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压到我触角了!完本——by落樱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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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团这一吓,要赶紧回似锦苑去告诉公子,谁知还没动身,洗菜小奴就端了菜篮子去水边,刚剥开绿叶,就看见一团灰了吧唧的东西,顿时叫了出来,阿团趁机从绿叶子里逃出去。
还没等它跑到宫门口,巨大的雕栏门就在它眼前关了严实,一屋子的人拿着扫把簸箕朝它打来。
夏季的傍晚,天边还亮着,暑气消了,晚风轻轻一吹,带着花香淡淡,十分舒服。
一丛矮小的淡蓝色星辉草中央铺了凉竹席,摆着精致的漆红木小桌,四周拉了近两丈芙蓉罗帐,在浅风中招摇。
侍卫被遣散大半,这里的人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云隙皱着眉,瞧着大片被压坏了的星辉草和在那上面盘腿而坐的少年。
七王靠着婢女而坐,怀中拦着的姑娘轻咬下唇,眼睛红肿,细瘦的肩膀发颤。
“乔儿乔儿,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儿我就在这泱泱花海中与你幕天席地,让你好好尝尝男人的滋味。”
这话下流的很。
云隙凝眉,在七王裸|露的青白胸膛中看见了一只金灿灿的东西——驱魂铜。
《妙悟仙凡志》曾有记载,是位德高望重功德圆满的道士在升仙前铸来送给自己心爱的妻女保佑二人生世平安,驱魔辟邪之物,与照妖镜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能使冤鬼怨魂妖邪不敢靠近身子,在一丈之内还能逼出对方现身显形,遭受法术破散之苦。
云隙是不怕的,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根本就看不上,但阿团……
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阿团的身影,庆幸起那小东西没听话出去玩耍了。
他撑着脸颊,用仙障隔了小片地域,用梨木小勺悠悠涂悲鸣花,半朵花瓣还没涂完,就见离他不远的星辉草中,七王已经压了那姑娘,撕开襟口,朝里面胸脯摸去。
那姑娘绝望的侧歪头,眼里趟出一串眼泪,看的方向刚好是云隙这边。
云隙动了动身体,换了只手撑着腮帮子,动作停了下来。
虽然他反应迟钝。
也没有心上人,心上仙,心上妖,心上蜗牛。
但好歹,活了这么多年。
什么事也是懂的。
不论凡人妖邪,都有个癖好。
那就是幕天席地。
这幕天席地又有讲究。
专挑那花丛高的,美的,四下无人的。
这点恰巧了,云隙也好趴在那美的,香的花朵上。
于是好巧不巧,云隙活了这么多年,被迫趴在小花盏上,摇摇晃晃跟着那白皙的皮肉看遍了无数场春花秋月之事。
甚至有一次那野汉子抓了把碎花瓣洒在姑娘白花花的胸脯上,而不幸的是,云隙就趴在那其中一片花瓣上,伴随着天翻地覆的颠倒,倒在了那两坨温热的|乳|峰上。
真是说来也觉得非礼勿视啊。
可他是蜗牛啊,他跑不快。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汉子正好朝姑娘压了过来,可把云隙吓坏了,赶紧捏了决跑远了。
所以这种他见的多了。
但……这么一副强取豪夺的春宫,着实不好看了些。
云隙正打算挥手卷点风来刮倒周围的芙蓉轻纱帐时,一团小东西满身狼狈,跑的贼快直直的朝云隙撞了过来,一个没注意,动作偏了偏,撞在了正伏身做那档子事的七王身上,尖尖的小刺滚成一团狠狠扎进他背脊的皮肉里!
德莘房内,于述匆匆走了进来,与鬼刹帝耳语几句,惹得鬼刹帝大怒,立刻带着侍卫赶去了似锦苑中。
天边已经彻底黑了,王宫侍卫拿着火把将似锦苑团团围住,明暗火把照在云隙的身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着他的脸颊,橘色的潋滟光芒落那张好看淡漠的脸上,增了几分艳艳灼光。
他揣着手,手心里躲着瑟瑟发抖的阿团,身旁站着披了他外衫的方乔儿。
映着火光,七王看清了云隙的容貌,美如冠玉也不足以称赞,似雪的肌肤竟然比旁边的方乔儿还要好上千分万分。
比姑娘貌美肤白这一点着实不能怪他。
他是蜗牛啊,不信随手查查民间药材大全,哪一种蜗牛不是姑娘家胭脂水粉美颜涂身的重要药材之一。
七王看的眼睛发直,不由得放缓了口气,傲然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你可知本王是何人,竟敢抢本王的人!就不怕皇兄将你满门抄斩吗!”
