胡占方才想起殳荣叫自己进牢营的情景,一时也懊悔不已,赶紧下跪请罪。殳引骂道,“治你的罪又有何用,况且就算此时我不治你罪,立即也会有别人来治罪。”说着拉胡占起来,道,“既然杨实已全盘托出,殳荣必会送信于甄思伯,甄思伯查明事实,便会联合群臣参奏我,介时口诛笔伐,即使父王有心袒护我,恐也无能为力。”说毕在营帐中央来回走了几圈,突然站定,道,“既然回朝也是死,不如趁此时赶紧逃走去。”胡占惊道,“二王子,此事万万不可!虽杨实供出实情,可您毕竟也是王子,大王看在父子情分上也不会置你于死地的。”殳引苦笑道,“你当我说的是父王麽?我说的是殳荣,此事已败露,父王便无法立我为太子,一旦大哥继位,难道他还会放过我麽?”胡占不答。殳引拍了拍他的肩,道,“若我逃走,殳荣必会派人来追,所以我还要教你做件事。”胡占立即接口道,“请二王子吩咐!”殳引道,“我从亲信中挑选几名武人,由你领着掩护我离开此地。”胡占拱手领命。
殳荣见杨实和盘托出,立即叫人拿来纸笔,将杨实所述详尽记录下来,又强押着杨实画押。杨实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就央求殳荣,“小人财迷心窍,忘恩负义,愧对丞相愧对王长子,此时此刻王长子要判我死罪,我无口狡辩,只是望王长子看在小人尽心孝敬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小人的家人。”殳荣哼声道,“你放心,本王子恩怨分明。况且我也不会立即教你死,我还要将你带回朝中,要你在文武百官面前亲口说出殳引的罪行。”杨实愣了愣,倒没想到自己又可多活几日来。
胡占叫来三十名精壮武人,殳引将这三十人每十人分拨为一队。十人跟着保护自己,十人由胡占领着从反向逃去,剩下十人则守在营帐外。13 布置妥当,趁着殳荣还在牢营与杨实周旋,殳引换下帅服,藏在那十个武人中间朝北逃去。
殳荣自牢营出来,立叫人带着杨实画押的书信快马送回朝。自己则领了几个小卒去殳引营帐。
那十名武人见殳荣带着人要闯进帐去,便纷纷拔出大刀。殳荣拨开众人,走至跟前,对着营帐冷笑一声,随即又大声道,“即有胆使那阴谋诡计,此刻竟不敢出来与我对质。”见营帐中无人回应,便强行要入。那些武人遂举刀上前一步。殳荣叫道,“你们胆敢造反!”武人齐声道,“二王子有命,任何人不得入营帐一步!”殳荣道,“哼,今儿我还偏要入了,我看他能将我如何。”说毕一挥手,那几名跟随殳荣的小卒便也拔刀靠上前。只听殳荣道,“区区几个武人还想拦住本王子。”随即又派人去叫一队士兵前来。
因着主将们都出去迎战,剩下的士兵小卒见两位王子内斗,皆不知该去帮谁。最后只剩殳荣、殳引二人各自带来的亲信在帐前武斗。殳引只留下十人,根本不是殳荣的对手,拖延一时,便叫人尽数捉住,捆去了牢营。殳荣掀开帐帘,却见里面并无一人,暗道不好,上了那小子的当,回头立派亲信四处去找。亲信很快回报说,见胡占带了一群人正往东去。殳荣立即召集营中大小兵队数百人,宣称胡占叛国通敌,已把殳引掳去了。众士兵一听大帅被掳走了,哪还了得,纷纷喊着要将逆贼胡占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