满门抄斩这四个字将将落下,词的主角便出现在了云隙面前。
鬼刹帝一眼看见云隙也愣了愣,迅速回过神来,问清楚了发生的缘由,七王委屈道,“你瞧我这背上被那人用那畜生扎的。”
云隙手中的阿团团的更小了,圆滚滚的将脸埋进手心。
鬼刹帝半张面具在火光下更是狰狞可怕,他走上前,走进侍卫的包围圈中,漠声道,“你是何人?”
阿团抽嗒嗒,抱紧云隙的小拇指。
方乔儿颤身道,“陛下,是小刺猬不小心撞到了王爷,并非是这位公子所伤。”
“孤在问你的话。”鬼刹帝铮的一声抽出侍卫的剑,剑身微鸣,直逼云隙。
云隙抬眸看他,轻声道,“听到了吗?”
鬼刹帝冷然,“听到了什么?”
“哭声,笑声。”
这日日夜夜环绕在耳边,如刺扎入他心肺,纠缠他不得安生的怨鬼凄凄惨惨的哭嚎声。
这千年万年盘踞在漠魂城王宫,疯狂啃噬他血脉的老鬼,哀怨悲凉狰狞的悲笑声。
鬼刹帝身体一震,瞪大了眼,手中的剑嗡鸣一声!
七王连忙走上前道,“皇兄一剑杀了他也太便宜这狂徒了,他伤的是臣弟,倒不如将他赏给臣弟,让臣弟来给他一个教训。”
七王的目光在云隙身上一转,狠毒的落在方乔儿赤|裸的肩膀上。
鬼刹帝盯着云隙,那人的眸子很浅,面上云淡风轻,数十把剑刃包围之下也不见丝毫慌张,只是透过蹿动的火光静静瞧着他。
方乔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下恳求鬼刹帝放过他们。
醵窈莺莸呐睿闯馐涛阑共欢帧?br /> 鬼刹帝隔着黑夜凝望那人,四周声音好似突然之间全部消失,心口忽的提在风中,不轻不重,不酸不楚的悬着。
怅然若失和恍惚涌进他的四肢百骸,直到被于述再三提醒,才忽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似是着了道,神思在天外游走一轮,才回到身体里。
面前仍旧是七王的怒骂声,方乔儿的求饶,火把在夜里噼哩吧啦燃烧跳动声。
那人就在火光中不清不楚的注视着他。
鬼刹帝的胸口涌起一丝努意,心脏被抓紧,狠狠的,毫不留情的,疼得让他无法呼吸,无法站立,于述想走上前,却被他制止了,他冷声道,“来人,将他们带入千罪宫!派侍卫严加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罢,他用那一只面具未掩的黑眸在云隙脸上狠狠一剜,挥袖离开。
七王无语,为什么罪犯会被关入冷宫?哥哥这一次竟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纵然不理解皇帝的旨意,但于述仍旧安排好了人手连夜将三人关押进了长年空荡荒芜的千罪宫。
紫裕宫内,几盏夜明珠在宫殿角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皇帝的寝宫,四周飘荡飘荡着墨色凄然的纱帐,桌子,灯盏,床铺,全部漆成森森墨色,将整个殿内都显得几分冰冷萧索起来。
皇帝负手站在窗前,夜风吹乱他的长发,背影落寞茫然。
于述看了几眼,心中悲凉,却尽责道,“陛下,那二人如何处置?”
殿内没人答话,只有风声似哀似泣。
顷刻之后,有人冰凉开口。
“放着。”
于述傻了下,又连忙哦哦两声,放着,放在千罪宫关着。
是这个意思吗?
他退出殿内,掩上门,立在玄木柱边感慨,那位公子啊,可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哦不,不是,于述揣着手琢磨,怎么觉得这位公子有些眼熟呢。
可这么好看的人,该是见一眼就忘不了的呀。
冷宫内,云隙打个哈欠靠在稻草铺成的地铺上,拢了拢长发。
阿团从他手心滚出来,伤心欲绝,“对不起公子,阿团再也不敢了。”
方乔儿听不懂阿团的话,瞧着小刺猬可怜兮兮的垂着小爪,拎起公子的一点衣裳,好似在撒娇请罪般。
云隙眯了眯眼,十分想将自己化成蜗牛躺回自己暖暖的窝中,可挨着身旁有凡人不方便只得作罢。
他曲起一条腿,侧着头,慢慢道,“演~个~杂~耍~吧~。”
反正无聊。
方乔儿一呆,只见那小刺猬哼哼半天,竟然真的演起杂耍,用小爪撑着地,灵活的翻起跟头来,翻一个,可怜吧唧的瞅一眼云隙,再翻一个,再瞅一眼,再翻一个,一头翻进了方乔儿腿边,顿时将方乔儿逗得轻轻笑起来。
阿团小爪捧着脸蛋,热乎乎的,羞死了,害羞的从背上摸了摸,想摸出个东西送给她。
☆、东宫皇孙
鬼刹帝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连平日里宠着的七王也不愿召见。
王宫里人心惶惶,皇帝心情不好,就是要杀人了,于是每个人愈发心惊胆颤。
皇帝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想起来那一日那人说的话,觉得心里难受。
听到了吗,听到了哭声笑声吗。
听到了吗,自然是听到了。
可那人怎么会知晓?
这世间难道不是只有他一人要承受这日夜怨鬼凄嚎的苦苦折磨吗?
于述送上了菩叶青泡的茶。
德莘殿内,皇帝正在处理奏折,一本一本用朱红的朱砂认真做了批注,将苦涩的菩叶青茶喝罢放在案边。
菩叶青散发着淡淡的清苦,在水中沉沉浮浮,将茶水染的黄黄绿绿。
他处理了半晌,探手去拿菩叶青,一抬手,意识到是空杯子,刚打算放下唤于述进来时,眼风一扫,顿时扫到了杯中的东西,咣当将茶盏扔在桌上,高声叫,“于述!”
殿外,于述靠着柱子打瞌睡,听到动静连忙走进去,刚推开半扇门,只听皇帝又道,“不准进来!”
哦。
于述退了出来,一脸莫名。
书案上,倾洒的杯子里幽幽爬出来一只两枚铜钱大的小蜗牛,嘴里咬着一片菩叶青正努力努力努力逃跑,沿着墨色桌缘,揪着自己的零食跑。
鬼刹帝冷眼看着那蜗牛不知死活慢慢挪动,却不肯放弃咬着的菩叶青叶子,湿漉漉的在桌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小蜗牛一边跑,一边伸出触角朝他的方向抖两下,好像在瞧他有没有动,是不是要追上来了。
鬼刹帝站在三步之外的书案上,眼睁睁看着透白的小蜗牛边跑边吃菩叶青的叶子,吃完了后,就停着不动了。
过了会儿,正当他打算走过去时,从白玉壳里伸出两只细嫩触角,小心翼翼往外面探了探,鬼刹帝仍旧没动。
不远处的菩叶青散发着鲜美的味道,月牙似的叶辦嫩黄嫩黄的。
云隙纠结了会儿,慢慢的,悄悄的,一点点沿着歪歪扭扭的水痕又爬回了茶盏翻倒的地方,晃悠悠咬住一片叶子,咬住后,接着努力努力努力爬。
鬼刹帝右眸瞪大,第一次见到这种这么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见他没动,又拐了回去啃了片叶子。
蜗牛也能通人性吗?
他不知道。
眼看着有点像。
青瀛曾感慨过,云隙这辈子,怕是为了吃点花花草草,没有做不出来的事。
他一直觉得云隙是不是为了吃花草,所以才努力活着,活成了蜗牛中的佼佼者,为蜗牛界狠狠争了一口气。
瞧见没,几万年来,他们蜗牛终于长出了个蜗牛上仙。
千古大事,真是值得无数修炼中妖精的膜拜,简直需要一朵大红花挂在云隙胸前。
云隙见鬼刹帝去拿了书侧靠着书架隔层站着,估摸着是眼瞎,瞧不见他。
于是,他又晃悠着触角爬到了倾倒的杯子边啃菩叶青,不慌不忙也不跑了,让自己吃饱才是正事。
都是那只小刺猬,每天就偷些云片糕,火腿肉,连糖醋鱼头也能扎在背上驼回来,可他根本就不吃这些东西的。
啃两下还行,咽不进去的。
幸好他今日化成蜗牛,避开那姑娘,跑了出来,胡乱的沿着王宫的屋檐爬,爬着爬着,就闻到了馥郁的菩叶青,然后一路顺着味道爬进了皇帝的书房中。
好不容易才等皇帝喝完了茶水,趁着皇帝没注意,捏了个决撩开杯盖,钻了进去。
云隙满足的啃饱了,舒舒服服的颤了颤触角,正打算走。
呼——
从天而降一只琉璃蛊,将他结结实实罩了进去。
然后听到鬼刹帝冷声道,“于述,给朕拿盖子来。”
拿盖子来?
云隙听到清脆的哐当一声,是自己的背壳撞到琉璃蛊陶壁的声音,接着,兜头罩下几片干枯草梗。
被~抓~了~唉~
云隙缩在自己的壳里,长长叹一声,晕晕的仰头瞧着头顶上杂乱的稻草。
于述忍不住道,“陛下,这是……?”
鬼刹帝冷冷瞥他一眼,伸手将琉璃蛊中杂乱的稻草理了理,将小蜗牛的壳放正,道,“爬茶盅里了。”
于述大惊,连忙下跪,“这这这,奴才该死,真该死。”
“起来吧。”鬼刹帝挥手,等婢女将书案收拾整齐,擦去桌上那道歪扭的水痕,“不管你的事,估摸是从窗棂爬进来的,瞧着像有几分灵性。”
于述颤颤巍巍站起来,灵性?这软软的东西有什么灵性?
虽不知皇帝在说什么,却仍旧低声应了,问皇帝是否需要传唤晚膳,瞧着这天都阴了,夜里怕有一场大雨。
“传膳吧。”他坐到书案边继续批阅奏折,捏起雕花木狼毫笔,微微顿了一顿,“七王如何了?”
他那小婢女被一同关入了冷宫,竟然没听着那人闹腾,两三天了,反倒是平静的很。
“回陛下,七王倒是没见着有异常,听伺候的人说还去藏书阁寻了些书籍来看。”
鬼刹帝拧眉,他那宝贝弟弟竟然会看书了?
于述笑道,“怕是知晓陛下的忧虑,也收了性子了。”
“最好吧。”墨尖蘸了朱红的墨,在奏折上提笔篆写了个准,皇帝道,“再遣御医为他看一看背上的伤,用最好的药膏,莫要留了疤痕。”
于述笑呵呵的接旨,恭维了几句陛下仁慈,疼惜手足的话,出去传膳了。
琉璃蛊内,云隙打个哈欠,探出背壳外,沿着琉璃蛊光滑的陶壁慢悠悠的爬,正一圈一圈爬着消食时,乌黑的蛊中倾斜进一抹橘色暖光,烛光跳跃,草影憧憧。
他仰起头,下意识缩起了触角。
鬼刹帝端了八角漆金烛台凑近琉璃蛊中,右眸冷冷的,像淬了冰盯着他。
离得这么近,云隙才从他那半张黑金面具的边缘看见了一丝被遮住的伤疤。
他忽然忆起曾藏在花跺中听到的传闻。
说鬼刹帝的父亲才是当今太子,但二十二年前王宫发生了一场离奇大火,一把将东宫烧的干干净净,与太子有关的人,事,一草一木,都被烧成了尘土,风一吹,连骨灰都没留下一撮。
而东宫以外的墙壁却连一股黑烟都没见着,王宫中连夜救火,一盆一盆水浇着,火势却迎风渐长,熊熊橘光烧红了半个曦蓝的夜。
五岁的鬼刹帝站在东宫殿前,毫发无伤的望着大火逐渐烧成粉末,就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看着东宫上百条人命烧死在里面,听着火焰滋滋疯狂燃烧,宫殿倾塌,哭声戚戚几天几夜都消散不去。
眼见着太子太子妃全部死在那场大火中,唯独这个鬼刹帝独活下来。
自那一日起,王宫外聚了从各地仙山赶来的道士清修之人,扑天抢地的抹泪,说他们受了什么神君的感悟,悟得那皇太孙是不祥之人,唯有剔其骨,剐其肉,流其血,才能祭奠那东宫惨死的数百条人命,平息人间无辜浪荡的孤魂野鬼。
皇帝本身是不信的,太子亦或者是皇太孙都宠的厉害,怎么会为他无妄之灾而杀了自己的宠爱的小孙孙。
皇家的态度让那些清修道人觉得更是妖魔作祟,在王宫外摆了数百道黄迢符咒,日日夜夜念念叨叨囔着诵文超度。
城中的百姓清清楚楚见到王宫上盘旋的阴森黑雾,夜里狂风大作,好似鬼哭狼嚎,森然渗人。
就这么没几天,五岁的皇太孙提剑出宫,在夜半月上柳稍时,将二三十位清修道人杀得干干净净,削骨剔肉。